神志又疯又痴,时而对裴知麓拳打脚踢,时而又对他温柔以待。
只是话题始终围绕着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未知性别,女儿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后来,裴妄怀捡回一条命。
可他与林远舒和裴知麓之间的关系,却降至冰点。
七岁的孩子,明明失踪之前贴心懂事、教养极佳,如今却时常阴恻恻地盯着自己的父母。
林远舒房间里的那些被她喊作“女儿”的枕头,一个个全被他用剪刀剪碎。
裴府陷入新一轮的鸡飞狗跳之中。
而裴知麓在此期间搬离主院,远离“母子纷争”。
好在随着时间流逝,林远舒的病情慢慢康复,裴妄怀的性情逐渐恢复。
只是母子之间的那些破裂感情已难以修复。
再后来,裴知麓见裴府内院稳定,干脆请旨南下,领兵驻守。
林远舒对他唯剩满腔恨意,自是不可能随他前去。
她心中自也明白,裴知麓忍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带着宋思思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半生错付,到头来换得这样一个结果。
林远舒不再强求什么,从此与裴知麓南北相隔,不复相见。
直至几年后,裴知麓战死沙场的消息传回京城。
林远舒遣散裴府的所有下人,头也不回离开,住进郡主府。
而她与裴妄怀之间,母子关系始终冷淡,到现在也未曾改变。
曾经的裴府,如今只剩下一个破落颓败的空壳子。
往日的那些欢声和谐,恩爱相敬,终成幻影。
无人再记起。
“嗬,”林远舒轻笑一声,“裴妄怀与他的父亲,太像了。”
以至于她在裴知麓离京之后的每一年里,只要看到裴妄怀的那张脸,就会想起那个被自己刻意遗忘的人。
还有那些她在患病恍惚时,裴妄怀亲手剪碎的枕头。
那是她的慰藉,是她为数不多的希望。
却被自己的儿子亲手摧毁。
听完林远舒的话,姜今也握着她的手,趴在她膝上,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掉。
“舒姨,您辛苦了。”
这么多年,独自一人熬过这些心碎和痛苦。
林远舒怜爱地抚了抚她的发顶,轻声道,“现在你该知晓,舒姨没有骗你吧?”
裴妄怀心思沉重,无论如何也不是姜今也能应付的。
姜今也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眶摇头。
在林远舒所说的这段回忆之中,裴妄怀也是受害者,甚至到如今还在深受当年失踪事件的影响。
她是这件事的局外人,无法说出让林远舒原谅谁、体谅谁的话,可裴妄怀是什么样的人,她是清楚的。
姜今也抬着一双湿漉漉的泪眼去看她,声音里的哭腔明显,“舒姨,我很清楚我自己在做什么。”
话落,林远舒望向她的目光里映满了惊诧,随即懊悔地捂住双眼。
“是舒姨的错,一切都是舒姨的错。”
若是当初她坚持将姜今也留在身边,如今定然不会是这般境地。
姜今也轻轻拉住她的手,接过嬷嬷递来的巾帕,为她擦去眼尾的泪。
“我知舒姨是为了我好,但我也想跟随自己的心意,去试一次。”
第四十四章 下一瞬,柔软湿润的吻落在……
从郡主府出来时, 外头天已经完全暗下。
姜今也在郡主府待了几乎一整日,陪着林远舒用过午膳和晚膳,这才离开。
从宁良坊回侯府的马车上, 少女靠坐在车窗旁, 卷翘的眼睫低垂着, 沉沉思索。
原来, 当初裴家竟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林远舒曾失去过一个孩子, 这事她此前就知道了, 却不知晓内里竟然牵扯到了这么多。
当初无意的两人, 被流言蜚语裹挟着拉扯到一起,由此因果,怨怼一生。
逝者已逝,无人知晓当初裴知麓究竟为何突然提亲,所有的答案只能被尘封。
可一切伤口结痂留疤,无法再恢复如初。
而裴妄怀,则因为那次失踪绑架,留下了至今也消抹不掉的影响。
想到裴妄怀,姜今也鼻尖微微泛酸。
她突然很想立刻马上, 就能见到他。
马车似是知晓她的心意, 下一瞬便停了下来。
桂枝在外头轻敲, “姑娘, 咱们到侯府了。”
姜今也一刻未等,拎着裙摆踩着马凳下来。
一入府门, 她就急匆匆问道,“陈叔,阿兄回来了吗?”
陈叔见她如此心急,还以为是发生了何事, “侯爷还未回来。”
“姑娘,可是发生何事了?”
听到他的话,姜今也脚步猛地一顿,声音低了不少,“好吧。”
她拎着裙摆的手放了下来,没再多说什么,径直回了凝曦院。
裴妄怀没回来,应是被刑部公务绊住了。
她再急也没用,总不可能到衙廨去找他。
凝曦院里因为女主人的回来,烛火燃得通明,亮堂堂一片。
姜今也在外一整天,便命紫苏备水,她要好好沐浴。
湢室之内,热气氤氲。
少女姣好的身形掩于水下,只有削薄晶莹的肩头露于水面。
肤若凝脂,软玉馨香。
她若有所思地趴在浴桶边,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两刻钟后,姜今也起身披衣,出了湢室。
直至她擦过香膏,绞干头发,望向角落的更漏已是戌时过半,外头也还未传来裴妄怀归府的消息。
今日在林远舒那儿,她接收了太多信息,心绪亦起伏得厉害,尽管心底装着事,但到了此刻,也忍不住犯困。
紫苏进来收拾帨巾,见自家姑娘困得坐在绣凳上直打盹儿,脑袋一直不断地点,连忙用手扶住。
“姑娘,要不您上榻休息吧?”
“...嗯?”
姜今也有些懵,迷离着眼眸,“阿兄回来了吗?”
“还没呢,”紫苏如实道,自家姑娘特意交代过,若是侯爷回来定要第一时间禀报,府里的人不敢怠慢。
现下没消息,便是侯爷还未回来。
“什么时辰了?”
“戌时末。”
紫苏又劝了句,“姑娘,休息吧?”
“...好吧,”姜今也以手掩唇,打了个呵欠,终于不再坚持。
床榻边的纱帐轻垂,紫苏伺候着她上榻后,将屋里的烛火一一吹灭,只留床边的那盏落地烛台,泛着柔柔的光亮。
亥时三刻,凝曦院月门处出现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守在廊道下的紫苏看到,连忙福身行礼,“侯爷。”
隔着窗牖,裴妄怀望向寝屋那阑珊微弱的光亮,压低声音道,“你家姑娘睡了?”
“是,”紫苏想了想,又道,“姑娘原本一直在等侯爷,只是后来实在困极,支撑不住,才被奴婢劝着睡下。”
“嗯,”裴妄怀微微颔首,直接抬步上了石阶,轻轻推开门。
紫苏见状,识趣儿地领着另一个守夜的丫鬟,退到一边。
珠帘轻晃,在安静的夜里发出细微的声响。
夏风从半阖的窗牖拂入内,吹动床榻边半透明的纱帐。
落地烛台将男人的身影拉长着映在地面上,他撩起一边的纱帐,坐在床榻边。
被褥间的光线昏暗,但裴妄怀是习武之人,夜视能力佳,甚至不需要适应,就已经能看清藏在被窝里的少女。
姜今也睡得正熟,夏夜微热,她无意识地将被子踢开,眼下只有锦被一角轻轻搭在她腰间。
裴妄怀抬手,将她的被角掖好,又把她覆在脸颊上的发丝拂开。
小姑娘那张睡得红扑扑的脸蛋就露了出来。
他心间一软,大手直接贴过去,感受着掌心下柔软细腻的触感,黑眸里情愫暗涌。
许是感知到了他的触摸,姜今也睡梦中脑袋动了动,眼睫轻颤着睁开眼。
她似是没反应过来此刻是现实而非梦境,只眨了眨眼,呆呆朝他露出个甜甜的笑,随即又懒怠地阖上眼,脑袋在他掌心轻蹭。
嘟着唇呢喃唤他,“阿兄...”
“你回来了。”
少女的声音很轻很缓,明显并不清醒,但裴妄怀还是应得很认真,“嗯,阿兄回来了。”
“对不起,让你等久了。”
“...嗯?”
听到他的话,姜今也蹭脑袋的动作轻缓,像是不可置信一般,缓了几瞬才抬眸,“阿兄?”
“你真的回来了?”
她睁开眼,望向他的方向,可因为光线昏暗,也因为她刚刚醒来,一时之间竟是差点没看清他的脸。
“怎么?”裴妄怀见她清醒了些,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不信阿兄回来了?”
男人温热的大手握住她的手,轻抚上自己的脸侧,带她感受自己身上的温度。
“这样呢?”
“又或者,”他上身突然压了下来,黑暗中带着极强的侵略性,眼底锋芒涌动,“这样的感受更确切一些?”
独属于裴妄怀的清冽却极强烈的气息猛然袭来,姜今也整个人愣住,耳尖微微泛红,本能抬手推他,“...你别靠这么近。”
裴妄怀勾着唇,似是极轻地笑了声,“听底下的人说,小也今日等了我一夜。”
“我才没有,”姜今也否认,心中只道,下次一定要让紫苏和桂枝保密。
两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虽是在自己府中,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屋里光线昏暗的原因,说话时都刻意压着声音,像是不忍打扰这片刻的美好。
裴妄怀握住她的手仍未松开,“把你吵醒了,对不起。”
“睡吧,我在这儿,等你睡着了再走。”
姜今也藏在被窝里撩眸看向他,犹豫着开口,“阿兄,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他在这儿,她哪里静得下来酝酿睡意。
偏他来之前她还睡了一小觉,眼下再这么四目相对下去,她的睡意只会越来越浅。
“赶我走?”
他再度俯下身来,双臂就撑在她身侧,压住她的被子,将她牢牢困在这方寸之地,动弹不得。
姜今也心头重重一跳,只觉得他的呼吸离自己过分地近,近到几乎呼吸交缠,好似下一瞬,就会碰到对方。
“你...”
她抿了抿唇,没好意思说出自己因为他而心不静的事。
床榻间陷入沉静之中。
须臾,他才道,“小也,我很高兴。”
“高兴?”姜今也不懂,“为什么?”
“你赶我走,说明已经开始将我当成一个男人看待,”而不是一个可以守着她入睡的兄长。
这于裴妄怀来说,如何能不欣喜?
姜今也甚至能看到他唇边的笑意逐渐放大,比刚才更加外露释放的情绪。
她脸更红了。
只能庆幸此处光线不甚明亮,裴妄怀应当是看不到。
可谁知话音刚一落,就听到他覆在她耳边低声开口,“害羞了?”
“你...!”
姜今也被戳穿,几乎是瞬间就要炸毛,却还是忍了下来。
毕竟眼下深根半夜,一有点动静实在太过招眼了。
“你快走吧,”她从被窝里探出一只手,轻轻勾住住他的手指,晃了晃,讨好撒娇的态度明显。
指尖软软的触感,让裴妄怀下意识地反握住她的手,握得更紧。
“一日未见罢了,怎的对我这般冷漠。”
他声音带着明晃晃的委屈,吃准了姜今也无论对他是兄妹之情还是男女之情,都见不得他这般。
“阿兄...”
姜今也听他刻意装出来的声音,只觉得他过分好笑。
她无声笑弯了眉眼,“你好好说话。”
少女声音里的笑意明显,裴妄怀知道她开心,眉眼清润缓和,他轻咳一声,声线恢复正常,“不闹你了,好好休息。”
“明日,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姜今也下意识反问,话一出口又连忙摇头,“还是先别说了。”
她虽然好奇,但也知晓如果裴妄怀说出来了,估计她今夜更加睡不着。
裴妄怀配合着她,“好。不说。”
“睡吧。”
姜今也又推了推他,“那阿兄回去吧。”
“真要我走?”裴妄怀又问了一次。
看似是在同她确认,可实际上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舍不得走、反复确认的那个人,其实他自己。
没等她回答,他终是完全俯下身来,宽厚身躯笼罩住她,气息灼热,就停在她唇上。
所有的一切似乎骤停,全停留在这一刻。
姜今也猛地屏住呼吸,眼睫在昏暗中轻颤,小心翼翼在被窝里捂紧自己的心口,怕心跳声被他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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