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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来是想问，方确究竟是怎么进入他设下的结界的，怎么一开口，就成了这样？
心脏像是被一团柔软的棉花轻轻裹住，在等待着回答的时间里，泛着令人难受的痒意，像是察觉到了王献的不安，方确站起身，犹豫着，朝着面前的人靠近了一步。
“因为，你……是第一个愿意帮助我的人。”
风将遮蔽天空的黑云吹向了远处，月光毫无保留的洒落下来，又恰好渡在女孩身上。
方确小巧的脸庞在莹白色的月光下显得越发的柔和可爱，好似一朵在无人问津的角落悄然绽放的百合花，花种却落在了王献的心中，不管不顾的生根发芽，留下了令人无法忽视的，蓬勃的生机。
如果没有背负诅咒，方确并没有在说谎。
只可惜，现在的她，似乎并没有资格去考虑这种东西，王献于她而言，只不过是一个可以加以利用的载体罢了。
“在遇见你之前，我其实一直以为自己是神经病。”
方确边说边走回候车区坐下，垂着头，用脚一下一下的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我能看见鬼魂的能力，是从出生就有的，在我长大成人的这一长段时间里，我曾无数次的跟身边的人诉说我的遭遇，可没有人相信。”
“等待我的，只有不知何时会出现在面前的鬼魂，还有每晚做不完的噩梦，所以，后来我才会和那三只小灵团签订了契约，它们保护我不受鬼魂的侵害，可即便如此，每个月我还是习惯性的去寺庙求一枚护身符，直到我自己彻底安心下来为止。”
风声渐停，一时间，世界寂静的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二人，方确抬眸看向王献，奈何光线太暗，她同样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直到那天，你对我说出那句话，你问我，‘你能看见吧？’的时候，我才终于意识到，原来我不是神经病，原来，这个世界上，还存在和我一样的人。”
“我原以为，我们的交集不过是这一句话而已，所以我那个时候并不敢贸然相信你，直到，你后来频繁的出现在我的生活当中，义无反顾的对我施以援手——”
女孩的声音带着些微的轻颤，说到这，不知为何，她竟有些哽咽。
“我才逐渐意识到，我喜欢上了你……”
骗人真不好啊……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这份感情并不是喜欢，而只是单纯的感激呢？”
意料之外的，王献却并没有接茬，男人轻叹了一声，走到女孩身边坐了下来。
“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你不会没猜到吧？”
王献这句话里的意思很清楚，他是在敲打方确，让她别装了，她心里的小九九，他都很清楚。
方确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没憋住，有些无趣的撇了撇嘴，将在脚下徘徊的石子一脚踹开。
“嘁，你还怪聪明的嘛。”
“不聪明点，怎么陪你玩啊？”
心里的石头一瞬间落了地，王献轻笑一声，抱着胳膊，懒懒的靠在了座椅靠背上。
“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呢？”
果然还是让他猜中了，就知道，这小丫头片子不会这么简单。
听见他的问题，方确却并没有直接作出答复，而是反问他道：“你呢？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女孩的侧脸融在沉沉夜色之中，王献眯起双眼，静默着看向她，此刻，比起他自己，他倒觉得，方确更像那只狡黠的狐狸。
“我只是想得到一个结果。”
王献淡淡开口，男人的声线平缓，听不出什么喜怒。
“你可知，道士修道，是需要渡劫的？”
男人的问题有些莫名其妙，方确虽然平时不怎么上网，但读书时也曾被同学带着读过几本修仙小说，里面的修士好像确实是要渡个劫才能得道成仙，难道现实中的道士也是这样？
灵魂鬼怪她是真实见过，倒也不觉得奇怪，只不过，难不成道士渡了劫也能飞升成仙？
虽然心中有无数的问号，但方确还是眨着她那双漂亮的小鹿眼，乖巧的点了点头。
“我也一样，这次要渡的，便是一道桃花劫。”
回想起不肯走漏一点风声的寂无道长，王献顿时就一阵头疼，他在心中轻叹一声，继续道：“寻常桃花劫好解，但偏偏这一次，却非同寻常，我师父曾提示过我，我的桃花劫，是一道诅咒。”
说到这，王献抬起双眸，目光落在了方确随意披散在肩头的长发上。
女孩的头发应该是天生的自来卷，发质又细软，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看起来就好似夜晚山涧的流水，王献不自然的绷直了嘴唇，匆忙移开了视线。
“寻常人中，天生能看见鬼魂的人少之又少，而命运却又恰好安排你我相遇，你不觉得，这有些太过顺利了吗？”
“所以我怀疑，这个诅咒，是不是也与你生来便能看见鬼魂有关系。”
男人的话并不难懂，方确只听了个大概，就彻底明白过来，她下意识松了口气，却又开始莫名的有些心虚。
显然，王献还没怀疑到她就是诅咒本身这个点上来，但，如果真如王献所说，那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存在不用伤害任何人，就能解开她的诅咒的办法？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后搞暗箱操作，故意要让我们相遇？”
方确的问题正好戳中了王献的心思，王献虽然有些讶于她的聪慧，但不知为什么，莫名的也感到一丝激动。
“这个，就得看方确小姐怎么想了，在我看来，将我们之间的缘分，理解为天意，也未尝不可——”
王献微笑着弯起了嘴角，狐狸一样的眸子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在几近鸦黑的夜幕之下，那样的视线，好似一只终于追逐到猎物的野兽。
“所以，既然我们身已入局，那么不论是天意使然还是事在人为，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不是么？”
当然是一根身上的蚂蚱了，也不看看她费了多大的劲……
方确轻笑了一声，脸上不见一丝退缩的神情。
“你能给我什么样的好处？”
女孩站起身，一改方才羞涩扭捏的姿态，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面前的人，此时的她，倒比王献更像是一个光明磊落的谈判者。
“我记得，你似乎负债累累？”
王献也敛起了笑容，直勾勾迎上方确的视线。
“那么，我们不妨来做一笔交易吧？”
“我帮你还债，而相应的，你也要协助我，解开这道诅咒。”
男人注视着方确的脸颊，那双狐狸一般的眼睛却在月光的映衬下愈发的晶莹剔透，此刻，他的眸子里没有算计，狡黠，亦或是任何不真挚的情绪，只剩下了方确洁白漂亮的脸。
第19章 小穷光蛋
回到家中的时候, 方迎已经睡熟了，方确一个人缩在客厅的懒人沙发上，撑着脑袋, 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玉扳指里的人在自己的耳边叽叽喳喳。
［一石二鸟啊, 不错嘛你，怎么想出来的？］
明明初见的时候那么高冷霸气，怎么才相处没几天，这人就变得这么吵闹烦人？
方确有些厌烦的蹙了蹙眉，尝试着拽了几下玉扳指，可惜那扳指就好似天生从她的皮肉之上长出来似的, 不论她使多大的劲, 都纹丝不动的圈在她的手指上。
见物理干预没用，方确也只能无语的撇了撇嘴，整个人陷进了柔软的懒人沙发里，闭上眼睛放空自己, 脑海之中，又一次浮现出了方才在王献车里时的记忆。
“你私下调查过我了吗？”
末班车的时间早就过了, 当方确意识到这点的时候, 她已经和王献在公交车站交谈了半个小时, 出于无奈，她只能被迫蹭上了王献的车。
还好男人似乎察觉了她的顾虑, 主动把车开到了公交站台。
“怎么, 害怕自己透露出的信息和我私下调查的不一样么？”
王献始终正视着前方, 一双狐狸眼弯了弯, 语气也带着笑意, 俨然一副开玩笑的模样。
听见他的话，方确虽有一瞬间的哑然, 但还是迅速藏起了自己的心思，以同样轻松的口吻回答道：“就随口问问。”
白色的越野车穿过一处繁华的街道，春江市的夜生活向来丰富，道旁璀璨的灯光映在窗玻璃上，就好像是砸上来的烟火，让人一时间都有些看花了眼。
方确一错不错的盯着窗外的街景，没敢再回头。
“只是为了防止意外发生的基本措施罢了，我对你的生活，仅仅止于知道你负债累累而已，你大可以放心。”
这里的“意外”，自然是指鬼姐姐的事，方确不会不明白。
“谢谢提醒，只不过，你说要解开这道诅咒，可又要怎么确定你的桃花劫就一定是我，诅咒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降临呢？”
女孩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王献抿着唇没有回答，路口的红灯亮起，车身也随之稳稳的停了下来。
一阵良久的沉默后，王献才淡淡开口：“我不知道。”
方确眨了眨眼，双眸之中流露出一丝困惑：“你不知道？”
“对。”
王献点了点头，像是肯定她的话一般，再次重复道：“我不知道。”
“历史上，并无像我这般的渡劫先例，询问师父时，那边也只是点到即止，所以下一步究竟如何，还得我们自行去摸索。”
“那这要解到猴年马月去？”
方确的嘴角抽了抽，突然有一种想告诉他，自己就是诅咒本体的冲动。
毕竟诅咒就是她带来的，如果以她原先的行动方案，就是将诅咒“过户”到王献的身上，这样看来，这一整个事件就完全成立，虽然现在她已经决定更换战略了，但万一他过河拆桥给自己灭了，她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想到这，方确立马将爬上嗓子眼的冲动念头给咽了回去，转头便又故作淡定的安慰道：“没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种东西，本来就急不得。”
女孩本意想着是将这个话题一笔带过，谁料，听见她的话，王献却勾了勾唇，轻笑了一声。
“你的态度转变的未免也太快了，放心吧，我回头打算再去一趟观里，查阅一下古籍，兴许能发现什么，你呢，这段时间就先老老实实的打工吧，小穷光蛋。”
声音止于这里，两人之间便再也没有过多的交谈了，方确从沙发上弹起来，望着窗外浓郁的夜色，突然有种深深的不真实感。
就好像，一觉醒来，曾经那些足以压垮她人生的所有问题都瞬间迎刃而解了。
债务突然间不用还了，迫害生命的诅咒也突然间有了解决的方法，这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是一场不真实的幻梦。
鬼使神差般的，方确拿出手机，点开了微信界面上那个花里胡哨的头像，男人的朋友圈简单干净，甚至没有设个性签名，只分享了一首歌。
方确抿了抿唇，犹豫了半晌，还是戴上耳机，点了进去，随即，便听见了一道十分庄严肃穆的旋律。
歌曲名字，叫做《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
方确盯着手机屏幕沉默了半晌，直到歌曲已经快放完了，她才后知后觉的退出了王献的朋友圈，将手机关上了。
次日一早，王献就带上先前捉到的那只女鬼驱车去了青云观，一头扎进了观内保存古籍的藏经阁中。
青云观虽然是自宋朝起建，但内外都一直都有被细心修缮和维护，藏经阁内的各色古籍也是同样，即使现在摆在这里的都是被誊抄保存下来的复制品，但也足够他研究了。
“师兄，这一大早上的，您究竟是要查啥呀？”
一个小道士打着哈欠跟在王献身后，小道士看着年龄不大，估摸着十八九岁的模样，是半年前道观新收的弟子。
“弗希师弟，可否帮我找找看有关情劫的册子？”
王献边说边往藏经阁深处走去，由于青云观历史悠久，所存储的经本书册更是多的数不胜数，虽然都经过仔细的分类排放，但光看着那密密麻麻的书架，都足以令人头疼了。
王献穿过一排又一排的书架，目光在那些沉淀着岁月的书册之中游走，他还记得，从前曾在某处读过有关于桃花劫的记载，如果位置不变的话，那应该是在……
男人在一道书架前停止脚步，抬起头，看向了书架的最上层。
找到了。
王献抬手将放在最高一层的书册取了下来，书册封面上的字已经被磨的有些不清楚了，和他记忆中的一样。
曾经他读到这本书的时候，还曾疑惑为何偏偏就这本书的名字刚好被磨掉，现在看来，还得谢谢，这么多年都不曾有人补上它。
这么想着，王献干脆倚着书架席地而坐，将书册翻开，认真读了起来。
本还在外围苦苦寻找的弗希听见里面没了动静，走过去一看，见王献已经找到了他想看的书，便默不作声的走到门口守着去了。
“若遇桃花劫，恰逢诅咒加身，此乃前世纠葛未尽，对于修行之人，此劫断不可避……”
书页翻飞的声音在耳边细细密密的落下，粗粝的触感在指尖晕开，几乎快将整本册子都翻完的时候，王献终于在书上找到了相关的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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