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初柳看着众人羞愧的表情跟衣服上的血迹,大脑顿时一阵眩晕,几乎同时,她一直紧紧攥在手里的传讯玉符忽然震动。
是崖川!一定是崖川!
饶初柳双眸骤亮,几乎是怀着最后的期待,她抬起传讯玉符,但因为太慌,手指颤抖着差点把它弄掉,当饶初柳看清上面那八个字时,就像是枪尖狠狠刺穿了她的心脏,嘴角顿时有鲜血溢出。
她把舌头咬破了。
“垂思!”“初柳!”宋清瑜跟荆南同时发出担忧的惊呼,但荆南还被韩弥抓在手里,宋清瑜却连忙朝她跑来。
韩弥生怕饶初柳也打着想要冲进秘境的主意,把阵牌捏的更紧了,“初柳,你别急,掌门他们马上——”就到。
还不等他把话说完,饶初柳抬手朝天空用力一挥,秘境顿时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裂开一道口子,刹那间女子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让宋清瑜扑了个空。
趁裂口没完全合拢,韩颂暖等人想要跟着进去,却被及时反应过来的韩弥等人用定身术结结实实控制在了地上。
饶初柳刚进秘境,就看到了巨大的白龙尸体前那个熟悉的身体。
他表情安详,面容苍白如纸,衣裳被暗红的血液浸透,胸口、小腹各有一个洞。
顷刻间,泪水夺眶而出,模糊了饶初柳的眼睛,她忘了自己还会瞬移,腿软到连滚带爬地往前挪,等到挪到邬崖川面前时,身上也沾了一身血泥。
她想要呼唤他的名字,嗓子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粘住,完全张不开。
她也不敢去触碰邬崖川,生怕会碰疼他,只能飞快朝他丢着回春诀。
然而,能治愈伤筋动骨的绿光次次在邬崖川身上亮起,却连最小的伤痕都治愈不了。
饶初柳眼角渗出的血跟泪水融合成了红色的泪珠,一颗颗滑落,她怕咸味的泪会让他疼,抬手用力抹掉,霎时在她脸颊上留下一片血与泥混合的斑驳。
不能慌,这可是修仙世界,她的崖川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死了!
饶初柳咬着舌头,拼命让自己保持冷静,全然不顾口腔内的疼痛跟铁锈味。
浮生丹!对,她还有浮生丹!
仿佛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饶初柳飞快从储物戒中掏出所有浮生丹拼命往邬崖川嘴里塞,有几颗塞不进去从他颊边滑落,掉进了泥泞里,混入了一地污浊。
他为什么不吃呢?!
他现在不吃,之前给他那颗吃过吗?!
饶初柳从来没这么恨过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
“柳柳,你冷静点。”眼见着面前一向冷静的饶初柳已经开始试图凭借神魂联系用禁术强行探寻邬崖川的神魂,天道也不得不现身,“他没死,或者说没完全死。”
饶初柳猛地转过头,就看见旁边金毛紫眸的大猫,急声问道:“什么意思!”
大猫抬起白色的前爪,往她眉心一按,“你完整的记忆,还给你。”
无数的画面顷刻间涌入饶初柳脑海,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天道抬爪接住女子的身体,小心将她挪到干净的地方躺着,又仔细弄干净了她的衣裳跟手脸,爪爪虚覆在饶初柳的小腹上,浓稠的金光洒下,她丹田里的四条细灵根顷刻间变成了五条粗壮又精纯的灵根。
做完这一切,祂瞥了眼不远处邬崖川的尸体,对这个‘女婿’还算满意地点点头,抬爪的瞬间,稀薄的金光渗入,青年碎成块的心脏跟元婴迅速融合恢复,断裂的骨头接上愈合,经脉跟皮肤也逐渐恢复了受伤之前的样子。
青年面容渐渐恢复了血色,若不是还穿着血衣,看上去跟睡着没有两样。
天道瞥了他两眼,蹲坐在了饶初柳身前。
祂也跟着又看了一遍她前世的记忆。
小初心知道自己身边有一只鬼。
她很笃定那是鬼,看不见摸不着的生物除了神仙就是鬼,可它不会说话也不会变这变那,最大的能力就是移动些东西,世界上哪有这么弱的神仙呢?
那只鬼是小初心五岁生辰时找上她的,那天爸爸妈妈离开了就再没回来,她后知后觉地哭着,哭到几乎要晕厥过去的时候,一只装着温水的杯子漂浮到了她面前。
小初心有些害怕,但想着连爸爸妈妈都不要她了,就算鬼也想害她也没什么,就接过那杯水喝了起来。
水是甜的,鬼加了一点糖。
从那时起,小初心再也没害怕过它,它也在那时候一直陪伴到她长大。
它是个很有用的鬼,总是能知道哪些人是真的好心,愿意给她饭吃;她被人锁起来时,也是它把外面的插销拔掉。
最有用的是两次,一次是它鬼打墙隔开了无辜的同学,只让欺负她的那些孩子从楼梯上摔下去;另一次是刮飞了老太太头上的帽子,让帽子飘到了她面前——
真见鬼!小初心那时候还以为它对无法阻拦她抢猫粮的事非常不高兴,就找来另一个同样喜欢管闲事的人训斥她。
它死前大概是个老师,还是个非常古板的老师。
小初心认字后,想要让它在课本上画圈圈,它却点点圈圈,纸上给她写一大堆鬼画符,非要她学另一种语言;它还在纸上告诉她,以后有人帮助她,她一定要对别人说谢谢。
如果她没说,脑袋就会被敲;如果她跟着同学说脏话,脑袋也会被敲。
很长一段时间,她脑袋天天被敲。
小初心气得不想理它,但它端来一杯蜜水,小初心接过杯子,别别扭扭说了声谢谢。
小初心大度地想:算了,鬼朋友毕竟只能接触她一个人嘛,那就让让它吧!
随着她渐渐长大,周围步入青春期的男孩子开始追求她,送情书、送零食——她不稀罕情书,也没空陪那些男孩子过家家,但零食她是很想要的——不是自己吃,可以转卖给其他小孩。
但每次她收下,鬼朋友就很不高兴。
小初心就忽然问了他一个问题,“阿鬼,你是男是女?”
红笔圈住了男字。
小初心又问:“阿鬼,你是喜欢我吗?”
红笔在纸上写,“现在还不,你太小。”
哎呀,那就是把她当成童养媳啊!
小初心莫名不排斥,心中还有点小得意,肯定是她长得好又聪明,阿鬼从她小时候就猜出她以后肯定又美又强!
但她故意气阿鬼,“你是男的,不会还偷看我洗澡上厕所吧?你变态!”
“在你十八之前,我都不会看你沐浴如厕!”阿鬼明显被气到了,字迹力透纸背。
小初心相信这话,否则有阿鬼在,当初她就不会被关在厕所里。
她考虑了几天,告诉阿鬼,“我听说与鬼做那种事会消耗活人的生命力,所以我不会跟你做的,但是我们还是可以一直在一起,毕竟我没打算跟别人谈恋爱。”
阿鬼回她四个字,“我就知道。”
老太太死后,小初心很伤心,问阿鬼,“你看见老太太的鬼魂了吗?”
“看到了。”阿鬼写道:“她身上有很浓厚的功德,下辈子可以过得富贵平安。”
小初心的心情就好了不少,但她还是决定从十八岁之后就将自己的名字改成饶初柳,实际上她本来想要直接改姓柳的,但绕家人始终不肯把户口本直接给他。
而且老太太也说日后她如果想要靠脸吃饭,身世肯定不是秘密,改姓柳会让别人更想要刨根问题,打扰她的清净。
但小初心还没来得及将名字改掉,她就倒霉遇上了地震,实际上小初心是有机会离开的,因为阿鬼在地震到来之前就叫醒了她,而她也是第一次看到了阿鬼的样子。
他穿着滴血的古装,胸口跟小腹上都有洞,看上去死得很狼狈。但他脸好,气质也好,郎艳独绝,眉清目雅。
他看着她,又像是透过她在看什么人,眸中满是刻骨的怀恋跟期待,他的声音几乎跟小初心的声音撞到了一起。
“小阿初,你愿意去另一个世界吗?”
“你是把我当替身吗?”
两人一怔,又同时开口。
“不,不是替身。”
“你说的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样子?”
阿鬼眼中闪过挣扎,手微微伸出似是想要抓她,但最后还是放下了手,释然一笑,提醒她,“地震还有三分钟,你现在跑出去还来得及,我灵力不够支撑这么沉重的落石救下你。”
“灵力?你的世界能修仙?”小初心犹豫了下,还是没往外跑。
如果死了一了百了,她一定会跑,但如果死了会穿越,那为什么不呢?
这个世界上又没有她留恋的人。
阿鬼点了点头,又提醒她,“两分半。”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为了把我带走而来的。”小初心脑袋很灵活,阿鬼问她愿不愿意去另一个世界的时候很笃定,证明在他记忆里,她很成功地穿越过去了,“或者说,你是为了……未来的我?”
阿鬼颔首,看她的眼神很温柔。
“你跟未来的我什么关系?”小初心问。
阿鬼道:“道侣,天道赐福过的夫妻。”
小初心其实有所猜测,“那你还愿意让我走?你就不怕你的妻子没了?”
“但我总不能为了让你未来成为我的道侣,就连选择的权利都不给你。”
阿鬼耐心道:“况且,我没有把你跟我的阿初彻底混淆,我陪在你身边确实是为了阿初,但你没有我跟阿初相识相恋的那些记忆,就跟她还不是同一个人,那我怎么能因为一己私欲就害了你这个无辜的人?”
小初心看着他温柔缱绻的眼眸,忽然就明白了那个未来的自己为何愿意跟他做夫妻。
她又问了个问题,“我失去记忆了吗?”
小初心很赞同阿鬼的话,没有记忆就不是同一个人,这点对她很重要。
“据我所知,没有。”阿鬼道:“阿初除了没有关于我的记忆,其他全都有。”
那就没问题了。
小初心松了口气,不但没走,反而走到了墙角坐下,拍了拍自己的身旁,“阿鬼,给我讲讲你们那个世界吧!”
她此前对阿鬼多少有点旖旎的心思,虽然不多,但如今知道他是有主的人,哪怕是未来的自己,小初心也立刻对他丧失了兴趣,更不愿听两人相识相恋的过程。
虽然阿鬼说她会丧失跟他有关的记忆,但万一她能记得只言片语呢?在这种修仙的世界,信息可是很重要的!
阿鬼便坐过去给她温声讲解:“我们那个世界有七境六洲……”
地动楼摇,碎石砸碎家具,无数灰尘落下,黑暗降临的前夕,阿鬼——不,邬崖川最后用身体挡住了小初心。
饶初柳紧紧闭着眼,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连绵不绝从眼尾滑落,她死死咬着嘴唇,殷红的血又从嘴角渗出,身体都因为忍着呜咽而不断颤抖。
崖川,阿鬼,阿鬼,崖川……
哭了片刻,饶初柳胡乱擦了擦泪,爬到邬崖川身旁将他身体紧紧抱进了怀里,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心中一惊,连忙握住他的手腕,探入了灵力。
“我复活了他的身体。”天道走到她身旁,看着整理干净的女鹅又变得脏兮兮,祂实在看不下去,干脆将两人都清理干净了,也包括他们身下的血泥,“但他的神魂还在蓝星,我手里的本源只够将你领养过来。”
饶初柳也能猜到祂想让她做什么,沉默片刻,她道:“让崖川回来需要多少本源?”
“领养你花了三千本源点。”天道算了算,道:“把他带回来需要两千,但明容现在只有一千,还要留着五百修修补补。”
祂相当大方地挥了挥爪,“你给我赚来一千五,我可以先把他带回来。”
能赚到一千五,说明事情已经步入正轨,以后可以慢慢来,祂可不会亏待有功之臣。
饶初柳渐渐恢复了冷静,“本源点是什么?我怎么知道赚了多少?”
“本源点是星球之间的货币,星球可以用它来升级,灵石矿、灵物耗尽也要用这个补。”天道并不瞒她,“但想要增长很难,修士飞升给的本源点有限,况且万年也不一定有一个能飞升。”
“当初阿誉开创邪道时,倒是增长了很大一笔,但也不够升级,况且他们邪修这百万年消耗灵物、灵石也不少。”
天道抬爪,饶初柳手腕上就出现了一条白色的刻度线,上面还标着500、1000、1500……“明容因为你新增多少本源点,都会随时显现在上面,我们互利共赢。”
饶初柳明白天道为什么这么重视鸿德引了,《天圣功》只需要负面情绪,但司家人敝帚自珍,这种功法只有他们自己用,其他邪修手里的功法还是要消耗资源——人类跟妖兽的骨血精魄在天道看来跟灵石、灵矿也没有区别。
而鸿德引实实在在减少了资源损耗。
“你需要多少升级?”饶初柳猜出了天道的用意。
“一万。”天道沧桑地叹了口气,祂已经很精打细算了,但至今攒不够。
那还真是花了血本在她身上押注。
饶初柳默了默,垂眸看向怀里表情安详的邬崖川,“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她伸手轻抚着他的眉目,仔细给他身上套了件外袍,遮住了法衣上面的裂口,“希望天道等崖川回来时,能将他的修为提升到与如今的月琅十英相同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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