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程易白没多问, 让司机开车带她过去。
大过年的,云城西郊墓园没有什么人,但他们还是找到了徐书宁,墓碑照片上的女孩笑容灿烂,她之前在她的相册里见过, 是她十七八岁时候拍的艺术照。墓前放着花和玩具零食,上面积了一些灰尘,显然来看她的人走了很久了。
“书宁, 我来看你了。”舒蔓将手里的花放下。
“对不起啊,我前几天有事情,都没来得及送你最后一程,希望你不要怪我。”
“另外,我先前答应你的那件事情……”
“这是我男朋友,他今天陪我一起来了,”她说着看了眼程易白,见他点头,她接着道:“我知道你牵挂你哥哥,这个你放心,我们会找机会再去看他的。”
墓前起了一阵风。
树叶被吹到她的鞋子上,转了一圈后,又落在程易白脚边。
“那就当你答应了。”她双手合十朝她拜了拜。
她起身,拿起另外一束花到旁边的墓碑那,程易白跟着她过去,这才注意到这个墓碑的照片是个年轻且非常漂亮的女人,立碑的人是徐诚。
“这是她的妈妈。”
“她之前有和我说过,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她一直都很羡慕有妈妈照顾的孩子,现在她终于也回到自己母亲身边了。”
徐书晏既骄傲又自卑,家里的事情他绝口不提,一度她觉得徐书晏对她不够坦诚,倒是徐书宁和她非常投缘,许多事情,都是徐书宁告诉她的。
包括这个墓园,也是她缠着他哥哥带她来的,说是要让妈妈也看一下嫂子长什么样。所以知道她火化之后,她第一反应,徐书晏会将她葬在这里。
“上次在医院看到她时,她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真的很可怜,”她感叹着,“现在对她来说,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两个人沿着台阶往下走,转身回头看去,大大小小的墓碑有序地排列着,舒蔓有感而发:“其实出了一趟车祸之后,我感觉好多事情都看开了,尤其是站在这个地方。”
生死无常,莫问生前什么身份,有什么执念,到最后,都归于天地。
往事随风,再想起那些,唯有无尽唏嘘。
“世事无常。”
“珍惜眼下吧!”
“嗯。”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相伴离开墓园。
天空也渐渐放晴。
“对了!”提到生死之事,舒蔓想起之前车祸的事情,“还是要郑重地跟你说一声谢谢,那天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大概率也活不成。”
“我还记得等救护车的时候,我真的快撑不住了,好困,好想睡过去,你一直在跟我说话,让我别睡着,让我想想亲人,想想父母……”
——还郑重地道谢!
程易白勾唇道:“这么感谢!不如就以身相许了!”
“讨厌!”
“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
“正经啊!”程易白笑了笑,拉着她上车。
舒蔓动作慢了一步,没反应过来时,直接坐在他腿上。
“这么迫不及待?”他又调侃。
“你故意的!”她推他,偏偏推不动,她被迫坐在他腿上,越动他就越过分,舒蔓僵着身子,与他保持着这种暧/昧的姿势。
直到车逐渐驶入宽阔的道路,并入车流。
“差不多可以了吧!”她还是很不适应和他这样亲密。尽管车外看不见里面,但她总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想起身,他又不让她动。
“小没良心的,”他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转过脸来,“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是不是该聊聊我们之间的事情?”
“唔。”总觉得亏欠他,她道:“你说。”
“除夕放我鸽子,还不说实话,”他在她腰上轻掐了一下,听到她嘤咛一声,又怕惊动司机那难为情的样子,他欣赏着她的窘迫,“我可等了你整整一夜!”
他凑近了她耳根处,故意折磨她:“怎么补偿我!”
“对不起!”
“那会真的太匆忙了,后来吧,又怕你生气……”
“这么不了解我……”他连这点格局都没有?
他惩罚似地咬了一下她的耳垂,又酸又麻又痛,舒蔓眼泪都差点飙出来,用手捂住他的嘴,却被他拉开。
“我生气了吗?”
“没有!”她毫无反抗之力,求饶道:“你别这样。”
“以前不天天都‘这样’,”他咬着字道,“也没见你不好意思。”
天啊!不堪回首!以前都是她主动的!恢复记忆后一直都很逃避这个话题,旧事重提,舒蔓简直要炸了。
他还要说,她慌忙用两只手捂住他的嘴,跟他较劲:“不许说!不许说!”
“哈哈哈哈。”
“不说不说!”
“以后都不许提!”
“好,不提。”
他喉结滚了一下,语调也变得低沉:“蔓蔓……”
等舒蔓反应过来,她以一种什么姿势坐在他身上时,空气都快安静了。
“呃。”真要命!她疯了!这么没分寸!
收拾了下衣服,她尴尬地从他身上下来,磕磕巴巴道:“一会不是还要去我家吃饭吗?你别胡来,不然,不然你就别想进我家门!”
“呵呵,好。”软绵绵的威胁,怎么引/诱味十足?
再跟她一来二去的,他怕自己吃不消,收了收心,一边捏住她的下颌,威胁道:“以后遇到事情不许自己一个人扛!再让你男朋友成为摆设,呵呵——”
这个冷笑声。
舒蔓一个哆嗦。
“知道了知道了。”
“哎呀!”她拍马屁,“你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男朋友!”
哟!小嗲精回来了!
她这一套,程易白很是受用。
徐书宁下葬,徐书晏现在不知道住哪儿。
舒蔓有心无力,只好暂时将他们兄妹俩的事情先放一放,好好陪伴程易白在云城玩了两天,算是弥补除夕那天放他鸽子的遗憾。
初九程易白有事回了海陵,舒蔓终于闲下来,得悉姜悦和沈时雨在云城,姐妹三人组了个局,准备好好聊聊这段时间的事情。
“舒蔓确定恢复记忆了?”刚刚舒蔓说她们穿的鞋子高,前面排队要等很久她要去排队时,沈时雨都惊呆了。
姜悦呆呆地点了个头,她惊讶道:“出了趟车祸之后,感觉她整个人都变了,以前总是风风火火、想一出是一出的家伙,现在居然跟个温吞的小绵羊一样,还会照顾起人来啦!”
“是啊,都说舒蔓变了,变得温柔了很多,”姜悦深有同感,“可能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之后,都会不一样的吧!”
沈时雨端详着舒蔓,噗嗤一笑:“有点贤妻良母的味道。”
说到这里,去排队的“贤妻良母”拎着奶茶回来,看见两个人齐刷刷盯着自己,眨眨眼:“干嘛看我?”
沈时雨接过奶茶,笑着八卦:“和程易白怎么样了?发展到什么程度啦?”
——什么程度。
舒蔓犹豫着怎么回答,又被她调侃一顿:“姜悦,你看她脸红的,肯定是好事将近。”
“刚见家长,别搞得我跟闪婚了似的!”
“你们也是,个个都知道我认错了,也不拉我一把,”她怨念重重,“现在回头想想,真是丢人丢死了!本来都想一跑了之的。”
“人家程易白能让你跑了呀!”
“他超爱的好不好。”
就着这个话题,姐妹俩把他们当时去找程易白摊牌,程易白的反应和原话都告诉她,听得舒蔓一愣一愣的。
——原来程易白那会就喜欢上她了,甚至比她以为的更爱她。
都知道她谈过两任,他是老三,不介意已经很大度了,还让她的姐妹不要再提这事,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她。一直到后来病情好转,她自己记忆慢慢恢复……
“他不得比徐书晏好得多了,”沈时雨听说她又要找徐书晏,都替程易白着急,“碰到这样优质的男人,你得把握住啊!”
“话说,你最近找徐书晏干嘛呢!”她还不知道内情,“他当年那么伤你,管他死活干嘛!”
舒蔓便将徐书宁的委托细细说来。
“这不就是道德绑架吗?”沈时雨啧了一声,“料准了你心软,不会不答应的!”
“那你准备怎么帮?”
“我能怎么帮啊!”舒蔓也绝望,“我顶多是生活上关照一下他,别让他出什么事情!你们也知道的,他家的那个情况,他现在在云城无亲无故。”
“而且我哥之前意外去世的时候,我好久都走不出来,所以我能体会他失去至亲的心情。加上徐书宁选在那天自杀,也是因为徐书晏晚上不在,他应该很自责吧!”
“也就你善良,不计前嫌。”
沈时雨说着,注意到旁边的姜悦老半天不吭一声,欲言又止的样子,奇怪道:“姜悦,你想说什么?”
姜悦已经犹豫了好一会。
想着到底要不要告诉舒蔓这件事情。
舒蔓和徐书晏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作为旁观者来说,她不希望舒蔓再和过去有什么牵扯,能遇到程易白,步入好的生活,实在太不容易了。
但舒蔓看起来真的很担心他,而且就今早徐书晏的样子,确实非常不好,万一出什么事情,舒蔓会更难过的。
“好吧。”
“其实蔓蔓的担心不无道理,徐书晏现在的状态有点危险,”她实话实说,“我上午去找房东的时候,遇到他了。”
“啊!!!”
“姜悦你可真沉得住气!”
对上齐刷刷鄙视她的俩人,姜悦连忙解释道:“我陶艺馆那停水了,找房东问问什么情况,刚好遇到了去找房东退租的徐书晏。”
“谁知道他租的画室跟我的陶艺馆就在一条街呢,还不超过五百米。”
“他好像很不舒服,嘴唇都没什么血色。”
“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事就自顾自走了,”姜悦回忆,“他走路的样子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会晕倒,我跟过去看看,但他打了辆车走了,不知道是不是去医院。”
舒蔓的心被她搞得七上八下。
“画室叫什么?”
第69章 生病 带着现任过去是几个意思?秀恩爱……
梧桐路39号画室。
离新瑞医院很近, 这么想想,确实方便照顾病人。
此刻画室大门紧闭,舒蔓敲了几回都没有动静。
她寻思着, 难道昨天就走了?
也是——
在云城他家破人亡, 葬了唯一的妹妹, 他又有什么好留恋的呢!
祝你好运吧!
徐书晏。
舒蔓转身离开之际,屋里传来脚步声。
“咔嚓”一声响, 大门打开了,她直挺挺与屋里的人打了个照面, 如姜悦所言, 他脸上是一种病态的苍白, 眼膜有些充血。
对方没想到外面真的有人, 也愣住了。
“……”
“……”
尴尬来得如此突然, 舒蔓本想自然地打声招呼, 但在外面待太久,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进来吧。”他让开一步。
画室是朝阳的,屋子里虽然没打暖气,不过还是比外面暖和多了,舒蔓把水果礼盒放在门口, 将冻僵了的手揣进口袋。
“我还以为你不在家。”舒蔓没话找话。
一开口,她就被屋子里浓重的烟味呛地咳了一声,低眸一看,茶几上的烟灰缸里丢满了烟头,桌上垃圾桶里, 乱七八糟地倒着酒瓶。
天啊!
以前他不抽烟不喝酒的。
这几天过的是什么醉生梦死的日子。
徐书晏自顾自在沙发上坐下,微微垂着头,任由碎发遮住了阴郁的双眸。舒蔓叹了口气, 去打开窗户,有了新鲜空气流通,屋里的烟味才淡了一些。
“抱歉,”他默了半晌,终于开口,“家里没有水。”
“只有酒。”
“……”就这么作践自己。
眼前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舒蔓忍不住道:“书宁不在了,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呀!”
“她最牵挂的就是你了,你这样子,她在天之灵也不能安心啊!”
“我没事。”
“谢谢你来看我。”
礼貌又生疏的道谢。
这个家伙,永远都是这样!
环顾了下四周,屋里画纸画具资料胡乱丢在地上,衣服鞋子也被扔得乱七八糟,这还是以前那个有洁癖的徐书晏吗?
她实在看不下去,想要帮他收拾一下。
“别弄了,”他语气冷淡,“脏。”
“舒蔓,你走吧!”
他的神情冷漠极了。
好像她的关心是施舍。
舒蔓想了半截安慰的话就这样被打断,看着坐在光影里却落寞的人,好像一碰就要碎掉,她不敢刺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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