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女人看着奇怪,“孩子怕是不饿,是不是尿了?”
可是中年女人像是没听到似的,将奶嘴很粗鲁的挤进孩子的嘴里,奶粉撒了一脸一脖子,可还是没能填进去,孩子扭动身体的幅度越来越大,带着明显的抗拒感。
“行了妹子,孩子看是不想吃,你…”
“你别管!”中年女人突然很凶的抬头瞪了她一眼,低头捏住了孩子肉肉的下巴,把奶嘴强制的塞了进去,然后面无表情的盯着孩子被呛得发红的脸。
一旁的女人被她突如其来的凶狠眼神和语气吓得怔住好久,怀里的孩子一动,才反应过来,也怒气冲冲的呛回去,“老娘是好心!你看看你这像是亲妈吗?孩子不吃你硬塞,没看孩子脸都给呛红了吗?”
车里的其他乘客疑惑的把视线投过来。
中年女人无动于衷,俯身把塑料袋子提上,站起来走到下车口,怀里的孩子,依旧一动不动的乖乖睡在她怀里,带着一顶奇怪的遮阳帽,看不清孩子的正脸。
那边的女人还在骂,下一站一到,中年女人就下了车。
女人站在公交站台不久,一辆出租车慢慢在她身前停下,车窗落下,抽着烟的男人看了眼她怀抱的孩子,啧了声,很是无奈的吐了口烟圈,“上车。”
中年女人坐上车,把孩子头上的帽子拿掉,语气突然变得高兴起来,炫耀似的把孩子举起来,“你看这孩子,好不好看?看着皮肤多白,你是没见过睁眼的,那眼睛可大…”
男人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孩子,哼了声,“捡这么个大小的娃娃,还得吃十几年白饭,早说直接买一个多省事…”
“买的能有好货色?好货色能叫你这穷货买到?上回那个,要不是你作的…哼,我也犯不着再冒这个险。”
男人不耐烦的摸摸后脖子,“你那龟儿子自己作的,关老子屁事,天天就知道让老子给你擦那屎屁股,这回老子要再进去,铁定要先让你这婆娘死…”
“行了,不和你说,我儿子喜欢就行。”女人很是扫兴的冷下脸,把孩子抱在怀里摸了又摸。
“你牵走这娃,消息走了没?”男人想起这女人平时不靠谱的样子,越想心越烦躁。
女人满不在乎的说,“路上见警车了。”
“你哪牵的娃?”
“医院啊。”
“他妈个没脑子的,医院那地方你敢偷?”男人把车猛地一刹,带着戾气的眼神从后视镜直射过去,“这娃牵走时有人吗?”
女人愣了下,“人刚下车,我就把娃偷走了。”
男人眯起眼,把烟蒂丢出窗外,手扶在方向盘上,车继续往前开。
“这娃不能留,找个人处理了,警察追上来就说娃自己跑了。”
女人眉毛一竖,就要反驳,被男人一个眼神镇住,带着煞气。那是真正捅过刀子,动过死人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怎么处理?”女人很不舍的把孩子揉在怀里,像是马上要和骨肉分离的母亲一般,面带难过。
“不能亏,活处理,转手,这娃标志,不愁没要货的…操!”
车猛地打了个急弯,避开了突然从一旁走出来的大爷,大爷没被撞倒,却被吓得摔了一跤,在地上唉唉叫。
男人落下车窗呸了一口,语气凶狠,“想讹老子?老不死的,滚。”
大爷继续哀叫,“你这车超速…超速!明明是绿灯!”
男人不想理会,落下车窗就要走,不远处的交警发现出事正往这边走。
现在好了,走了可能还算肇事。
男人怒极,又抽了根烟,女人在后面看着,幸灾乐祸,“你倒是急。”
“你他妈再叫老子废了你!”男人怒吼,女人偏头,无所谓的冷笑了下。
左右不过是被打一顿,打到不能生,不怕痛,她还怕什么?
“怎么回事?”交警过来敲窗,“先把车靠边,人下车。”
“行。”男人马上换了嘴脸,笑着照做,走下车时,交警往车后座看了眼。
“那我老婆孩子。”男人赔笑着说,“孩子生病了,不好下来见风。”
交警没再看,问清楚了前因后果,又安抚了老人一阵,就放行了,这时候,一个消息传到手机,交警低头看了一眼,心里突了一下。
出租车、女人、生病的小孩…
在警局已经等了整整半小时的陆括心越来越沉。
那个女人居然具备一定的反侦察能力,除了一开始抱走孩子暴露在监控下,之后便很少出现在监控中…懂得选择一个路边小站点上公交,再搭上套牌的出租车,显然,那辆出租车与女人是一伙的。
同伙作案,手法娴熟,绝对不是第一次。
但会选择同行人在附近时作案又显得缺乏常识,很不合理。
“陆先生,车的行车轨迹我们正在追踪,在五分钟前这辆车刚经过三湖路口,因为一个小事故,被交警拦截过,据那个交警说,当时是这名男子下了车,车内还有一个女人和孩子,据男子说是其老婆孩子。”警察把路口高清监控下拍摄的男子照片拿给陆括看,同时也将做好的背调给了一份,“这名男子半年前刚放出来,罪名是□□致二级伤残,判了十五年,提前四年出来了。好像是有个妻子和孩子,但那是个儿子,现在应该十三四岁了,是个残障儿童。”
“无所谓,预计多久能把车拦下?能保证安全吗?”陆括把资料扔到一侧,疲倦的揉了揉太阳穴。
那个娇气包,这回真碰上硬茬了,哭了看谁哄她,没打死都不错。等找回来还指不定要怎么委屈。
“我们一定尽力。”警员也有苦难言,干巴巴的来了句。
半小时后,警厅里。
一个男大学生抱着一只灰头土脸的团子来到了警局报案,理由是发现了一个被父母残忍丢弃的孩子。
“孩子在哪发现的?”小警员问。
男大学生魏兆回道,“就我在回校的路上,远远就看到一个孩子从车里被扔出来!我当时都震惊了…”
“你怎么确定孩子是被遗弃的?”
“卧槽那车停都没停就直接开走了,怎么可能不是故意遗弃!他就不怕把孩子摔死吗!”魏兆义愤填膺的说,“要不是刚好旁边就是一个草丛,孩子准要出事了!”
“那这情节确实严重,不过也不能排除是个意外…你记得车牌号吗?”
“太远了,根本没看见,反正是一辆黄色的出租车!”
“这样…孩子还挺小啊。”小警员有点纳闷,“咋又是出租车…”
“什么?”
“没,你再想想有没有什么要说的。”小警员看了眼大学生怀里头发散乱,脸上带着土灰,小脸胖嘟嘟,双手抱着一只奶瓶的团子,低头继续写,然后又抬头看了一眼。
团子正好也在看他,两人默默对这个眼,那忽闪闪的无辜的大圆眼,眨了眨,眨了又眨。
虽然脏点,但挺可爱的,小警员想,就是有点眼熟。
“小田,你带他做个笔录吧,我上个厕所先。”小警员叫住另一个伙伴,“发现弃婴了,也算不上,这孩子都挺大了,有两三岁吧。”
那小伙伴走过来,也瞅了一眼,说了句,“是有两三岁的样子,和刚那陆总的娃差不多大吧估计。”
“是啊,还都刚好出租车呢。”
两人突然陷入沉默——
小伙伴,“你刚刚说什么?”
小警员迟疑,“坐着出租车的两三岁小孩…”
两人对视一眼,又齐齐看向大学生怀里的灰团子。
灰团子二芙无辜的歪歪脑袋,受到激励似的用奶音大声说,“陆括括!陆总!括括!”
她还举起了小手,兴奋得手舞足蹈。
小警员和他的小伙伴齐齐发出了感叹词,“草…”
“我总算知道得来全不费功夫怎么写了。”
“还有柳暗花明又一村。”
“踏破铁鞋无觅处。”
“无心插柳柳成荫!”
“命…命里有时终须有!”
“…”
第24章 二十四只小人鱼 警局
陆括恍惚间好像听到了二芙的声音, 看了眼周围的警员没有任何异动,自嘲自己是真累狠了,已经开始产生幻听了。
他起身接了杯水, 刚把水送进嘴里, 就看到一个警员抱着一只灰扑扑的团子进来。
那团子穿着脏皱得不成样的白T, 黑色灯笼裤,一头卷发东冒一撮,西翘一坨,露在空气中的小脸、手肘沾满土灰,没穿袜子的小脚趾翘着, 怀里的奶瓶嘴清晰可见染满了沙土。
像刚从战争中逃出来的难民。
有点眼熟。陆括眯眼定睛看了一下, 然后被水呛到了。
陆二芙…
本来扑闪着长睫毛在左右张望的二芙看到陆括, 两眼刷地发亮,脑袋上的隐形雷达立马滴滴作响。
变脸如变天一样,嘴巴一撇, 眼角一垂, 就委屈起来了,两行清透的泪珠顺着脸颊掉下来, 在灰脸蛋上扫出了两条笔直小道。
陆括眼皮子一跳。
人家是美人垂泪我见犹怜, 陆二芙这是要唱山歌的节奏。
“括…括括。”稀奇了,陆二芙居然没哭,还说话了, 叫他名字了。陆括想, 走过去把一身“风尘仆仆”的陆二芙抱过来,那双小胖手很依恋的搂住了他的脖子。
陆括理了理她乱糟糟的卷毛,觉得怪可怜的,是要好好安慰一下了, “叫爸爸,陆二芙。”
二芙吸吸鼻子,把两只脏兮兮的小手摊在他眼前,“脏…洗洗,洗洗。”
怕他看不见脏,二芙还很体贴的在他的白衬衫上抹了一把,然后往后仰,很是嫌弃的皱皱脸,“不要,脏脏。”
陆括在脑海里将她之前可能遭遇的种种又车轱辘似的滚了一遍,又心平气和了,“好,洗洗。”
站在一旁的几个警员想,哪怕是个万恶的资本家,陆总也只是个如此接地气又爱女心切的普通人啊。
“还真是这孩子啊…”抱二芙进来的小警员惊讶道,将这巧合的事件由始至尾和陆括说了,顺便和魏兆解释了下前因后果。
“诺,就是这小伙子把孩子抱来报案的,说孩子是被遗弃的。”小警员把魏兆拉过来,“来,小伙子,你把事情讲清楚,这个陆先生就是孩子的爸爸。”
“哦…”魏兆傻乎乎的走过来,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孩子没事就好啦,我当时看到都吓死了。”
陆括听了他的惊险描述,把二芙仔细检查了一遍,确信没受伤才微松口气,可心里却冒起怒火。
这人贩子真的是心狠手辣!
“谢谢。”陆括对着魏兆伸出手,以表谢意。魏兆少见这么正式的道谢,有点紧张的两手握上去,“不用不用,应该的。”
“…”陆括摸摸收回手。
小伙子挺正义,就是有点憨。
等万能的总裁助理将衣服送来的过程中,陆二芙已经洗白白,坐在陆大总裁怀里被伺候着吃苹果泥了。
因着没有换洗衣服,二芙被用大浴巾严严实实的裹住,从头到脚,严丝合缝的,像只不倒翁似的,只冒出个毛绒绒的小脑袋,刚洗过,湿湿的,像炸毛似的横七竖八的顶着。
“小奶狗…”一旁的小女警员发出满足的喟叹,她已经在一旁“偷窥”这只奶团子太久了。
实在是心都要化了。
像刚出生的小狗崽似的陆二芙闻声而动,脑袋立马扭过来,两葡萄眼湿漉漉的、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嘴里含含糊糊嘀嘀咕咕念着什么。
一边的,那小嘴巴还不忘张,大口大口吃着陆总伺候的果泥,一口还没咽下去,又嗷嗷待哺似的张嘴要,两胖腮鼓动得就没消停过。
小女警员深呼吸捧心,救命,超想偷小孩!
再看看虽接地气但仍不失霸总气场的陆括,小女警员泪默了。
有钱人的快乐她想不到!
而听清二芙嘴里在碎碎念什么的陆括同样默了。
“香香…抱抱…臭臭…括括…要香香…”陆二芙很忙的边吃果泥边念经,“不要,臭臭!”然后后仰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盯着陆括,直勾勾的。
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清澈见底的无辜的双眼,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陆括低头回视,两眼沉默,宛如死鱼,面无表情,“…”
你有事吗?
陆二芙默默低下脑袋,哼唧两下,蠕动了下虫形的小“娇躯”,然后扭头看向“香香”。
先看边吃,越吃越欢实。
陆括有一瞬觉得自己在伺候久瘫的太子爷。
呵,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两个犯罪分子并没有落网太久,在二芙吃完半个苹果泥,那对人贩夫妻就被连人带车逮进警局了,押进审讯室审问了。
等审讯途中,二芙大爷已经吃完果泥,换上香喷喷软绵绵的鲨鱼睡衣,嘴里叼着奶嘴,两腿劈叉的倒在陆括怀里闲鱼躺了,两眼慵懒的微眯着,要睡不睡似的,一脸巴适。
“除了吃就是睡。”陆括嘴上嘲讽这条完全不上进的咸鱼,手上自然的把娃抱起来准备摇睡。
有那么一瞬间,他已经忘记,这是一条真的鱼了。
“陆先生,你来看一下这段监控。”查监控的警员突然出声,快迷迷瞪瞪熟睡的二芙大爷瞬间惊醒,脑袋一个猛翘,用力磕在了陆括硬邦的下巴上。
“嘶…”咬破舌头的陆括再一次清晰认识到自己一定会短命。
警员默默缩肩,“…”不敢说话。
被磕痛的二芙反射弧拉的很长,怔怔的,还伸手摸了摸脑壳,陆括刚要制止,就见她慢慢睁大了眼,泪花立马挤出来了,转啊转,一脸泫然欲泣,马上就要大爆发了。
陆括当机立断,把鲨鱼帽子盖她头上,一本正经的说,“鲨鱼掉眼泪就会死掉,你现在穿着鲨鱼的皮,就是鲨鱼。”
二芙大爷浑身一顿,两眼震惊,慢慢睁大,摇摇欲坠的两朵泪花愣是没掉下来,茫然的抬头看他,奶音颤颤巍巍,“死…死掉…惹…”
“擦掉就不会死了。”陆括认真的拿纸巾给她擦眼泪,拍拍她背,又语气带点沉重和悲痛,“其实,不睡觉的鲨鱼也会死掉。”
二芙直接傻住。
无助地看向其他人,可怜的小眼神似乎在询问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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