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残余的体力不再足以支撑他睁眼,过度失血的身体甚至难以感受眼泪的温热,竭力抬在半空的手终是无力的垂下,“回…小鱼…家…”
二芙终于听懂,小鱼的家在深海里。
“你又要丢下小鱼…”二芙痛苦的难以呼吸,几乎要呕吐,失重感从头顶贯穿而下。
“陆括!”
昏迷的前一刻,二芙仿佛听到人的呼唤声。
……
陆括隐约听到医疗设备规律的嘀嗒声,像是从一条很深很长的隧道中走出,走出洞口的那一刻,所有的声音和画面一并涌来,变得清晰而真实。
“终于醒了…”
“陆括,听得到我说话吗?”
“有哪里难受吗?”
“快去叫医生…”
“小声点,别吵…”
“小…鱼…”干哑的喉咙像火烧一样,只是发出两个音,就不自主地咳嗽。
“喝点水。”陆奎把床上摇了些,把水递他嘴边,“不用急,有话等等说。”
陆括喝了口水,润湿喉咙,终于抬眸看清自己的所在,宽敞的白色病房,除了陆奎,陆随和徐曼也在,穿着白大褂的贺译插兜站在床边,身后站着几个护士。
“小鱼呢?”陆括闭了闭眼,缓解忽然见光的不适感,旋即目不斜视地拔掉手上的吊针,起身下床,再次询问,“陆小鱼人呢?”
陆奎制止都来不及,气急败坏,“你是不是真想死?”
陆括起身,眩晕感袭来,太阳穴更是突突狂跳,恶心感涌上喉头。
“太勉强了。”贺译从来没见过陆括这么狼狈的模样,二话不说把人往床上按,“你知道你昏迷几天了吗?陆大少爷。”
“我说,”陆括极度厌烦他们顾左右而言他的姿态,“陆小鱼呢?”
“她没事。”陆随走过来,冷嘲,“你死了她都不会死。”
“她现在在哪?”失控感让陆括心口的燥意更甚,脑海里不时闪过昏迷前的片段。
“你还是等自己好了再去见她吧。”顿了下,陆随意味不明地补了句,“毕竟除了你,她现在应该谁都不想见。”
陆括单手支着额头,用力捏了下眉心,再次起身下床。
深知他就是倔的陆奎气得吹胡子瞪眼,又瞪了自家二儿子一眼,“你就不能直说,非得和他打谜语?”
陆随莫名被骂,也很无辜,不过看在陆括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冷哼了声,不情不愿地说:“在余佟家里,你去找吧,我看你是准备趴着去还是滚着去。”
“怎么和你哥说话的?”陆奎被这一个两个气得要老好几十岁,拐杖提起来就要往陆随身上揍,被徐曼拦住,“你干嘛啊这是?嫌躺一个不够,要再打残一个把这病房住满吗?”
陆奎怒不可遏,“你看他就是诚心和他哥过不去,搞不好车祸…”
“陆奎!”徐曼意识到他要说什么,气得尖声大叫,“你要说什么?你准备说什么?!”
陆奎被这一声尖叫吓到,也意识到自己口无遮拦,但还是拉不下面子去道歉,重重哼了声,扭头不说话。
同样意识到他要说什么的陆随脸色冰冷,“总之在你心里我就是恨不得陆括死,是个不择手段歹毒的人,今天陆括是没死成,下次要是死无全尸你是不是要直接给我定罪?”
陆奎眼睛都瞪大了,没料到平日里虽然顽劣,但起码对他还算尊重的次子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你…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陆奎拐杖指着他。
徐曼一把抓起他的拐杖摔在地,像被激怒的母狮一样,“我告诉你陆奎,要不是我儿子冒死去救他,今天你那好儿子早死了!死得尸体都别想捞到!!”
“陆括!”贺译突然出声,跑出房门,是陆括趁着几人吵架的空隙跑出去了。
陆奎心急如焚,也要追出去,却被发疯的徐曼一把拖住,“陆奎你今天话要不说清楚,我们就离婚!离婚!”
“离就离!”陆奎根本不是好脾气,被一激就当即放下话,旋身快走出了门,不理会她的哭嚎。
虚弱的陆括很快被追来的贺译赶上,他拉住贺译,力气大得指骨发白,声线发颤,“送我去余佟家…”
贺译搞不懂究竟是什么意志撑着他做到这地步,明明虚弱到说话都发抖,冷汗直流,却还能将他的手腕握到发痛。
无奈的叹了口气,贺译把白大褂脱掉,随手放一边,“成成成,我载你去行了吧,你再勉强下去,等等人没见到你就该晕死过去了。”
得到答复的陆括松手,被他搀扶着走出去。
等陆奎追出来时,人早都不见踪影了。
第62章 六十二只小鱼 休养
面积不大的室内泳池, 弥漫着咸湿的海水味。隐约之间,能看到池内不时摇晃着一抹明亮的蓝色。
“小鱼,今天有刘姨做的小蛋糕, 要不要过来试试看?”余佟端着一盘蛋糕, 放在泳池边上, 像召唤小狗一样,温声细语地诱哄着,“是草莓味,你最喜欢的味道。”
水池里,那抹蓝色慢慢朝她游近, 水面缓缓冒出一个湿漉漉的小脑袋来, 唇红齿白, 宛如出水芙蓉。
但这只是一只沮丧的蓝尾人鱼,湿答答地头发乱七八糟地贴在她脸上,像落水小狗一样, 尤其是小表情还可怜兮兮的, 跟天塌下来了一样。
“是不是又偷偷哭了?”余佟端详着她殷红的眼角和鼻端,无奈道, “再哭下去陆括来了都要认不出。”
一听到陆括的名字, 二芙的眼角又冒出两颗小珍珠,余佟真是拿她没办法了,“先吃吧, 吃完我再去帮你问问看人醒了没, 死不了。”
二芙含着泪,可怜巴巴地爬在池边吃小蛋糕,吃一口,还要抽噎一下, 话都不说一句,一点也不像小话唠了。
余佟:“…”
不知道以为吃席呢,这话余佟也只敢在心里偷说,生怕小鱼听了又要号啕大哭。
“鱼尾还不能收回去吗?”余佟看着她漂亮的蓝色尾巴,即便已经看了好几天,此时再看依旧觉得震撼。
这可是完全不同于人类,存在于传说中的动物,美人鱼啊…
想想陆随那天将一团麻袋扔她面前,麻袋里装着小鱼,只露出个上半身,面色惨白,鲜血淋漓,一动不动的,她差点没吓到尖叫。
结果陆随倒好,人扔下就走,给她吓得够呛,尤其是在发现小鱼的鱼尾巴时,差点没把屋顶叫飞。
差不多用了大半天,她才消化了小鱼是人鱼而不是人的事实。
之后处理完伤口,也是修养了一整天,小鱼才悠悠转醒,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括括”。
余佟不知道俩人发生了什么,但看小鱼一身伤,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果然,陆括那边也联系不上,还是通过陆奎她才知道陆括受了重伤,正在重度昏迷中。
而小鱼一得知陆括的消息,哭天抢地地要去看他,余佟也没辙,让她想办法把鱼尾巴收了就行,但小鱼绞尽脑汁,尝试了各种办法,都没能变回她的双腿。
至今已经是第三天了。
“如果我的尾巴变不回去了怎么办?”小鱼吃完蛋糕,愈发低落,满脑子都是陆括嘴唇发白,一动不动的模样。
余佟知道她在担忧什么,给了她个暴栗,“安心吧,你要是出不去,你家那位爬都爬过来找你。”
二芙想象那个画面,觉得非常可怜,“不要。”
“怎么?你心疼他?”余佟轻哼。
“心疼。”小鱼不假思索地点头,捂着胸口,似乎还能感受到不久前窒息的痛感,小眉头越皱越紧。
“行了行了。”余佟看她表情不对,连忙喊停,“你好好待着,我去给你打电话问问看,搞不好都醒了。”
话这么说着,余佟一走出室内泳池,就被急促的门铃声吓到,一看电子屏,居然是陆括。
好嘛,说曹操曹操到。
她一开门,陆括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小鱼呢?”
余佟不由翻白眼,这俩咋整得跟牛郎织女似的,一个赛一个惨,嘴里还念念叨叨着对方。
“里面,再不来都快哭成鱼干了。”余佟随手一指,也不过去瞎掺和了。
陆括强忍着身上的不适感,半扶着墙往泳池里走,结果刚走到门外,一道身影就嚎啕着飞扑过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抱住,被撞得倒退了几步,差点跌坐在地。
尽管如此,他的手却越收越紧。
“括括!”二芙哇声大哭,像是要把连日的恐惧都一并消释出去。
陆括听着熟悉的哭声,抚摸着她的软发,一阵心安,低头亲了亲小鱼她泪湿的两腮,温柔地吞掉了小鱼的哭声。
突然被堵住嘴的二芙抽噎着,疑惑地看他,陆括轻叹,颇有负罪感,于是伸手捂住了小鱼澄澈透亮的眼眸,不客气地品尝美味的小鱼。
许久,感到二芙的呼吸开始变得艰难,陆括才食髓知味地舔舔唇退开,眼底满是克制的黑色欲望。
“这是亲亲吗?”二芙鼻音浓浓的,嗓音都黏黏糊糊地,像在撒娇。
陆括捋着她额前的碎发,声线微哑,“嗯。”
“有点奇怪。”二芙舔舔嘴唇,仰头撅嘴,“再亲一下。”
陆括低笑,捏她软腮,“不害臊的小鱼。”
说着又低头亲一下。
发现真的只有一下,二芙眉头一皱,“你是不是都没那么喜欢小鱼了?”
“嗯,”陆括大方承认,在小鱼的怒瞪下,贴着她耳侧,语声温柔而缱绻,“我爱小鱼,恨不得和小鱼一起葬身海底就好了,希望小鱼永远是我的,希望小鱼…也爱我。”
二芙一听到“葬身海底”,眼泪就开始打转,“你再说我要哭了。”
“对不起。”陆括拍抚着她的背,闭了闭眼,压住眼底的情绪,“吓到小鱼了。”
“别再吓我了。”二芙泪眼花花的,上手把他从头到尾摸了一遍,衣服扣子也解开,拉开看,“你有没有哪里痛?”
“没事,都好了。”陆括忙拉住她的手,生怕再不喊停裤子都给他扒了。
二芙仰头看他,心有余悸地说,“可是那时候你留了好多血,脸苍白得跟…”
陆括无奈地捂住她嘴,“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哦。”二芙黏糊地抱着他不松手,用嘴啄着他的掌心,跟啄木鸟一样,唧唧哼哼地说,“我好想你哇…”
陆括对小鱼的情话多少免疫了些,但愉悦的笑意几乎要从眼底溢出,“那鱼宝想不想永远和我在一起。”
二芙迫不及待跳进了他的圈套里,点头如捣葱, “嗯嗯。”
余佟在一旁真是没眼看,用力地咳嗽了两声,示意这还有人,顺便警告地瞥了陆括一眼。
哪能让他这么轻易就把小鱼拐回家。
也就陆小鱼这条傻鱼,恨不得主动挨上去。
“咦,小鱼你尾巴呢?”余佟突然意识到二芙的鱼尾巴不见了
二芙一脸迟钝:“突然就不见了。”
“你见过她尾巴?”陆括冷肃的目光射向余佟。
“见过又怎样。”余佟哼声,恨铁不成钢地看向小鱼,“反正在你们眼里我就是外人,是坏人。”
“因为这是秘密,不能说的。”二芙有点委屈。她的秘密已经被陆括、弟弟和鱼姐都知道了,也许哪天醒来她就变成一条哑巴瘸腿瞎眼鱼了。
余佟就是故意赌气,怎么可能真怪她,况且这种事可是真秘密,怎么可能到处宣扬,就是最亲密的人也不兴随便说。
“还有,鱼姐是好人的,不是坏人。”二芙极力拍马屁,为增强说服力,甚至扳着陆括脑袋,着急忙慌地,“不信你问括括!”
被迫和余佟对视的陆括,面无表情:“…”
“…”余佟冷笑。
“所以你们俩究竟是出什么事儿了?刘姨说你们跑楼崖玩去了,结果一个个把自己玩成这模样?”余佟想想小鱼几天前的模样,都还十分心惊。
“车祸。”陆括不欲多说,眼中闪着冷光。
无论是海游还是海阿天,都该死,他绝不可能轻易放过。
“陆叔连打十几个电话了。”在门外等的贺译走进门,摇着手机示意,视线落到姿态亲密的俩人身上,眼神瞬间变得意味深长,抱胸倚靠在门框上,“我说究竟是什么让你这么失态,拖着病也要赶过来,原来如此…”
“括括还没好吗?”二芙头顶无形的天线立马竖起来,紧张兮兮地要把陆括再度检查一番。
陆括刚要反驳,贺译就一点不留面子,不紧不慢地掀他老底,“对哦,他再不躺下好好休息,搞不好等等直接昏死给你看。”
陆括眯眼警告,被无视,随即被小鱼“勒令”回到医院病床躺着打点滴。
因为严重的脑震荡和失血过度,陆括差耗费了近一个月才能完全独立下床走路。而相较之下,只是轻微脑震荡的二芙没几天就活蹦乱跳了,见天地和他一起在病房生活。
所以才没几天,陆奎就认熟了这个小姑娘,虽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好吃懒做娇生惯养…但总体上,是个乖巧懂事的人,配他儿子这种冷性子的,意外的合拍。
此时,正看着陆括给二芙剥葡萄皮的陆奎如是想到。
“…你们两个,究竟谁才是病人?”但是,饶是近来看多了陆括对小鱼的无底线宠溺,见此景,陆奎依旧很难不有意见,额角青筋跳了跳。
“我们在互相剥葡萄吃。”二芙举起手上剥了半天还没剥好的葡萄,义正言辞地说,嘴上一边吃着陆括不时投喂过来的葡萄。
陆括吃一个的功夫,她嘴里能被喂四五个。
“小鱼的脑震荡还没好。”躺在病床上的陆括如是淡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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