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只手就击溃电龙的存在,此时握紧她的手,她就是实处浑身解数也动不了。
要放弃吗?
姜茵那只手一直在与他角力,使劲到颤抖脱力,都没能将芯片往前移动一分一毫。
他只是风轻云淡地坐着,看着汗水打湿她身体,看着她狼狈喘着气。
姜茵第一次知道,人在拼命用力时眼球会胀得像要爆掉,手会抽筋肚子会痛全身的细胞都在喊着疼。
再继续下去,大脑会疯狂拉响警报。
快停下,不然会死的。
透支了,你没力气了。
的确没有力气了,她现在那只痉挛的手臂仿佛有千斤重,整个人已经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
“还继续吗?”头顶传来淡淡的询问。
她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如果不是他握着那只手,她可能会像条死狗样趴在地上。
呜呜……
不想放弃啊……哥哥……
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到底拼个什么命啊,谈谈恋爱泡泡帅哥不好吗……
垂在地面的手指颤了颤,就这么会儿思考的功夫,它又恢复了点力气,此时不受控制地弹了两下好像是在提醒她。
喂,该起来干活了。
TMD。
姜茵想哭又想笑,但还是抬起了这只手,带着一股要死的倔劲儿打过去。
原来咸鱼的底色是倔强啊,她可以对资本的指责反对选择躺平,自然也能为绝境底层的命运选择站起。
每一条弱小的鱼,被放到砧板面对屠刀时,也都会蹦跶挣扎。
那是她的自由。
飘忽的思绪戛然而止在拳头的尽头。
她碰到了一块很热的东西,这东西跳动着带着迷之熟悉的质感,好像碰到过。
还未想清,一股力量就裹挟着她狠狠地插了进去。
“滋”——
陌生而短促的声音。
低沉,却令人心惊。
她震惊抬头,路离的手握着她深深插在心口,那里红光明明灭灭,是跃动的源头。
“恭喜你,”残缺的面容带着满意的微笑,“通过自己的努力,找到了开门的正确方式。”
声音未落,他的身体如流沙般崩散开来,血红的光点不断逸出,飘向空中沉落大地,回归无极之地。
姜茵惊呆了:“我刚刚……没有用力……”
至少没有想捅死他的意思,而且,他不是电子投影吗。
这一幕到底是特效还是有真实的效力?
“不,你靠自己做到了,”他的睫毛低垂风化,逐渐黯淡虚无的双眸却注视着她的方向,“绝境中的清醒,寄托死后的坚持,人类,你走出了自己的路。”
“路离……”姜茵一时间也是心潮万千。
她真真实实地意识到自己是在跟什么样的存在对话,是他没有掩饰是她一直刻意忽略的。
人工智能。
它们不一样,她千辛万苦拼来的它们生来具有。
而她却对它们一无所知,它们的身上曾凝聚了全人类的智慧结晶,现在也已强势地主宰了这个地球上的一切。
或许,还远不止于此……
“我看见了,”路离的声音带着痴迷带着喟叹,“自由意志,真美啊。”
不是循规蹈矩的重复,不是千万次叠代可以预见的方向未来,而是自由自在的人性驱动。
世间造物千千万万,神何其偏爱人类,令他们与生俱来便有谱写自己命运的权利,令他们生来便有自由的思想。
叹息和着光点泯灭尘埃,而她手上的力量却并没有消失,已经透明的轮廓中突然冒出万道金光,不,是千千万万的金色书籍!
这是?
1001010101000010010101……
格式转换完成。
I=q/t I=U/RR=ρL/SI=E/(r+R)或E=Ir+IR W=UIt,P=UI Q=I2Rt由于I=U/R,W=Q,因此W=Q=UIt=I2Rt=U2t/R
无数字符从他的核心喷发出来,密密麻麻激起暴风洪流,而在这些字符却像是蝴蝶般翩翩起舞,带着美妙的韵律向来飘来。
然后黏在她的视网膜上。
顺着阅读往脑子里钻。
那种感觉很诡异,但真就是硬塞,大脑好像不太理解但确实就开始了十足马力地记忆,那种感觉。
停停停停停……
完全停不下来,感觉到大脑都快沸腾变脑花了,姜茵果断闭上了眼睛。
“嗯?”空气中飘来淡淡的疑问。
“路离,”姜茵闭眼转向那个方向,“你还没死啊?”
“呵,”他不满地轻哼了一声,“我在帮你解读我,帮你了解你的敌人。”
“问题这是我想要的吗?”姜茵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哗啦一下子,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压缩到极致的小字,都快叠起来的那种她上辈子最讨厌看到的超小字集合。
加倍涌来,超级加倍。
三二一斗地主,抢地主,加倍!!
姜茵嗡地一下好像脑子被砸了,眼前竟然冒出了金光,耳边还放起了欢乐斗地主的音乐。
“放松,大脑会刺激你分泌多巴胺来高速工作,你只用放平心态,尽量关闭情绪减少能耗任由知识进入你的大脑……”恶魔的低语声在耳边响起。
但姜茵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在眩晕登顶马上就要被煮沸时果断闭上了眼皮。
两秒后,这眼皮被火柴人撑开了,眼前是放大的一行字:你干什么?难道努力只是说说而已。
简笔火柴人举起了颜文字,上面画的小人叉腰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姜茵都快哭了:“哥,我叫你哥行不,能别再继续了吗,我不是不努力,我是人脑跟你们AI脑不一样啊。”
寂静。
第二行字浮现出来,依旧是无情的催促:继续,你可以的。
“硬塞的脑子会爆掉的,”她绝望地直接摆烂,“咔吧”一声硬是用力把火柴人给夹碎了,关上了眼皮,“啊啊啊算了吧我是猪脑子,我真的吃不下了背不上了你别逼我行吗!”
黑暗中浮现了一点幽光。
那是压扁在视网膜上的一个火柴人碎片,它它卡在那里撑出了一点小洞。
通道虽小,但那些可怕的公式竟然又开始顺着这口子一道道挤了进来,只要它们进来,她的大脑就统统接收。
姜茵死死捏着眼皮往下压,简直激发了全身的求生欲:“它们一进来我就变白痴了,我真的不行,我我我你让我干什么都行,但背这些知识,我真的做不到啊,我我大学物理都是挂科的。”
语无伦次。
事实上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了,这些知识简直有毒,毒到她现在满脑子的公式,说话不过脑子只有本能的厌学情绪。
一片寂静。
公式消散了,光点也消失了。
良久,姜茵试探性地睁开一条缝,只见面前影影绰绰地站着个人影。
他很安静地站着,手里悠闲地翻着一本书,那些烦人的公式不见了,是路离又回来了。
姜茵松了口气。
她的手被抓住,眼前映入一双星亮的双眸,那么亮前所未有的红。
路离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你是谁?”
我是谁?
她乍然惊了一下,背后一股凉意升起。
刚刚不过脑子的最后一句话蓦然跳入脑海——我大学物理都是挂科的,大学物理???
“那个路离,我刚刚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烧干了的CPU立刻运转,她赶紧努力往回编往回圆,“学校太大了就大学……”
他却轻轻一笑:“这件事留着以后慢慢跟我解释,现在,姜茵,继续。”
啊?
不是都这样了,路离你……
有点绝望又有点好气好笑是怎么回事。
“笨蛋,人无法理解认知以外的东西,”他一指点在她眉心,“想要打败敌人,就一定要先了解敌人。”
一点成线成面成体成空间成时间。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破开混沌宇宙爆发。
无限膨胀。
密密麻麻密密麻麻,无数公式无数知识飘过,它们像是科技大爆炸一样排列组合在她的脑海,试图跟她的树突轴突建立连接。
“蚂蚁”穿行在百亿神经元之间,努力留下存在的痕迹,明明它们只是爬过,却一行行,一页页地增添书写着她的知识印记智慧人生。
救命。
老娘,痛得很。
TMD是谁,我头上好像要长脑子了。
“去感受,去体验,”冷冷的声音插入过热的脑海,“像之前一样。”
不。
“姜茵,无需理解我,你只用看着我,进入我。”
啊。
“宏观的进入无需微观的组成,你链接我,它对你是敞开的畅通无阻的。”
什么。
不懂不懂我不懂。
那跟我对话的是谁,模模糊糊地,姜茵感应到一股意念。
哦,是路离啊。
Λ(lambda)Ψ弦(x^μ,y^n):弦理论波函数
S熵(t)Rμν-gμνRΩ暗/Ω显0|φ
ΔxΔp0∣ei(S作用量/)tanh(tT普朗克)
突然间,她好像能自如地遨游在这些规律之间了,原来数字只是关系的一种表现形式。
各种各样的猜想证明,各种各样的网与天空。
它们激烈地碰撞出火花,最终随着知识海洋沉淀孕育流向深处。
“好了。”
智慧消失了,天空露出了它们本来的颜色。
姜茵愣愣地看着眉心,路离的指尖才刚刚移开一寸,随着他的抽离,那些知识好像也消失了。
“完了,我好像变傻子了。”她喃喃道。
“你再看看呢?”一个响指打在耳边,伴着慢悠悠的语调。
虚影连接着芯片,红光发射着信号,千丝万缕的光纤构建出AI回路,最终呈现出她看到的样子。
红眸黑发,丹凤眼,喉结。
虚虚实实,发射器震动着声频,构建出的频率单向传输进入她耳膜:“看来是能看见了,那就给你放烟花。”
懒洋洋的,随着漫不经心的尾音落下——
东风夜放花千树,星如雨。
大片大片的璀璨的光芒炸开在黑幕上,它们是如此绚烂艺术充斥着美丽,每一根线条每一段波形都在游动摇曳跳舞狂欢。
盛大辉耀,极致燃放。
惊艳了她的眼眸,令她震撼到无法用言语表达。
“期待好久了,姜茵,”烟花映着他深深的眼眸,“让你看见我的情动。”
嘭,嘭,嘭。
无声的微笑,有力的宣告。
全世界都被照亮,身处在光芒的中心,姜茵第一次感受到了,语言动作表情之外的情感流动。
那样真实那样直接,这就是AI的告白吗?
“好美。”
“你更美。”
“?”
“走吧,以后美的时间还有很多,”他有些厌世地瞥了眼身后,流露一抹凝重,“开门吧,时间不多了。”
烟花燃尽,收束成线。
路离化为一道光飞向青铜门,红色电路板稳稳嵌了上去。
“第二次开启需要外力,我会尽量配合你,”电路板一闪一闪发出声音,“你可以的,姜茵。”
姜茵没有动。
她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能看懂电阻电路,能认出控制器变压器,也能辨认出深藏在回路里的限制。
是连接着整座青铜门的短路警告。
只要再开一次就会超限,这块电路板会直接被炸掉。以她目前的能力,无解。
或许拆掉整座门可以,但也不是她能做到的,这里面甚至有待激活的逻辑黑洞EMP等毁灭武器。
因为路离是核心,她才有这样的机会打开中枢。
这门后面除了哥哥,一定有很重要的东西,可是……
“开门,我算出了一个不可能的概率,姜茵,抓住那个机会!”
“路离,我……”
“路只有一条机会只有一次,”它打断了她,“像之前那样,努力向前不要回头。我不死,我会看着你。”
机械的声音,寂静的红光。
一闪一闪,亮晶晶。
这世上并没有两全的选择,犹豫只会让之前的努力白费,姜茵含着泪握住了那块红板的狰狞一角。
齿轮转动无数电流汇聚,它已经帮她解开了所有的难题避开了重重陷阱。
现在,只需要最后一步。
写下答案,提交口令。
“咔哒”。
是锁扣落下的声音,无数条缝隙睁开,它们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天地的全貌予以展现。
一方巨大的屏幕上,出现了纪元的脸,他正对着只鸟儿微笑:“是你?迷路了么。”
那只鸟儿并无什么特别,白围脖粉爪子,黑黑的眼睛圆溜溜瞪着很好奇。
围观的AI们发出惊叹,为这个人类刹那间生出的怜惜高值波动。
星星点点的海洋时不时翻过浪花,姜茵毫不费力就看清楚了,是坐标是信号,是观看着纪元人生纪录片的AI们。
是复制的记忆档案,没有生命波动。
而她真正的人类哥哥呢?
一只克莱因瓶高高地悬挂在天上,接着雷罚之柱的遮掩,穿梭在极光般浩瀚的磁场中。
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拨动它,引领它去往最高处。
并非正门也并非她来的后门,那里是……
姜茵眯起眼睛,理解了芯片原理理解电磁信号构成,她已经能很清晰地分辨,那里通向一个波动极强的场域。
哥哥,是你吗?!
你一定,还活着对不对?!
“轰!”身后的青铜门炸开了。
坍塌破碎,燃起飞火,炽热的温度点燃了空气,偌大的门在茫茫火海中化为齑粉灰烬。
一双翅膀自迷雾中浴火重生,狭长的焰云拖曳翻滚流泻,地面点点滴滴的金痕蜿蜒,一个渺小的人类身影缓缓走出。
黑暗中,听到一声熟悉的喟叹。
金发的执政官坐在天穹的最高位,伸手优雅地执了一礼:“小姐,又见面了。”
第48章
幕布远去,雷暴狂舞。
王座上高高端坐的AI犹如神祗,象征着人类不可抵达的伟力。
但姜茵只是紧紧盯着远处那个瓶子,指尖攥得发白:“我哥哥,他还活着对吗?”
“存在即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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