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清垂下眼眸,紧紧咬着下唇瓣:“他爸妈呢?”
“我打算等他身上伤好些了,将人接到家里来。”白薇没有回答,岔开话题,“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正好你休息的话,可以多陪陪他,多安慰安慰他。”
“嗯。”秦婉清浅浅点头,声音闷闷的。
对楚家的情况还算有些了解,白薇没提及,她也没怀疑什么。
“好了,去睡吧。”白薇拍了拍秦婉清的手,“明天一起去看看他,看到你,他应该会开心的。”
当天夜里,秦婉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全是楚成洋那奄奄一息的模样。
那一幕像是八爪鱼一样缠绕在她的脑中,挥之不去。
她突然坐起身,拿过手机,拨打了楚成洋父母的电话,都没打通。
意料之中!
次日,秦婉清早早起床,简单化了个妆遮去一夜未睡的疲惫,跟着白薇一起到医院。
在病房门口,她步子微顿,深吸一口气,跟着走了进去。
看到落后一步走进视野的秦婉清,楚成洋苍白脸上呈现出一丝僵硬,视线停留一瞬,无声移开。
白薇将手中的保温盒放到桌上,走到病床前,看着楚成洋,微笑着说:“洋洋,婉婉昨天回来的,为了来看你呀,她今天都没睡懒觉。”
“她你是最清楚的,休息的时候啊,那是雷都打不动她要睡觉的心。”
秦婉清:“……”
您可真是我亲妈啊!
白薇转头对秦婉清说:“陪着洋洋一会儿,我去将早餐倒腾出来。”
“一段时间不见,你怎么成这样了?”
秦婉清原先准备好的话,在这一刻却没法说出口,到了嘴边咽了回去。
楚成洋看着她几度欲言又止的模样,先出了声:“戏拍完了?”
“嗯。”秦婉清点了点头,“你倒是挺会制造惊喜的。”
楚成洋浅浅弯起唇角:“还好。”
哪怕明知道你的心意,明知道你的心里没有我,依然不想看见你为难无措的样子。
“我很久没吃城南的那一家蛋糕了。”秦婉清突然说。
楚成洋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
秦婉清:“他们买的跟你买的不一样。”
言外之意,你要快点好起来,给我买蛋糕。
楚成洋多了解她啊,自是听出其深意,却没像以往那般点头。
他说:“我们都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年纪了,那些幼时就养成的习惯应该要慢慢改掉。不然——”
秦婉清:“为什么要改?”
楚成洋沉默。
“你不想买了是不是?”秦婉清心口的火气不可抑制上涨,眼里夹杂着一丝委屈,“当初是你说,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我想吃,只要你还活着,你都会去给我买的!”
她凝视他许久,说了一句:“你变了!”
楚成洋没有反驳,亦也无辩解:“人都是会变的,没有人会真的一层不变。”
除了你。
三个字他于心中默念,未宣于口。
再是神经大条,秦婉清也感知到了不同寻常。眼前的人不再是那个爱笑,阳光的楚成洋。
他还是那张脸,却又十分陌生。
白薇端着清粥回来时,发现气氛有些微妙,笑问:“怎么了这是?”
秦婉清沉默不语。
楚成洋接过清粥,有礼地道了一声:“谢谢阿姨。”
他的餐桌礼仪很好,吃着东西,未发出任何声音。
白薇坐下来,转过头看向秦婉清:“一会儿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婉婉就留在这里陪着洋洋可以吗?”
她的声音很温柔,说话给人的感觉十分舒适,好似夏日的晚风,能驱散心底燥意。
秦婉清看了一眼楚成洋,表示拒绝:“我不方便。”
“这家医院的保密性很好,这一层更是没什么人。”白薇看穿她的别扭,也堵住她的退路,“不会有闲杂人等混进来,也不会有人拍照,放心好了。”
秦婉清:“……”
不甘不愿,依然接下了这差事。
白薇离开后,病房里的两人分外沉默。
像是赌气般,谁也不跟谁说话。
——“咳咳……”
压抑的咳嗽声乍然响在耳边,秦婉清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从椅子上起身,快步上前,想碰又不敢,手足无措,神色紧张问:“怎么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身上的伤疼吗?我这就去叫医生!”
说着,慌乱转过身,脚刚踏出去半步,便被人扣住手腕拉了回去。
秦婉清回过身,考虑到他身上的伤,没有挣扎,紧皱着眉头。
楚成洋:“没事,不用叫医生。”
看着他淡然的样子,秦婉清也反应过来是她过于紧绷了,将手抽回,坐回到椅子上,淡淡“哦”了一声。
楚成洋:“生气了?”
秦婉清:“没有。”
楚成洋:“那为什么不说话。”
“你这个人好奇怪!”秦婉清看过去,“明明是你不说话,怎么就成了我不说话了?一段时间不见,还学会了倒打一耙是吧?”
她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恢复往日生机。
楚成洋会心一笑:“要我道歉吗?”
秦婉清:“当然要!”
楚成洋却道:“可是我觉得我没有错。”
反常的行为……
秦婉清微怔:“那你是说我有错了?”
楚成洋:“没有。”
秦婉清:“你说了。”
楚成洋:“真没有。”
秦婉清:“没明说,但你就是这个意思!”
楚成洋:“……”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一开吵,秦婉清克制不住地发泄出积蓄在心底的怨气,“长这么大,唯一照顾过的人就只有你,你非但没有一句感谢不说,还给我玩起了失踪?你多大的人了,要不要这么幼稚啊?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白长这些岁数了,给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可真是好本事啊……”
看着她因激动而红了脸,楚成洋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秦婉清自然接过,一口喝下,放下杯子,硬气道:“你别以为你现在是病号,示好了我就会原谅你!”
楚成洋失笑。
“你笑什么?”秦婉清瞪了一眼,恼怒着用微带命令的口吻道,“不准笑!”
楚成洋紧抿着唇,垂眸憋笑:“好。”
太可爱了!
生气的模样可爱,笑的时候也可爱,静止不动时依然可爱。
被保护太好,单纯天真的就好似一张白纸。
除了不爱他,她真的哪哪儿都好。
“你还笑!”秦婉清急得抬起手就要拍下去,又想到他身上有伤,悻悻收回,“我要跟我妈妈说,你笑话我!”
从小到大两人常会拌嘴,而秦婉清吵不过就会告家长,最开始是找楚成洋的父母,每次楚成洋都能被骂,起初她还挺开心的,后来她发现他的父母是真骂和嫌弃,不是为了哄她。
有了这样的认知,她心里就很不舒服,她是想看楚成洋被骂,但又不是想看动真格的。
后来,她也就转而告诉了自己的父母。
父母会假装呵斥楚成洋,然后哄着他道歉,待他道歉之后,又会从中协调他们俩的关系,妈妈会让做一些他喜欢的菜,爸爸会单独找他说话。
不是骂,不是责怪,而是跟他解释,以及安慰他。
像是大人与大人之间的对话,给予平等和尊重。
妈妈呢,会在没有人的时候,告诉她,她的不对。
然后耐心地跟她讲一些道理,还教她用自己的方式去认错。
在他们的眼里,她是长不大的小女孩。
哪怕是如今,遇到这种小吵小闹依然如幼时一般。
是以秦婉清会脱口而出这幼稚的话来。
楚成洋看着她,扬起嘴角,眼睛弯弯满是笑意。
那表情仿佛在说,你去呀!
秦婉清受到挑衅,冷哼一声:“你别——”
病房的门突然被大力推开。
秦婉清一转头便瞧见一个男人冲进来,还不等她问清楚,那男人直接走向病床上楚成洋,她快步上前将人拉住,警惕问:“你是谁?”
男人这时抬起头,秦婉清才看清了他的脸。
楚长风!
楚成洋的父亲!
只是……
他的头发凌乱,面容憔悴,眼眶猩红,衣服也像是几天没换。
早已没了往日那温润如玉的模样。
“婉清,松手!”楚长风一出声,嗓音沙哑得不像话,粗燥还有些难听。
秦婉清回过神,非但没松手,反倒抓紧了些:“楚叔叔这是想做什么?”
楚长风:“我跟成洋有些事情要说,还请你回避一下。”
秦婉清毫不退让:“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听的?”
楚长风:“家事。”
“哦。”秦婉清对所谓的家事并不感兴趣,“我妈走的时候交代了要我看好他,所以我不能走。楚叔叔要是有事,可以就这么说;如果觉得我在不方便,那你可以之后再来。”
她才没有兴趣听那些破事,更没有兴趣听别人说。
如果楚成洋自己说的话,她还能勉为其难听听,别人……就算了吧。
谁知道说出来的是真是假。
楚长风没有那个闲心解释与争辩,看向楚成洋,直言命令道:“跟我走一趟!”
“不行!”秦婉清说,“医生还没批准他出院,他不能走,叔叔你可以过几天了来。”
楚成洋低垂着脑袋,不言不语。
楚长风面容稍显扭曲,愤怒道:“楚成洋!你要想好好地继承公司,就跟我走一趟!”
秦婉清眸光轻闪。
楚成洋缓缓抬起头,平静无波的视线落于楚长风的脸,薄唇微动:“从一开始,我就没说过我想要继承公司,如果不是你们的逼迫,我至今还能在属于我的圈子里做着我喜欢的事情。”
“打游戏算什么正经职业!?”楚长风一副看不上的模样,“玩那几年,到头来一身的病,钱也挣不了多少,你从小锦衣玉食,没了家里的补贴,就你那点儿钱够你花什么?这些年花钱的时候没见你提什么梦想?”
“不算正经职业?”秦婉清失笑,“那在叔叔眼里什么才算是正经的?你口中的他打游戏是不务正业,他却能代表国家队出征赢金牌,为国争光,叔叔你口中的正经职业,又做了什么?”
“叔叔,如今的年代,不是你们那时候了,这些新鲜事物,也不要用你们那时候的思想来看待。”秦婉清说,“任何行业,只要是正正当当的,都有它存在必要。”
“你说他自己赚的钱养不活他自己,那你就错了。或许他是不可以达到随意挥霍的程度,但养不活自己还是不存在的。再不济……”
秦婉清眯起眼睛,弯了弯唇角:“还有我和我爸妈呢,我们不会看着他生病受伤不管不顾,自然也不会看着他落魄而不闻不问……无论他做什么,我们都是他的后盾和底气,而不是拿着家族公司的责任去捆住他的身躯束缚他的灵魂磨灭他的梦想,他可以尽情去做想做、喜欢的事情,而不是将自己消磨在不爱之中。”
早在秦婉清说出那句“无论他做什么,我们都是他的后盾和底气”之时,楚成洋就傻住了。
一直以来,秦婉清都是任性的大小姐,所有人都宠着她,保护着她,这是第二次,她挺直腰,坚定地站在他的面前,对抗着那些不纯粹的来意。
第一次……她兴许自己都已经忘记了。
没关系,他记得就好,他会将之刻进骨子里,记一辈子。
秦婉清的一番话,可谓是毫不掩饰地讽刺楚家父母的不合格。
楚长风是好面子的人,脸上的色彩如走马观花一般丰富,却又说不出什么辩驳之言来。
他只好看向楚成洋,问:“你跟不跟我走?”
秦婉清:“他不跟。”
楚长风怒道:“楚成洋,问你话!”
“楚叔叔,我要是你,就不留下自讨没趣。”秦婉清眼神凌厉两分,表情也显出不耐,“他要是愿意跟你走,做什么要一直沉默?不说话不就表示着拒绝么?这都看不懂吗?”
她从来不在意得罪人,也不介意是不是会被认为不敬长辈。
她做事,随心。
楚成洋敛了敛心神,平静而淡然说:“公司的事情,我不想参与,也不想要,你愿意给谁就给谁。”
他大病尚未痊愈,说出的话有气无力。
“不行!”楚长风彻底丢弃形象,推开秦婉清,上前拉住楚成洋就要往外拖。
楚成洋想要去扶,另一只手却被拽住,对方没有轻重,扯动了伤口,他倒吸一口凉气。
秦婉清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抓住楚长风就是一推,小小的身板站到二人中间,沉下脸色道:“楚叔叔,我敬你是长辈,可你若自己都不当自己是长辈的话,我觉得我也没有必要再维持礼貌。”
说罢,她拿出手机,报警。
也正是在这时候,说出去有事的白薇回来了,和秦鹤一起。
两人瞧见病房内一片混乱,当即看向楚长风。
白薇面无表情走向楚长风,抬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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