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沈淮启带她来到阁楼的第一天, 从一开始的只有一个望远镜和星空顶,到现在满屋子的东西。
这里从未像此刻这么混乱,狼狈。
“沈总……是我的错, 你别怪慢慢妹妹推我……”陈念念眼泪一滴滴落下。
宁希终于回神, 转过身看向沈淮启, 直接承认:“对, 是我推的她。”
“下去。”沈淮启沉声道。
陈念念得意洋洋地望向宁希。
“陈小姐,我有没有说过三楼往上不能上来。”沈淮启面色冰冷, 像是窗外浓重的寒夜。陈念念这才意识到这句话是和她说的。
她脸色煞白:“是她推的我。”
沈淮启依旧没有分给她一个眼神:“别让我说第二遍。”
陈念念哽了下, 还是走出去。
阁楼再次剩下两个人。宁希执着的仰着头看着他。
沈淮启往前走了半步, 碎玻璃和乐高随便散落在两人周围,将两个人团在一起, 拼凑出他们的世界。
世界破碎, 他们站在碎片之上, 站在对立面。
“她拿走的什么?”沈淮启问。
宁希再次低头看向破碎的一切,嘴角露出嘲讽的笑:“你不是都已经猜到了吗?”
“宁希。”
沈淮启很少连名带姓的叫她, 可他的声音带着无可奈何, 像是教不会一个叛逆的孩子:“慢慢,这不对。”
“我知道这不对!”宁希眼泪顺着脸颊落下。亲眼看着这里变成一片狼藉她没哭, 陈念念诬陷嘲讽她没哭,可听到沈淮启这三个字,宁希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我一直都知道,可我能怎么办呢。”宁希声音很低,一句句的问自己, 她觉得脑袋中一片混乱,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她快要听不清。
“沈淮启, 这里碎掉了。”
“沈淮启,这是你送给我的,你答应过我的,这里不会有任何人上来,你答应过我的……”宁希眼睛无神,捡起碎片,想要将乐高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她一遍遍的重复:“可是她把这里毁了,她把我们毁了。”
她紧紧抓着沈淮启,头疼欲裂,分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你不是说这里只属于我们吗?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慢慢,冷静点,你现在状态不对。”沈淮启支撑着宁希,不让她倒在地上。
指甲嵌进肉里,留下痕迹,宁希借力站起身:“我很冷静。”
“沈淮启,为什么这里被毁你一点都不难过,不是说是属于我们的吗?你以前是骗我的吗?”宁希紧紧攥着他的手。
右手手心的伤疤泛着疼,脑海中一遍遍闪过,那天晚上沈淮启离开的背影。眼底尽是崩溃:“你不是说过我们只属于彼此吗?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宁希松开手,不再看沈淮启一眼,捡起未完全散开的乐高,重重摔在地上。
这一次的声响比刚才更大,在两人中间撕裂开一道长痕。
所有伪装全部摔碎,宁希逼着他认清事实。
沈淮启想模糊兄妹感情的界限,想让她忽略喜欢,想要降低这件事的存在。可宁希不想,她明白什么是喜欢,明白什么是兄长。
她想要的不过是喜欢的人一个回应。
宁希很少有这种情绪外露时刻,她变得不像是自己,她看着沈淮启眼底映着崩溃,狼狈的身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那一刻化成了利刃刺痛着她。宁希似是一瞬间回神,喘着息,手一直颤抖。
她一步步与沈淮启擦肩而过,张了张唇,却一句话说不口,索性闭上。下楼梯时才觉得腿部酸软,扶着栏杆才得以不倒下。
宁希回到自己房间。
为什么她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尖锐狼狈,变得不像她自己。
沈淮启会不会也这么觉得?
他会不会也觉得她像是一个疯子一样。
宁蓝泽的那句‘宁家全是疯子,你猜你是不是?’一直萦绕耳边,挥之不去。
第一次听到这话时,她嗤之以鼻。她和宁蓝泽那么些人不一样,她也不会变成那些人的模样。
可现在…………
宁希缩在一团,捂着耳朵想要隔绝所有声音,但那声音越过一切直达内心。
楼下。
“少爷,要不要叫慢慢小姐下来吃饭?”阿姨站在一旁,刚才的声响太大,别墅的每个人都听到了。沈淮启身上散发着冷,她硬着头皮上前。
沈淮启这才回神:“不用,她现在估计不想见人。”
他坐在餐桌前,等着陈念念坐下。眼神冰冷,他说:“你们都先下去吧。”
阿姨面面相觑:“是。”
等人走远后,沈淮启才开口:“东西拿出来。”
陈念念害怕到往后缩,想到那幅画还是说:“宁希她喜欢你,喜欢自己的哥哥,她不正常。”
沈淮启的目光更冷了,忍着厌烦:“别让我说第二遍。”
她将口袋中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在沈淮启伸出手时紧紧拽着:“你明知道她喜欢你,为什么还要对她那么好。为什么我也喜欢你,你却连看都不看一眼。”
“陈小姐,需要我提醒你吗?”沈淮启将那幅画抽回,小心叠在一起,“宁希从一开始就是我妹妹,我对她好不好跟她喜不喜欢我没有任何关系。”
陈念念忽然笑了,平日那些温柔体贴不再装模作样:“沈淮启,宁希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功不可没,你明知道她喜欢你,你还是对她那么好,这才是她不正常的原罪!”
“你一边说着不喜欢,你一边又让她沉溺其中,早晚有一天会害了她。”
沈淮启手指微顿,站起身不愿多说。
“我才是最喜欢你的人。”陈念念在身后喊,“只要你跟我试试,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
离去背影透着决绝。
沈淮启停在三楼,看了眼宁希紧紧关闭的房门,收回目光走到书房。
那幅素描画上有绘画的时间。
他本以为他发现的时间已经够早,却没想到宁希早在那么久之前就已经喜欢。
他本想慢一点,想让宁希有一个放弃的时间。时间久了,自然就会放下。
刚才陈念念说得对,循序善进不如快刀斩乱麻,不然这样受伤的只有宁希。
沈淮启揉了揉眉头,站起身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他拿出手机,电话很快拨通,传来云欢臻的声音:“怎么了,儿子?”
“晚宴结束了吗?”
“还有一会儿。”
沈淮启‘嗯’了声,他想起宁希今晚崩溃的神情,心揪得疼。他咽了咽喉咙,问出口:“没几天就要过年了,我们还要回老宅,总不能让别人跟着一起回去吧,爷爷那边该怎么介绍。”
这倒是个问题。云欢臻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念念这孩子是个可怜人,在家也没有个自己的房间,再说她家不在湘城。”
“肯定不能跟着回老宅,那边人多眼杂,别人该以为是你的什么人了。”她想了想说,“要不然今年让那些愿意留下来加班的人照顾几天,工资翻倍。到时候我们提前两天从老宅回来。”
沈淮启一言不发,烦躁的点了根烟:“嗯,知道了。”
翌日一早,宁希趁着沈淮启去公司,下楼给快快喂狗粮,平日里只要一有声响快快跑得飞快过来,可今天怎么也没见。
她找了许久都没见到。
“阿姨,你见到快快了吗?”
阿姨想了会儿才说:“刚才好像出去了。”
宁希有些担忧,正准备出去找,陈念念走过来,当着阿姨的面她依旧如沐春风:“怎么了?是快快不见了吗?需不需要我帮你找找?”
“不用。”宁希不愿与她多说,推门出去,就看到快快从门外飞奔到身边。
“汪汪汪。”
“跑哪去了?吓死我了。”宁希摸着它的头,松了口气。不管陈念念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同她擦肩而过。
这个小插曲宁希没放在心上。临近过年,他们要回老宅,终于可以短暂不见陈念念。
“慢慢,给你的礼物。”
沈沫沫将大大的礼盒放在宁希面前,这是她趁着寒假出国旅行给家里人买的礼物。沈沫沫自从上了大学,就变得和从前不太一样,穿衣风格更加成熟,有空闲时间就会去各地旅行。
宁希问她大学生活怎么样,沈沫沫一个劲儿的夸赞:“还有半年你也可以这样啦,到时候我们两个可以一起出去玩,怎么样?”
“可以啊。”
“我给你化个妆吧。”沈沫沫执行力十足,说着便跑回房间拿化妆包,眨眼功夫又跑回来,“刚好晚上要去看烟花,美美迎接新年。”
宁希任由她摆布。
这段时间围绕在头顶的阴霾,在此刻微微散去,扬起唇角,释放出一个毫无压力的笑。
老宅人多,有太多人想和沈淮启说话寒暄,宁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万幸他也忙得分不出心。两人一连几天都没怎么说过话,还有一个原因,宁希更怕同他一说话,就会自然扯到那天的事上。
在沈家别墅沈淮启还会心软,可在沈家老宅,他的道德感最浓重的时刻,说出的话定是她接受不了的。
两个当事人没什么感觉,偏偏旁人最有感触。沈沫沫化好妆认真欣赏自己的作品,忽然开口:“怎么感觉今年咱们两个待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了。”
宁希没感觉到:“有吗?”
“有。”沈沫沫确定以及肯定,“以前你总黏着淮启哥,我叫你三次你才陪我一次。”
宁希顿了顿,原来在别人眼里她同沈淮启是这样的亲密吗?扯了扯嘴角:“他太忙了,你看他周围与多少人。”
“嘁。”沈沫沫说,“你要是过去,我不信他还能接着聊工作,肯定是陪你啊。”
第六十章 我逃不掉。
“…………”宁希默了默, “你想让我陪你,还是我过去找沈淮启?”
说着,佯装起身。沈沫沫连忙伸出手拉住她:“别走别走, 陪我!”
宁希坐下, 放在一旁的手机嘀嘀响。
“谁啊?”沈沫沫露出八卦的神情。
宁希看也没看, 将发信信息的人拉黑, 关静音:“骚扰信息,不用管。”
两人带着妆下去, 家里人一直夸赞她们两个女生, 沈惠直接说等春季秀忙完, 给她们一人设计一款礼裙。其他几个小妹妹闹着也要,整个餐厅都是热热闹闹。
年夜饭吃完, 宁希同沈沫沫还有其他几人一起去郊外。
这里放烟花的人很多, 两岸的烟花齐齐在空中绽放。
沈沫沫拉着宁希玩仙女棒, 拍好看照片。在这种时刻,宁希忘记了所有不开心, 站在烟花下享受片刻的喜悦。
电话响起, 宁希手里拿着仙女棒,没顾上看来点人, 直接接通,嘴角的笑意还未落下,在听到电话那端声音的一刻,笑意僵在脸上,化成凌厉。
“慢慢, 我亲爱的好妹妹,新年快乐。”宁蓝泽似恶魔一样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宁希听到的瞬间想挂断电话。
“慢慢, 这些天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发了那么多条信息你怎么就是不回呢?”宁蓝泽声线模糊,电话那端各种声音混杂,“哥哥只是想邀请你回宁家过年,你是宁家人在沈家过年不好吧?他们只是嘴上不说,你真觉得他们不知道你是一个外人?”
宁希屏住呼吸,眼睛不由自主落在不远处带着弟弟妹妹放烟花的沈沫沫身上,在烟花下明媚张扬,朝她挥手。
烟花声太大掩盖了沈沫沫的声音,宁希听不清她喊得是什么,沈沫沫似乎也知道,她弯下腰朝小不点们说了什么,几个人齐声大喊:“慢慢姐姐,一起放烟花。”
这次宁希听得清清楚楚。她很轻地笑了声,对宁蓝泽开口,声音带着讽刺:“他们没把我当成一家人,难道宁家就有吗?”
“我身上到底还有什么你值得利用的,要让你时不时惦记。”她声音几近冷漠,“还是说你羡慕我。”
“…………”宁蓝泽哽了声,“我能羡慕你什么?”
“羡慕我可以活在阳光下,没有像你,像宁家那么多孩子一样卑劣的活着。”
从宁蓝泽出现在她面前开始,她就在想他眼底掩盖的嫉妒到底是什么,直到宁蓝依带着她去体验宁家百分之一的恶劣,她才明白。
不是所有宁家人都像他们一样,行尸走肉,内里糜烂。
白色在黑色中过于明显,黑色想要白色共同沉沦,变得和他们一样。
都是宁家人,凭什么她却能如此。
“你想对我做你父亲对你做的事,想看我从害怕抗拒到变得和你一样,变得像个魔鬼,成为一个疯子。”宁希说得很慢,一句句侵入宁蓝泽。
每一件事背后都有动机,在看清之后所有事情都不会中伤于自己。
事情的本质或许对你来说会恐惧,而这也恰恰说明,那人忌惮又或者想要却无法拥有属于你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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