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依洄自然不能耽搁人家正事。
曾杰发动车子,问:“不过这么晚,你去修理店修什么啊?那家店铺我去过,说是专修紧密仪器,价格死贵。”
岑依洄没提定位器,笼统回复:修一些连接装置上的螺丝和搭片。
曾杰只是随口一问,并非真的关心,岑依洄回答完,面包车就停到了转运门口。
前排两位快递小哥一左一右下车,先将货搬到推车上,又扶着推车入仓。
灯火通明业务繁忙的转运中心,墙边一堆小山似的待分拣的新快递。
岑依洄瞥了眼,低头打开盒子,研究保养过后的金属零件。
原以为要等好一会儿,谁知才过十分钟,驾驶门忽然被拉开。
是刚才副驾位的鸭舌帽男。
不过这回,鸭舌帽坐到了驾驶位。
“快递数量出了点问题,曾杰哥要帮忙留下核对,我先送你回学校吧。”
岑依洄不疑有他,关上塑料盒:“好,谢谢你。”
鸭舌帽男没说话,也没回头,兀自开动面包车。
岑依洄心头浮现说不出的怪异。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想与梁泽打一通电话,但右上角的信号格,显示“无信号”三个字。
很不合常理。
岑依洄没吱声,默默地关机重启,同时取出包里不起眼的定位器,放在裤子口袋深处。
从转运点回学校,会途径一段施工中的柏油道路。穿过这段路,便是路灯明亮、双向两车道的主干道。
岑依洄不记路,但她明明记得,去程时,这段昏暗的柏油路只开了两三分钟。
而现在,路灯越来越稀暗,车子也比来时更颠簸。
岑依洄心下一紧,不由握紧手机,思考此刻开车门的跳出去的可能性。
她沉了沉气,若无其事问:“你好,请问我们还有多久能到学校?我哥刚发来信息,说给我送毕业典礼的一些文件,快到宿舍楼了。”
傅斌敲了敲方向盘:“马上就到。”
他的声音敦厚短促,岑依洄心头再次生出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她没吭声,只道一句“谢谢”,随后在手机上戳戳点点,装作玩手机聊天的模样。
“演的真像那回事。”驾驶位的男人,忽然摘下鸭舌帽,嘲笑道,“车上没信号,你能跟谁发信息?”
果然。
一股冷厉的电流霎时从岑依洄的脊椎蔓延到大脑。
她指尖僵在半空,抬起头,看到后视镜中,正与她对视的,一双奸狭怨恨的眼睛。
第79章 求救 我的男朋友很有钱。
岑依洄快速扫了眼车内触手可及的空间, 黑漆漆的,空空如也,没有可当作武器的尖硬利器。
她盯着开车司机的后脑勺。
如果从后袭击, 其实是她更有胜算。但在这片杳无人烟路况复杂的慌僻地段, 冒然干涉司机驾驶, 有可能导致车辆失控。
面包车继续往前开一段路, 岑依洄扫了眼手机右上方, 仍然显示“无信号”。
申城犄角旮旯的郊外地方, 信号平日也能全部满格。
岑依洄推测, 大概率是那人在车内放了信号屏蔽装置。她定了定神:“我室友发现我没回去, 一定会起疑心的。”
“又是哥哥又是室友, 少他妈蒙我。”傅斌拨转方向盘,拐进一条幽黑狭窄的泥路, “我观察了一段时间,有个男的, 应该是你男朋友,三天两头晚上接你离校。你经常不住宿舍, 室友早就习惯了吧?不可能怀疑。”
岑依洄不详的感觉越来越重。
预谋犯案, 比临时起意的犯案更难挣脱。
可若真的是预谋犯案, 动机何在?
岑依洄并非热衷社交的角色,与人相处, 称不上热络, 但扪心自问,她绝对没有得罪谁。
一团疑云笼罩心头,没等她想明白,傅斌毫无征兆地急踩刹车。
岑依洄没系安全带,身体骤然前倾, 她下意识抬起手臂抵住前排座位椅背防撞伤。
哗啦,傅斌凶悍粗鲁地拉开侧边车门:“你,下车。”
岑依洄见他没拿利器,便坐在位子上没动:“明天的日子很特殊,是毕业典礼,老师同学联系不到我,肯定会报警。”
傅斌不屑一顾:“那是明天的事。”说着一把拽住岑依洄细瘦的胳膊,将她踉跄拉出车厢。
乡间泥路地面不平整,岑依洄没站稳,脚踝一崴,膝盖跪摔磕在路面碎石上,刺辣的疼痛直窜脑门。
岑依洄拧了拧眉心,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手掌撑在地上爬起,夜晚泛潮的泥土松软湿润,带了一股尘封过期的霉味。
岑依洄手掌心撑在地面,站起来的瞬间,抬眸,瞥见极度不耐烦的傅斌,正弯腰打算再次拽起她。
从这个角度看他的脸……好熟悉啊。
突然,岑依洄的脑海电闪雷鸣,光焰照耀下,是一张仅有过一面之缘的面孔——当日宿舍入室抢劫的案犯!
岑依洄只知道那小偷最后蹲了监狱,没料到他出狱后,竟然敢来报复,霎时间心脏剧烈跳动,快要跳出嗓子眼。
傅斌对上她的眼神,就知道她想起来了。
“就是因为你报警,老子在牢里蹲了两年多。只不过是一台破电脑和一些破玩意儿,凭什么关我这么久?”
岑依洄不敢轻易激怒他,只能沉默地避开眼神对视。
傅斌也不是真想听她回答,毕竟最后的量刑是法院的决定,他总不可能去绑架法官吧?在所有相关人员中,岑依洄这样的女孩子,是他唯一敢出手报复的对象。
“我的人生因为你毁了一大半,”傅斌理直气壮,“必须给我点补偿。”
岑依洄不想和无赖讲道理,她心中只有一个燃烧的念头:跑。
她慢吞吞站起来,同时在大脑中回忆面包车开进来的路线。
傅斌看不惯岑依洄磨磨唧唧的模样,一把紧握她的左手臂,大步拖往三米开外、一辆不知何时停靠原地待命的空置大众轿车。
大众车的外形颇具年代感,像是哪家二手店淘来的老古董。
傅斌把岑依洄扯到轿车副驾驶位:“你配合点,我就弄点钱。要是敢反抗或者耍花样,有你好看的。”
岑依洄扫了眼看着快散架的轿车,只有车牌是崭新的,很有可能是掩人耳目的□□。
面包车毕竟是快递公司的官方用车,内部也许携带备案手续和导航定位。
如果室友帮忙报了警,也能快速锁定车辆位置。
但若坐入傅斌准备的私家车,真发生危险,警方找人必定增加了不少难度,因此耽误的救援时间,也许会发生一些不可意料的事。
绝对不能上车。
傅斌替拉开副驾驶车门,催促:“你最好听我的话,赶紧的,坐进去!”
岑依洄低眉顺眼矮身钻入副驾驶。
傅斌得意地想:女人就是怕事!
他正打算合上车门,岑依洄出其不意地调转坐姿,双腿朝门外方向,那双看似纤细的腿,重重地踹向他的胸膛。
傅斌被踹倒在地上,嘴里的脏话甚至没来得及蹦出。
他没想到岑依洄的双腿这么有劲儿!
捂着胸口颤颤巍巍站起来,摸出口袋里早已转备好的手电筒,大骂一声,吐了口唾沫,拔腿追向跑路的岑依洄。
“操!被老子逮到就弄死你!”
岑依洄全身上下,腿部力道确实最强劲,得益于多年芭蕾功底。
没有路灯,看不清路,她凭借模糊的记忆,沿泥路反方向跑,半口气也不敢停歇。只是膝盖的擦伤干扰了她的发挥,疼痛感愈演愈烈,她跑步的速度渐渐慢下来。
碎石子和干草遭踩踏挤压的声响在夜色中回荡。
岑依洄跑不动了,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马上要被逮住了。她有点绝望。
绝望之际,忽然有点想念梁泽。
如果她真的出事,最难过的人,应该就是梁泽哥哥了。
岑依洄鼻子一酸,停下脚步,不知从何生出的勇气,让她陡然调转方向,钻进路边沿河阴幽僻静的芦苇荡。
芦苇喜水,通常生在水边,岑依洄钻进去,右脚瞬间一大半陷入泥泞的沼泽地。
岑依洄回头看了眼。
脚后跟已经浸没在未经开发修缮、不知深度的天然湖边缘,稍有不慎便会跌入其中。她将身体重心前移,慢慢使力让脚脱离泥泞。
一束白光忽然在她头顶的芦苇荡来回巡扫。
岑依洄倏然僵住。
人在危险攸关时刻肾上腺素激增,岑依洄压低身体,尽量把自己的身体缩起来。耳边的虫鸣声此起彼伏,身旁似乎还有不知名的物种窸窸窣窣爬过,她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再熬一熬,等他走掉,就能找人求救。
岑依洄反复安慰自己。
傅斌盯着芦苇荡,漆黑不见五指的夜晚,蛇虫鼠蚁横行,连他也不敢钻轻易钻进其中,料想岑依洄一个小女生更是不敢。
傅斌退回到主路,沿反方向继续搜索,才走出两部,忽然听到芦苇荡丛中传来一阵轻快音乐。
他警惕地转过身,瞥见芦苇荡深处,冒出一点及闪而逝的荧光。
手机离开了面包车里的信号屏蔽源,再次接受到信号。
岑依洄的手机原本开了静音,但她设置过白名单联系人,哪怕手机处于静音状态,这两位联系人打来电话,也能响铃。
白名单其中一位是梁泽,她的男友。
另一位是苏睿,岑依洄担心苏睿的假肢行走出现问题,半夜联系不到人。
铃声惊得岑依洄一趔趄,背脊汩汩冒冷汗,她手忙脚乱地从袋里掏出手机,立刻切断通话。
嗡嗡的惊惧耳鸣声尚未停歇,遮掩她的芦苇荡突然被被粗暴扒开。
犹如审讯室里的一道白色强光,直直照在她脸上。
岑依洄畏光地微微避开。
光芒背后若隐若现傅斌阴森森的脸庞:“妈的,敢跑,你死定了。”
-
苏睿坐在单人宿舍的床上,纳闷地盯着手机通话界面。
岑依洄说帮她去取定位器,取到没?怎么不接电话了呢?
调出聊天界面,在编辑框输入“依洄,你在哪里?”,尚未按发送键,岑依洄的信息率先蹦出来。
-二回:事情都办好了我今晚不回宿舍住明天毕业典礼见哦
苏睿皱了皱眉头,总觉得这段话有点说不出的怪异。
但一时间没找出不对劲的地方。
她给岑依洄发了一条语音,问:依洄,你到底在哪里呀?
这次,岑依洄也是用语音回复:东西我取好了,晚上有点事不回学校,明天见,我先休息。
苏睿听到岑依洄的声音,便安下心。她知道岑依洄经常离校住梁泽身边,已经见怪不怪。
-
“咳咳——”
大众车后排,手脚被绑住的岑依洄看到聊天框里苏睿发来的“晚安”,终于不用忍耐差点窒息后又吸到新鲜空气的呛咳。
她咳得心肺生疼,泪水不断涌出眼眶。
衣服在芦苇荡里沾满泥点,脖子上两道鲜红掐痕赫然醒目,傅斌瞥了她一眼,重重合上车门,绕到驾驶位。
轿车开出十几公里,停在一栋废弃的仓库前。
岑依洄望着四下无人的房屋,肩膀止不住地发抖。她的手机已经被傅斌没收,深更半夜没人会联系她,如果室友没有发现异常……
岑依洄不敢继续想。
旧仓库断了水电,空气腐浊腥潮,岑依洄被所以地丢在边角,后背撞在水泥柱上,但她感觉不到疼,只有漫无边际的、未知的恐惧。
傅斌开了一盏应急灯,把她的随身背包翻了个底朝天。
只有几百块现金。
他从钱包抽出银行卡,将一把瑞士军刀的锋刃抵住岑依洄脖子:“你的卡密码多少?”
岑依洄抿了抿唇,报出一串数字,气息虚弱:“卡里没多少钱……如果你只是要钱,我……我可以想办法给你……只要你放了我……”
傅斌冷哼一声:“我上次看见你妈妈找你,有豪车有司机,你说卡里没钱,谁他妈信啊!”
他不会傻到拿银行卡去摄像头遍地的自动取款机。
翻出岑依洄的手机,逼她依次登陆每一张卡的网上银行。
傅斌一看余额,傻了眼,几张卡合起来竟然才四位数存款。
岑依洄没说谎,她的钱全部付小公寓的房款了,现金所剩无几。
傅斌原本打算搞到钱后连夜去云南,那边有人接应他,带了钱远走高飞,出了中国国境,谁也抓不到他。
第一计划不奏效,傅斌只好行险招,勒索岑依洄的家人。
他在通讯录翻找岑依洄母亲的电话。
“我妈妈……在香港……她不会给你钱……没用的……”
傅斌停下动作,狐疑地望向她。
岑依洄垂下眼睫:“我可以……问我男朋友要一笔钱给你,他很有钱,你……应该见过的……”
傅斌将信将疑:“万一他不给钱直接报警怎么办?”
“你让我和他打一通电话,”岑依洄说,“我保证不让他发现……我已经被绑架了……”
第80章 电话 她在向我求救。
鉴于岑依洄刚才有伤人逃跑的“前科”, 傅斌并不信任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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