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入临河郡的探子确定了粮草的位置和兵士布置,接下来就是攻下临河郡了。
但芷歌并无意前往临河郡,反而率大军驻扎到了临河郡上游的司南郡。
入夜又逢大雪,正是行军打仗之时。
鸣皋河上冰封雪落,泠州军士却推着几十个首尾相连的巨大木箱行走在冰面上。木箱下有冰刀,长有十米,宽有五米,高有三米,两侧都有扶手。
兵士们扶着木箱的扶手前行,倒也行进稳当快捷。
不过,在他们刚快要接近冰面一半时,还是被对岸的俣国巡视的士兵发现了。
俣国士兵赶忙报给俣地守将于承。
于承率人登上塔楼,便看见宣国士兵正在快速行军,马上就要在冰面过半了。
若是让他们顺利过河,俣国也会陷入宣国临河郡同样的境地。宣国主将,是准备一郡换一郡吗?
一旁的军师却哈哈大笑,让原本有些严肃的于承将军有几分不解。
“军师为何发笑?”于承问道。
“将军细看,”军师指向宣国队伍,说道,“宣军为渡过冰面,选择将木箱首尾相连。一旦遇火,必定一同着火。”
“可是今日有雪,怕不好引燃吧。”于承看向落在军师身上的雪,还是有几分担心。
军师又指向北方天际,微微有几分亮光。
他便说:“将军再看,天色渐亮,天际有光。雪,快要停了。”
于承闻言,笑道:“宣军小儿,今晚鸣皋河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他吩咐士兵准备好火球弓箭,在河畔先行布阵。
眼看宣军越来越近,天空中的雪花也慢慢变得稀薄。
于承站在塔楼上,默默计算着弓箭的射击距离,随时准备下令攻击。
但他努力辨认,还是没有发现宣军元帅战芷歌的身影,让他难免有几分失望。
近了、近了,再前行一百米,军师计策可成。
却偏偏在此时,宣军突然停了下来。
第一个木箱被豁然打开,前端有一人手持长弓端坐马背,箭头直指俣军塔楼。
“嗖——”
正在于承和军师商议对策之际,一支箭破风而来,瞬间就钉在了塔楼之上。
于承向下望去,果然是她,战芷歌。
就是这个人、就是这把弓,射杀了他最尊敬、最仰仗的兄长,于厉!
现在,她又一次箭指塔楼,分明就是挑衅!
于承一怒,当即就下令全军攻击。俣军的箭如雨滴般射来,却因为射程有限,只能堪堪落在宣军眼前。
而宣军的弩箭经过改良,射程和力度大幅提升,顷刻间便能穿过俣军的箭雨,射到了俣国士兵的身上。
眼见俣军死伤一片,宣军却毫发无损,战芷歌更是多箭齐发,将他逼下了塔楼。
于承更是恼火,守株待兔的计谋行不通,只能正面交锋了。
于承高呼:“击杀宣军主帅者,赏银万两;活捉宣军主帅者,赏金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俣军上下果然瞬间士气大振,踏过冰面直奔宣军而来。
于承更是首当其冲,纵马持弓,每一箭都对准了芷歌。
此时雪已停歇,雪光照映了月光,正是视野最好的时刻。而俣国地处北地,在冰面上几乎如履平地。
当芷歌再一次艰难地躲过于承的箭时,她心中一惊,还是低估了于承。
于承军职一直在其兄于厉之下,又对于厉言听计从,倒是让她低估了于承的战力。
她利用于承对兄长的敬仰引他入局,便是又要生出变数了。
芷歌不敢恋战,当即吹响了骨哨。下令全军撤退回防。
她策马从木板上转身,跳上了身后的木箱,一路飞奔。其他宣军也弃了木箱,转身撤退,却难免左脚绊了右脚,自己便摔作一团。
俣军见此情形,愈发士气空前。
“杀了战芷歌,重重有赏”于承更是适时打了一针强心剂,让芷歌的处境更是雪上加霜。
俣军的箭带着熊熊火焰,一支接着一支向芷歌的后背射去,又一支一支落在木箱上,木箱慢慢被点燃。
眼看芷歌的人马就快要接近河岸,于承可不想放过这大好时机,也策马跳上了木箱。
芷歌感觉到身后于承的箭越来越近,而俣军士兵上万,这样下去自己和宣军凶多吉少。
只能冒险一试了。
芷歌从马上跳下,飞速转身搭箭,三箭径直向于承射去。
于承一惊,慌忙俯身躲避。
却不知芷歌又搭了一支箭,射向自己脚下的木箱。利箭穿过木箱,木箱内的炸药刹那间爆炸。
木箱瞬间四分五裂,其他被点燃的木箱也接二连三地崩裂。
冰面随之破裂,所有人瞬间坠落。鸣皋河冰下水流湍急,坠落的人影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破碎的冰块撞击着冰块,冰面也开始从上游到下游一片一片地破碎……
一夜之间,冰封的鸣皋河尽是冰凌漂流。
奔腾的冰块顺流而下,一直到了临河郡境内。
临河郡内,却是一片冲天火光。
俣国军士一部分忙着灭火,一部分忙着捉拿纵火之人。
黎明之际,一队宣国士兵仿佛从天而降,直奔俣军的粮草大营,又趁着夜色,点燃了粮草。
等俣国士兵发现的时候,那些人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临河郡城下,宣国大军已然兵临城下,随时准备反攻,
但俣国士兵想去俣国求援时,却又发现一直冻结的鸣皋河在一声巨响后莫名破裂,他们赖以渡河的冰面,荡然无存。
他们驻守的临河郡,瞬时间孤立无援。
幸而临河郡城墙坚固,宣军一时也难以攻下。俣军将领只能加强巡逻,要尽快找出纵火之人,才能防止他们里应外合,打开城门。
但俣军整整寻找了半夜,依然一无所获。城下的宣军也没有动静,似乎在等待着主将的命令。
直到天光大亮,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宣军主将也没有露面。俣国主将得到了消息,司南郡冰河炸裂,两军将士悉数坠进了冰河,生死未卜。
水流湍急,恐怕是难以为继了。
俣军将领略微放下心来。经过一夜奔波,俣军也是累得人仰马翻。
众人靠在城墙边短暂休息,不经意间竟神情恍惚,许多人在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就连城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宣国士兵一拥而入,城墙上下的俣军都几乎没有抵挡能力。
当他们挣扎着想要反击时,却发现自己手脚无力,精神萎靡,只能眼睁睁看着宣军长驱直入,毫无办法。
这才有人后知后觉,他们应该是,中毒了。
他们明明没有在一起用餐饮水,为何都中了毒?俣军士兵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宣军队伍中出现一人用水浇熄了炭火,他们才明白,这毒大概是在炭火中。
泠州夜凉,城墙上下放置了许多炭火,毒随着烟雾缓缓升起,正好被他们吸入。
可惜为时已晚。
“哈哈,一命换一命,我们没有输。”俣军主将被紧紧绑住,却突然开口笑道。
宣军闻言,都向他看去。
司南郡的巨响大家都听到了,战元帅纵然计划周密,也难保毫无破绽。
“你们的元帅呢?怎么没来啊”,俣国将军继续挑衅道,“她早就掉进了冰河,哈哈。”
“她死了,哈哈哈哈哈……”
穆北驰试着吹了一下随身携带的骨哨,两支骨哨一脉相连,无论多远对方都能听到。
可是,没有回应。
第51章 泠州大年
“楼将军,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们了。”穆北驰一个手刀打晕了俣军将领,拱手对楼将军说。
他带人潜入临河郡烧了俣军粮草,打开了城门,也算是功成身退了。
接下来的安置之事,就交给楼将军他们了。
穆北驰跳上白马,策马而去。
虽然俣军的话不能信,但他心中骨哨也没有响应,芷歌真的出事了吗?
他一人一骑奔向思南郡,抵达之时也到了晌午。
进城之后,司南郡的军营一派忙乱。
穆北驰心中一沉,看来冷河一战,进行得并不是十分顺利。
“战元帅可回营?”他好不容易遇见巡逻的士兵,沉声问道。
士兵对穆北驰的出现有些意外,问道:“穆监军,你怎么回来了?”
穆北驰无心回答,继续追问道:“战元帅可在?”
“应该在帅帐。”士兵答道。
她回来了?穆北驰闻言,赶忙向帅帐奔去。
他一把掀开帐帘,就看见芷歌裹着斗篷端坐案前,手中还拿着军报在查看。
没事就好。
穆北驰刚要松一口气,却看见芷歌抬头看了他一眼,嘴里似乎说了什么,就缓缓向后倒去。
他赶忙冲上去抱住芷歌,才发现斗篷下的芷歌头发和衣物尽湿,发丝上还向下滴下冰冷的水珠。
穆北驰赶忙摸向她的手腕脉搏,爆炸冲击五脏、落水导致寒邪入体,确实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了。
万幸的是,并无大碍。
芷歌应该只是劳累过度,在确定了临河郡无事后,终于放任自流休息一下。
只是不知,冰河之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等芷歌悠悠转醒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甚至让她感觉如同恍若隔世的人,
阿菀。
她还是原来的样子,此时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就像是三年前芷歌第一次醒来看到的样子。
“阿萱?”阿菀看她怔怔的样子,笑道,“你又失忆了?”
“阿菀,你怎么在这里?”芷歌好久没有阿菀的消息了,见她突然出现有些意外。
“还有我呢,小歌儿。”阿菀的身边凑上来一张俊脸,是战止铮。
“二哥!”芷歌高兴地坐起身,太好了,二哥回来了!
“你们不是去月隐山谷了,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芷歌拉着他二人的手,问道。
“山谷的事已经解决了。”阿菀说,“具体情况之后再告诉你。”
芷歌点头,又问道:“你们怎么会来司南郡?”
“这事说来话长,”战止铮说,“解决山谷的事后,我们发现鸣皋河被冻着,就准备顺着冰面到河对面的临河郡。
远远就看见临河郡挂着俣字旗,猜到可能出事了,我们便潜入临河郡准备看看情况。
昨日夜里,我看到俣军军营着了火,就设法引开了追兵,找到了纵火之人穆北驰。
听他说,这是你们商量好的计策,趁乱打开城门收回临河郡。但阿菀觉得硬碰硬损伤太大,就出了个主意。”
“什么主意?”芷歌好奇地看向阿菀,问道。
“我在穆北驰他们藏身的山洞中,发现了两种药性相悖的草药,”阿菀说,“一起灼烧会形成一种特殊的毒药,能令人四肢乏力,精神不济。”
战止铮接着说:“我们将草药暗中加进俣军的火炉中,一直等到他们中毒,才打开了城门芳楼将军进城。
俣军在临河郡驻军不到万人,鸣皋河断裂援兵无法到达,因此临河郡收回的还算顺利。”
芷歌点头。她之前已经收到军报,也见到了穆北驰,自然知道临河郡的危机已除。
想到穆北驰,芷歌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帅帐中,衣服也换成了干燥的、
“穆北驰呢?”芷歌记得睡着前看到了穆北驰,此时却不见其踪影。
战止铮可不打算立刻告诉她。
在临河郡他就察觉他们之间不对劲,到了司南郡后,更是刚进帐就看到了妹妹在熟睡,而穆北驰在熟练地整理军报。
这个昔日好友,从前途无量的状元郎,摇身一变成了声名显赫的北公子,又突然成了山匪头子、摄政王亲信,战止铮还没来得及好好拷问一番呢。
他这单纯可爱的妹妹,可不能被人骗了。
思及此,他更不会告诉芷歌,穆北驰早就被他支开了。
不过,鸣皋河落水军士众多,营救和治疗确实也需要穆北驰。
“说说你那边的情况吧。”战止铮更关心芷歌这边发生的事情,便问道。
阿菀也关切地看向芷歌,她摸过脉象,知道芷歌受到炸药余波冲击,需要好好静养。
芷歌便说道:“我原本计划回到岸边之后再点燃炸药,却没料到俣军追击的速度太快,只能提前引燃炸药。
虽然我尽量远离了炸药,但还是被余波冲击,瞬间就掉进了鸣皋河中。鸣皋河冰下的水流太快了,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冲出了好几米远。”
阿菀担心地握紧了芷歌的手,十二月的河水冰凉刺骨,芷歌能安然上岸实属不易。
“还好我手中拿着传递信息的骨哨,骨哨的绳子恰好勾住了河底的暗礁,才让我有了片刻喘息之机。
河面上都是流冰,我就借机破水而出,踏着冰块上了岸,和岸边接应的将士回了军营。
然后就在营中等临河郡的消息,直到看到穆北驰。”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战止铮喃喃说道。他在月隐山谷太久了,才让妹妹一个人承担了太多。
“好。”芷歌乖巧地说道,又握紧他二人的手,继续说,“二哥、阿菀,我们一起回家吧。”
鸣皋河通道已毁,俣国经此一战损兵折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进犯了。
而马上就到了宣国新年了,二哥能回家芷歌很开心。
“好,我们回家。”战止铮说道。
一晃离开家都几年了,战止铮也想回去看看了,就是也不知道父母亲和大哥能不能过一个太平年了。
回到靖安郡后几日,芷歌收到了消息:
南部的战事已停,君晨兮也回到了京师。但战事结束并不是因为战争胜利,而是因为目前还不明确的疾病,在双方蔓延。
战家父母倒是无碍,却还是无法离开京师。
京师的斗争,才刚刚开始。
泠州的天空倒是一派祥和。人们都在准备着新年,士兵们难得地有了休憩时间。
战止铮如同游鱼入水,整日穿梭在靖安城各处,感受着久违的家乡气息。
穆北驰不知何时已经和他重归于好,两人整日腻在一处。
芷歌与阿菀多日不见,自是有许多话要说。不过两人说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各自唏嘘。
生命总是无常,推着人一直向前走,没有退路。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芷歌问阿菀。
阿菀既然选择离开月影山谷,显然是还有其他的打算。
“我想去宣国各地,行医济世。”阿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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