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秋寒主持大局的能力就展现了,她轻轻咳了一声,连忙拿出用来点菜的iPad,翻到主菜的部分,让谢建选。
他接过来,随便点了几个菜,再次抬眼时,脸上已经扭曲出一个复杂而微妙的笑。
“我当然是为了谢氏。”他说,眼睛里无疑闪烁着恶意的光,“至少,比一个外姓人,更希望谢氏能发展得更好。”
这句话的指示意味太明显,连谢秋寒都觉得有些太过分了,刚准备开口时,放在桌子下的那只手腕被一个力度捏了下。
“这一点我完全不否定。”温明舒似乎一点儿也没有被激怒,轻描淡写道,好像根本没有听懂谢建讽刺的是谁一样。
“而且我觉得,三叔为谢氏付出的,真的太多了。”温明舒毫无理由地感慨道,“您相当明白,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不是吗?”
一句指向非常模糊的话,谢建却忽然有些急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温明舒:“财务上的事情,您比我清楚。”
谢建刚准备说什么,他身边的陆立先开了口。
显然,他比谢建从容很多,也镇定很多。
“温董。”他显然很懂社交话筹,直接将温明舒的地位抬高了不少,“财务上的事情,我们向来很透明,而且您也看到过,每项收入和支出,都有足够的支撑材料,这些也都是您反复核查过的。”
温明舒端起手边的酸梅汤,喝了一口,似乎在等陆立把话说完。
“而且,您知道的,谢氏这样的大企业,财务系统要比一般的企业严格得多,不说内部自查的条条框框,还是企业互查,政府抽查等,这一点,我和谢处一贯把控很严格,绝对符合规章制度。”
温明舒挑了下眉,眯着眼睛看他,轻笑着说,“有道理,你继续说下去。”
陆立这个人她也了解过,是财务类专业的985毕业生,工作能力没得说,比谢建更有脑子,也更圆滑,有几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这会他显然想把温明舒捧得更高些,然后让她接受自己的洗脑。
不过温明舒不是几句好话就能被哄好的。她有绝对的骄傲,以至于让自己处于一个完全清醒的状态。
因此此刻,温明舒明明是很礼貌的语气,但是陆立觉得,她看他的眼神,有种同小学低年级小朋友讲道理的感觉。
他按捺住心底的那点不舒服,继续道,“谢处长这些年来兢兢业业,连续三年了,几乎没有出过一点纰漏,所以对您的话有些意见,您不要介意,总归,我们都是为了谢氏的发展。”
他的话几乎滴水不漏,说的都是人尽皆知的道理。谢秋寒其实也一直在听,也试图在谢建和陆立两个人的话中找出点矛盾,皱着眉思索了一会,但是没有任何的突破。
“是吗?”一个很轻,很轻的声音响起。
剩下的三个人,几乎不约而同地等待着温明舒接下来的话。
但是她没有开口,而是转身,将自己放在身侧的包拿过来。
“啪嗒”一声,精致的银扣,发出好听的声音。
白皙莹润的指尖,慢条斯理地把包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叠文件,再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将文件,甩在谢建的眼前。
那几张纸,越过酒杯和点心碗,几乎是非一般地落在谢建眼前。
她的气势太强,以至于让人根本没有意识到,她的放肆和无礼,包括接下来的那句话,也直接让对方原本沉稳的气焰,消散。
“也包括私下里设定一堆阴阳合同?”她将目光直直地落过去,看到对方的眼底,一字一顿,带着绝对的威慑,“为了谢氏的发展?”
谢建的眼底的嚣张气焰,在看到白纸黑字的合同时,完全愣住。
他根本没想到,这东西,会被温明舒弄到手。
陆立显然也惊呆了。
他显然低估了温明舒的能力,他以为她只是先来探一探他们的口风,没想到她竟然做足了准备,将他们自认为隐藏地最完美的那份合同都翻了出来。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忽然意识到温明舒的身份。
她一直是那个,骄纵的,不好惹的,不需要看任何人脸色的大小姐。她的权利,或者说她的钞能力,可以帮助她解决一切的问题。
谢建显然慌了那么一瞬间,但是他毕竟在谢氏待了这么多年,不能说老谋深算,但是脸皮已经修炼得足够厚,也觉得自己足够应付眼前的状况。
尽管心跳依然处于加速的状态,但是依然尽量维持着语调的平静。
“我还以为温小姐要拿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他冷笑一声,继续道,“原来不过是业内几份寻常的合同。”
“寻常吗?”温明舒也笑,她知道谢建是在故意遮掩耳目,也不想和她多扯,直接正中要害道,“等我交给律师看看,我们再聊。”
“你不能!”这次发话的是陆立,他下意识抹了一下额头,“……暂时不能。”
“这个事情我们还可以商量,是吧?”
他花了一些时间才意识到,谢建那一套,根本压不住温明舒。她既然能把合同摆在他们面前,就已经做足了准备,绝不是随便糊弄,或者威慑几句,就能把事情含糊过去的。
而这份合同交给了律师,就不是单纯的赔款问题了。
谢秋寒被他们的说法弄得有些懵,趁着空隙,将文件拿过来看了一眼。
她是文法系出身,对这些东西很熟悉,阅读速度很快。越读,她眉头皱得便越深。
虽然这完全是一份具有法律条约的合同,如果是外行人啃看不出什么,但是对于谢秋寒这种行家来说,越看越胆战心惊。
比如说,谢建确实给足了画手和文案写手的稿费,但却是用一笔钱将多幅作品买断,虽然到手的金额足够可观,但是要求的数量和日期,都绝对紧张。
前期抛出的诱人果实,让很多画手和写手心动并让步,将自己和这份合同捆绑起来。
造成的后果,用脚指头都能想象出来。
为了赶deadline,抄袭,应付,或者透支身体,任何一个,都足以酝酿成毁掉整个团队成果的黑点。
一向温婉的谢秋寒,都忍不住了,直呼:“谢建,你是不是疯了?这种钱你也赚?”
“你知不知道,这份合同有多大的隐患——”
“隐患?”谢建讥笑着打断她,“我不这么觉得。”
“大部分女生都没脑子,有点喜欢的东西,就忍不住花大价钱去买,她们才不在乎抄袭不抄袭,正版不正版,只要能满足自己的那点毫无意义的幻想就可以。”
“有个词叫什么来着,梦女?”
说罢,还扯出两声夸张的,讽刺意味极强的笑声。
这话甫一出口,包间里陷入一阵寂静。
就连陆立,都知道他说的过分了。
谢秋寒几乎要被气的浑身发抖了,就在她准备开口时,只听“咣”的一声。
玻璃杯触碰桌面的声音,划破了短暂的沉默。
剩下的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在了温明舒身上,愣神地盯着她。
只见她优雅地收回手,微笑地看着对面的谢建,眯了下漂亮的眼眸,轻声细语地,一字一顿地说。
“你这么针对女生,难道是因为你的那个小零件立不起来而自卑吗?”
第60章 暗糖。
几乎是一瞬间,谢建就站了起来。他的脸色愤怒极了,手臂高高挥起。
谢秋寒差点被吓懵了,可是她没有退缩,而是直直地站了起来。
就在谢建的手臂快要落下来时,被一个力量紧紧箍住。
那力量太大,简直就是要把他胳膊扭断的程度。疼得他在一瞬间,嘶了一下,脸色也直接变得煞白。
原本站稳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单凭那股扭着他的力量,才没有摔倒。
那一刻,他简直愤怒到了极点。想象不到会是什么样的人,对他如此无礼。
可是当他转身的一瞬间,对上那个的目光时,原本报复的气焰,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那个人面色很平静,目光却又阴沉又冷冽,有种将愤怒埋在深处的可怕。
抓着他手臂的那双手,是被日光晒出来的小麦色,隔着皮肤,都能感受到里面冷硬的骨头和蕴藏在最深处的狠戾。
他几乎吓到说不出话来,“你……你怎么……”
但是对方没有丝毫想要解释他身份的意思,只是冷冷地扯了下唇,眯了下狭长的双眼,低哑着声音说:“给温小姐道歉。”
谢建:“……”
这他妈……碰上硬茬了。
若是在大厅里还好,但他们现在在包厢,根本不会有人目睹这一幕。
此时的温明舒只是心平气和地坐在对面,神情带着淡淡的懒散:“被人造黄.瑶的感觉好受吗?”
谢建怔了一下。
温明舒又说:“沈纪白,你稍微松一点。”
“把他的手腕捏断了,谁来签合同。”
“他出言不逊。”沈纪白冷声道,“胳膊拧断了算是便宜的。”
谢建:“……”
他微微颤抖了一下。
听到名字他就知道了,沈纪白是温明舒的私人保镖,谢氏里关于他的传言很多,不少人都说他是道上的,他当时还嗤之以鼻,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被自己碰上了。
……一阵后怕的感觉袭来。
他根本惹不过啊。
整个谢氏,其实能为他撑腰地没有几个,这么多年来,不过是靠自己虚张声势才得来的声望。跟温明舒比起来,他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短暂的沉默后,他将欺软怕硬的本事发挥到了极致。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同温明舒鞠了个躬,“对……不起。”
快到身旁的陆立都惊呆了。
温明舒似乎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幕,脸上依然挂着近乎恼人的微笑,“三叔是个聪明人。”
“你想怎么样……”这会,他的语气里已经全然没有来的那股气势,带着微微的颤音。
“这份合同解约,将你私吞的那笔钱,作为补偿金,全部归还到位。”
说罢,温明舒将目光转向谢秋寒,此时,脸上的冷笑消失,用的是对谢秋寒的那种亲昵而热情的表情,“这个应该不会对你造成太大困扰吧?”
谢秋寒摇摇头,“不会,我回去就列一个补充合同,把这笔钱发下去。”
作为文法系的正统毕业生,她简直不能再恨这种行为,现在亡羊补牢完全来得及。
再然后,温明舒又将目光落在了谢建和陆立身上。
“谢建。”她不再阴阳怪气地喊他三叔,而是直接将他的名字宣口而出。
“我只奉劝你一句。”
“把你那套男尊女卑的想法给收起来,如果你真的想回到过去那个时代,我让沈纪白送你一程也不是不可以。如果你还想活在这个社会,你还想安稳地待着谢氏,就不要再口出狂言。”
“你仗着自己的叔辈身份倚老卖老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希望你知道,我在谢氏的股权份额,是你的一百倍,好好干,可以,谢氏等着你做贡献,但是如果再做这些勾当,就不是今天这么简单了。”
她的语气干脆而清亮,像是一把利落的刀,每一字都落在他最薄弱的地方。
谢建:“……”
他都不知道是怎么提的笔,总之,颤颤巍巍地先把手中的那几份合同给签完了。
签完之后,对上了温明舒满意的眼神。
他以为自己终于能让这位大小姐露出点满意的笑容了,听到的下一句却是,“签完了,你可以走了,别打扰我和秋秋吃晚饭的兴致。”
“……”
等到谢建和陆立离开后,谢秋寒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
“晚晚,你也太厉害了吧!”
“也没有啦……”她剥着手中的橘子皮,将橘子瓣递给眼前的沈纪白,“主要还是因为沈纪白比较给力。”
温明舒来的时候他就到了,一直在包厢外面转悠,包厢的门一直开着,方便他随时进来。
他没有拒绝温明舒递过来的小橘子,但是也没什么给出过多的反应,下一秒,起身,走出包厢。
侍应生将点好的菜送上来,两个人都饿得不行,各自给各自卷了个烤鸭,又继续刚刚的对话。
“虽然我一直觉得谢建有些小动作,但是按照查账的结果看,又看不出什么漏洞,谁曾想他竟然胆子大到用阴阳合同。”谢秋寒说。
温明舒本来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其实她也是受谢之彦的启发。
那天他们两人谈到利益问题,给了她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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