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 在她快要忍不住的时候,听到他开口,“我们去那边坐。”
花漓不免有些失望,要不是旁边还有个见缝插针的赵文峥,她指定还要缠磨一番,眼下还是乖乖与他呆在一处比较好。
赵文峥看着几人背影,眼中浮过冷意。
水榭内众人闲谈品茶,赶考在即,每个人都含着期许和壮志,讲述着满腔志向,花漓虽没有他们的感触,但在旁听着,也有几分感同身受的激荡。
她转身看向林鹤时,他始终静静含笑,除了偶尔开口,大多也只是倾听,还真是对什么都淡泊寡欲。
这么一比,好歹他还被她惹红过脸,花漓都不知道这算不算自我安慰。
“怎么还有船?”
不知谁说了句,花漓跟着众人的目光望去,果真见湖面行来了一艘游船。
万芙起身笑道:“这么好的光景,自是要游湖了。”
众人顿时起了兴致,“还是万姑娘安排周到。”
万芙抿笑,“都快上去吧。”
一行人陆续登上船,花漓因为跟着林鹤时,所以走在最后,在宋泊上船后,万芙歉疚拦下两人,“这艘坐不下了,我们去下一艘吧。”
林鹤时抬眸,目光扫过船舱,唯独没看到赵文峥。
“无妨,挤一挤就是。”
然而船夫已经收了拴在船桩上的绳子,船也随浪往外行去,万芙为难道:“这也上不去了。”
林鹤时看着她不语,就连花漓都看出了刻意。
万芙目光闪了闪,指向另一艘已经靠过来的船只,“我本就安排的两艘,宽敞些,也更舒适。”
这艘穿分明比刚才更大,更精致,若是怕坐不下,一开始就安排这艘不就好了?
花漓看向林鹤时,目光噙着疑问,他们要上去吗?
这时一个船上的伙计下来,头上的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他一边拉着绳走来,一边道:“诸位别急,等拴上绳再上船。”
林鹤时听到声音目光微敛,朝那伙计看去,低头走来的伙计也抬了抬眼,是无涯。
林鹤时借让步往旁退了些距离,无涯则在经过他的时候,用极低的声音道:“不对劲,从你出村子,就一路有人跟着。”
林鹤时目光移向不远处的万芙,无涯摇头,“应该与他们没有关系。”
林鹤时轻点了下头,流长的凤眸凝聚厉色。
万芙看船已经停稳,又一次催促他们上船。
林鹤时抬眼看向她,唇角如常含着浅笑,深邃的目光却莫测。
万芙有种被端量着,心思被看破的错觉,她不由得紧张,林鹤时已经移开目光,微笑对花漓道:“机会难得,上去吧。”
花漓这才点点头,提裙踩着船侧的木阶上去。
万芙松出一口气,暗喜已经成功了一半,林鹤时从她身旁走过,“万姑娘先请。”
青衫木簪,隽美文致,万芙心口似有鹿跳,羞赧的抿唇,提裙往上走。
“船上便只有我们几人?”林鹤时缓步在她身后问。
万芙听到问话,心虚不敢多说,只嗯了声。
而林鹤时没有再开口,万芙轻回过头看他,脚下一时不慎只踩了一半的台阶,万芙慌了一下,忙稳住身形,余光看到就在身后的林鹤时,一个念头冒出来,她心头狂跳了几下,闭紧眼睛,失声叫着往后跌去。
花漓走在前面早就上了船,一回头,就看到万芙眼含羞怯的站在林鹤时身边,她怔了一瞬,逐渐回过味来。
花漓一时不确定心里的猜测,正想再看看,就见原本往上走的万芙忽然脚下一滑,朝林鹤时跌去。
这一跤比她还假。
花漓屈指点着下颌,恍然大悟,难怪她先前就觉得万芙看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善,原来,她喜欢林鹤时。
花漓苦恼的皱起眉,这就麻烦了,她怎么没想到这出。
万芙又是林鹤时恩师的孙女,兴许,林鹤时也对她有意,那她可不就太缺德了。
花漓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两人交错的身影,却看不见,林鹤时在万芙跌的当下就避到了一侧,万芙是抓着船身的木板才稳住身子。
板上粗糙的木刺扎的她手心生疼,而差一点,她就要跌到水里了!
万芙花容失色,白着脸凄凄望向林鹤时,她以为他会扶她,怎料他直接袖手旁观。
想到先前他去拉花漓的手,霎时间难堪和嫉妒直涌上心头。
不同于花漓的靠近,连身上的香气都如同暗魅,引着林鹤时沉沦,万芙的靠近,只让他厌恶,连带着本就低压的情绪也愈沉了几分。
几不可见的冷茫自他眼底滑过,脸上却不显半分,只淡道:“可有摔着?。”
万芙使计不成,只觉羞耻,抿紧唇站直身体摇头。
“那走吧。”
林鹤时侧身自她身旁走过,万芙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说不出的难堪,她知道他不喜欢自己,他和祖父说的话她都听见了,可她没想到,他冷漠至此。
“看样子,投怀送抱不管用。”赵文峥自岸边走过来,口吻嘲弄。
万芙冷讥回去,“花漓又看你了吗?还不是自作多情。”
赵文峥眯眸目光变得阴鸷,只要上了船,她还有的跑么,“东西准备好了吗?”
万芙不禁犹豫,赵文峥看向她,“你该不会退缩了?那可就成全林鹤时和花漓了。”
她千金之躯,岂是一个村妇能比,林鹤时不扶她,却握了花漓的手,万芙心里的嫉妒一股脑涌上来,冷哼道:“你放心,都准备好了。”
林鹤时踩着楼梯走上甲板,就见花漓探头探脑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
花漓想走近,脚尖迈出一点又停住,轻轻咬唇道:“我有话问你。”
林鹤时余光瞥过她瑟缩的足尖,眉眼几不可见的轻蹙,颔首示意她说。
花漓却朝他招手,指尖轻勾,“你过来。”
她说着先一步走到船尾,林鹤时没有动,把视线落到她背在身后,还在一勾一勾的细指,片刻,拾步跟上。
“好了好了。”花漓看林鹤时已经走近,赶紧喊住他。
林鹤时停步,眉心缺拧的更紧,本就烦乱的思绪里更多了一丝不悦。
花漓抿唇犹豫了一下,也不含糊了,直接道:“万姑娘喜欢你。”
林鹤时立时明白过来,她是看到了,所以才着急问他。
目光微动,才结的冰霜,隐隐有消融的迹象,不等回答,花漓又问。
“那你呢?”
花漓巴望着他,是真的很急。
要是他也喜欢万芙,她就得赶紧打住了,“喜欢她吗?”
乌亮的狐狸眼,眼尾垂着,没了往日的灵动,仿佛只要他点头,她就能委屈的呜出声。
也只要他点头,他们也不会再有纠葛。
现在的情形,也该如此,快刀斩乱麻,最好不过。
林鹤时轻动唇瓣,无形中却有一股力量在阻止他开口。
视线再次凝向她那双水光闪烁的眼睛,同时盘踞在理智下的祟念跟着涨了涨,“我不知道你说的,我只当万姑娘是朋友。”
花漓开心了一瞬,顿时又恼起来,朋友?指谁呢!
等她将依兰香一用,看他还嘴不嘴硬。
花漓忿恼想着,听到脚步声靠近,抬眼看去,竟然是赵文峥。
目光顿时戒备起来,他怎么也在这艘船上?
赵文峥□□的目光流连过花漓,恋恋不舍的移开,对一旁的林鹤时道:“喝一杯去?”
万芙也适时上来,“对呀,你们两个男人去一边,我们姑娘家待一处,正好。”
花漓被她不由分说的挽着胳膊,拉去一侧的舱房,赵文峥则一个错步,挡住林鹤时,“我是想为之前的事跟你赔礼,不会不给面子吧。”
林鹤时抬眸审看着他,将他们与其他人分开,什么目的再明显不过,而赵文峥眼里的每一寸污秽,都在将他本已经压下戾气又再度挑起。
无涯不是说有人跟踪,他思来想去,唯一想到的可能只有一个,目的也只有一个。
既然赵文峥自己撞上来,林鹤时眼尾轻跳,那就怪不得他了。
他弯唇缓缓一笑:“好啊。”
不知为何,林鹤时的目光,让赵文峥有种被当作死物打量的毛骨悚然感。
继而又觉可笑,自己难道还能怵他不成,他朗声一笑,“走。”
林鹤时随着他去到另一间靠船头的舱房,两人先后走进去,林鹤时一手关门,与此同时,右手两指间扣了银针,直接朝着他的后颈刺去。
……
花漓则被万芙带到了船尾的舱房,她热络的摆了糕点,还拿了一壶酒出来。
“如此湖光美景,不如我们也喝一些。”
花漓笑眯眯的眉眼,在看到那柄壶的当下就冷了下来,阴阳壶。
她在拂香阁里见多了这种东西,多半一边放酒,一边则下了药,让对方在没有觉察的情况下中招,万芙拿这东西出来是什么意思。
结合被赵文峥引开的林鹤时,心里有了猜测,目光也愈冷。
只怕两人是合谋了。
万芙分别倒了两杯酒,将一杯递给花漓,“你尝尝。”
见花漓不接,万芙心里打起了鼓,端着酒杯的手里满是冷汗。
花漓不动声色藏起情绪,推诿说:“我不会喝酒。”
万芙笑道:“这又不是烈酒,一杯不打紧的。”
花漓心中一冷,看来她是打定主意不放过她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万芙摆明了要害自己,怎么还能再忍。
花漓接过酒,放到嘴边正要饮下,“哎呀”一声,放下杯子道:“我的手绢掉了。”
万芙心都悬到了嗓子眼,眼看她差一点就喝了,更加着急,“我来捡。”
万芙说着弯下腰,花漓则趁着时候快速调换了杯子。
看她捡了帕子起来,花漓端着酒抿笑说:“你也喝啊。”
万芙神色紧张的点点头,抖着手端起酒杯,眼睛一直注意着花漓,看她喝下酒才放心的把杯子里的酒喝下。
……
另一边,无崖寻到林鹤时所在的舱房,谨慎的推门进去,屋内的一幕却直接让他一惊。
赵文峥无声无息的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林鹤时则从容坐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把阴阳壶在把玩。
无涯快速探了赵文峥的脉搏,还活着,他蹙眉问:“怎么回事?”
林鹤时放下手里的壶,“外面怎么样了。”
“我本是提醒你不要上船,你怎么还是上了?”无涯声音促急,眸中闪过透寒的精光,“我一直留心着水面,那些跟踪的人就泅在水下,只怕等彻底天黑就会动身。”
在地面上还有处可逃,现在困在这么艘船上,等于被人瓮中捉鳖!
再看林鹤时,冷静的吓人,无涯抿唇问:“你可猜到是什么人?”
“不想让我活的,会有什么人?”林鹤时反问,同时起身脱掉自己的外衣。
无涯来不及深想是谁,更不解他要干什么。
林鹤时言简意赅道:“你把他的衣服脱下来,他的穴被封动不了,一但有动静。”
他抬眸,锐利睇向无涯,“你记住,救他走。”
“你是要……”无涯惊的失了声。
林鹤时嘴角若有似无的牵了牵,“你猜不出来是派来的人么,他们要我的命,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
无涯沉默片刻,动手扒下赵文峥的衣冠。
第36章 雪白
暮色沉的很快, 湖面橘红的波光在几个翻涌间就褪了色,晚风吹起一阵的潮凉,吹进床舱内, 万芙只觉得头晕目眩, 昏沉的厉害。
怎么回事?这酒按理不烈,她怎么才饮一杯就醉的厉害?
万芙揉了揉额侧,去看花漓的情况。
花漓正思忖着眼下是什么情况,万芙给她下药,那赵文峥准备将林鹤时怎么样?
她蹙眉咬紧下唇, 得赶紧去找他才行。
注意到万芙正暗暗看着自己, 花漓也作势软绵绵的歪了歪头, 眼帘虚阖, 眸光带着迷离。
万芙见状一喜, 药起效了!她打起精神道:“怎么了?才喝一杯, 再尝尝。”
“我真的不善饮酒。”花漓摇头拒绝, 扶着桌子想起身, “时候也不早了, 我看差不多该回去了。”
都到了这一步, 万芙怎么可能让她走。
“这怎么行。”她佯做生气,语气更是带了几分高高在上的责备之意, “你难道要扫了大家伙的兴不成?”
花漓看似迷离的眼波下闪过冷意, 看来万芙是不打算罢休了, 花漓心下冒着寒气, 愤怒更是强烈。
既然这样,她也不打算走了。
花漓“摇摇欲坠”的坐回位置上, 为难的咬唇低语:“那好吧……”
万芙每到一次酒,花漓就设法掉包, 几杯下肚,万芙意识彻底迷乱,整个人更是如火烧般不对劲,令人感到羞耻的席卷,让她连身子都无力直起来。
“万姑娘,你怎么了?”
万芙听到耳畔传来焦灼的声音,努力凝神看过去,只见花漓正蹙紧着眉担忧的看着自己。
她怎么没事!
万芙掐紧指尖想质问,可气息一动,噬骨的热浪就爬遍了她全身,让她没有一点力气去话说。
花漓急道:“这样不行,我去找人来,”
她仓促起身往外走。
不能,不能让人来!不能让人看到她这样!万芙想摇头制止,却根本说不出话。
花漓则已经走出屋子,回身冷冷看着绝望蜷缩紧身子的万芙。
万芙居心不良,她就是真得叫人来,也是她活该,自作自受。
只是想到名节于寻常女子而言有多重要,花漓还是心软了。
她想了想,轻手轻脚的将关上门。
她已经仁至义尽,要是后面再有什么,就与她无关了。
花漓转过身,当务之急是快找到林鹤时,离开为好。
此刻天色一暗,船上有好几间舱房,都是没有亮灯的,花漓也不知道赵文峥和林鹤时在哪里,只能一间间找过去。
然而走了一段,她就感觉到越来越不对劲,太安静了,再怎么也应该有交谈声才对。
月色不知在何时已经悄然升起,凉白的月光照在甲板上,四周湖面则是一片漆黑。
花漓莫名感觉到不妙,仿佛晚风里都噙了肃杀,她提起一点裙摆,往船尾那几间还没有找的舱房跑去。
林鹤时退出屋子,敏锐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侧目看去,冷峻的目光在触到甲板上奔来的少女后,无声柔化下来。
花漓一路找着跑着,余光隐约看到有人自屋内走出,熟悉的身影让她一喜,然而转过视线,在看到那人的穿着的一刻,顿时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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