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它建在水下就不正常。
她有些喘不过气,又极想弄明白这门里面是什么, 焦急中无意识的抓紧了沈无。
沈无看了她一眼,旋即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冲水之势愈来愈强, 又倏尔平静下来。
两人暗道一声不好, 忙向上游。
不料周围水流早已蓄势待发, 不待两人浮上水岸便轰然一下冲过来。
真是发水了。
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下意识交叉双臂挡在面前,但人在水中如蜉蝣,两人还是被猛地冲散开、在水中剧烈沉浮。
和微越来越不适,忍不住想快些上去呼吸一口空气, 但此时情况危急,眼见着就要与沈无彻底失散。
她努力拨开浮水向他游过去,但总觉得沈无离她越来越远。
明明他也在游向自己。
糟了。
和微心里一惊, 他该不会腿疼到在水里晕过去了吧?
此时水色暗黑,和微只得靠他沉下去的衣裳去辨认他的方位。
她用力拨动水,抓到沈无的手后又回头望了眼石门。
两只铁环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个类似甬道的入口, 幽暗无比。
果然这东西的入口也不同寻常,门都不是自然大开, 而是门作幌子, 其上挖个洞。
和微暗自咬牙愤恨,抱着半耷拉眼皮的沈无浮上水面。
哗。
“唔…咳咳咳……”和微猛吸了一口气,刚探出水面时她险些觉得眼前一黑。
某人头倚在她肩上、双手还环在她腰间,劲儿松松的, 也不知晕了没有。
“沈无,沈无。”
和微让他靠着根挺拔翠竹坐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沈无眉心轻蹙,脸色煞白,唇也毫无血色,偏着头不理他。
和微单膝点地半蹲着,有些无语的问:“你死没?”
沈无薄唇翕动,缓缓吐出来个:“没。”
“那你装什么?”
“疼。”
“先别管我,”他向里侧了侧身,痛苦道:“让我疼会儿。”
和微站起身,毫不留情道:“该。”
她抬头望了眼天,东方隐隐约约见了鱼肚白。
“天要亮了,”和微垂眸看他,“你怎么回去?我累了,没力气扶你。”
沈无终于睁眼,他抿唇看向和微,眼睫处还有些泛红,“那我自己可回不去了。”
和微瘪嘴:“……让辰时过来帮你。”
“他正潜伏着打探消息呢,不好吧?”
“我累了。”她又重复一遍,这会儿语调有些缓,“还有,你少装。”
沈无默不言语,缓缓从自己腰腹处翻出一把匕首。
和微顿时警觉:“你做什么?”
“你看,我特意将它藏在便于拿放的位置,就是为了出什么事能划自己一刀,清醒些,”他又将匕首藏回去,看着她,道:“我这次没装,和微。”
“我心里不知何时竟然对你有了种特别的感觉,我本来在想,值不值得跟你下去,还犹豫了会儿,但也只是那一会儿,既然感觉有都有了,我还遏制它生长做什么?”
和微蹲下去,沉默几瞬才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说,”沈无笑着看她的眼睛,“你是我遇见过最特别的人。”
他的语调缓而坚定:“最特别,最特别,特别到我不想和你仅有这种浅显的、连朋友都算不上的关系,和微。”
和微短暂思索着,疑惑道:“所以…?”
“你讨厌我么?”
“……算不上。”
“我是你的朋友么?”
“……偶尔算得上。”
“在你心里有特别的感觉么?”
和微想了想,点头:“有。”
她的眼神真挚无比,“你若和太子有仇,那我便是你的死对头,即使现下我不再为他做事,也,”
“那便将他抛开。”沈无罕见的打断了她的话。
和微看着他一点点直腰坐好,不解道:“你心里当真不芥蒂?”
“从始至终我想弄明白的都只有秘阁而已,我母妃因其而死,说不恨也不可能吧?我查清了,它由皇后一手组建,你说我若是真恨起来,是该连着恨皇后的亲姐姐——容娘娘呢?还是该恨她的儿子——太子呢?或是恨当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父皇呢?”
他的笑有些薄凉,也很勉强。
沈无:“它现下存不存在我还不知道,与不与他们有关我也不知道,这些我尚且还没弄清楚,为何还要分一些恨心给身处事外的你?”
他尾音长而轻,带着些哄人的意味:“我也累——”
和微听了半响,在他身边挨着坐下,毫无征兆吐出来一句:“你以前还挺惨的。”
“……”沈无早知道她的回答会不同凡响,十分平静的点了点头,道:“还能再待两刻钟,想不想玩点儿什么?”
“嗯?”和微眼里清澈,“什么?”
“这个,”沈无伸手抹平地面沙砾,食指画了一个大圈,“我母妃以前教我的,心与万物。”
他在大圈里又画了许多个小圈,挨个指着介绍:“这个稍大些的,是我日日夜夜都在琢磨的秘阁。”
和微看着这个圈,不自觉道:“最大的。”
“嗯,现下还是最大的。”
“这个是沉香他们,这是辰时……这是你,”他最后指着个稍小些的,侧头看和微。
和微认认真真点头,道:“我好小。”
“嗤。”沈无轻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看她,问:“那你想再大些么?”
“这是你的心,大不大的…似乎也跟我没关系。”
“怎么会?”他朝地面一抬下巴,“你照我这个,画一下你的。”
和微想了想,伸出食指在沙地上圈圈画画。
沈无蹙眉盯着个里面最大的圈,不解道:“这是什么?”
“阿姐、溶溶,为相府平反。”
“那你自己的事呢?”
“这不算么?”
“是为你自己的事,这个不算。”
和微沉默着,过了会儿摇摇头,道:“那没有,我不清楚。”
“罢了,会清楚的,”沈无注意到里面最小的一个圈,或者说只是一个点,他问:“那这个是什么?”
“你啊。”她坦然道:“你不是也画了我么?礼尚往来,我也画了你。”
沈无十分不理解的虚空捏了捏两指,边比划边急道:“我就值这一个点儿?这么小??”
“知足吧,还有许多事我没画呢。”她又问:“你还没说为什么让我画呢。”
沈无偏过头,闭眼缓了一会儿才伸手将她那个点儿与自己画的“她”连成一条线。
“这又是什么?”和微没看明白。
沈无勾起唇角,朝她笑笑,随后在下面画了一条半圆弧线。
“是笑脸。”
“……”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和微一头雾水,没几瞬又觉得莫名有趣,竟也跟着他笑起来。
“诶?看到了吧?”沈无指着地上四不像的笑脸,一本正经道:“你和我连在一起,就会觉得心情极好,然后……”
他故弄玄虚,将“点”与“她”越画越大,下面弧线也越画越大,“再大些,便会越觉得快乐些,所以这自然与你有关,还很有关。”
和微靠着翠竹,左腿屈膝,右腿自然平直,左手还搭在膝盖处,听他这么说后没忍住偏过头,说了句:“幼稚。”
“我承认,”他点点头,“母妃当年教我的时候,应该是四岁,自然幼稚。”
“我明白了,”和微拍拍手,站起身,“什么特别的关系我不清楚,但我现在确实把你当作朋友,应是那种互帮互助的吧?像阿姐与太子那样?或是沉香与李怀安那样?”
沈无跟着站起身,顿了顿才道:“对,你想得对,就是他们这样。”
和微若有所思般点点头,旋即上前架住他的胳膊便要向前走。
沈无硬生生止住步子,“怎么了?”
“带你回去啊。”
“你又不累了?”
“我只是觉得他们应该也会这样做。”
沈无立马变得有些虚弱,被她带着向前走,还认可道:“他们就是会这样做。”
两人就这么以某种奇怪的姿势走了一路。
只是令人没想到,净远江意外发水没引得让人注意,他二人溜了一夜也没人注意,唯独行宫里有件小事惹得人尽皆知。
听说见杏次日便要过去侍寝。
和微在殿里来回踱步,就是安不下心。
知黎看得头晕,喊她:“歇会儿吧,小微。”
“知黎姑姑,”和微猛然转身,急道:“我阿姐的月事还没走,我听旁人说陛下召人侍寝都……”她不知该怎么说,最后索性直言道:“我阿姐明夜不能侍寝。”
知黎也没辙,劝她:“月贵人才获圣宠,日头正盛,现下虽不能去,但又不得不去,你能明白么?”
“不能,”和微不解:“一定要阿姐去么?就不能换旁人么?”
“你说说,换谁?跟着来的几位娘娘还有谁愿意去?”知黎干脆顺着她的话说。
和微神色平静:“那我去。”
知黎吓了一跳,忙过来堵她的嘴,“说什么呢?你如何去?知道这是什么罪么?傻孩子。”
第46章 合欢树 我没有诡计多端啊。
“可我阿姐呢?不是说陛下召人侍寝时尤为残暴, 还会打人么?”
和微拉下她的手,眼眸坚定,道:“姑姑, 我阿姐身弱,你知道的。”
知黎叹气,无奈道:“知道又能如何?说到底, 我也只是个下人,帮不上什么忙。”
是时, 殿外忽然跑进来个小奴才, 对着知黎点头道:“姑姑, 来人了。”
知黎顿时又变成平日那副沉静模样,侧身看他,问:“谁来了?”
“六殿下,还有沉香公主和李公子。”
和微听了这话后稍一扬眉, 她莫名覺得沉香对和微有芥蒂这几人来这儿是别有用心。
知黎叮嘱完小奴才,又转头叮嘱和微:“我得候在娘娘身旁,你歇了方才那个心思, 知道么?冒名顶替是欺君之罪,”她又摆摆手,“罢了我不说了, 你留这儿想想吧。”
她劝完便快步往正殿赶去。
和微等她的背影远去了,才在自己榻下翻找起来。
既然不能顶替, 那她不替, 她顶掉总行了吧?
谁知没等她刚翻到东西,方才过来报信的小奴才又蹬蹬地跑了回来。
“微姐姐,娘娘唤您过去。”
“唤我?”和微不解,又想到那几人过来时有了底, 问道:“是六殿下他们指了我名么?”
奴才怔然,很快摇摇头:“不是,娘娘指的。”
这下和微也怔然,她迅速将方才翻到的东西藏在衣袖里,跟在小奴才身后赶去正殿。
沉香见和微进来,忙要起身招手,却被李怀安未卜先知般拍了下肩。
她瞬间反应过来,努力板着一张脸坐了回去。
沈无倒像没看见她似的,只俯身在一旁逗鸟。
容娘娘喊了和微一声,懒懒道:“他们几个净说些本宫听不懂的话,本宫想着你们几人年龄相仿,或许能懂,本宫乏了,你们在这儿谈天说地吧。”
她缓缓起身,知黎便心领神会般替她撩开帷裳,扶着她向里走。
沉香这才松了口气,抬手屏退其他下人,吩咐道:“你们也下去吧。”
“是。”
四周一静,沉香便立马起身,抓住和微的手,急道:“你知道皎姐姐的事么?”
“若你们来正是为了这个,那正好,”和微毫不避讳地从衣袖里掏出一沓黄麻纸包着的东西,在三人面前晃了晃,“我正有一计需要你们帮助。”
沈无也不逗鸟了,他盯着这包东西,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这是何物?”
“香粉,花榆身上那种。”
“啊?”沉香拿过嗅了嗅,“怎么没有味道?”
和微信誓旦旦一笑,从她手里拿回来,认真解释:“这东西单闻确实毫无香味,但只要涂在身上便立马会散发迷香,让人欲罢不能,我觉得它尤其适合侍寝。”
沈无心里那股预感愈来愈浓,他看着和微,问:“所以你这是想做什么?”
和微说得笃定:“我阿姐不能侍寝,你们帮帮我,让我去陪,”她将东西收好,又道:“听说陛下号称战无不胜,我若是涂了这个,那谁胜谁负可说不准,他吃了瘪,怎么说也会惦记一段时间,能拖几日是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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