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祈:“……”
他一时分不清这是沈方月一贯的自恋,还是她刚看完那部妖怪动画,把主角能和动物说话的技能代入到了自己身上。
他正要向前,又听见她说:“什么?你觉得裴祈刚才对你很冷淡吗?”
“嗷。”
“不是觉得,”沈方月肯定,“他就是对你很冷淡。他在生你的气。”
“但换做我,我也要生气。你怎么可以跟他的敌人这么要好呢?”沈方月摸摸它的脑袋,给它定下罪名,“你这叫背叛。”
“……嗷。”
“噢,你说你寄人篱下,生活所迫。”沈方月叹气,“好吧,也是。但是这样裴祈就很可怜啊,连狗狗都没有了。”
“……”
“算了,你也只是只狗狗而已,你有什么办法。”沈方月安慰它,“裴祈也知道,所以他会原谅你的。他也不是真的生气,他只是会难过,所以刚才才没有和你说话。”
可能是闻到了主人的味道,狗狗隔着沈方月朝裴祈看过来,要往他这跑。
又被沈方月截回去,抱住。
“而且他也不是一无所有,他还有我呢。”沈方月抱着狗狗的脑袋,想到裴祈刚才冷冷淡淡的脸色,又开始自言自语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看他,被我照顾得多好,白白胖胖的——好吧,其实不怎么胖,因为他好挑食。”
“平时吵架我也总让着他,还经常在学习上帮助他。”
“虽然他总是恩将仇报,脾气差,性格也很刻薄,但是……”
“但是我不会背叛他的。”
“水兵月,你是狗狗,你做不了自己的主,但我可以。”
“我会永远站在他那一边的。”
第21章 笨蛋与笨蛋。
沈方月絮絮叨叨地和水兵月说了很多,像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他们也确实是老朋友。在裴祈父母离婚前,这只小柯基总是跟在他们身后,爱心屁股跑得一晃一晃的。
每次她说什么疯话,裴祈不搭理她,水兵月就会呜呜嗷嗷地回应她。
但今天,沈方月说了很多,得到的回应却很少。发觉没有声音,她低头看,发现狗狗半眯着眼睛,看起来要睡着了。
“水兵月,你太过分了,你都不理我。”
“没不理你。”
身边蹲下一个人,几声塑料袋响后,盛满水的瓶盖被递过来。狗狗缓慢地扭头,小口小口地舔起来。
“他只是太老了,玩一会儿就没力气了。”裴祈垂眼看着狗说。
得到解释,沈方月反而更难受了。还不如是不理她呢。
“你怎么走路没动静。”
“因为是妖怪。”
沈方月已经从那部动画里抽离出来,闻言一脸嫌弃:“你好中二。”
裴祈“哦”了一声:“那就因为你没长耳朵。”
“……”
沈方月刚想锤他。
裴祈放下瓶盖,从塑料袋里掏出一瓶青柠汁。
然后又掏出一盒水果糖,一袋饼干,和一包薯片。
水兵月不能走太久,他们干脆就驻扎在空无一人的公园里。
到了傍晚,天边滚起火烧云,公园被铺上一层热烈的桔红,两人一狗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他们坐在相近的两张秋千椅上分一包饼干吃。水兵月趴在他们中间,低头默默地啃咬软烂的鸡胸肉,期间,它抬头看了眼零食抱了满怀的沈方月,一时间有些分不清他的主人今天到底是来看谁的。
呆了一下午,直到沈方月摸着水兵月的头打了个哈欠,裴祈才站起身,说回去吧。
狗是肯定要还回去的。水兵月太老了,16岁的狗狗,腿不好牙也不好,平时一定要悉心照料。裴祈平时要上学,根本管不了它。
回到那栋房子,裴祈蹲下,打开那扇专属于它的小铁门。狗狗没有往里走,哪怕它真的已经很累了。
裴祈摸摸它的脑袋,嗓音淡淡:“进去吧,水兵月。”
“我们很快又会来看你的——”蹲在他身边的沈方月一顿,瞪大眼扭头看他。
直到裴祈站起身,往车站走了两步,沈方月仍旧蹲在那。
“……干什么。”
“你叫它水兵月了。”沈方月惊喜道。
“嗯。”
这么老了,记三个名字够呛,去掉一个就去一个吧。
傍晚的公交车上没几个人。回到家要半个多小时,两人习惯性地坐到最后一排的角落,安静,又不太会有其他人坐过来。
沈方月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半天“我就说了吧还是水兵月好听多纳泰罗到底是什么东西”,现在终于睡着。
裴祈的黑色羽绒外套深深地陷进去,沈方月的脸靠在里面,头发散落在她的脸颊,和外套和谐地融合在一起。
裴祈闻着她头发上淡淡的山茶花香,懒懒地刷着手机。
沈方月在睡前发了一条朋友圈。
[笨蛋:当当当当!请大家看,我们家的水兵月!]
配图9张,都是今天下午拍的。
看得出来这9张照片她选的很辛苦,里面的水兵月没有一个重复的动作,构图全都不一样,唯一的共同点是都很可爱。最后一张是他们三个的合照,裴祈低头在喂狗,只有沈方月一个人对着镜头笑,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
裴祈长按屏幕,保存照片。
沈方月人缘很好,每次发朋友圈,她爸妈,班里熟的或不熟的同学,甚至他们常去的那几家饭店老板都会给她评论点赞。
裴祈又把这几张照片全都看了几遍,也点了个赞,黑猫的头像迅速地淹没在她的亲人朋友里。
车轮不知碾到什么,公交车颠簸了一下。裴祈轻车熟路地抬手按住沈方月的额头,没让她往下摔。
沈方月脑袋轻微地动了动,依旧很安心地靠在他身上,眼睛都没有睁开。
“沈方月。”裴祈盯着她隐隐约约的发旋。
“啊。”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沈方月迷迷糊糊地嗯一声,说记住了,然后背出了今天上午被裴祈盯着背下的一串数学公式。
还背错了。
“……笨蛋。”
裴祈偏眼看向窗外,很轻地笑了。
&&
因为沈方月没跟着一起去日本,叶婉忙完工作后,夫妇俩赶在春节前一周回了国。
沈舟山一回来就开始上上下下地忙活儿,在海棠树的枝丫上挂满小红灯笼,连沈方月书桌上的墙壁都被他挂了个红彤彤的“福”。
这天清早,裴祈一睁眼就看到一条言简意赅的消息——
[笨蛋:救命!]
[笨蛋:快来我家!]
沈方月的求助消息裴祈收到没有一百条也有八十条,有时是作业写不完了,有时是看鬼片吓着了,反正没一件正事儿。
上一次的“救命”就在昨天,具体情况是她想吃小馄饨了,说今天内吃不到她就会死。
裴祈陪她去了,并表示以后再也不会搭理她的SOS。
说是这么说。
裴祈简单洗漱完,抓起外套,还是出了门。
一推开门,跟在他家门口摸摸索索的沈舟山对上视线,两人都愣了一下。
沈舟山高举着对联,正往他家门口贴:“来得正好,站后面看看,贴没贴正?”
“正了。”裴祈忙上手,把对联边缘摁紧,“……谢谢叔叔。”
“没事儿!顺手的事。”沈舟山笑笑,跟他闲聊,“这么冷的天,怎么穿这么少?要出门去哪玩?”
裴祈还没回答,两道匆忙的脚步声从隔壁传来。
“沈方月!不准跑!”
“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
“行啊!你不去,我晚上就拿把剪刀上楼,我趁你睡觉的时候帮你一刀剪了!”
“妈!你这是犯罪!我会报警抓你!”
“好啊,抓我啊,抓了我你以后也别想要考公了!”
“我为什么别想要老公?”
“……沈方月!!!!”
……
一阵兵荒马乱后,沈方月冲出家门,朝他们这边跑来。
沈舟山立刻张开双手:“怎么了小月亮!”
沈方月与他错身而过,直直地撞在裴祈身上,熟练地躲到裴祈身后,抓着他的衣服探出脑袋来,大声反抗:“我不剪头发!!!”
沈舟山:“……”
出门得急,裴祈只随便套了件连帽卫衣外套,现在已经被沈方月抓得不能看。
裴祈无语地侧了侧身子,把她又往身后藏了一点。
跟出来的叶婉冷笑:“我不可能让你眼睛前面那几根毛留到过年的。”
“它不是几根毛,它有名字!叫空气刘海!”沈方月委屈,“亏我之前还在同学面前说我妈妈时髦先进爱自由,我现在要收回那些夸奖了!”
“你爱收不收。”叶婉说,“古老师刚给家长群里发消息,说初七开学,开学就要查仪容仪表,还专门点了你的名,说班里同学就数你的刘海最长!”
“她胡说!”
裴祈还没反应过来,脖子被勾下去,他顺着力道弯腰。沈方月的脸贴上来,他们差点就碰到脸颊——
“裴祈的头发都比我的长!”
叶婉看了一眼裴祈额前的碎发,不算长,但确实也有点挡眼睛了:“那正好,你俩今天都去给我剪了!”
……
年前的理发店人山人海,拥挤的空间里全是药水的臭味。
裴祈坐在休息区排队,总觉得自己这一趟有点无妄之灾。
叶婉还要去给合作伙伴拜年,付完钱就走了。裴祈等了半个多小时,有点烦了,拿起手机刚想找沈方月算账,面前传来一道很小的吸鼻子的声音。
裴祈眼皮一跳,抬起眼,果然,对上沈方月红彤彤的眼睛。
叶婉离开前再三叮嘱了她的专属Tony老师,让对方不要手软,剪成学生该有的造型。
沈方月的空气刘海被剪去快一半,眉毛都可怜地露在外面,没了头发遮挡,她那双眼睛更引人注意。
看见裴祈,沈方月更委屈了:“裴祈,我要休学。我现在已经没脸见人了。”
Tony老师在那头催,让裴祈过去,因为客人多,显得有些着急。
裴祈起身,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发顶:“等我回来再休。”
男生剪发比女生要快得多,没一会儿,裴祈就已经吹干头发在镜子前坐着了。
“想要什么发型,帅哥?”
“随便。”裴祈透过镜子,看坐在后面的沈方月。
沈方月举着手机前置摄像头,还在为自己的刘海哭泣。
沈方月总是这么奇怪。明明运动会的时候跑得所有头发都荡到脑后都无所谓,现在却在意起来。
“好了,你看看,满不满意?”
一道声音把裴祈拉回神,他看了一眼镜子:“再短点。”
“啊?”理发师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毕竟青春期的小孩儿都莫名其妙的爱用头发遮脸,“还剪吗?”
“嗯。”裴祈说,“剪丑点。”
……
“走了。”
裴祈回来时,沈方月正在给顾湘哭诉,说了自己因为头发太丑要休学的事,并让她不要因为下学期没有她这个可爱同桌而伤心。
她一脸难过地抬头,然后呆住,连哭都忘了。
“裴祈,”她小声问,“你头发呢?”
裴祈去的时候还是微分碎盖,再回来……
变成了寸头。
“剪了。”裴祈抬手,在她眼底抹了一下,没了那过长的空气刘海,擦起眼泪来都方便得多。他淡淡道,“别哭了,现在我也很丑了。”
“……”
第22章 裴祈忽然觉得,今年冬天……
理发店离家不远,剪完发出来,两个人步行往回走。
不知第几个人扭头朝他们看,沈方月眨眨眼,也跟着那个人转过脑袋。
其实裴祈留碎发的时候回头率也很高,大多是学生或者年轻一点的女性,今天不同,沈方月觉得,今天是条狗路过他们,都要忍不住往这边瞥一眼。
剪成短发后,裴祈的五官毫无掩饰地暴露在空气里。沈方月从小到大和他吵过这么多架,睁眼说瞎话的时候不少,但她从来没有攻击过裴祈的脸。
……因为是真的没有什么能攻击的地方。
少年眉眼轮廓流畅,内双偏单的眼皮会让他透着一股冷淡,鼻梁高挺微陀,和淡淡抿着,刻薄又好看的嘴唇。
此刻他两侧的头发被推去大半,突出了锐利的下颚线,少年气分毫没减,还比之前多了一点清爽的痞感。
直到真有一只小土狗经过他们,回头朝他们汪了一声时,沈方月停下了脚步。
察觉身边人没动,裴祈转身,叹气:“又怎么了。”
已经进了住宅区,这条绿植小道此刻只有他们。
他们正好站在一盏路灯下,沈方月撅着的嘴都快能挂她书桌上方那个“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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