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吹着面条,很随意地开口:“老公,你说小月亮要是交了男朋友——”
沈舟山嗖地一下扭头看她,脸上的笑容消失大半:“怎么会呢?!老婆,大过年的别说这么吓人的事。”
叶婉笑,她用鲨鱼夹随意地夹着发尾,不论在公司还是在家里都是利落飒爽的模样:“迟早的事,她都18岁了。”
“18岁怎么了?18岁还是小孩儿呀。”沈舟山说,“怎么也要像我们一样,25岁再考虑吧。”
“那假如,我是说假如,她真交了一个呢。”
“那当然是分手,必须分手!”沈舟山瞪眼,“她现在可是高三,我看哪个不怕死的敢骗我的小月亮谈恋爱!大学也不行,大学也很重要!大学毕业后找工作的那两年也很重要!……我想了想,25岁就是最合适的!你说是吧,老婆?”
“我——”
叶婉本想说她觉得无所谓,小月亮已经是有独立思想的成年人了,如果是一段健康的、积极向上的感情,在不影响学习状态的情况下她不会强烈反对。
但对上丈夫那强烈需要同盟的眼神,她点头:“觉得是。”
沈舟山满意点头,撑膝起身。
叶婉问:“干什么去?”
“去给小祈家贴对联,前两天忙工作一直没顾上,趁现在有时间,我赶紧给他贴好,好让孩子喜喜庆庆过个年。”沈舟山推了推眼镜,撸起袖子,疑惑,“……你怎么这样看我?”
叶婉沉默半晌:“没。我只是觉得你乐于助人的模样,太伟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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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下学年,对于所有高中生来说都是最难熬的时期。
日子过得漫长又迅速,大家总觉得自己有上不完的课、做不完的卷子、考不完的试,可抬头一看黑板顶端鲜红的高考倒计时,又会发觉原来只剩寥寥百来天。
沈方月把自己要考燕科大的志向告诉了身边相熟的同学。宋哲和钟震都表示敬佩并劝她别赌这么大;陈曼震惊了一下,然后给她加油鼓劲;顾湘则是点头,轻描淡写地说:“你完全可以啊。”
沈方月听完自己都愣了一下,指着自己:“我,完全可以吗?”
“是的。”顾湘冷静道,“燕科大录取分数大概在620浮动,拿你上学期的期末来算,就差三十多分,你的数学和英语有很大提升空间,学得也很快,最后几个月你专攻这两科完全没问题。”
宋哲听见忍不住道:“哪有这么简单,你这是580提到620,跟480提到520可完全不一样啊。”
顾湘没搭理他,而是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一份厚册子递给沈方月:“这是我的错题本,比不上裴祈的,但题目肯定比他多一点细一点,你看看用不用得上……”
话没说完就被沈方月抱住,她感动地在顾湘肩膀上大喊:“怎么会比不上裴祈!你的错题本一定比裴祈的好一千倍一万倍——”
“别人的不是比我的好一千倍一万倍?”
当晚,裴祈手指按着自己的错题本,嗤笑地与她算账,“那还看我的干什么。”
裴祈虽然已经签了保送协议,但还在继续上学,只是作业什么的都不用做了,老师也懒得费力改他的。不过考试时卷子还是会给他发一份,主要是想用来当其他同学的参考卷,有时候他的解法也和古涵讲的不一样。
沈方月扯了一下,没扯出来,哎呀一声:“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小气!”
裴祈气笑,拉踩还怪他小气?他拿起自己的错题本,在沈方月震惊的眼神里囫囵地塞进抽屉里。
沈方月一怒:“我反悔了!我不去燕京了!谁爱去谁去——”
“流程能不能别走这么快?”裴祈用笔很轻地敲了一下她脑门儿,懒声承认,“顾湘说得对,她的错题本题目比我多,这段时间先用她的。”
……
沈方月以前总嚎着学习好苦,等埋头冲刺她才发现,原来真正苦的时候,连嚎的时间都没有。
她课桌上堆起了比脑袋还高的参考书,上课困了就自己起来站到后面听课,在食堂吃午饭的时候也举着英语词典在背,然后被裴祈敲敲课本,让她别贪这点时间,好好吃饭。
虽然没有嚎,但还是苦的。好几次沈方月都冒出了,要不算了吧,我好像真的不行的念头,可刚沮丧地闭上眼,她就会想起前段时间在网上搜索的燕科大深秋时的银杏大道,想起燕京古老漂亮的城市建筑,想起刚才在公交车上,她和裴祈偷偷牵的手。
然后苦兮兮地睁眼继续干。
沈方月的埋头苦学让其他人都有些不习惯。以往每次课间,沈方月总是他们这一圈里声音最大的,女生声音清亮飘扬,会让人恍惚觉得,高中生活似乎也没有那么沉闷枯燥。现在的课间,她要么在补笔记,要么转过身问裴祈某一道题。
可当大家想感慨,‘啊,这就是冷清又无趣的高三啊’时,沈方月又会猛地坐直身,一张口,又欢快跳脱地大放厥词:“天啊!我居然做对了!我是天才吗?该被保送到燕大的人应该是我吧?!”
后面一如既往地跟上裴祈的冷笑。
熬过半个学期,他们迎来了全校二模。
几天后,分数发下来,沈方月这次发挥奇差,只考了581分,比她上次校内月考低了26分,甚至没她上学期的期末成绩高。
周围的人都安慰她,甚至古涵也在讲台上特意点了一句:“一次考试没发挥好很正常,这不是高考,你们还有很多次考试测验的机会。回去巩固好基础,争取下次不再失误。”
沈方月对所有来安慰她的人都笑眯眯地:“我没事啊。虽然比起上次考试退步了一点点,但比去年的我厉害多了好不好,而且一次考试失误而已,我才不会被打击到,别担心啦!”
对裴祈也是。放学回到家,裴祈刚洗完澡出来就收到了她的消息。
[小月亮:一则通知,美女今晚决定在家里背单词,不过去了,不要太想我噢(挥挥)]
裴祈盯着这几个欢脱的字眼看了半晌,囫囵擦干头发,捞起卷子就去了隔壁。
跟叶婉沈舟山打了招呼,裴祈径直上楼,敲响沈方月的房门。
沈方月:“谁呀?”
“我。”裴祈说。
里面的人顿了一下,然后拖长声音道:“说了今天我要背单词——”
裴祈哦了一声:“开门。”
“美少女的房间是不能随便进的。”
裴祈不搭理她的疯言疯语,低头沉默地又敲了两下门。
“……”
里面没了声音,裴祈站着没走,也没催,不知过了几分钟,咔哒一声,门开了。
沈方月开了门便匆匆地往回走,坐到书桌前,只留给他一个单薄瘦削的背影。
沈方月举着考纲词汇,头也不回地问:“干嘛?是我爸又做了什么甜汤让你过来吃吗……”
“沈方月。”
“啊。”
“没关系。”
“……”
“考砸一次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
裴祈嗓音淡淡:“我也考砸过,影响我保送了吗?”
“……”
安慰的话沈方月听了一天。同学说,老师说,叶婉和沈舟山也说,沈方月都很坚强,都能忍得住。
怎么到了裴祈这里就不行?
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骤然断裂,一次考砸,好像就彻底否定了她这段时间的刻苦用功。
委屈、无力和恐惧浪潮一样涌上鼻尖,沈方月抬头,两眼通红地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裴祈,哽咽地问:“……你怎么这也能装啊?”
裴祈低头看她,顺着她说:“我一直都很装,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沈方月哭得更厉害了,毫不顾忌地皱起脸,漂亮的猫眼里全是眼泪,胡言乱语地攻击道:“真讨厌你这种人。”
“那怎么办,都在一起了,忍着吧。”裴祈看着她的眼泪,“要不要讨厌的人借个地方给你哭?”
裴祈双手还没完全张开,沈方月已经用力地抱住了他的腰。
他们一人站,一人坐,沈方月的脸埋进他下半T恤,怕她爸妈听见,哭得闷声低气,裴祈很快感觉到一片酸涩的潮湿。
沈方月终于说出了她一整天的恐惧:“万一我没考上怎么办?”
“万一我去不了燕京怎么办?”她肩膀颤抖,“我已经很努力了啊,可是分还是不够……”
“那我就去找你。”裴祈说。
沈方月一怔,刚想说你不是已经保送了吗?那还怎么找我呢?就感觉到裴祈的手指很轻地陷进她的头发里,安抚地摩挲了两下。
“我看了,燕科大不行,我们就报江兴理工。它有几个专业不比燕科大差,江兴和燕京就三个小时的车,我每周都去找你。”
“……”
裴祈没有说“你不会考不上”这种安慰性质的话,而是很直接地给出了planB,仿佛在告诉她,没关系,如果真的有万一也别怕,我们人生的容错率很高。
“我才不是因为你哭。”
沈方月安静好久,才闷声开口,已经没有哭得那么凶狠了,“我是想看燕科大的银杏大道,想吃燕京的酸汤鱼,要是没考上,我就看不见了,也吃不到了。”
裴祈说:“你只是没考上,又不是瞎了。酸汤鱼我带你去吃,燕科大有开放日,吃完了一起去看。”
沈方月一边感动,一边恶狠狠地隔着衣服,朝裴祈的腹部咬了一口。
没咬到什么。暂时没有课业压力后,裴祈打球的次数变多了,偶尔还会陪沈舟山在地下室打会儿乒乓。少年的腰现在平坦劲瘦,没有一点多余的肉,她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一点凹凸分明的肌理。
见她没哭了,裴祈吐一口气,慢悠悠地认真道:“但我觉得你考得上,真的,这次二模是你吃了感冒药,没发挥好。前几次测验考不都上600了?610你也不是没摸到过。后面几十天数学努力再拉10分,英语拉10分,剩下几分其他科目摊一摊,燕科大你随便上,闭着眼上。”
裴祈说完,觉得沈方月会应他一句:我是牛吗?这么能拉?
果然,话音刚落,沈方月从他衣服里抬头,泪眼汪汪地看他:“裴祈。”
“嗯。”
“我能不能摸一下你的腹肌?”
“……”
第45章 我考完啦!!!!……
自开学后,两人除了牵手之外没再有过其他亲密接触。
虽然谁也没说,但他们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一切会让沈方月分心的事统统不要做。
裴祈很无情地拒绝了沈方月的请求。
他这会儿已经不是寸头了,这年纪的男生像生机勃勃的春草,两三个月不剪就又留成一片干净柔软的碎发。裴祈的发色一直比别人都要黑,额前碎发下的眼睛更甚,澄亮的眸子微微半垂,冷蔑地看着她:“不能。581分还想摸腹肌?”
“……”
沈方月噎了一下,提醒他:“你是来安慰我的,不要这样说话!”
“你言辞粗鲁在先。”裴祈手掌还覆在她头发上,要笑不笑道,“沈方月,你这叫性骚扰。”
“……哪有这么严重!”沈方月大惊,“这怎么算性骚扰,我是你女朋友欸!女朋友摸男朋友腹肌天经地义——”
说罢,沈方月觉得自己的话有点道理,松开他的腰就要往他衣尾里探。现在已经不是好色的问题了,是单纯地要和裴祈作对。
裴祈握住她手腕,没让她得逞,随口道:“女朋友有什么法律效应?又不是老婆。”
说完两个人都一顿,不约而同地错开眼。
半晌,沈方月抱着他的腰,侧着脸碎碎念:“小气鬼是不会有老婆的,腹肌都不给摸……”
裴祈冷笑了一声,表情却温柔,他盯着沈方月小小圆圆的发旋,知道这是哄好了。
其实沈方月没有那么需要人哄,她平时总是一副很娇气的模样,却很会消化负面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除了在他或家人面前时偶尔发作以外,其余人几乎见不着她丧气的一面,她怕影响到别人。
这次考砸也是,她或许闷睡一晚或偷偷哭一场就过去了。但裴祈还是过来了,像以往每回感觉到她情绪不对时一样。
沈方月抽了下鼻子,突然又转回脑袋,把脸重新埋进裴祈的衣服里。
清浅的呼吸隔着单薄布料扑在裴祈的小腹上,他微微僵硬,拍拍她脑袋:“干什么。还没哭完?”
“不给摸又怎样,我用脸感受。”沈方月闷闷地说。
“……”
裴祈看得想笑,被她的气息触碰得心脏发痒,刚想说差不多得了,哭完了就来刷卷子,还拉不拉分了?就听见外面传来闷重的脚步,紧跟是敲门声。
“小月亮,小祈,”门被推开,沈舟山端着个漂亮的果盘进来了,“来,吃点水果——”
裴祈只觉得怀里的人倏地抽离开,还翻脸不认人地把他往远处推了一把。
换个瘦点的来,能被沈方月推出十米远。
沈舟山看着相隔甚远的两人,茫然:“刚才什么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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