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晚樱点头。
仙界与魔界联姻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所以并没有什么既定传承的礼数,更何况,明渊宗也不是纠结繁文缛节的地方。
所以,遵照正常的成亲流程,让明渊宗与魔界宾客同乐庆贺,便是最重要的。
叶晚樱搭着顾夕拾的手,来到了自己的院门口。
洛廷舟也是一袭红衣,正站在院门口等她。他鲜少穿得这般艳丽,头一回穿正红色,倒是把他的老成持重压低了许多,更显得少年味,意气风发。
“去吧。”顾夕拾拍拍叶晚樱的手背,“师妹,要幸福哦。”
叶晚樱点点头,一步一步地走向洛廷舟,将手放入了洛廷舟的掌心。
肌肤相触的那一刻,洛廷舟身体无意识地一颤,眼底的笑意再也藏不住地涌现了出来。
年少时的隐忍、无奈、自卑、受挫,在这一刻都有了应该存在的意义,在湮灭之后,终于迎来了新生。
而这一切,都是面前的女孩赐予他的。从这一刻起,他们不再是一个人,未来的生活,也是充满期盼的光明的日子。
携手走过竹林,穿过楼阁,聆听来自各位师尊师长,师兄师妹的祝福,他们来到了明渊宗的正殿。
明渊宗正殿不遇史诗级的时刻,便不会开放,上一次还是千百年前庆贺仙门重创魔界,而这一次,竟是为了两界联姻。
参加婚宴的众宾客,有来自仙界众门的领军人物,也有魔界之中叱咤风云的魔将,两方各执一边,隐隐有些尴尬的剑拔弩张的意思。
叶晚樱手紧了紧,有些担忧。洛廷舟回握了下,悄声道,“放心,相信我们的师门。”
拜过天地,三界苍生后,终于进入了宴饮环节。明渊宗自是大方,搬上了珍藏已久的女儿红,并声称今日不限量,于是,刚才还悄无声息的大殿,一瞬间热闹了起来——
被人闻风丧胆的魔将带着众人跪拜的仙尊划拳喝酒比大小,输急眼了还哭得惊天动地;明渊宗的师兄和三头六臂的魔众勾肩搭背,声讨为何低三辈的师妹都成亲了自己还是孤家寡人一个;甚至连传闻中乾坤门最最严肃的至焰真人,都开始在院子里漫无目的地打醉拳,身旁魔众一并鼓手叫好,主打一个其乐融融。
叶晚樱目瞪口呆地看着相处得如此融洽的仙魔众人,下巴差点掉了下来。
洛廷舟摸了摸叶晚樱的脑袋,“都是至纯至善之人,不必担心。”
玄尘师尊此时已经喝了三桶,正抱着已经快见低的第四桶,晃晃悠悠地转到了叶晚樱和洛廷舟面前。
“乖徒,你们成亲,师尊真的高兴!好高兴!”玄尘仿佛是个喜极而泣的老父亲一手捧着酒桶,一手搭在了洛廷舟的肩膀上,“我刚一见你……就知道你小子不简单,没想到果真不简单,竟……竟拐走了我当闺女养大的晚樱。不行,今天这气我一定得撒!”
叶晚樱一下没拦住,玄尘师尊就一脚踢向了洛廷舟。洛廷舟被追着满院子地跑,顺利地加入了一旁至焰真人的醉拳,三人打得如火如荼,相得益彰。
*
入夜之后,宾主尽欢,酒鬼们终于醉倒了,一个个被搀扶去休息。
白日里热热闹闹的时候不觉得,现下只有他们两个人,叶晚樱突然有些紧张和尴尬起来。
人很尴尬的时候就会想要找事情做。叶晚樱先是将床上布置的花生、红枣、桂圆、瓜子一并清扫干净,紧接着将桌上摆放的吃食疯狂摆盘,做完一切后,正准备去熨烫衣服的时候,被洛廷舟一把拉住,扯进了怀里。
“别忙了,让我抱抱你。”洛廷舟将脑袋埋入叶晚樱的肩头,双手将怀里的人箍紧,“娘子。”
叶晚樱的心一下就软了下来。洛廷舟今日的酒本就喝了不少,更别说玄尘师尊和楚越有意在灌他。
叶晚樱看了下桌上摆着的酒壶道,“你今日喝了不少,我们就先不喝了吧。”
“不行,这是我们的交杯酒。”洛廷舟拿起桌上的酒杯,递给叶晚樱,“娘子,百年好合。”
双腕交差重叠,叶晚樱与洛廷舟靠得更近,叶晚樱感受到了他身下得悸动。
温热的酒被叶晚樱咽下,一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叶晚樱眼里也染了几分不胜酒力的红。
叶晚樱有些害怕地期待着,洛廷舟却将她轻轻放在了床上,轻笑道,“我喝多了,怕伤着你。累了一整日了,你先睡吧。”
洛廷舟温柔地将叶晚樱的外衫脱去,珠环拆下,给她盖好被子,“我一身酒气,去沐浴一下。”
叶晚樱松了一口气,躺了下来,隔壁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那水声里,叶晚樱听到了些压抑着的隐忍的声音。
她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趿着鞋走了出去。
一片氤氲的雾气中,洛廷舟的脸泛着不一样的红。他赤着上身,坐在浴池边,闭眼眉头锁紧,忍耐着。
叶晚樱身着单衣,悄悄下了水。
轻薄的单衣在水上漂浮了起来,沾了水的衣物勾勒出了身体原本的形状,叶晚樱羞涩地抱住胳膊,朝着洛廷舟一步一步走去。
直到一双玉臂环上洛廷舟的脖子,他才攸然睁开眼,“晚樱?”
叶晚樱脸红得宛若熟透的苹果,幸亏在雾气迷蒙里看不太清,她声音很小,几乎是咬着耳朵才能听清,“我可以帮你的……别憋着。”
洛廷舟按在叶晚樱腰上的手紧了紧,声音更是沙哑得厉害,“如果疼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叶晚樱缓缓地点头。
下一瞬,天旋地转。
叶晚樱的眼角染上了红晕,一呼一吸之间,她只觉得自己像是汹涌海域里的一页扁舟,紧紧环绕住眼前之人,才能得以不被漩涡完全吞吃入腹。
湿答答的水渍溢开,分不清是浴池的水,还是汗,亦或泪。
叶晚樱脱力地靠在池边,睁开眼,是洛廷舟温柔缱绻的眼神。
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抱起,将身体洗净擦干,放入了温暖的被窝。
叶晚樱累得合上了眼睛,朦胧之间感觉到背后贴上了一整块的温暖而结实,她不自觉得朝热源蹭了蹭。
不经意的轻笑声传来,叶晚樱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道,“晚樱,我爱你。”
第58章 番外一
我叫顾夕拾, 从小在明渊宗长大。
人人都说我的名字好听,写满了黄昏之下识取意趣的诗意。
我自己也觉得很好听,而且大家也都说我人如其名, 娴静温柔,堪称明渊宗师妹们的典范。
我也这样一直要求自己, 万事需要做到尽善尽美,上敬师长, 下善师门,有时候会有些无趣, 但我总觉得是值得的。
直到有一天,一个蓬头垢面像是在泥潭子里滚过三圈的小屁孩来到我面说,说,:“夕拾算什么好名字?不就是太阳下山之后捡破烂的意思么?”
我被气到无语, 正准备追出去, 那个小屁孩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和这种臭小子一般计较。
*
我的成长轨迹很简单, 就是在明渊宗里,每天上课, 下课, 自己修炼。等年岁大了一些,就是每天上课,下课, 给师弟师妹们上课,自己修炼。
我非常习惯了这种规律的生活, 可若说有多喜欢的话,我自己也不知道。
师弟师妹们喜欢热闹, 我也时常跟着他们下山,去集市玩乐,去乡野除魔。我其实很乐意跟着他们一起去,可师弟师妹们总生怕我不高兴,觉得我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包容,但与往常在师门里,也没什么不一样。
师尊笑我老成持重,还说若是修炼成仙,以我这份心性,早就无悲无喜了,说不定比他老人家还要快些。
我心中疑惑,我不曾没有喜怒哀乐,那日那个小泥娃娃在我面前吱哇乱叫,说我的名字是“太阳下山后捡破烂”的时候,我是真的生气的。
但这真的是好久以前了啊。
我突然意识到,虽然那日怒火攻心,但我竟然有些怀念那时的感觉了。
我和师尊说了这件事,师尊竟然严肃地垂眸低思了好一会。我有些担心,半刻钟后,师尊语重心长地和我说,夕拾,去谈个恋爱吧。
我就知道师尊就不是个着调的人。
*
帮师尊代课的往常的一天,我一说下课,师弟师妹们宛若出栅栏的鸟儿,一下子全飞了出去。
我无奈地笑了笑,羡慕他们的少年心性,也不愿太苛责,走了出去。
路过隔壁院落的时候,本以为应该也是空无一人的,却发现临窗而坐着一位少年,正对着书本认真思索。
我着眼看了下,他阅读的竟然是《高阶术法》。这一整个教堂里,应该学习的都是《初阶术法》才对,而他竟跨越了初阶和中阶,在学习高阶的术法。
不知他是一时好奇,还是真是如此天才。若是一时好奇可不行,若基础不够强硬施展高阶术法,轻者受伤,重者爆体而亡。
我放不下心,准备上去询问。而窗边的少年此时也抬起头来,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他起身,板正地对我行了一礼,“顾师姐。”
少年身姿挺拔修长,小小年纪竟已经比我高了一头。在我的仔细询问下,惊讶地得知他竟然真的已经掌握了初阶与中阶的术法,可真是少年天才。
那日,我得知,这位翩翩有礼的少年天才,是玄尘师尊座下亲传大弟子,名为楚越。
可高阶术法依旧危险,只是自己研习,没有老师在一旁指导,很容易出事。我放心不下,每日课后,便会主动去指点楚越,一来二去,熟悉了之后,楚越有问题,便会来我的院落寻我。
天才不愧是天才,一点即通。每次多教会一些,看到少年如春雪融化般的笑意,我都忍不住跟着一起笑。
我突然意识到,我好像好久没有这般畅快过了。
那时,我还不知这少年心里,端的是什么心思。
*
师尊很担心我的心理状态,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坚持他自己的想法,给我去相亲。
我无奈想要拒绝,但看着师尊愁掉了三根胡子的份上,我便说答应一见。
只是不巧的是,那位主人公,据说在来明渊宗的路上摔断了腿,无法赴约。
我不知不觉地松了一口气。
师尊没有放弃,继续帮我寻到了一位不错的人选。可同样也出了意外,在明渊宗山下的时候,被突如其来的一只魔虎咬在了屁股上,得回去养伤,无法赴约。
我想劝师尊算了,但师尊似乎被命运激起了斗志。他一下子邀请了三位候选人,不相信他们能一起在路上出事。
于是乎,结果还是不言而喻。一位在进明渊宗大门的时候磕在了门槛上,磕断了两颗牙;一位在进门的时候,左脚绊住了右脚,摔了个狗吃屎;另一位好歹进门了,却在明渊宗入口的森林里,迷路了三天三夜,等找到的时候已经衣衫褴褛,饿如饕餮了。
师尊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断定是有人对师门不利,对我不利,下令严查。可查出来的结果却让人意外。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是玄尘师尊座下亲传大弟子,楚越。
*
楚越下狱后,只说一切是他所为,却拒不交代一切原因。
玄尘师尊本远在千里之外,听闻这事情后,飞速得赶了回来,并以人格担保,他的大弟子绝对不会对仙门不利。
我也不相信。我带着吃食去明渊宗大狱里看他。记忆里光风霁月的少年依旧,此时,却背对着我,笔直地站在劳狱里,显得挺拔而又有风骨。
我不合时宜地想到,难怪那么多师妹对他趋之若鹜,这么如青松硬朗的少年,即便在这样的环境里也不失风骨。
我问了他许多问题,他却只是低头不答。我无奈地放下手里的食盒,正欲离开,少年却转过身来,叫住了我。
我挺住脚步,惊讶地发现,他眼眶红了。
他终于开了口,声音却很是沙哑。
“顾师姐,我不想叫你师姐了。我能叫你的名字么?”
我顿了顿,没有说话。
他仿佛脱力一般,自嘲一笑,
“顾夕拾,我喜欢你啊。”
我不记得我当时的反应了,只记得我丢盔卸甲,落荒而逃。
*
师尊很严厉地惩罚了楚越,我本应该求情的。可那时的我,仿佛被抽干了灵魂,什么也没有说。
师尊还是知道了来龙去脉。他看出了我的魂不守舍,问我,你的想法呢。
我脑子里很乱,只能说不知道。
师尊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和我说,他会尊重我的心意,但从长辈的角度来看,你们不合适。
不合适么?我的心情,空洞而下坠。
师尊说,我太静了,什么都干扰不了我,而楚越也是个闷葫芦,在惩戒堂受了那么多苦,什么也不说。我们俩在一起,会憋死的。
师尊说,他觉得我更合适跳脱一些的阳光小崽子。他指了指玄尘师尊的小弟子叶晚樱,刚来没多久,就上蹿下跳,踢废了好几个屋檐了。要不是叶晚樱是个女孩,他倒是很想撮合撮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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