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说话。
第二天上课,我发现叶晚樱也出现在我的课堂上。摸底考试,叶晚樱抓耳挠腮地在拿骰子蒙答案,我仔细地看了她一节课,和师尊一样,着实有趣。
下课后,小鸟们又很快地飞了出去。我收起书,路过隔壁院子的时候下意识挺住脚步。
少年一袭白衣,依旧坐在窗边,正在仔细地描摹符文。写了一会儿,手却有些使不上劲儿。
我一愣,便知是惩戒堂下的手。握住袖袋里的伤药,我手紧了紧,正欲上前。窗边的少年似有所感地转过头。
我停住脚步。少年起身,恭恭敬敬地对我作了一揖,随即背对我,坐了回去。
宛如初见的场景,我的心里却好似空了一块。
*
我在师门的日子,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上课,下课,给师弟师妹们上课,自己修炼。
我以为回到了从前,可我的师弟师妹们,却和我说,他们觉得我不快乐。我笑笑,否定了他们,我说我很快乐。
叶晚樱这个姑娘,虽然调皮捣蛋,但却是个自来熟,几节课下来,已经和我混熟了。
她悄悄地摸到我的身边,问我不开心,是不是因为她的大师兄。
我说,我很开心,你不要乱想。
叶晚樱摇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和我说,顾师姐,人开心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失笑,反问她,那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叶晚樱道,开心的时候,应该是整个心被填满的,充盈的,会让人反复回想的瞬间。
我脑海里瞬间产生了一些画面,这些画面让我有了一瞬间的心慌意乱。
得亏小姑娘没有发现,而是还在兴致勃勃地诉说着。她说,她的大师兄确实有些过份了,拿师姐的终身大事开玩笑,简直是人面兽心,两面三刀,道貌岸然,人神共愤。
我失笑道,外界对于你大师兄的评价可不是这样的,可说他是个光风霁月,如松如柏的正人君子。
小姑娘义愤填膺地呸了一声,痛骂楚越是个面善心黑的芝麻汤圆。
看我不解,小姑娘解释道,芝麻汤圆就是大师兄这样的,外表一本正经,心里藏着一肚子坏水。
我笑了笑,这芝麻汤圆的形容,可真是贴切。
叶晚樱似乎把话匣子打开了,和我细数了下她师兄的十八宗罪。
“小时候,背着师尊掏鸟蛋,然后嫁祸给师弟师妹;
稍微长大点了,就偷偷下山,去凡间买炮仗,对着讨厌的真人背后就来这么一下,还会顺手扔个灵兽出去给自己挡灾;
再后来,就更过分了。仗着自己天赋高法术强,就喜欢用高阶术法做伪装折腾人。我的头发就被他炸过,整整三天才再长出来!”
我越听越惊讶,原来一个人的童年生活,能够这么丰富的!
“而且,顾师姐,我偷偷告诉你,”叶晚樱凑近我的耳朵道,“大师兄还在私下偷偷骂过你,说你的名字是太阳下山后捡破烂的意思!”
我愣住了。
原来如此!原来当年的那个孩子,竟然是他!
“到底是哪个瞎子说大师兄和顾师姐你像的!顾师姐你明明是表里如一的真君子,而楚越就是个白切黑的大坏蛋!”
小姑娘还在义愤填膺,而我的思绪却已经渐渐飘远了。
胸口中,一股从未出现过的涩意,搅和着如电般的暖流,从心脏上直往喉咙中涌。
“小师妹,走了。”少年清俊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打断了叶晚樱的喋喋不休,“师尊在等我们。”
小姑娘撇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跟在了少年的身后。
少年毕恭毕敬地和我告辞,转身离去。
我却下意识地叫住了他。那瓶珍藏已久的伤药被我从袖袋取出,递给了少年。
我听到我的声音,带着些许干涩却坚定,“楚越,好好养伤。”
少年手心一颤,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我笑了笑,将他的手心收拢,“去吧。”
嫣薄的红从少年的耳根向上蔓延,他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夕拾,有些高阶术法我有些不明白,我能等会来找你么?”
“当然。”我说。
*
又是一日。
这已经是师尊在我面前晃悠的第八十九遍了,我失笑地问他,究竟有什么好看的。
师尊道,感觉我最近挺高兴的。他被自己的话惊了一下,沉吟了半晌,下了结论道,女大不中留了。
我点头承认,脸上泛起了薄红。
师尊问我是哪个臭小子,抢走了她的好徒弟,一定要抓来好好揍一顿。
我看向师尊道,您已经揍过了。
师尊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惊诧道,我的徒弟眼光怎么这么差?
我无奈地笑,和师尊道,也不是全无好处,这样您就可以一直免费问玄尘师尊讨酒喝了。
师尊一笑,骂我胳膊肘往外拐。
虽然嘴上这么说,我知道,看到我现在的转变,师尊心底还是很高兴的。
师尊撇嘴,严肃地警告我,如果楚越欺负我的话,他还是会将他狠揍一顿的。
我非常快地应答了下来,还保证到时候亲手给他老人家递棍子。
*
花开花落,春去秋来。
少年站在桃花树下,身姿挺拔,翩翩君子。
我迎着风扑到他的怀里,轻柔的吻落在了我的额头。我抬头看他,深邃的眼眸里全是我的身影。
“楚越,你觉得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我问。
少年怔然,随后一笑,宠溺地捏了捏我的鼻子,“童言无忌,抱歉。”
“那现在呢?”我没打算绕过他。
“现在的话,”楚越拥住我,在我耳边轻语,“黄昏时分,被你捡起的我。”
第59章 番外二
凌川从小到大都是个慢半拍的粗线条。
比如, 在洛廷舟前来向叶晚樱提亲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们俩相互爱慕;再比如,在洛廷舟和叶晚樱婚后, 他才知道——
“什么?!顾师姐和大师兄很早以前就在一起了?”凌川惊讶的嗓音几乎要穿破天花板。
“行了行了,你小点儿声。”叶晚樱堵住耳朵, 刚那一下差点把她的耳膜都要刺破了。
“呜呜呜呜呜,”凌川突然悲从中来, 抱头痛哭,“那这样, 师门里岂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没有道侣了?!”
叶晚樱噎了一下,安慰地拍拍凌川的肩膀,让他接受这个悲惨的现实。
“不行!”凌川垂死病中惊坐起,将叶晚樱吓了一跳, “我要自力更生!我要找道侣!”
“额, 师弟,你也不用强求……”叶晚樱安慰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凌川眼泪汪汪地抓住了手, 他非常诚恳地、坚决地对叶晚樱跪下了,道, “小师姐!请你帮帮我!”
叶晚樱一头黑线, 赶忙将凌川扶了起来,“倒也不必行如此大礼……”
“不——”凌川尔康手,“小师姐, 你坐拥仙界魔界两界资源,我恳请您, 帮帮我!”
叶晚樱捂脸,无奈答应, 心道当初基础术法考试不及格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虔诚啊。
凌川见叶晚樱应下了,非常高兴地从怀里掏出了纸笔,“小师姐,我觉得应该先研究下,我会喜欢什么类型。不过,女孩子们都有什么类型啊?”
叶晚樱看了看凌川真挚而又纯真的眼神,想了想要开口,还是摇摇手,“算了,和你说了也不明白。这样,我以几个人为例,你看看这种性格的你会不会喜欢。”
“第一种,我这种性格的,张扬热烈聪明机灵……”
“停,小师姐,”凌川打了个“叉”的手势,“我喜欢你?你是嫌我死得不够快么,我打不过小师弟的好么。”
“没让你真的喜欢我,”叶晚樱有种带孩子的无力感,“是我这种类型的姑娘,只是这种类型而已。”
“那我也不喜欢,”凌川撅嘴,“太聪明了,我全被骗光了还得给她数钱呢。”
“那顾师姐那种的呢?”叶晚樱细数顾夕拾的优点,“温柔、大方、体贴,说话轻声细语,正好能弥补一下你这咋咋唬唬的脾气。”
“你就盼着我点儿好吧,大师兄我也打不过呀。”凌川扶额,“再说了,顾师姐那样的,情感太含蓄了,我完全看不出她喜欢大师兄。要是这样的姑娘喜欢我,我不会一辈子都猜不出来吧?”
叶晚樱停了一会,仔细地看了下凌川道,“师弟,我就假设一下啊,有没有一种可能,只是可能性,不是人家顾师姐太含蓄,而是你……智商有点问题?”
凌川嘿嘿一笑,“师姐,智商是什么?”
叶晚樱无奈扶额,虽然他们仙界确实不知道何为智商,但这话她要是向别人说的话,例如楚越,早就反应过来并把自己痛打八十大板了。
叶晚樱一瞬间开始反思了起来。凌川作为他书中的主角,即便这本书她是拿脚写的,到她笔下的好大儿好歹也是个结局里叱咤风云的人物吧,怎么现在看起来,就像只脑子不大灵光的狗子呢?
凌川非常苦恼地看向叶晚樱,“小师姐,还有别的选项么?我还能考虑一下嘻嘻。”
叶晚樱道,“稍等,我们要不来个排除法。所以,你比较喜欢不聪明,但热烈奔放,至纯至性,爱恨分明的那种姑娘?”
凌川听闻这话,犹如醍醐灌顶,“是啊,小师姐你可真厉害!”
“行,我明白了。”叶晚樱心里立刻有了一个人选,她对凌川道,“这样吧,我过几天会去魔界住上一阵子,你要不一起?”
凌川眼睛一亮,“好啊,小师姐是准备给我介绍姑娘认识了是不?”
叶晚樱了然一笑,似乎成竹在胸,“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
那桑很是郁闷。
自从那次愚蠢的计划失败后,那桑就几乎没脸见人了。本是担惊受怕的,但恰逢魔尊与明渊宗联姻,魔尊大赦魔界,那桑才无性命之忧。
但那日在魔尊寝殿叫嚣的丢人场景一直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徘徊,她也不是非得喜欢洛廷舟,只是被人利用的事情一直在她心里过不去,所以每年叶晚樱到魔界小住的时候,那桑都搬得远远的,生怕能碰上面。
这一次,叶晚樱又如往常一般来魔界小住,那桑得知消息后正准备打包行李搬家,却被突然通知,之前自己常住的那个院子被封锁检修了。
那桑非常生气,但一听是魔尊夫人下的命令,而且是为了众魔界安全考虑,便也没了办法。
好在山脚下有几间连着的常年与人居住的屋子,只是稍微小了些,也可以凑合凑合。
那桑打包好行李直接住了进去,反正每次叶晚樱呆的时间也不是很长,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
*
那桑忙活了一整天,终于将长久无人居住的屋子打扫干净,躺在床上一整个躺尸。
刚刚闭上眼睛,稍有些睡意,就听到隔壁传来了惊天动地的重物落下的声音。
那桑一边在骂娘,一边也很好奇常年无人居住的地方,到底搬来了个什么玩意儿。
于是乎,她从床上一跃而起,走向了隔壁。
那桑刚一进屋,只见一个大好青年身子在外头在里,蒙着个床单,身子还一扭一扭的,一看就不是在干什么正经事儿。
果真是个变态,那桑这样想到。
她正准备离开,却听到青年哼唧哼唧的声音。那桑没听清楚,稍微凑近些,才发现青年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
“救……命……”
那桑赶紧上前,将青年脖子上卡的东西取下,救了出来。
这不救不知道,一救吓一跳。这青年分明是被房梁压住了,难怪差点寄了。
青年嘿嘿一笑,丝毫不见外,“多谢女侠救命之恩!我叫凌川,来自明渊宗,以后请多指教!”
说罢,还把自己脏兮兮的手强行和那桑握了握。
那桑一听明渊宗,表情有些许的不自然。
凌川却没有注意到,自顾自地说,“我今天晚上刚到,想要挂个床帐,可谁知用力过猛,房梁直接掉下来了,幸得女侠相救。哦,对了!”凌川从背包里拿出一坛子酒,塞进了那桑的怀里,“这是我们明渊宗上好的女儿红!送给你!”
“不要。”那桑推了回去。
“不行,你得收着。”凌川郑重其事地将酒塞回给了那桑,“你不仅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来到魔界交的第一个朋友!”
“不要,我不收仙界的礼物,也不交仙界的朋友。”那桑道。
“哎,你们魔界的人就是这样,不喝酒之前一点儿都不可爱。”凌川掏出两个酒杯,“不收就不收,那我们当场喝掉了,就不算收了吧。”
那桑冷哼一声,本不予理会。但凌川倒出来的酒果真香气馥郁,勾起了她的酒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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