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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演脑袋里乱糟糟的，他任电话响着, 走到客厅才从兜里拿出手机。
等看到屏幕上的名字，他先是一顿，然后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冰了下，瞬间清醒了。
屏幕上的名字是——江川。
陈演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何炎和乔文远，接了电话又开了外放。
陈演还没等说话，江川有点着急的声音先一步传了出来，“陈演，你们今天见到蜜蜜了吗，知道她现在在哪吗？”
何炎和乔文远听见江川的声音都是一愣。
“怎么了？”陈演没回答，反而先反问道。
“我今天联系不上她了，开始我以为是我圣诞假回不去，她生气不理我，但是一直到这么晚都没回我消息，给她打电话才发现手机关机了，我怕她别出什么事。”
“她没事，晚上和室友出去庆祝生日了，现在已经回去了，手机是没电了。”
陈演说不清楚是故意还是无意，他没有说谎话，也不算实话，姜蜜是“回去了”，回的地方却不是学校宿舍，而是自己的公寓。
不仅如此，此时此刻，她甚至躺在陈演卧室的床上。
江川明显听出来松了一口气，“谢了，多亏你们帮我照顾蜜蜜，不然我隔了这么远只能自己瞎担心，对了，何炎和文远在吗？”
何炎和乔文远都出声打了招呼。
陈演和乔文远都面无表情，看起来丝毫没有和朋友打电话的放松，反而带了丝别的意味，只有何炎还和平常一样。
“哎呀，你就放心吧江川，我们三个人还照顾不好一个小姑娘吗？”何炎大咧咧道。
江川声音温和，“也是，我就是......就是放心不下，蜜蜜她胆子比较小。”
经过了刚才车里的一幕，三个人都沉默了。
“怎么了？”江川察觉到什么，出言问道。
陈演想起刚才，又气得牙痒痒，“她不是胆子小，她是窝里横吧？”
“哈哈哈。”江川忍不住笑了，笑完停顿了几秒，又换了很郑重地语气道谢，“谢谢你们，能交到你们几个好兄弟，是我一生的幸运。”
陈演有点不自在，“别肉麻，怎么突然说这个。”
“因为蜜蜜只有和亲近的人才会无法无天，对其他人都是很胆小，你说窝里横也算是吧，其实她只是害怕人......”江川的语气低了下去。
“害怕人？是什么意思？”乔文远突然插言。
江川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没了之前的轻松，又低又沉，“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蜜蜜也把你们当朋友，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那是蜜蜜上小学的时候，她之前其实是个有点调皮的小姑娘，谁见了她都要说她淘气，从来不认生，不管是小朋友还是大人她都能跟人家聊几句。”
调皮，淘气，不认生......
陈演三人几乎没法想象姜蜜小时候竟然是这样的，刚认识姜蜜的时候，他们见到的姜蜜几乎是这些词的反义词，现在她和他们越来越熟悉，好像才能看见一点这些词的影子。
“小学的时候，蜜蜜在班级里很开朗很活跃，他们班的体育老师总是跟小朋友们聊天，带他们玩，从来不会不耐烦，同学们都很喜欢他，蜜蜜也是，经常在体育课和他聊天。”
“后来有一次，他把蜜蜜叫到办公室，然后把门锁上了，把蜜蜜抱到他腿上，蜜蜜感觉有点不对劲，她就跳下去，开了锁跑出去了，他可能怕声张被人发现，也没有阻止。”
陈演几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面色瞬间沉了下来。
江川还在继续讲，“后来，蜜蜜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她去问班上的其他女同学，发现有不少女孩遇到了类似的事，她们都太小了，什么都不懂...有几个女孩就被那个人渣......动手动脚。”
最后几个字江川几乎是咬着牙讲出来的。
陈演脸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禽、兽。”
何炎眼睛气得发红，怒骂，“什么脏心烂肺的东西，也配为人师表！”
“那个垃圾后来怎么样了？”乔文远拧眉问。
江川顿了下，声音轻飘飘的，“后来......蜜蜜把这件事告诉了家里，叔叔阿姨很生气，去找学校要个说法，班主任一个个找班里的女生谈话，事情闹大了，学校把他开除了。”
“为什么不报警？”何炎不解。
“因为...很多学生的家长不同意，他们怕事情会越闹越大，会影响女孩子的名誉。”
陈演语带讥讽：“嗤，到底是怕影响女孩的名誉，还是怕影响他们的脸面？”
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气氛沉闷而压抑。
半晌，江川才继续道：“那之后，叔叔阿姨给蜜蜜转了学，还让她跳了一级，她很快就上初中了，这件事表面上看似乎对她没太大的影响，她那会儿还太小了，甚至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是事实上...那之后她就变得胆小，也内向了很多，我知道她是开始害怕人。”
江川似乎也觉得气氛太压抑，又转了口气，试图用轻松一点的语调说：“所以，蜜蜜能对你们这么不见外，说明她是真的把你们当成亲近的朋友了，我知道她其实不是个特别好接近的小姑娘，她很敏感，也不那么容易敞开心扉，看她能对你们这么近亲，就知道你们真的对她很好，谢谢你们，多亏有你们照顾她，不然我真的没办法放心出国。”
“你放心吧，江川，我们肯定把蜜蜜当亲妹妹一样，蜜蜜以后就当是多了三个哥哥。”何炎安慰道。
何炎说完又看向陈演和乔文远，示意他们也说两句。
陈演坐在单人沙发上，微微低着头，额前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一点眉眼，何炎看不清他的神色，见他没反应，伸腿踢了他一脚。
陈演这才抬头，何炎听出了江川这番话里的郑重和感谢，陈演自然也听得出来。
正因为听出来了，他才更不知道说什么。
虽然他并没有做什么，可事实就是，姜蜜喜欢上了他。
他如果说自己无辜，未免显得虚伪，即使从始至终他都在装作不知道，好像这样等江川回来就能一切如常一样，但是他实际上已经伤害了江川。
“嗯，有我们在。”所有的情绪在心头一闪而过，陈演在心里骂自己的虚伪，面上却还是若无其事道。
何炎又去看了眼乔文远。
乔文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是最后一个回答的，语气却最郑重，“我一定会照顾好蜜蜜，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所以江川......你就放心吧。”
陈演觉得这话听起来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江川和何炎却好像没这种感觉，两人一言一语的，何炎说些姜蜜的日常，明明只是些琐事，江川却像听不够一样。
时不时的，江川还要发问，从姜蜜胖了瘦了，问到和朋友有没有吵架，学习怎么样，刨根问底，没完没了。
陈演眉头皱了皱，心思已经不在他们的聊天中。
何炎的声音不算太高，怕吵到正在睡觉的姜蜜，但是毕竟在通电话，说话间，声音盖过了其他的响动。
其他陈演本该听得出来的响动。
比如开门声。
陈演心不在焉地略移动了下视线，他下意识想去看姜蜜的房门，却瞬间失声。
姜蜜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主卧走出来了，她光着脚，以至于走路竟然没有声音。
她好像在陌生的环境里有点发懵，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三人，她才又放松了下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向他们走过来。
陈演身子瞬间僵住，紧接着乔文远也发现了异常，然后是何炎。
“嗯，对，她成绩可好了——”何炎抬眼看见姜蜜时，这个好字有点变音，瞬间高了好几度。
何炎不知道陈演刚才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说姜蜜和他们都在陈演的公寓。
何炎也没有深思当时自己为什么没补充，只是默认了陈演的模棱两可，可是这一瞬间，何炎知道不能让姜蜜出声。
那会让他们几分钟前的兄弟情深像一出幽默的黑色喜剧。
何炎坐的位置离姜蜜最近。
前后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姜蜜已经快走到他的身边了。
“真的吗，肯定是你们给她补习了吧。”
江川的声音漂洋过海，穿过遥远的距离，在这间有点陌生的屋子里响起。
姜蜜却一下抬起了头，她瞪大了眼睛，露出了个有点惊讶的神情，然后嘴角瞬间浮起笑容，唇瓣微张。
何炎看出了她的口型。
她正要喊，“江川哥。”
第30章 黄雀 黄雀在后
姜蜜的声音还未出口, 电光火石之间，何炎已经从沙发上一跃而起, 大手一把捂上姜蜜的嘴，半拉半抱的把她抱回了主卧。
“何炎？喂......喂，能听见我说话吗？”
陈演和乔文远无声地盯着何炎带着姜蜜回了卧室，直到卧室的门又一次关上，两人才终于松了口气。
哪里还有打电话的心思，又说了几句就匆匆结束了这通电话。
陈演心里乱七八糟的, 思绪烦乱，留下一句让他们自己随便选房间睡，起身去了次卧。
主卧里，姜蜜还不依不饶地不肯上床睡觉, “阿炎哥, 刚才是江川哥的电话吗, 你怎么不让我说话啊？”
何炎觉的脑袋疼, 伸手薅了两把头发, “这个......”
“因为我们告诉江川, 你在宿舍乖乖休息, 蜜蜜想让你江川哥知道你跑到酒吧, 还玩到这么晚不回去吗？”乔文远适时推门进来，眼睛看向姜蜜。
“哦。”姜蜜缩了缩脑袋, 酒劲还没完全过去，闻言扯住乔文远的袖子小幅度地晃晃，拜托道：“文远哥，我知道错啦，你们可千万别告诉江川哥啊。”
乔文远掀开被子，等姜蜜躺下又帮她把被子盖好, 台灯昏黄的光线下，他的面容显得很温柔，丝毫看不出初识时的冷淡，“那你乖乖躺着，文远哥去给你烧点热水，好吗？”
姜蜜下巴缩在被子里，乖乖点头。
等乔文远出了房间，何炎在姜蜜床边坐下，一手撑在床上，声音里带了那么点酸，“我刚才哄你睡觉你怎么不听，就这么听你文远哥的啊？”
何炎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姜蜜和陈演还有乔文远相处时的样子，怎么说呢，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陈演那么挑剔多事，好像浑身是刺的一个人，在面对姜蜜时，好像已经自己先拔了一半的刺。
乔文远那么冷的一个人，何炎和他做朋友这么久，还从没见过他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
何炎压低了点身体，凑到姜蜜近前，用说悄悄话的音量小声说：“蜜蜜，你悄悄告诉阿炎哥，我和你文远哥，陈演哥，你最喜欢谁啊？”
姜蜜看着阿炎哥凑到近前的脸，脑袋晕乎乎的，莫名很想笑，她嘻嘻嘻地笑着，就是不好好回答。
何炎又用骗小孩的语气说：“你忘了？陈演和文远天天就知道抓着你学习，对你管东管西的，都是谁带你出去玩的？”
何炎觉得自己大度一点，不跟江川比，那在他们三个里，自己这个哥哥总要排第一吧。
姜蜜眼睛水汪汪的，眨啊眨啊，不知道是听不懂何炎的话，还是装听不懂，伸手扯住何炎额前的一缕头发，小声地张嘴叫人，声音软软糯糯，“阿炎哥......”
何炎也顾不上头皮被扯动的那点疼了，顺着姜蜜的力道让她扯着头发，咧嘴乐了，“最喜欢阿炎哥了，对不对？”
那语气不像是在幼稚的好哥哥比赛里拔得了头筹，倒像是在奥运会上夺了金牌。
姜蜜嘟了嘟嘴，似乎是嫌弃他声音大了，抓着手里的头发用力扯了下，一本正经道：“小声点。”
何炎立刻乐极生悲，被扯得呲牙咧嘴，“好好，咱们不让他们听见。”
姜蜜不说话了，只睁着那双水汽濛濛的大眼睛看着他，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很近，近到何炎甚至能察觉到她清浅的呼吸。
“蜜蜜，你怎么突然醒了，自己在这害怕吗？”何炎的声音好轻，像是怕吓到她一样。
姜蜜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皱眉努力地想了下，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好像做梦了。”
“梦到什么了？”
“梦到我小学的朋友了，阿月。”
姜蜜一点点想起了刚才那个梦，不久前她做过同样的梦，在她小学时老师的办公室里。
妈妈拉着她的手，她头上的蝴蝶结一晃一晃的，她的好朋友阿月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被她妈妈扯着。
只是这次的梦里，她变成了阿月，她仰起那张稚嫩的脸，抬头望着自己妈妈开开合合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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