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到周时隐不敢接话,连拆穿这个美丽谎言的勇气都没有。
她发丝间的香气弥漫过来,沁到心底,丝丝缕缕缠绕在心头,昏昏沉沉似美梦般不愿醒来。
“算了吧,”周时隐开口,又停顿一下,“算了吧祝酌昭。”
祝酌昭死死盯着他的脸,想从他脸上捕捉到他的心思和表情,入眼的只有洁白的纱布,看不到那双眼睛。
她错开一点,不让自己去看。
安静等待他的解释。
她连为什么都不愿意问。周时隐想,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分开之后,我就可以回家了,”周时隐说,“我不想这样下去了,东躲西藏,凭什么呢?凭什么要我这样,为什么呢?”
质问的话语,说出来却格外平静,像是在阐述一件很普通的小事。
祝酌昭良久无言,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你想好了,是吗?”她问。
细碎的午后阳光透进来,暖洋洋的,疲惫的心似乎真的舒服不少。
“嗯。”周时隐答道。
祝酌昭走了。
二人交流的时间不到二十分钟,这二十分钟里,只有两段对话。
周时隐数着她越走越远的脚步,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连泪水都不敢流出来。
这样温暖的下午,他看上去竟然像是冷的在发抖。
直到再也听不见高跟鞋踩在路上的声音,他憋着的那口气,终于长舒出来,再也没有力气。
――
她敢肯定,这段时间郑序找过周时隐谈话。
祝不太明白周时隐那句她们分开他就能回家的逻辑。
郑序帮他还钱吗?她祝酌昭也能帮着还,只要周时隐肯开口。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直到看到郑序在楼下停车等着接她回去时才咂摸出味。
周时隐真的欠了那么多钱吗?他欠谁的?为什么不是银行催而是一堆打手?
祝酌昭没说话,上了车,直到进了郑序的房子才开口。
“周时隐的事,是不是你做的?”祝酌昭问。
郑序状似无奈苦笑:“酌昭,别把人想的那么坏。”
祝酌昭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像是郑序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免谈的意思。
虽然她不知道郑序为什么敢光明正大软禁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有什么筹码和他谈条件,更不明白郑序对自己到底是一种什么奇怪的感情。
郑序终于收起多余神情:“周时隐和你说了?”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原来你一直把我当傻子,”祝酌昭反而松快许多,打趣道,“我还以为你第一反应是讽刺我直到今天才发现,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你当然不傻,你只是对他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关心而已。”
祝酌昭嗤笑一声,自顾自坐在沙发上,郑序一边脱外套一边继续说。
“同样的话对你也一样昭昭,只要你愿意和我好,那么以往的那些我就当没发生过,接下来我所有的资源也都是你一个人的,安允和你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
“没有安允,自然也有李允,刘允,同理也会有李酌昭,刘酌昭,张酌昭,我只是好奇一点,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
郑序笑了几声,走过来坐在祝酌昭身边,拿起果盘里的一个苹果在手里轻轻摩挲。
“别这样说自己。就像我们第一次说那样,你会给我带来很多灵感。”
“可是你早就不画了。”
“可以不画,但要一直有,别犟了昭昭,这样下去大家都安稳。”
“所以遇到另一个让你有灵感的你就可以把注意力从我身上移开了,对吗?而且没有谁都安稳,安稳的只有你自己。”
郑序愣了一瞬,哑然。
“你是觉得在我心里你并不是独一无二的?”
他哥的,怎么能有人如此自信?祝酌昭觉得和郑序现在已经不能正常交流了,她从头到尾都好像没惹过他。
索性闭上嘴。
郑序起身,转身离开客厅:“好好想想吧,祝酌昭,你同意和他断了,我能保证他这一生都平安,包括他的眼睛。”
祝酌昭叫住他。
郑序停在原地,听她的决定。
“我答应你,你说话要算数。”
“当然。”郑序弯起嘴角。
祝酌昭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心中恨意渐渐升腾起来,她向来不是一个重情绪的人,但郑序的所作所为,足以让她恨到咬牙切齿。
她自然不是存粹的好人,就像她一开始装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享受那篇帖子带来的好处,坐享其成。
可偏偏这一切和郑序有关,郑序把做过的一切都推到了她的身上,把舆论推到了她身上,真正坐享其成的是他郑序。
她又偏偏去招惹了周时隐,让她间接成了推周时隐进深渊的推手。
祝酌昭不清楚郑序和周家有什么恩怨,她不想知道,但她绝对讨厌的就是利用她的人。
整场下来她就是个高高兴兴背锅的傻子。
周时隐当初看到那篇帖子的时候心情是怎样的?郑序又凭什么一幅自己欠了他多少一样把自己软禁在这?
当然现在不能轻举妄动。
她现在最多能卖卖乖,认识郑序这么久,她第一次感觉这个人如此陌生,谁也不知道疯子下一步要做什么。
好在他目前看起来对自己“爱不释手。”
她找了个机会,在饭桌上提出要求:“手机总要给我吧,这样下去我疯了怎么办?”
“疯子我也养。”
祝酌昭忍住反胃,继续笑脸相迎:“我总要给家里人报个平安,不然以为我死了,报j怎么办?”
郑序抬眼看了眼她,款款道:“你哪还有家人?你那个表哥好像从来不管你吧。”
说的是实话,除了借钱。
但郑序吃过饭后确实把手机还给她了,平时祝行确实不会管她,但现在外面关于祝酌昭品行道德败坏的言论已经漫天飞了,这个时候确实要给家里报个平安。
手机早就没电了,那天车祸一摔,就连屏幕裂的都不大好看。
祝酌昭顾不得这个,赶紧连上电源开机,给祝行打去电话。
“你可算来电话了,”祝行声音还蛮着急的,“你怎么想的,真的冒名顶替别人了?”
“什么?”祝酌昭听的一脸懵。
“做错事道歉就好了,人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千万别想不开啊,你在哪?我爸要去接你回来。”
祝酌昭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切屏出去点开某软件,找到热搜词条。
“我没事,让二叔别过来了,我想想接下来怎么办。”说完祝酌昭就把电话挂了,急忙点开词条。
看着成千上百的帖子全都在批判她,心一点点沉下去,逐渐变凉。
这个畜生。
祝酌昭气的浑身颤抖,手脚冰凉,喉咙像被什么哽住一般。
郑序这么做,就是想毁了她,她想不通郑序为什么要这么做。
良久终于一点点冷静下来,仔细回忆了那天的细节。
安允不像是会背叛她的人,她从到尾把整个过程都分享给自己,她愿意相信她。
但事发这么多天,安允也没站出来说话。
祝酌昭的手指停在和安允的聊天记录上,半天也不敢动。
甚至上面最后一条是安允催促她怎么还没到的消息。
时间已经是车祸以后了。
“你知道了。”郑序不知站在她背后多久了,终于出声。
“安允呢?安允在哪?”
“她很好,很安全,我没限制她的行动,我也没资格限制她的自由。”
他说安允也是默认他这么做的,至少安允现在因为祝的缘故,受关注度起来不少。
安允和她一样的方式,她借助周作的舆论起势,安允借着她的舆论起势。
这种方式像是模子刻出来的一般,都出自这位郑总之手。
没什么好怨恨好感慨的,安允也不欠她的,这一切都是郑序做的。
他说再多,也不可能做到仇恨转移。
“你不高兴的话,找个机会,我知道明珠蒙尘是很痛苦的,我愿意帮你。”
这个时候又开始假慈悲了,就仿佛自己的落魄与他无关,而自己的一切荣誉都离不开他。
“好啊,既然如此我就算跑也跑不了多远,我这种人有什么好值得人尊敬的?让我回自己家,你这里我住不习惯,既然你想和我好,那就长长久久的好。”
祝酌昭已经学会灵活运用这个借口,百试不爽,郑序会答应的。
郑序知道祝酌昭永远不可能心甘情愿的和他在一起,但他自信的可怜。
所以同意了。
第25章
◎ 一个曾经深受舆论迫害的人怎么可能利用舆论去伤害另一个人?……◎
一个曾经深受舆论迫害的人怎么可能利用舆论去伤害另一个人?
安允做不到。
在那晚的画展之后,安允的确成功打了翻身仗,她的作品又逐渐回到视野中央,外人看来一时间事业上一时风头无两,只有她自己知道,现在的行动如同傀儡。
别说祝酌昭事件的真实状况,就连沾了她名字三个字的帖子都会被删除。
出了这样的事她没有脸面再去联系祝,又恢复到原来那些闭门不出的日子。
郑序才不会管安允的状态,她能实现的商业价值,郑序已经利用完了。
细数着那些自责痛苦的日子,安允这些天过的也不好受。
她想不到郑序利用她办展的真实意图是这个,就算是再来一遍也想不到。
安允的各个社交软件从来没这么热闹过,但她一点看的心思都没有。
她不知道自己能为祝做些什么。
――
祝酌昭如愿以偿的离开郑序的房子,拖着满身疲惫回到家。
直到电梯门关上那一刻,她才终于支撑不住一般靠在电梯间侧壁闭上眼睛舒缓,超重的感觉被无限放大,反胃,想要呕吐,头痛欲裂。
门铃响了一声,电梯门打开,祝酌昭捂着嘴冲出来,扶着墙喘气,抬眼看见门前蹲着个人,愣住了,硬生生憋了回去。
蹲在门前的人听到声响,浑身僵住,想要起身却因为眼睛看不见绊在鞋架上,祝酌昭快步过去把人扶起来。
周时隐急忙挣脱开,快步往电梯门走过去,祝酌昭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想追上去,电梯已经下行了。
祝酌昭满腔懊悔,想不通他眼睛看不见怎么能走那么快的。
她只能乘下一趟电梯下去,好在半夜没什么人,前后不过一分钟祝酌昭就追了上去。
她追上去时,周时隐正茫然地站在路边不知所措地模样,不知道往哪走。
祝酌昭上去一把把人拉住,周时隐没挣扎,只是默默闻着她身上的香气。
“你为什么没回家?”祝酌昭问。
周时隐不答。
“我问你为什么!你不是说离开我你就能回去了吗?为什么不回!”祝酌昭罕见地急躁起来,声音高了好几度。
“我恨你。”周时隐轻轻说。
祝酌昭愣住了,抓着他的手不自觉松了些。
“你为什么要招惹我?我是什么贱人吗?由着你招手即来挥手即去?”周时隐声音越来越大,语调里带着委屈和控诉,“我不是你的宠物,我不需要你的怜悯,能不能不要这样对我?能不能别可怜我?”
语调里带着哭腔。
这个冬天更是反常,大半夜的打雷下上雨,雨点砸下来的急,没什么防备,越下越大。
祝酌昭夜里视力是不好的,她看不清面前的光景,只好把周时隐整个人扳正,自己又凑近点去看他的眼睛。
纱布摘了,但是周时隐的视力并没有恢复,祝酌昭恍然间想起郑序说他瞎了,心里没由来的恐慌。
不会的,但是他受伤没多久,淋雨感染了怎么办?
但她只能着急,这会周时隐情绪正失控显然不会听她的。
“祝酌昭,我想问问你把我当什么?为什么你从来不肯挽留我?我说我们断了,分开吧,你为什么要答应?”
祝酌昭想说什么,却只觉得喉间哽咽,什么都说不出。
雨水打湿了周时隐的头发,顺着脸颊留下来,让人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泪水,看上去格外狼狈。
良久,祝酌昭终于轻轻问道:“那你呢?你凭什么笃定的就这么跟着我?你爱我?爱我什么?爱我第二次见面就轻薄你?”
周时隐微微发抖,忽然紧抱住祝酌昭,紧得难以让人喘息,二人得衣服沾了雨,格外厚重。
“我不知道,”周时隐冰凉的脸颊紧贴着祝酌昭的,“我不知道,你别不要我行吗?我现在这样,我真的没有别人了,我只有你。”
祝酌昭轻拍着他的背,带着安抚的意味,轻轻说。
“好。”
得到答案后周时隐反而像如释重负一般,露出笑容,慢慢松开祝酌昭,转身一点点离开。
祝酌昭不知道他一个人要去哪,只能在后面默默地跟着,周时隐地眼睛不方便,一路上磕磕绊绊,走得格外慢,祝酌昭就跟在他后面保持一段距离,慢慢的跟。
周时隐知道她在后面,不忍心她被雨淋,又暗藏着私心她能陪着自己。
他回到了最开始来到这座城市租的那间房子。
祝酌昭跟进单元门内,停住脚步,外面雨声的掩盖下,她走路不会被听见,到了楼道里,脚步声就会格外清晰。
空气里弥漫着属于雨天的腥气,祝酌昭站在楼道里,听见铁门关上的那一刻才放下心。
――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祝酌昭毫无意外的感冒了。
昨晚回来简单洗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休息也没有办法休息好,身体肯定会熬不住的。
顶着黑眼圈出来的时候,祝酌昭看见了餐厅桌子上还剩着那天周时隐说回来要吃的菜。
这么多天过去了,那菜早就变质了。
祝酌昭端起来看了半天,把里面的东西全倒进垃圾桶。
那天他们两个还死去活来要闹分手。
祝酌昭心里早就默认了这段关系,直到如今才意识到,才承认。
这个认知来的太晚,放到现在算荒唐。
郑序请求祝酌昭把自己的指纹录进她家里的指纹锁,说是请求,祝酌昭总觉得用要求来形容反而更贴切些。
“指纹锁早就没电了,你想要的话,只有普通钥匙。”
郑序无奈道:“你不是搪塞我就好。”
祝酌昭一脸无所谓:“你自己去试试就好了。”
“比起我家钥匙,不如你把你的钥匙给我一把,毕竟现在是我去你的房子次数更多一点。”
18/22 首页 上一页 16 17 18 19 20 2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