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不公,那便将天翻过来。”秋月的语气越来越坚定,就像一把锤头重重砸向两人的心间。
“窃国者侯。”
窃国……
自古以来的反叛者都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不管是美名还是骂名,他们的名字都会在后人口中评说。
一想到这种可能,秋月浑身就刺激地微微颤抖。
皇上。
这个位置男人坐得,女人也坐得。高家人坐得,那么宋杳姐姐也坐得。
秋月呢喃,眼里情绪纷飞变换,最终只吐出来几个字:“姐姐,窃国。”
听到这话,宋杳弯唇,漂亮如琉璃般纯澈的眸子闪烁着精光。
她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屋顶上方的黑影,轻轻摇了摇头。
那道黑色的身影很快就隐没不见了踪影,只在空中留下了一道银色的闪光——那是他手里匕首折射的光。
宋杳抬眸看着野心四溢的秋月。
如果能让秋月为她所用是最好,但是如果不能,宋杳也不会让知道她野心的人活着离开这个院落。
秋月要么为她所用。
要么死。
第116章 宫斗文里恶毒宫妃的智囊大宫女10
“你在胡说什么啊!”
秋月眼神透着笃定:“姐姐觉得我是在胡说吗?”
宋杳眼眸一抬,只道:“今日的事情我就当没有听过,日后不要再说了。”
秋月知道这种事情对任何人来说都有些难以接受,但没有关系,宋杳姐姐总会明白过来的。
在此世道之下,她们这些底层的人命如草芥,根本没有活下去的能力,不过是对着那些贵人们摇尾乞怜。
要争。
要抢。
要从那些尸位素餐的人口中撕下一块肥肉。
秋月淡笑:“姐姐,我知道了。”
“今日是我糊涂了,姐姐就当听了一场胡话吧。”
宋杳轻轻地拿起茶盏,瓷器上竹叶青蛇的花纹显得栩栩如生,竖瞳闪烁着诡异冷冽的光芒。
寻常人家都是以花草瓜果为图案,但偏宋杳不同。
她素手抚着茶盏,竹叶青蛇的纹络和她过于苍白的肤色相得益彰,片刻她将茶盏放到了桌子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
宋杳莞尔:“秋月你能想明白就好。”
两人又聊了片刻,秋月便起身告辞。神色匆匆,不知道又要赶去什么地方。
宋杳一直凝望着秋月的背影,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之后砰得一声将门关上。
独属于少年靡靡张扬的声音从宋杳头顶上传来:“你又是从哪里招惹了这只小疯狗?好生可怕,一上来就撺掇你造反,这不会逮着人就乱咬吧。”
“咬着你不怕,可别咬着我。”
一个呼吸间,少年像只灵巧的猫儿一样从房梁上跳下来,落到宋杳身旁。长发被一根黑色的发带高高束起,胸前抱着一柄透露着寒光的长剑。
他剑眉星目,嘴角挑着肆意张扬的笑容,拽得没边。
少年名唤宋简,是与宋杳一母同胞的兄弟。他们是双生子,母亲也说不清楚究竟是谁早一点出生的,因而也没有称呼上的要求,两人皆是没大没小地直呼对方的名字。
宋杳原本并不是奴籍,只因为先帝昏庸,听信了奸臣之言,把直言进谏的宋父斩首示众,连带着宋家上下几百口人都没有放过。
彼时尚且年幼的宋杳和宋简被宋夫人保护了下来,两人亲眼看着家人被杀,却无能为力。
宋家一百零八口人,最后只剩下宋杳和宋简两个。
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深深的仇恨时刻提醒着他们,要报仇。
宋杳进入宁阳侯府为奴,时刻监视着朝廷的动向。宋简游离于江湖势力之间,作为死士寻找当年的仇人复仇。
宋杳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狗都是认主人的,你猜那条小疯狗的主人是谁?”
宋简扯了扯嘴角:“你真喜欢从外面捡垃圾回来。”
宋杳冷静地分析:“秋月原本是太医院的宫女,擅长医术。不仅如此,据我所知,有位刘太医很照佛她,若是能把握住秋月,那我们在宫中也不算太孤立无援。宫里和宫外都有可以派遣调配的人,彼此联系,相互照应。”
说完,她从腰间解下一块令牌,丢到了宋简的怀里:“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回宫之前,记得把令牌还给我。”
宋简随意将令牌向上抛起,又伸手接住它:“你不是不同意我的计划吗?”
他斜靠在墙上,歪头戏谑地看着宋杳:“还是想看着我死?”
宋杳黑漆幽深的眸子抬起,一汪深泉一样直直盯着他:“死了最好,死了我耳根子清净。”
“你舍不得。”宋简扬起一抹灿烂的笑,眸底的情绪却晦暗难明,不见表面的喜色。
“你的身边只剩下我了。”
“……”
宋杳不置可否:“我要去宁阳侯府了。”
“宁阳侯可不像他女儿那般好忽悠……”宋简停顿片刻,小嘴仍然像抹了毒一样锋利,“到时候别死在我前面,让我黑发人送白发人。”
他们是双生子,是不需要说出口便能了解对方心意的人。
爱意说不出口,便只能用恶毒的话来代替。
每一个“死”的背后都是一句“好好活着”。
宋杳明白,但就是懒得理他,踏出房门的前一刻,她听见宋简飞身跳出窗户的声音。
她顿住脚步,宋简那家伙根本没走远,他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呼吸声,他还在等待着宋杳的回答。
“不会。”
宋杳在回应宋简的话:“祸害遗千年,我们都没那么容易死。”
宁阳侯府。
宋杳没见到宁阳侯,却被他的小厮拦在了外面。
小厮抬着下巴:“你就在这里候着吧,侯爷如今还有公务没有处理完,到时候处理完自然会来的。”
宋杳精光内敛:“我等多久都没关系,但是侯爷最宠爱婕妤娘娘,若是娘娘在宫里出了什么事情,侯爷还不知道会怎么怪罪咱们呢。”
话里虽说得是咱们,但实际上只会怪罪拦路的小厮一人。
宋杳嘴角噙着笑,就这么看着对方脸色和态度骤变:“姑娘莫怪,我再去帮姑娘寻寻侯爷。姑娘若不嫌弃,直接去侯爷书房等着就好。”
书房?
宋杳浅笑着点头,她可是求之不得。
小厮既然会让宋杳进去,那必然是知道书房里面不会有什么机密的情报。
但宋杳并不嫌弃,对她来说,机密的情报当然最好,但从寻常的往来信件中也可以分析出不少有价值的信息。
她捧着烛台,推门而入。
宁阳侯的书房比寻常人家的房子都要大,他身后一整个柜子放置着他收藏的奇珍异宝,即使在昏暗的灯光里都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宋杳的视线只在那些奇珍上面停留一瞬,下一秒就缓步走到了宁阳侯的书桌前。
刚想要翻找信件文书之类的东西,她就听见屏风后面传来一阵微弱的呼吸声,后面好像是有人。
宋杳手上的动作一停,眸光警惕地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袖口,那是藏着匕首的地方。
她脚步轻缓,慢慢地朝着屏风后面踱步。
就在距离屏风不过几步远的时候,屏风后面突然伸出来一只手,在宋杳还没掏出匕首的时候,就将她拽到了后面。
一指粗的绳索反扣住宋杳的手,将她牢牢地绑了起来。
“我不想杀人。”对面的人蒙着面,故意压低了声音恐吓宋杳,“你今日就当没看见我,不然我定会让你血溅当场。”
宋杳声音带着颤抖:“你要找什么东西,我可以帮你一起找,但求你千万不要杀我。”
对面的人意外得很谨慎,不管宋杳怎么示弱怎么设局,都没有让他吐露分毫到这里来的目的。
宋杳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索性不装了,凌厉的剑气席卷而去,划开了对面人的衣袖。
局势瞬间逆转。
她将那人推倒在床上,用膝盖抵住他的小腹,冰冷的刀刃贴着他的脖颈,只需要轻轻一划,那人的小命就会交代在这里。
“说,你究竟来宁阳侯府做什么?”
与此同时,屋外传来了小厮的声音——
“侯爷,您回来了!”
第117章 宫斗文里恶毒宫妃的智囊大宫女11
宁阳侯回来了,那就意味着宋杳不能在书房里面明目张胆地杀人。
身下的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唇边溢出一声浅淡的轻笑声。
“要是杀了我,你也解释不清楚。”
宋杳眼神一凛,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个人说得没错。
她在宁阳侯眼里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丫鬟,但若是有朝一日突然得知自己身边的人身怀武功,还在自己的书房里面杀了一个人。
就算这个人是闯入书房的贼人那又如何?
远忧哪有近患可怕。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是无声的逼迫,将宋杳赶到了两难的境地去,仿佛她现在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人离去。
但是……
只见宋杳挑了下眉,一双杏眼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她挥舞着手心里的尖刀,寒光一闪,硬生生地扎进了身下人的胳膊里面。
男人额间瞬间浸出一头冷汗,他咬牙:“你……”
宋杳的膝盖抵住男人的胸膛,以一个居高临下的姿势压制住他。
她微微垂着头,瓷白的脸上晃着微弱的烛光,嘴角噙着温柔至极的笑,和手里那沾染上鲜血的匕首显得格格不入,连带着那笑容都显得阴鸷冷硬了起来。
“跑吧。”宋杳声音轻柔,像是情人之间的低语,“刀上有毒,现在毒已经顺着伤口深入了你的五脏六腑,药石无医。”
宋杳松开了男人,细细整理了自己衣服上的褶皱:“只要你跑出宁阳侯府,不管你以后死在哪里,都不需要我解释了。”
推门的声音和那人翻窗逃离的声音杂糅在一起,让后者在黑暗之中显得并不那么突兀。
000看着宋杳毫不收敛地动作,忍不住提醒道:【杳杳,别把纪明修真的给弄死了。】
宋杳掏出帕子擦了擦刀刃上的血迹,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纪明修这个人野心勃勃,女人对他来说是最没用的摆设,更别提我现在在他眼里还是个蠢笨的花瓶美人。】
【比起逆来顺受的温柔花瓶,还是能随时给他一刀的蛇蝎美人来得更有吸引力。说到底,就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000听得一愣一愣的,它突然觉得杳杳的身影伟岸了起来。
简单来说,就是一直调皮捣蛋的孩子突然长大了的欣慰感。
000一边呜咽,一边抹着眼泪:【突然发现杳杳你长大了,呜呜呜,这么靠谱的杳杳真是让人不适应啊。要不你再和我顶顶嘴吧。】
宋杳:【……】
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但是像统子这种主动要求顶嘴的还真不常见,000不会有点那啥属性吧。
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宋杳回话的000睁开眼睛,正好看见宋杳欲言又止又一言难尽的表情。
宋杳:【注意安全。】
000:【啊?】
…
一位身着绛紫色纹雄狮的锦袍男子推门而入,他不过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面色儒雅,只不过眉目间带着几分久居高位的倨傲,把那几分儒雅给消磨的干干净净。
这便是风头正盛的宁阳侯李确。
宋杳福身:“奴婢宋杳,给侯爷请安。”
李确负着手,径直走到了书房的主位上,才抬手道:“免了吧,先说正事。”
正事,说得自然是李嫣熙的事情。
宁阳侯李确和夫人感情甚笃,伉俪情深,成婚后不久便得了一个女儿。
然而好景不长,在李嫣熙三岁的时候,夫人病逝,只留下孤零零的父女二人。
李确将自己全部的爱和思念都倾注到了李嫣熙的身上,也养成了她无法无天的娇蛮性格。
“娘娘被人诬陷谋害皇嗣,皇上发了大脾气,也不管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就将娘娘禁足在了锦绣宫里。”宋杳眼睫垂下,低声啜泣,“宫里的人惯会拜高踩低,娘娘性子高傲,受了很大的委屈。”
宋杳出宫的时候哪里见到李嫣熙了,但她说得凄凄惨惨,好像全后宫的人都在明里暗里的欺辱她,这话就像刀一样戳进李确的心里。
他皱眉:“皇上用一个还未成型的孩子就惩治娘娘,未免会寒了为他出生入死的臣子的心。”
宋杳在一旁悠悠附和:“现如今皇上子嗣不丰,为了江山社稷,绵延子嗣,皇上可看重婉昭仪这一胎了,娘娘这是撞到了皇上的痛处。只能说背后布局之人通晓圣心,着实可恨。”
“若只是后宫之间的斗争,奴婢尚且可以为娘娘争一争。但若是涉及到前朝党派之间,奴婢便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过问的。”
“党派……”
李确拧眉思索,确实如此。
前朝和后宫虽然看上去是分别独立的,但其实在它们之间,却像有一团团无形的丝线缠绕着,将它们隐秘的联系在了一起。
李确在战场上杀敌立功,只要边境有战事,那皇上就不能随便动他。
但嫣熙不同。
后宫里面有很多女人,她们有的是阴私的法子让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后宫里面。比起有硝烟的战场,后宫更像是死寂的潭水,一不小心就会溺毙在里面。
宋杳一人在宫中人微言轻,怕是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受挫,与寻常人周旋浪费的时间越长,嫣熙就会受更多的苦。
李确拿起桌子上的毛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对折起来递交到宋杳手上。
“这是本侯在宫里的势力,你拿着这封密信可以随意调用。”李确对宋杳很放心,“本侯也会在前朝给皇上施压,让皇上早日把娘娘放出来。”
宋杳将头垂得更低,双手接过了那封密信。
父母之爱子,心乎惟疾忧。
正如宋杳所猜想的那样,李确只要一听到关于李嫣熙的事情,原本的聪慧和谨慎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满脑子都是女儿如何。
先提及李嫣熙在宫里过得如何不好,再恰好引出自己在宫中人微言轻,不能随时帮衬她。
不等宋杳多说,李确自然会把资源送到她的手里。
还是亲手的,急切的,心甘情愿的将它们送给她。
这是宁阳侯府在宫里积累的钉子。
宋杳原本平静的心湖开始剧烈地起伏,这是她第一次将如此之大的权柄握在手心里面。
她并不满足于此,她会记住今天的感觉,然后一步一步地向上攀登,直到手握住那至高无上的权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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