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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你的宿命。”魔灵的手掌拂过她的手背，霎时凝结出细碎冰晶，就像一面镜子。
冰晶凝结的镜子中，她看见魔灵趁她失去真火印的瞬间，冲入了她的体内，与她融为一体。她周身很快爆发出黑色的魔气，眉心眉梢尽显可怖丑陋的魔纹。
“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怎么可能和魔灵……”
西鹭骇然看着渐渐魔化的自己，已经语无伦次。
自从被陆吾强行推入问天阁，直到天道说出一切真相，并为她展示的种种预言，都在一步步将她拽入无法挣脱的深渊。
她就像个四肢早已被他人攥在手里的傀儡，即便走两步，都是别人牵着线安排好的。
西鹭捂着脑袋，头痛欲裂地跪坐在地上。陷入混乱和挣扎中的她，并没察觉太虚之境开始发出一阵阵的震颤。
震动平静之后，有人从她身后将她拥在怀中，然后把她抱起来。
她如惊弓之鸟，刚要挣扎，熟悉的声音令她刹那松懈下来：“鹭鹭……”
“你不必听任何人的话，包括天道。”无夷的声音格外温柔，仿佛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令她的情绪逐渐平复。
西鹭将脸埋入他胸膛，寻获短暂的安宁。
“我想离开这……”她说。
至少这一刻，她急需依赖他，在他怀里躲避那些毫不留情扑向她的狂风暴雨。
第78章 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但是没门！
要在问天阁找人并非易事，需破双重迷障：一破万千世界的混沌乱流，二渡虚实相生的太虚幻境，方能见真。
无夷能准确地找到这里，其实是天道的授意――为了让他也同时了解过往前因，并知晓所有预言，遂将他阻隔在时空之镜内。
无夷其实就站在西鹭身旁，他能看见她所看见的一切，亦能听到她和天道的对话。只不过因为天道设立的时空之镜，西鹭对他的存在浑然无觉。
见到她安然无恙，他稍稍放下心来。
方才进入问天阁，听四位尊神说此处不会影响她的寿命，除却在太虚幻境待得太久而亏耗心神，对她没有致命的伤害，他才会默默留在时空之镜内。
实则，他也想知道太一穿越时空而来的真相。
听到她问天道，自己是否会步金乌后尘而死，他已难忍受。而后看见另一个预言居然是西鹭变为魔灵，他再也无法平静地旁观。
看到西鹭因为无法承受预言而跪下来，双手抱头的她，指尖深深掐入云鬓，看起来无助又痛苦。
他心急如焚，运力开始冲撞时空之镜。
“信使终将殒命于魔灵，或成为新的魔灵。”天道徐徐的预示更是令他怒不可遏。
他周身猛然凝聚又爆发的神力致使时空之镜出现蛛网般的裂痕，甚至因力量调运得太过迅猛而冲击了自己的心脏，又因担忧而顾不得身体的疼痛。
力量排山倒海般从体内不断地迸发，一遍遍地撞击时空之镜。
终于打破这层镜障，他刚刚踏入西鹭所在的空间，时空之镜瞬息坍塌。
眼看西鹭摇摇欲坠地往下倒去，他赶忙闪身将她抱住。察觉她的身体因无法抑制的恐慌而抖动了两下，着实心疼。
她不该是背负延续钦原血脉的子悠，也不是背负挽救苍生重责的信使。
如今的她，只是妖族的公主西鹭。
*
“我带你离开。”无夷抱起西鹭，正要抬手破除幻象。
太虚幻境的上空陡然出现一片星光璀璨的天河，无夷一眼就认出，那是九天之上的天河，因他的闯入而显现。
在他迟疑的当下，天河上的一圈熠熠星光忽然往下延展，须臾凝固成一座圆圈形的牢笼，朝他们二人所在的位置直坠而下，欲将他们囚困在其中。
无夷抬眸时，瞳孔泛起凛凛寒光，脚下骤然蓄积神力，神力爆发出的银光很快在半空汇聚成一条冰龙。
“我要带她走。”无夷强调罢，冰龙仰头朝坠落的牢笼飞去。
它大张龙口，呼吸之间，寒气冷冽。接近牢笼之际，龙口果断喷出冰霜，瞬间将其冻住。继而猛地撞去，凝结成冰的牢笼顷刻间破碎成渣。
无夷拂袖盖过西鹭的头顶，替她挡住簌簌坠落的锋利冰片。
等天河消失，冰龙掉头俯冲，盘旋在他们上方。
天道的声音携雷霆威力，重重地压在无夷肩头：“你可以带她走，但必须在此处作出承诺。”
无夷双肩发力一震，便将肩头的威压瞬息化解。
“除了她，我不会对任何人作出承诺。”他回得坚决。
“你应该先听听是什么承诺。”天道说。
无夷不再与他纠缠，叫冰龙立刻破除幻象！
冰龙是他神力凝聚的分。身，行动皆听从他的意念。
这冰龙随即摆尾定在半空，龙眼迸发毫光，龙鳞骤然竖立。一片片的龙鳞变幻出数不尽的银丝，忽如飞箭射向四面八方。
同时，一声声龙吟携万钧之力冲荡太虚幻境，幻境很快裂开了缝隙和缺口。
方才飞射出去的银丝纷纷攀附可以着力的缺口，开始用力拉扯，整个幻境开始震动。
随着银丝愈加强硬地拉扯，幻境的震颤比先前无夷冲击时空之镜时还要剧烈。因拉扯而剥落的幻境碎片，从四周纷纷坠下来。
西鹭隐约听到几声龙吟，但因无夷的广袖挡在她耳侧，犹如罩上了一道结界，导致听到的声音略微模糊。
紧接着，她便感觉周围一阵晃动，不由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就见漫天的星光般璀璨碎片犹如落雨一般，洋洋洒洒飘落。还没贴近他们，就已消散。
透过逐渐崩塌的幻境，她看到上空高悬着一条巨大的冰龙。冰龙全身龙鳞往四面八方发散出银丝，正在拉扯幻境。
整个幻境已经破碎不堪，随时面临坍塌，天道突然出声：“即便破除幻境，你们也逃不出混沌空间。我若不引导，你们永远都回不去。”
面对天道的威胁，无夷不予理会，吩咐冰龙继续破除幻境。
“无夷。”安静许久的西鹭忽然扯了扯他的袖子。
无夷低头看去，语气尽力温和：“别担心，我会带你回去。”
但他神色间的冷厉还没来得及收敛，西鹭岂会看不出他正压着怒火，恐怕早已对所谓的天命心生不满。她也知他会竭尽所能带她离开，但和天道抗衡能有几分胜算，她心里没底……
西鹭手指又轻轻攥了攥他衣袖：“你放我下来，我们合力冲出去。”
无夷正要拒绝，天道插过话：“你若承诺我的条件，我就收回她体内的真火。”
无夷一顿，叫冰龙停手，问：“什么条件？”
天道：“陆吾体内继承的不只是太一的神力，他生性狠绝，有重造天地的野心勃勃，正是太一神魂分割出去的魔灵。你将陆吾斩杀，魔灵就能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扭曲的时间缝隙便能修复，新的天地秩序即将步入正轨。”
西鹭瞪大眼，岂料天道所谓的承诺，竟是要无夷的命！
“不可！”她紧紧抓住无夷的手臂。
“我会收回她体内的真火。”天道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接着说：“她将不再是我的信使，与魔灵之间的共生宿命也将不复存在。”
无夷漠然的神情掠过一丝动容，须臾恢复平静：“我若杀了陆吾，魔灵再也威胁不了她，何必要你多此一举收回她体内的真火？”
“只要魔灵存在，身为信使的她就会死。只要你选择复活‘太一’的神魂，她很可能也会死，也可能因为你错误的选择而成为新的魔灵。不如我说得更为直白，你敢赌一把方才的预言吗？”天道一句反问便叫他哑口无言。
“你这是拿我的命威胁他！”西鹭终于忍不住，恼道：“天道竟这般冷酷绝情，全无一丝一毫的悲悯之心！”
“天道本无心，须以天地阴阳法则为考量，以万物生息秩序为优先。当初太一撕开时间缝隙，屡次逆转时空，险些造成时空崩塌，天地恐将毁于一旦。而今法则、秩序逐步恢复，理当要清除一切错误的源头。”天道说：“斩除魔灵，收回真火，就能遏止错误继续延续。”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而显得格外无情。
不讲人情，不计冷暖，只纠正时空中存在的错误，让世间恢复如常，这就是天道。
西鹭见无夷蹙着眉，俨然在考虑天道提出的条件，她慌了神，也越发恼怒。
“可这些错误都有你的功劳！”她激动地骂道：“你让太一帮你掌管天地，却给了他不死不灭的神魂，令他在无尽的孤寂中煎熬。魔灵诞生后，你派金乌协助，令他心中燃起活着的希望，又被你那不可违逆的宿命给浇灭！”
西鹭直接从无夷怀里跳下来，稍喘两口气，继续斥道：“如今为了纠正你犯下的过错，却又不能亲自杀了太一，就想方设法逼他自残自灭。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但是没门！”
说罢，她抓住无夷的衣襟：“咱们走！”
无夷握住她的手，安抚一般地拍了拍。他还没开口，天道就催促道：“你若承诺除去魔灵，我立刻收回真火，不然……”
话音刚落，西鹭浑身陡然一热，热力迅速汇集在颈侧。她下意识伸手去摸，烙铁一般的灼烧感令她顿时抽了一口气。
无夷发现她的异常，连忙撩开她的领口，就见她颈侧异常通红，且渐渐浮现出金橙色的真火印。
他正细细观察，忽然察觉周围有异常的罡流。警觉地抬头望去，即见数不尽的锁链从幻境的裂缝中探出，迅速冲向他们。
无夷周身爆发的寒气将贴近的锁链冻住，神力一荡，碎成齑粉。可新的锁链源源不断再生，他抱着西鹭在锁链间辗转腾挪。冰龙亦不断喷出冰霜将锁链冰冻，继而碎裂。
随着越来越多的锁链逼近，冰龙已经无法自如应付，整个空间被锁链充斥，无夷的衣袍也被锁链锋利的边缘划破数道裂口。
忽然，一道锁链自他背后猝然穿过，直接穿透他的肩胛。奇怪的是，锁链对他并没造成任何伤害，甚至当他移动身形，从而挣脱锁链时，也丝毫感觉不到异物扎穿身体的痛感。
正迷惑，一道锁链突然穿透西鹭的脚踝，整条锁链蓦地透明，并化作流光瞬息没入她的脚踝。
当他察觉这些锁链其实是在追着西鹭时，愕然怒道：“你要对她做什么！”
“这些锁链是可以缠绕在神魂上的禁咒之链。”天道说：“你既不愿承诺，我只好与她的神魂结下禁咒。待你履行承诺之日，我自会解开她的禁咒，也会消除她体内的真火。”
天道语毕，西鹭忽觉脚踝似有针扎，禁不住瑟缩。
无夷发现她的异样，连忙将她护得更紧。冰龙也刹那壮大数倍，将他们二人护在中央。
即便没有锁链，他也会考虑为了消除她体内的真火而作出承诺。可天道实在攻于心计，知道如何能迫使他立刻屈服！
西鹭咬牙忍住剧痛，摇头道：“天道看不透我的结局，所以即便你杀了陆吾，我也可能会死。他不过想借你的手扼止魔灵的诞生，纠正他的错误，不要陷入他的诡计中！我们离开这里，往后我能活一年也好，一个月也罢，俱无怨言，但不愿你我余生被他操控！”
说罢，她抓住无夷的手，神力徐徐自掌心释放。
在天道的预言中，无夷可以将两人的神力融合，以此灭杀自己的神魂，或许两人合力能与天道抗争。
“我们离开这里！”她坚定地望着他。
看着她强忍剧痛，神色却无比坚定，无夷纠结不已。他并不想被天道操控，但他更想尽全力保住她的命。
他还没下定决心，一只红橙色的钦原鸟自西鹭身上释放的神力凝聚而成。钦原鸟仰头冲出冰龙保护的范围，对着锁链喷出熊熊烈火，锁链遇火则红，登时红得通透。
冰龙顺势朝火红的锁链喷出冰霜，顷刻粉碎一大片。
整个太虚之境在他们的合力之下，忽而火海滚滚，忽而冷如冰窖，不消片刻，锁链新生的速度已赶不及被摧毁的速度。
眼看幻境的裂缝及缺口越来越大，钦原朝着四方猛烈扇动翅膀，神力震荡过后，幻境开始变形。冰龙亦紧随她歇息的间隙，携神力怒吼。龙吟如一阵阵雷鸣，不遗余力地冲击幻境。
很快，幻境连同万千锁链轰然崩塌。
四周顿时陷入黑暗，他们已进入混沌空间。
“若无我引导，你们便要永坠混沌，哪儿都去不了。”天道仍未放弃地提醒：“你要作出承诺吗？”
话音刚落，前方忽溢出些许光亮。
渐渐，光亮越来越多，范围也越来越大。
二人定睛望去，竟是太一的四个神格：太清、太平、太玄、正一俱显法相，徒手撕裂虚空。
四神踏入混沌空间，为他们指引出路。
第79章 天道的苍生与我何干，你的生死又与我何干？
昏沉的混沌中，太清法相的指尖凝出金光，在虚空划出一具残影，“这是太一消散前的一缕残魂，一直沉睡在此。”
“天道未言全貌――”太清解除太一残魂的封印，指尖一缕灵力化作的金光逸出，钻入残魂的眉心。
太一残魂缓缓睁开眼，眸眼是水一般的清冷。
他漠然环顾众人，最后落向无夷，便道：“除了我们自己，天道无法杀死信使，这是信使诞生时的命格。”
“天道当初降下天谴屠杀神族，实则是想借此清除陆吾和钦原族，重新恢复天地秩序。岂料天谴对陆吾没有伤害，钦原虽灭族，但因你体内有真火，幸运地活下来。我也是那时才知钦原死后，真火印以女承母的形式延续下去，而你继承了金乌的真火印。”这话是看着西鹭说的。
“既然我体内有金乌遗留的真火印，你为何要杀我？”西鹭问出萦绕心头许久的疑惑，“只是因为我的存在可能导致‘太一’复活，你为了阻止魔灵的诞生？”
太一盯着她，眼睛隐隐闪过一抹血色的红光。
“为了复活金乌。”天道的声音忽然响起。
西鹭和无夷闻言，俱是诧愕，就听天道继续说道：“当发现你体内有金乌的真火印，而这个世界还有两界土，足够他一次次地尝试复活金乌，他便忘了初衷。”
话音刚落，太一眼中的血色逐渐显现。
“完成金乌夙愿的太一神魂早已消失，这缕残魂是太一对金乌的执念，亦是藏在问天阁的魔灵。”天道道出实情。
西鹭不敢置信地看着昔日被神族崇敬的天皇大帝太一，不免痛心，亦忿忿不平：“‘太一’得知自己早晚会催生魔灵，并导致毁灭天地的浩劫，他便任由你将自己的神魂炼化成神力，并剔下灵骨，埋在深渊。如今你竟因一念之差再度成魔！”
“你方才不是振振有词地将魔灵的诞生归咎为天道的无情吗？”太一冷嗤：“金乌为苍生耗尽心力，不过是天道用来消除魔灵的工具，用完便弃。天道为了纠正错误可以借刀杀人，我为何还要维护他的天地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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