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睁着眼睛说瞎话,有谁会信呢?
王氏其实也没指望张家和侯家的人相信她的话,她为的就是让贾琏和迎春念她的好,好让她躲过这一劫。
迎春对王夫人的哭诉心中毫无波动,先不提迎春本就没得到过王夫人的特别关照,便是有,这点鳄鱼的眼泪也不足以让迎春放下杀母之仇。
至于贾琏,他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但在王夫人的手拉过来时仍旧下意识的避开了。
贾琏本就不是个狠心的人,当初决绝的不管生母的死,那是因为贾琏更看重父族这边的亲人,更看重自己本身作为贾家继承人的利益。
在贾琏看来,为了保住整个家族,牺牲他的生母是不得不为之之事。更何况生母已经没了,难不成他还要和父亲祖母决裂吗?
但是如今知道原来他母亲曾经是不用死的,原来他们大房原本这些年也不必在府里名不正言不顺的当着没有权利的袭爵人。
是对他向来极好的叔母害死了他的亲兄长,这才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贾琏自然无法继续对王夫人尊敬濡慕下去。
看着两人的动作,张大夫人眼里终于闪过了一丝满意,她道:“你居然还有脸和两个孩子哭诉,若非你心思恶毒,这两个孩子如今生母长兄在世,日子不一定有多顺遂呢?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你抵赖!今日你贾家若是不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们索性也不要这个脸面,咱们便在衙门里见吧!”
说着便起身要走,贾母赶忙道:“夫人莫急,夫人莫急!我这糊涂媳妇说的恐怕也非假话,当初贾家摇摇欲坠,偏我们不舍瑚儿的天资,王氏因此犯下错事也是有的。”
说着又严厉的看向了王夫人,“如今证据和苦主都在,王氏你也莫要抵赖了,想想娘娘和宝玉,你难道想让娘娘因你把脸丢到整个京都吗?”
王氏听明白了贾母的言外之意,是了,她还有娘娘这个女儿,她便是将这罪行认下了又能如何?不过是家族内部倾轧,难不成他们还真的敢闹大不成?
王氏只得叹息道:“当初都是我年少轻狂,一时犯了糊涂闹出如此大祸,亲家如何惩罚我都是应该的,只是,求你们看在我那几个孩子和琏儿与迎春同为贾家人的份上,莫要牵累了他们!”
贾母也道:“我知道知道了这事亲家们心里定然愤恨,但大家子都是折了胳膊往袖子里藏,为的不还是全家的颜面。此事闹大了,贾家的门楣不光彩,琏儿和迎春又能有什么好处不成?”
唐明月道:“老太太这么说,那可想好了该如何处置王氏?这可是四条性命,其中可还有您老人家两个嫡孙呢,若是只让王氏在家庙出家,去庄子上精心这种惩罚您也不必说了。我们今个过来,为的就是血债血偿!”
唐明月这话,就是将张夫人和她肚子里那个孩子的死因也推到了王夫人身上。
毕竟,若是贾瑚没死,贾代善夫妻为了不让继承人心中起嫌隙,确实没打算那么简单粗暴的要了张氏的性命。
贾母自然不会反驳说张氏是她的锅,也就默认了王氏的罪行,但是张家和侯家想要王氏的性命,这绝不可能!
贾母叹道:“我知道这本是应该,可王氏乃是宫中贤德妃娘娘的生母,王氏莫名暴毙,贤德妃娘娘岂可干休。
更何况王子腾如今位高权重,他又最是看重王氏这个妹子,恐怕也会不依不饶。
我知道侯家和张家如今都今非昔比,但为了十几年前的仇恨闹出这种事,你们还是想想吧。
倒不如各退一步,我家有一家庙铁槛寺,我会对外宣布王夫人醉心佛法,于铁槛寺落发出家。之后王夫人一应用度皆与铁槛寺尼姑一般无二,不会给她任何优待,让她余生吃经念佛为她害死都人赎罪。
而作为补偿,我会将王氏的嫁妆体己一分为二,平分给琏儿和迎春。再有我贾家会从祭田里拿出百顷良田,四个庄子作为赔礼,你们看如何?”
这就是在明晃晃的拿王家和贤德妃压人了。
唐明月与张家两位夫人对视一眼,“老太太既然如此态度,那也不必继续商讨了。您说的对,为了两个孩子的名声,我等的确不该把事闹得人尽皆知。但我等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总有那个门路,让人给我们评评理。”
说着,两家人不顾挽留,立刻离开贾家。贾母立刻派人追上,那个婆子却是道:“两家的车马径直往皇宫去了。”
贾母捂住心口,看着眼前的王氏,怒骂道:“你和你那外甥一个德行,那就是个惹祸的头子!你这是要害死你的亲女儿啊!”
贾母是真没想到张家和侯家会说翻脸就翻脸,在贾母看来,张家和侯家的老人都没了,如今活着的不过是兄嫂,对出嫁的姑奶奶便是有感情也不会太多。
给出足够的赔偿,再明言让王氏好生的受苦,总能交代过去。
而且贾母这么做也是大家族的常态操作,若是不满意,可以继续商谈嘛。
可谁能想到张家和侯家丝毫不按照潜规则行事的,体面的家族说什么衙门见不都是在施压吗?谁家真的一言不合就出去告状,把家中的丑事闹得满城风雨啊!
此时贾母真的后悔了,早知道这两家这么混不吝,她还不如直接承诺让王氏“病逝”算了,反正有张家和侯家做靶子,二房的儿孙也恨不到贾家身上。
但此刻,一切都已经晚了!
贾母并没有继续对王氏交代什么,而是拉着贾琏与迎春的手。
“我知道是我这个老婆子保住这个蠢妇是伤了你们的心,对不住你们。但你们为家里想一想,如今全家都靠着娘娘才能维持住如今的地位。
娘娘好,贾家才能好。那蠢妇是娘娘的亲娘,咱们不能让娘娘和家里离心,更不能毁了娘娘的名声啊!”
迎春嗤笑道:“老太太这话和我说也没有用,如今舅母已经选择进宫了,想来娘娘的名声已经保不住了。您不赶紧将这毒妇处理了,好歹让宫里知道贾家的态度,还拖着干什么呢?
还是老太太希望我到贵人面前反口,为王氏求情,指责舅母污蔑王氏?老太太,您和我都清楚,我长这么大靠的是父族还是母族,不落井下石已经是我念着贾家这些年的养育之恩上了!”
说着迎春也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再没看跪在地上的王夫人一眼。
贾母看着迎春这决绝的模样,心知这个孙女和家里是彻底离心了,侯家那群人到底是把这个孩子给彻底拉拢走了!
便是养个猫猫狗狗时间长了都是放心不下的,更何况迎春是贾母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和迎春闹成这个样子,贾母自然难过,但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赶紧把此刻的危机应付过去。
迎春其实猜对了,贾母拉住迎春和贾琏,为的就是让这两人给王氏求情。
毕竟这两人才是苦主的亲弟弟亲女儿,若是他们不追究,贾母再卖卖她这张老脸,又有甄贵太妃和元春的情分在,贾家虽然注定要付出代价,但此事或许还能得个贾家能接受的结果。
如今迎春毫不配合,贾母只得把最后的希望都放在了贾琏的身上。
贾母叹息,“迎丫头到底被侯家教坏了啊,她怎么就不明白,她姓的是贾,她和贾家才是利益永远绑在一起的人啊!
琏儿,你可不能糊涂,你可是贾家的继承人,贾家若是倒了,你以为张家会管你吗?你别忘了,你娶的也是王家的女儿!”
贾琏本还左右为难,但听到贾母提起了王熙凤,想到王熙凤如今的情况,更想到他当初为了表示自己的态度在母亲的祭日成亲,终是愤怒占据了上风。
贾琏道:“老太太,您让我为二婶求情,我也做不到。我知道您担心贾家和王家的关系,但您也说了,凤哥儿也是王家的女儿,有凤哥在,咱们和王家的关系总断不了。
至于娘娘,老太太,张家和侯家已经去了宫里,娘娘的尊容我也管不得了!”
第54章 贾母眼见着打算落了……
贾母眼见着打算落了空,心知没办法以情动人,便对鸳鸯道。
“快快去东府将蓉大奶奶请过来,记住一定让蓉大奶奶换身朱红色的衣服,再让她将那块蟠龙纹玉佩挂在身上,随我和王氏一起进宫!”
当初秦可卿沦为私生女,主要是皇家怀疑秦可卿的血统。
毕竟叛党能往行宫里安排人行刺,那为什么不能安排一个奸夫或者干脆弄一个假龙种呢?
但随着秦可卿长大,任谁也不能说出秦可卿和义忠亲王没有血缘关系这句话。
秦可卿的眉眼和嘴唇与义忠亲王根本就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若非秦可卿是义忠亲王一众子嗣中最肖父的存在,在秦可卿有那么一个害的义忠亲王颜面大损的生母的情况下,秦可卿也不能受到义忠亲王那么多的照拂。
贾母知道太上皇在逼反了义忠亲王后对于义忠亲王始终有愧,否则不会再三厚待义忠郡王府。
贾母如今让秦可卿出来,又换上义忠亲王惯喜的颜色和玉佩,只盼着能让太上皇心软,想起贾家对太上皇的忠心,能够将此事压下去。
至于雍和帝这边,贾母是不敢指望的。
张家和侯家都是新帝的肱股之臣,而贾家有的只有一位娘娘,贾母还是清楚皇上这种生物的,并不觉得皇上会为了爱妃就落心腹大臣的面子。
贾母本不想等那两个倒霉亲家告完状后自家再进去申辩,毕竟若是这么做宫里的贵人先入为主本就对贾家更加不利。
但无奈,张家和侯家能直接进宫,那是因着侯晗茵在皇后那里受宠,她本就有随时入宫的权利。
而曾经贾母也是有这份权利的,在贾代善还活着的时候。
但如今,看着眼前惹下如此祸事的王氏,看着被自己叫来,完全慌了神的一众儿孙,贾母第一次体会到了有心无力之感。
但贾母活着一日,便不能不管整个贾家。
贾母派赖大去寻和贾家关系不错的戴权,让他千万把此事告知甄贵太妃,并保证此事只要成了,无论这件事贾家有何结果,定然会给戴权和甄家足够的好处。
未多时,宫中便有一个太监过来宣旨,贾母赶忙示意贾赦塞过去一个荷包。
“公公可知,我等是要前往哪座宫殿听训?”
这就是在问是谁来审案了,此事说到底就是家族内部倾轧,涉案人员和苦主也是女眷和幼儿,并没有牵连到前朝官员。
所以如今宫里的主子,皇上皇后太上皇太上皇后都有权管理。
而对于贾家来说,最好的结果便是太上皇来处理,其次是皇上,至于太上皇后和皇后娘娘,呵,贾家和甄家交好,府里又出了个贵妃,在皇后娘娘和太上皇后那里可不是个讨喜角色。
那太监也是闻弦而知雅意,笑道:“几位夫人本是先去了凤仪宫,皇后娘娘顾及到贤德妃娘娘不敢擅专,便带着几位夫人去请太上皇后示下。
不过还没等几位夫人说明情况,恰好赶上甄贵太妃向太上皇后请安,如此倒是惊动了老圣人。如今圣人、皇后娘娘、甄贵太妃、贤德妃娘娘和几位夫人都在寿康宫等待国公夫人呢。”
贾母闻言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是有了把握。却也不敢迟疑,带着王夫人和秦可卿一起入了宫。
这是贾母自从贾代善过世后第一次踏入宫门,在贾代善去世前,贾母一直是宫里的常客。
出嫁前,她是尚书令的嫡女,是京都数一数二的贵女,她是公主郡主们的手帕交,每年都有机会进宫参加宫宴。
出嫁后,她是国公府的世子妃、国公夫人,她的夫君是少年英才,是手掌大权的心腹权臣,她的地位甚至比许多亲王夫人更高,每每进宫总会得到宫中的特殊照顾。
但那样的荣耀随着贾代善的死亡戛然而止,她的儿子们不争气,她的女儿早早过世,她仍旧是国公夫人,却只剩个空架子了。
贾母在守孝结束后曾经参加过一次宴会,明明姐妹们对她仍旧和善,小辈们仍旧恭敬,但贾母却感受到了那无言的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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