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此后贾母再未出席过府外的宴会,哪怕几年前贾母精心教养的孙女成了妃子,贾母也未曾入宫,她不愿意直面自己地位的跌落。
贾母本以为她再一次踏入这皇宫,为的会是庆祝有她贾家血脉的皇嗣诞生,是为了庆贺贾家再一次崛起的希望。
但可惜,贾母的再次进宫却只能将曾经的骄傲彻底放下,以自己最卑微的模样祈求上位者的网开一面。
贾母的做法是成功的,至少太上皇在看到满头银发,满脸疲惫悲伤的贾母时不由得想到了曾对他忠心耿耿的贾代善,神色越发温和起来。
“国公夫人快快请起,您是忠良遗孀,怎可轻贱了自己。来人赐座。”
太上皇直接吩咐,丝毫没有给皇上面子,虽说此事到底只是内宅纷争,但如此行事,透漏出的信号也颇为惊人。
太上皇与皇上间的关系越发紧张了!
甄贵太妃笑意越发浓厚,她柔声道:“史家阿姐,你快快坐下,难不成还和宫里见外不成?”
贾母起身坐到了下首,刚好在唐明月对面的位子坐下。
太上皇后道:“陛下,你与皇上都看过了证词与证据,太医院院正也证明了这两件东西上的毒药,王氏的罪名可谓板上钉钉,只不知该如何审理?
按理说此等毒杀夫家继承人,残害夫家女眷的人,该处以死刑。不过顾及贾家百年的荣耀,此时哀家想着秘密处理也就是了。”
太上皇却不同意,先不说甄贵太妃说了不少好话,也不提王氏的亲女儿可是太上皇亲自赐下来的,太上皇不想打自己的脸。
光是看原被告双方是谁,太上皇就没办法不偏心。
张家,那是教坏了他的好大儿,还背叛他投靠了雍和帝这个和他抢权力的逆子的叛徒!
侯家,那是一心帮助逆子,给他添了许多麻烦的无礼之徒!
贾家,这是他的忠臣啊!当初义忠亲王出了差错,贾家说换继承人就换,说逼死长媳就逼,还把长孙女继续送进宫尽孝尽忠,这是多么忠诚啊!
尤其在看到秦可卿的那一瞬间,太上皇的心越发软了,想到贾敬为了老大始终不发一言不再为官,想到贾赦闭门不出沉迷虚幻,这也是为忠心的臣子啊!
虽然他们忠心之人并非是他这个太上皇,但作为老大曾经的属臣,这也是贾家的气节。他们还将老大那可怜的女儿照顾的这样好,这就更加不易了。
哪像张家,号称清流之首,却轻易的改弦易辙,哪里是忠良之人!
太上皇是忘了张家曾经在他和义忠亲王之间当夹心饼干的悲催日子,也忘了他曾害的张家险些家破人亡之事。
当初张家全家下狱,连旁支都尽数受到牵连,受影响的自然不是只有嫁入贾家的张家嫡系嫡长女一人。
张家沉寂的这些年来共有三个已经订婚的女郎被退婚,一位出嫁的姑娘被休弃,五位出嫁女被夫家冷藏,两位儿郎的未婚妻另寻了婚事,剩下的儿女婚事多少也有些差强人意。
不能说张家有眼无珠,找的亲家都是见利忘义之辈,只不过人皆自私趋利避害罢了。
不离不弃的高尚之人自然该受到追捧,但如这种见风使舵之人也只能叹一句人性如此。
张家无辜被太上皇折腾成了这个样子,太上皇居然还指望张家仍旧对他忠贞不二,还真把儒家那套所谓的三纲五常当成金科玉律了?
太上皇怕是忘了,人家三纲五常后面可还有个但书呢!
你一个为君已经不正的,居然还指望臣子不另投他门,真是人老了,想的倒美!
太上皇道:“此事怎可如此宣判?贾瑚为小辈,那时又是谋逆罪臣之后,王氏此事虽然不慈,但到底是一心为君王尽忠,为家族安定。
自古忠孝尚且两全,更何况王氏又为长辈,怎可为了一个当时殃及家族的小辈赔命?
至于侯氏,妾者立女也,侯氏虽非贱籍,但仍不可与正室相提并论。
王氏虽非侯氏主母,但其身为荣府掌家人为了家族稳定对其小惩大诫本就应当。虽行为过激,但也没有当家主母为妾室陪葬的道理。
朕觉得老国公夫人的办法就颇为不错,但王氏乃是贵妃生母,其影响到宫中妃嫔乃至皇上的名声,不若将落发出家改为带发修行,也不必正式入空门,只一心吃斋念佛为贾瑚与侯氏祈福就是了!”
wtf,太上皇您没说错话吧?知道您不讲理,但您这么不讲理过分了吧!
以前你干这种缺德事不还记得瞒着人吗?如今怎么着,这几年是被皇上蚕食了太多势力,破罐子破摔了?还是为了让自己表现得龙精虎猛,被忠荣亲王那个蠢货上供的丹药终于糊了脑袋?
虽然说皇后示意侯晗茵如今翻脸,为的只是惊动甄贵太妃,让下一步江南的计划能够更加不引人注意,至于能不能在一起这次摁死王氏……
无所谓,反正只要他们这边胜利了,王氏的人头迟早是他们这边的,能不能弄死王氏并不重要,但您这样偏心眼真的让人连接话都不能够啊!
被太上皇这言论震惊了良久,雍和帝这才反驳道:“怎可如此?国有国法,王氏先后害死了两条性命,且王氏对这二人丝毫没有恩义在前,若是如此轻判,律法的威严何在?
有此为例岂不会让许多内宅妇人为了争权夺利对家族妇孺出手?如此必然会导致世风日下,让大安不宁。朕以为此事必须重判,方可杀鸡儆猴!”
太上皇道:“此事本就不会流传出去,又哪里会对大安有影响?你既然说该以命抵命,若你的皇后一时不慎害了老六家的孩子,皇上,你也会让你的妻子以命相抵吗?”
第55章 这是诡辩,谁都知道……
这是诡辩,谁都知道这就是诡辩,但是皇上却没办法回应。
他今天若是敢说按律行事,老六就敢让他哪个不在意的儿女来次小恙,直指皇后。
最终,到底还是太上皇大获全胜。
侯晗茵回到家中,有些遗憾道:“我还以为今天有机会看到一场刀光剑影,谁曾想看到的只是个蛮横的无耻之徒。
这可真是,太上皇好歹也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太平天子,怎么就这么个德行?”
虽然早在侯晗茵知道太上皇亲自自动手扰乱大安货币体系,纵容官员结党腐败,甚至默许官员里通敌国来满足其奢侈的生活和虚伪的好名声时,侯晗茵就把这位太上皇丢到了昏君序列。
但是在侯晗茵看来,太上皇能坐稳皇位,又能给雍和帝带来这么多麻烦,虽然不是明君,但总能说是枭雄,哪怕蛮不讲理,哪怕嚣张护短,也该有其气度。
结果真的一会面,这不就纯纯是个老登嘛!
这都让侯晗茵对自己这方的成果变得不值钱了,毕竟和一个强者抢夺阵地,自己是更厉害的强者。
但和一个混球抢夺阵地,这并不能说明自己这面有多强啊!
唐明月笑道:“你可盼着点咱们好吧,如果太上皇真的是个强大的枭雄,你以为咱们这几年能这么轻松吗?”
要知道,当年太上皇之所以将皇位给了雍和帝,就是因为雍和帝的政治主张得罪了朝堂上绝大多数既得利益者。
可以说除了一些出身寒门一直被打压的低位官员,和极少数真心一心为民的好官清官,雍和帝再无一丝助力。
也因此,虽然雍和帝为人强硬,太上皇仍旧自信能让皇上成为他的傀儡。
刚刚登基的雍和帝也的确举步维艰,但这并不代表太上皇厉害,只不过皇上那时候筹码太少而已!
看看吧这才几年,太上皇明面的势力就已经被皇上拆分了七七八八,要不是太上皇仍旧代表着皇上皇位的合法性,要不是皇上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暗处的那帮不断搞事的叛党身上,太上皇现在就可以彻底清闲下来了。
就这样的战斗力,你还能指望他有多有气势?
唐明月道:“你要是真的理解不了就想想汉惠帝,想想建文帝,想想晚年的唐明皇,实在不行想想非洲大区都各种奇葩国主,是不是觉得咱们这个太上皇就好理解了?”
真可真是个让人无法反驳,侯晗茵只能叹气,“太上皇命真好,有个好爹啊!”
太上皇前半辈子有太祖留下的良臣名将和充裕国库,一辈子哪怕一点能够称道的政绩都没有,也延续了太平盛世。
等后半辈子把太上皇留下的库存挥霍光,开始各种瞎操作要把国家玩崩了,这老登又很及时的中风,将这个锅给扔出去了。
这未来只看历史数据,谁不得说这是一个太平君主,至少中等偏上。
这命,一般人可真比不得。
不过心里再怎么蛐蛐太上皇,计划还是要继续进行的。
太上皇顺利的扫了皇上的面子,心里美滋滋,所以对侯家与张家恼羞成怒弹劾甄家之事也并不放在心上。
太上皇如今虽然失去了他大半的权利,但只要他活着,甄家就不会有事,至于他死后,哪管以后洪水滔天。
而甄贵太妃与忠荣王眼见着太上皇对皇上那绝对的压制,自然也是毫不顾忌,对于甄应嘉被召入京之事毫无反应。
于是,皇上就这样以一出闹剧轻松的以丝毫不惹人注意的方式将江南最棘手的人物调走,完成了最重要的布局。
而甄应嘉这头根深蒂固的地头蛇离开后,水岳作为太上皇喜爱的堂侄儿,一跃替代了甄家原本的地位,顺利都打入了江南豪强大官之中。
而唐飞宇作为甄家的女婿,同样也开始展露头角,和江南巨商们也开始了称兄道弟。
皇上下了三年棋,在江南终于下成了一盘通杀棋,刀锋隐在暗处,只等最后的信号。
而朝堂上对此毫不在意,因为甄应嘉还在路上呢,征北侯的奏折就先回来了。
在太上皇下令和亲的那一刻,朝堂上的人以为这次冲突该是以和亲求和结束,而皇上任命的所谓水军主帅副将,那自然是不做数了!
可谁知征北侯却八百里加急送来了文书,因为一个乌龙,大和和交趾举白旗投降了,如今可怎么办?
在奏折上征北侯是这样说的。
[和亲郡主金枝玉叶,自然需得我等小心照料。因着郡主此前一直成长于北地,弃车上船后始终水土不服。
我等担忧郡主出事,只得减速慢行,又调动广地战船士兵一路小心护送。
入海后船队遇到大风,船队航线有所偏移,我等正在努力寻找琼州方向,未料碰到一支穷凶极恶的船队。
来人模样怪异,语言不通,举止粗鲁。我等本秉承天朝上国之礼,对其礼让有加,却未料这些怪人狼子野心,竟敢攻击船队!
我等虽本只为护送郡主和亲,但也不敢丢了朝廷颜面,臣立刻命令士兵进行攻击。
圣人龙威庇佑,天朝先贤有灵,那些匪徒不过土鸡瓦狗之辈,怎可匹敌我天朝大军,水匪沉船者十之八九,只留三条小船仓皇逃窜。
臣本不想继续节外生枝,可却发现贼人大胆,舍命不舍财,居然有几个水匪趁乱躲藏在了一艘装载郡主嫁妆的货船上,并趁我等不备,杀死船长夺船而走。
此等奇耻大辱,我等自不能忍,立刻全速追击,见其回到老巢后,以全部火力攻击其营寨。
见其跪地求饶后,臣念着这等水匪若是放任下去会让百姓不安,便带着军队暂时驻扎此地,另派人请琼州卫过来按例处理。
谁知琼州卫过来,却说那水匪原是大和水军,被我炮轰的营地,竟是那大和与交趾的军营驻地。
只叹臣学识浅薄粗鄙,不懂藩属之语,以致闹到此等境地。
但此事乃是大和挑起,万没有我大安低头的道理。
恰巧两国驻地内正有大和国主皇子与交趾国储君,听闻大和国是为了表示对我大安的重视,所以国主亲自过来帮皇子迎亲。
交趾国王储也是为此盛事吸引,为表示对我大安的敬慕,前来观礼。
对于前不久大和军队犯边,以及此次冲突,大和国国主分外愧疚,大和国国主明言如今掌握大和国大权的并非国主而是有异心的将军。
此次臣的反击恰好帮助大和国主清理了谋逆之臣,大和国国君为表愧疚与感激,愿意舍弃国主之位,带领大和子民彻底成为我大安一员,共享太平盛世。
交趾储君也已写下奏表,言此次冒犯琼州本是因为大和叛党逼迫,纯属无奈之举。小臣歼灭大和叛党,亦是对交趾有大恩。
交趾储君为了表示深切的歉意与感激,愿意献出白银五万两娟,粮草五十万石,良马三万匹作为交趾的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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