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开玩笑。
“章导很青睐你妹妹。”
怀愿想起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姑娘,她们宋家人都挑最好的基因长,这两姐妹的模样没有半分相似,却各有各自的花期。
“再青睐也没用,小姑不可能同意让她进演艺圈,哪怕是章导的电影。”
怀愿若有所思地点头,勾了勾饱满流丽的唇:“确实。你知道存导请的男三吗?带资进组那位,听闻是哪位龙头大亨的孙子,人还成,演技是真的稀烂。”
“我认识的哪位地产大亨没有孙子进娱乐圈。”宋昭宁淡淡道:“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你不经常以我女朋友自居?”
怀愿抬手掩唇,秀气内敛地笑:“女性朋友,没有错。”
步行到全景观光的玻璃楼,四面八方的采光,视线被浓郁清醒的绿意填满。
宋昭宁遥遥和坐在里面品茶的费董点头,怀愿却忽然握住她胳膊。
她回头,银色benz映着璀璨日光缓缓泊停,不等门童迎接,身形修长俊朗的司机下车,他撑起华丽复古的遮阳伞,避免伸出来的一截细嫩脚踝被阳光晒到。
宋昭宁眯起眼。
肩宽窄腰,双腿又直又长,阳光晒得微微透明的白色衬衣贴着紧实腰线,没有系统训练过的腹肌隐约鼓涨。
全赖过于优越的身高和形体,就算是网购39.9包邮的买一送二的白衬衫,在他身上也格外吸睛。
宋昭宁常带怀愿出入,护城二代圈里的人她识得七七八八。
“顾小姐呢。”怀愿附耳,轻言细语:“但,闻也怎么……?”
顾馥瞳生得好,巴掌大的鹅蛋脸,梳着大光明,颅顶饱满,遮阳帽和高马尾,一身青春洋溢的白色球服,短裙之下是两条笔直光洁的长腿。
她娇娇气气地对闻也说了什么,闻也面无表情,额角贴着一块白色创可贴,他低声应了什么,距离不近,宋昭宁听不清。
“你陪我啦,我要你陪我!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给你付这个数字,今天你必须陪我!”
年纪轻的小女孩,无论是撒泼撒娇,别有一番动人的滋味。
顾馥瞳不乐意地撅起嘴,眼眸和双唇亮晶晶,她几乎不用重色的化妆品,天生气血充足的面颊淡扫桃粉,她羞恼地跺了跺脚,双手缠住闻也手臂。
闻也眉心一跳,随后平平摇头:“抱歉,顾小姐,我会在车上等您。”
拳击留下来的伤痕不是隔夜就能消除。
无知无觉的顾小姐正好掐到他手臂内侧的淤青。
宋昭宁站在阔叶梧桐投落的绿荫里,淡色眼珠冷冷地看着这两人演豪门大小姐爱上开车穷小子的苦情剧。
“我不同意。”
她委屈得简直快哭了,当众被拒绝的滋味难堪而复杂,“你还要多少钱?我可以加给你!”
声音太大,怀愿不由得侧目。
从指缝漏下一点钱甚至不能购买顾馥瞳身上的一件装饰品,但对于穷苦人家出生的小孩来说,这些钱足够救命。
闻也目光微微闪动,喉结和唇角极端克制,但他在宋昭宁的目光里微微低下头。
动作幅度很轻,她看在眼底,说不出什么滋味。
高傲者为爱低头的故事,宋昭宁已经在宋敛或周敬航身上欣赏,但闻也――
算什么呢?
卑微者为钱低头,似乎更符合普罗大众的印象。
尽管没有喜闻乐见的剧情桥段,却在每天真实上演。
去而复返的经理快步折到她身边,轻轻地咳了一声:“顾小姐,我来替你停车。”
顾馥瞳含着水光的漂亮双眸瞥他一眼,随即抽抽鼻尖,细声细气地说:“好,你去停车。闻也,你陪我去见我大伯,我大伯人特别好。”
娇蛮发作的小姐实在难哄,她打定主意要让自己大伯见一见这寡言冷淡的年轻人,穷小子又怎么样?只要给他一条青云梯,他肯定会大有作为。
不谙世事的千金公主如是想。她沉浸在自己构想的未来蓝图,没注意闻也的脸色愈发苍白。
怀愿眼神转了一圈,她和闻也不熟,犯不上替他说话。
宋昭宁却不一样,她这人最是面冷心热。先前已经因为闻也和席越翻脸,与其让宋昭宁继续和闻也纠缠不清,惹得宋、席两家不睦,倒不如自己出面。
怀愿打定主意刚想解围,宋昭宁忽然截断她未出口的话:“馥瞳,等你很久了。”
顾馥瞳闻声回头,见到是她,小姑娘如被长辈抓包的小辈,双肩细细地塌了一瞬,而后很快直起腰,把闻也胡乱一推,她没用力气,却不慎撞到闻也伤处,他踉跄半步,后腰抵到未关合的车门。
“宁宁姐姐。”顾馥瞳走过来,抿着唇打招呼。
宋昭宁神色平淡地点头:“这是怀愿,这是顾馥瞳。”
女明星的表情管理在圈内颇负盛名,怀愿伸出手,礼貌地与小姑娘握了一下,唇边笑容恰到好处,既不显得疏离,也不过分谄媚:“你好,顾小姐。”
顾馥瞳自幼接受的教育让她不会肆意轻贱任何一个职业,更何况怀愿走到今天,她所斩获的奖项和荣光,和任何一个男人无关。
小县城出来的女孩子能走到圈内一线流量,并且还是难能可贵的演技美貌并存,怀愿怎么不算自己人生的大女主?
顾馥瞳歪着头,双眼轻眨,天真地问:“你认识我呀?”
“见过一面,顾小姐大概不记得。”
和大美女的交谈身心舒服,顾馥瞳转瞬把闻也忘在身后,她不好意思地咬了咬下唇,这类小家子气的小动作由她做来格外可爱。
“不可能啦!我对美女过目不忘。”
怀愿微笑:“以后我会努力让你记住我,用我的电影。”
同时低头打开坤包,撕开一张粉色包装的湿巾纸,沿着顾馥瞳微渗晶莹薄汗的白皙颈部摁揉。
“这儿太阳烈,我们到里面说。顾小姐真是水做的妹妹崽,别晒化了。”
怀愿收回手,明晰腕骨戴一枚水头纯净的翡翠。
按理说她的年纪太轻,撑不起这类饰品,但她言行得体,仪态大方,很博好感。
顾馥瞳眨眨眼,她没见过这种款式的大美人。
她所经营的二代圈子,哪有这样亲切可爱的姐姐?就算是不把自己当幼稚小鬼看待的宁宁姐,也很少露出“我能拿你怎么办”的无奈宠溺。
“妹妹崽是什么意思呀?”
怀愿抬起手,纤柔五指抵着顾馥瞳浓密乌黑的眼睫,遮挡枝桠罅隙漏下的寸寸金芒。
“夸你很可爱,是小女孩。”
宋昭宁落后她们二步,那两位聊上了互加微信的异父异母姐妹也没时间分一眼看她是否跟上。
身后传来车子引擎的发动声,不是那辆搭载顾馥瞳的奔驰商务,而是另外一辆库里南――
嗯、库里南?
今日赴会之人没有库里南。
念头一闪而过,宋昭宁驻足回望,商务奔驰半降车窗,闻也系上安全带,正好抬头。
宋昭宁想了两秒,迎着他惊惑不解的目光走来。
“你还好吗?”
她居高临下地站着,目光极轻地瞥过她记得的几处伤处。
闻也避无可避地想起昨夜荒唐,那张印有她名字的名片,和她温和冷淡的香氛尾调……
光是想想,浑身血液上涌,逼得耳骨发红。
他尴尬地转过脸,手肘不知碰撞到哪处,原本的半窗缓缓上行,在宋昭宁意味不明的目光中全部合上。
与之高昂价格相符的是优秀的安保性能,隔着这扇改装过的精钢玻璃,宋昭宁静了两秒,屈着手背,彬彬有礼地叩了三下。
然后是漫长的半分钟。
护城的三月并不恼人,相反,很有绵绵缠夹的况味,阳光只对女明星和小公主有杀伤力。
宋昭宁若有所思地捻着指腹,她从车窗收回手,手指染上薄薄热意。
尽管不该擅自赋予无机质生物感情,宋昭宁错觉这车窗下降得极为不情不愿。
闻也没有看她。
从宋昭宁的角度,恰好是年轻男人的锐利眉弓,优越鼻骨和紧抿唇线。
再往下,白色衬衫一丝不苟地束入腰线,皮带将凹陷处锢得更紧。
结实僵硬的胸膛随着呼吸轻微起伏,宋昭宁神色不动,察觉他隐忍之下的呼吸微乱。
闻也不答,搭着皮质方向盘的右手因为过于用力撑起森白骨节,她扫过一眼,屈着手肘搭载车窗边缘,明明温和冷淡的香水却极为强势霸道地溢入鼻息。
“闻也,说话。”她顿一顿:“待会儿我会让经理带你到休息处,你等我。”
清瘦冷白的喉结重重一滚,他摇头:“不敢劳烦宋总。”
“……”
宋昭宁微眯起眼,审视目光自上而下。
片刻,笑音轻慢:“现在说这些,未免太晚了。”
他咬肌紧绷,沙哑地回答:“不晚。我欠宋总的,一定会想办法还上。”
宋昭宁垂眸半晌,最终点点头,视线撤回时淡声:“其实我不怎么喜欢讨价还钱,浪费时间,也浪费心情。闻也,我希望你更懂事。”
实在是意兴阑珊的对话。
她笑一笑,不等闻也回话,转身离开。
第17章 碍眼
◎“不必生气,你最美丽。”◎
回到场馆,偌大的白色玻璃休息室里只有费董一人。
宋昭宁目光环绕,不意外地拉开欧式藤椅,笑问:“馥瞳呢?”
费董老神在在地沏茶,她品茶香,知是御前八棵。
“馥瞳和怀小姐陪章导去了,我一孤家寡人,连个陪我喝茶的人都没有。”
“费叔叔,如果您不介意,我自请陪您?”
费董朝她竖起大拇指,精干手腕缠了一串象牙檀珠。
费家早年发家的手段算不得清白干净,如今改革春风吹满地,费家早把黑色产业洗到明面上来,现在倒是吃斋念佛,听说还为灵慈寺捐赠金身菩萨。
“这群小孩里,费叔叔最看重你。你们宋家祖坟冒青烟,各个顶尖,都是能成事的性子。”
宋昭宁起腕沏茶,她学过传统茶道,三起三落的动态异常干净利落。
清透茶水恰到好处,既不多,也不少。
沏茶如做人,一看她递过来的这杯茶,便知宋家这孩子做事是能迂回的。
“费叔叔这话,把小愈和盈词也夸进去了吗?”她笑问。
费董哈哈大笑:“宋愈那小王八蛋,人脉资源比他哥哥还吃得开!至于盈词嘛,志不在此,都挺好。你们各有各的命数和发展。”
他膝下无子无女,对年轻小辈总多一份宽容,是以公事私事,人情往来,多愿意提点一两句。
闲聊两句,宋昭宁按下白色呼唤铃,经理和门童应声而入。
费董把空杯子搁在茶几,说:“拿我的球杆给宋小姐。”
宋昭宁微笑,没有接受,却不拒绝:“恐不趁手。承蒙费叔叔抬爱,我更习惯用自己的东西。”
他们都有各自的高尔夫球杆,因此经理吩咐两句,门童去而复返,很快抱着宋昭宁先前购置的Dunlop球杆。
但,她说的,自然不是球杆。
生意场上尔虞我诈,兵行险招,宋昭宁奉手,由他开球。
这项起源于十五世纪的贵族运动,发展到今日已然成为平□□动。
不过自诩豪门上流的家族通常让选定的继承人学会各种各样与优雅、涵养、贵气有关的运动。
高尔夫也是其中之一。
顶级球杆自然带来顶级手感,宋昭宁随意挥舞两下,站姿、动作、扬手的起落姿势,教科书般的完美。
三言两句,无数机锋。
哪怕是刀山火海官海沉浮的老油条,也不得不为宋昭宁滴水不漏的说辞鼓掌。
当年的宋微就是个极有手段的性子,她的女儿,自然一脉相承,甚至青出于蓝。
打球的目的只为取乐,而非输赢。
半程下来,费董心满意足。
他到底年纪大了,哪怕是这类几乎不用挪动的运动也倍感疲乏,宋昭宁命人换一壶新的茶水,费董却在这时睁开老辣精明的目光,手指捻着檀珠拦了她一道。
“老茶好,老茶入口甘甜,回味无穷。”
宋昭宁顺势换了说辞,让人把顾小姐请过来,并上顾小姐最爱的下午茶。
费董似笑非笑地往后仰靠,微微阖上的双眼寒光闪烁。玻璃房内温度适宜,他惬意地松了松肩颈。
“你倒是费心记得拿小丫头爱吃什么。”
宋昭宁莞尔一笑,轻言道:“一点小事,不打紧。”
顾馥瞳的脚步声很有意思,失了稳重的轻快调皮,不乏少女明丽纯质的心思。
“大伯!”
她如一只花蝴蝶扑到费董身边,白色短裙荡漾轻盈弧度。
少女钟情的浅淡果香瞬间弥漫,她巧笑倩兮,撒完娇,转头对宋昭宁柔柔地羞赧一笑:“宁宁姐。”
顾馥瞳是费董表弟的女儿。
他膝下无人继承,是以顾馥瞳幼时将他认作二爸爸,据说费董前些年立下的遗嘱里,80%由顾馥瞳继承。
顾家不让小女儿接触生意场的事情,是以养成了天真烂漫的性子,此刻双手托腮,眼睫闪亮,对费董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费董时不时附和两句,笑得眼皮打褶,眼底浮现不加掩饰的溺爱。
宋昭宁安静听着,只在费董看似无奈的征询中微微点头:“馥瞳快言快语,甚是可爱。”
之后再说什么,宋昭宁无心再听。
她寻了个借口,没让球童代劳,自己拎了球杆去找怀愿。
章导临时有事,先一步离开。
临走前和宋昭宁打了照面,真假不定地埋怨:“你呀……又给我寻了个麻烦。”
宋昭宁勾唇,球杆放到一旁,亲自挽了章名卉的手臂,不卑不亢地笑道:“我从第一天认识她就知道,这女人是个麻烦。但,麻烦才有挑战性。以您对女主角的要求,当然有演技更胜的选择,不过综合考量,还是怀愿,不是吗?”
章名卉摇头失笑:“你这句不是吗,我可回答不了。我下午要飞北京,和主创团队有一场会面,过两天让她也来。既然走了你的面子,当然得拿出不一样的诚意。”
宋昭宁笑说明白。
她打电话给机场,让开VIP通行道路,章名卉笑她小题大做,宋昭宁不辩驳,一息笑意。
目送章名卉上车,怀愿笑眯眯地和章导说再见。
章导降下车窗,嘱咐两句:“好好准备,别马虎。”
怀愿笑眯眯地回答:“遵命。”
宋昭宁睨她一眼:“尽兴了?”
怀愿挽上她手腕,笑道:“宋总亲自牵头的局,哪敢不尽兴。说真的,我有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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