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荀和是个文静的小姑娘,长得可爱,说话细声细气,不算内向,却也没学会主动,老师都很喜欢她。
安静乖巧长得漂亮、还能安安分分坐下来,再省心不过,是老师心中的好孩子,却不是小朋友喜欢的样子。
她总是能看到孟与在笑,周围挤着一群小朋友,大家都很服气他。
可这样在发光的孟与也会记得她的名字,会拿一个玩具跑到她面前递给她,会在她一个人玩跷跷板的时候跟她说“你把它放下来,我跟你坐。”
后来,虽然幼儿园就在小学里面,可孟与依然是荀和在新班级唯一认识的人。
从那天起,荀和就在期待,她即将要跟孟与一起度过的六年时光。
这里没有人比她跟孟与认识的更久了。
荀和笃定他们的关系一定会很好。
他们有一起去爬山,企图通过无人的小路绕过购票点,虽然还有其他同学,但对视时他会对她笑,会捡起她用袖子系在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去的外套。
他们也有和其他人在学校树丛里撕本子烧火,但他会在看到校园巡逻的高年级同学时拍拍她指给她,然后拉着她就跑,留下另外两人被逮住。
……
六年最天真最无忧无虑的日子过得飞快,在大家开始把“喜欢”挂嘴边时,荀和总是不说话,可她能想到的,也只有一个孟与而已。
童真的岁月如流水逝去,小孩儿像春天抽高的新芽一点点长大,新绿逐渐苍翠。
荀和等来了该和孟与说再见的夏天。
中学很大,里面同样是六个年级,人却多了很多很多。
崭新的校园点燃荀和的尽是陌生感,她生不出丁点儿欢喜。
教室里有的同学开朗到大笑大闹,声音能从第一排传到最后一排,有的怯懦得不知所措,有两个男生甚至已经跑到教室后面拍球去了。
一个个小团体很快组队,那些自以为可爱的动作,自以为不会被察觉的偷瞄都令她烦躁不已。
荀和向来冷静沉稳,教室里没有老师,她便直接走出去。
到厕所用凉水冲了手,然后一边往回走一边用还沾着水的手拍拍双颊,企图拍散暑气,可那丝躁意怎么也拍不掉。
直到,她路过楼梯看到孟与。
他正在上楼,可哪怕只是一个背影,她依然很肯定地喊出他的名字。
“孟与!”
荀和很兴奋,她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欣喜愉悦。
孟与下意识转过身来,看到她就一笑。
“荀和。”
那么干净爽朗,只一瞬间就拂去了心底紧紧箍住她的躁意。
荀和仰头看着他,明明眼前的人还是那个白皙精致、个儿也不算高的男生,可那一刻,没有人发现,她望着他,两眼明亮,熠熠生辉。
然而,他们仅仅是同校而已,孟与在三楼,她在二楼,她们能见的机会其实并不多,他们靠的最近的时候就是每次考试的光荣榜。
她也会在心里告诉自己――
你看,你们多有缘,你们的教室在同一个位置……
你看,你们的名字又挨近了一点……
孟与的优点在中学被无限放大,他长得好、学习好、性格好,她还听说原本天生白皮的他爱上了篮球,一心想要晒黑一些男人一些。
他成了更瞩目的人,可荀和依然那么安静。
她觉得自己除了学习好像什么也不会,她连好好交朋友都学不会,身边的都是同学,大家都客气友爱,但也仅仅只是同学。
于是,她时不时会路过篮球场,偶尔会碰巧遇见他,总有那么一次两次他会看到她,叫她一声“荀和”。
直到搬家了,在初二的寒假,考虑到路程太远,老校区没有住宿,她不得不听从家里的安排换到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
她转学了,一个学校,两个校区,隔在中间的何止公里数。
还是他们之间再也见不到的距离。
他们的时间仿佛在这里分割,荀和的时间通向了她自己的孤独岁月。
可即便这时候,荀和也并非好喜欢他,更多的是舍不得,是害怕那个没有孟与可以抚平不安的陌生地方。
她清楚地知道,这一次没有人能消弭她的陌生感和孤立无援了。
她连“再见”都没说,就真的没有再见了。
面对这个迟到了一年半的班级,她没有再幸运地遇见平和待她的同学。
荀和以异常优异的模样加入,却难以融入早就融洽的班级。
一个人去吃饭去学校,一个人课间休息一个人回寝室……
就这样,荀和也逐渐成了同学眼中长得好、学习好的代表,老师们越来越喜欢她,她却越来越沉默。
只是她还是不如孟。
“孤僻”“不合群”“高傲”“装模作样”……
这些并不友善的词语贴在她身上成为讨厌她的人攻击她的标签。
年少时的讨厌和排斥或许理由来得幼稚、莫名其妙又不可理喻,但不可否认,那种讨厌直白又坦率,令人避无可避。
荀和渐渐习惯,只是孤独还是使她一遍又一遍地回忆起初中第一天和孟与的重逢,她告诉自己“相处那么久的人都没认为我有问题”“还是有人会好好待我”。
从不争辩,荀和找到了能说服自己“相信自己坚持自己”的理由,也渐渐对独来独往形单影只习以为常。
然而,时间还是变得更加难熬。
她只能牢牢抓住她心里的孟与,又怕抓不住,就开始一点一点写下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孟与从未问过荀和去了哪里,唯独荀和通过手机和老校区的同学关注着孟与的生活。
有同学和他自己拍下的照片,有别人偶然聊起的八卦。
他过得很好,个头疯长,笑容明朗,每一天都在成为更好的自己。
这很好,哪怕孟与对她的消失好像全然不觉,或者,更应该说是她消不消失都无足轻重。
直到初中毕业,老校区的同学邀请她一起,她本想拒绝,却看到群里体委说还叫了其他班的人,孟与他们可能会来。
她知道的,他们打篮球那群人,人人在外班都有熟人。
荀和一个字一个字删掉拒绝的话,回了个“好”。
但隔了多少人在他们之间?
荀和只敢匆匆和孟与对视了一眼,这一晚,就仅仅这一眼,她的刻意和他的不经意。
她像是要溺水的人,死死攥着自救的绳索。
高中生活要好许多,最好的实验班里也只有一个初中班上的同学,是个不怎么爱说话的男同学。
那些标签并没有带到新的班级,在没有偏见的注视下,荀和终于久违地沐浴到了阳光。
她的优秀和漂亮让她一跃成为大家喜爱的对象,无论男女。
同学说“她好漂亮”“温柔又安静”,那些可可爱爱的女孩子甚至会跟她说“荀和,我的白月光”“是我初恋的样子”……
同学们都很好,只是后遗症并不能迅速治愈。
荀和逐渐学会了接受他人的善意,却仍是做不到主动与人亲近。
她眼里看着未来,一心想要成为更好的自己。
然后呢?
她对自己说“再等等,再等等就去找孟与吧,去告诉他――
“我喜欢你。”
一切都很如她所想,成绩稳定生活轻松,荀和再满足不过。
却忘了,她等等时,孟与并不会等她。
那些年,荀和还是只会学习,而孟与就是她唯一的慰藉,是努力辛苦时亮在迷茫和退缩中的一盏灯,光晕模糊的、寂静的灯。
高一那年暑假,她有幸再次见到孟与。
不幸的是,他们的交流依旧仅是她故作无意与孟与淡淡的一眼对视。
就这一眼,他的模样就牢牢刻在心上,他长大的样子在往后想起无数次。
等结束了长达五六年的孤寂的中学生活,正准备冲动地、孤注一掷地去找他,想要问问他――
“我喜欢你,我可以跟你报同一所大学,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遗憾的是,比她动作更快的,是孟与恋爱了。
那个夏天,高考完第四天,她同家人逛街,却在最热闹的地方看见他。
他旁边还站着一个女生,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举止亲昵。
她一个人近去,在喧嚣的人海里,瞬间便红了眼眶,匆匆找了借口,独自回家。
明明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遇见过,为什么偏偏今天就遇见了?
很快,她在他空间里知道了,她叫婧怡,名字温柔又好听。
她等了那么久,唯独差了这一点点,让她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荀和的暗恋终于迎来了遗憾结局,没有结果,无论好坏。
一点点啊,她曾经无数次暗想他们之间的“有缘”,如今却只能暗自自嘲无缘。
多可笑,她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关于孟与的,以至于她那么那么喜欢他,这些年不见不言,便盼他梦来多语。
她把美梦写给自己听,却看他轻声说与别人听。
既然如此,那,没有说出口的话就算了吧、忘了吧。
填志愿那天,她直接报了直华大学,既然没有孟与,那就继续成为更好的自己吧,就像过去她努力的那样。
只是仍会无意识地常去他的空间,忍着麻木的钝痛,欣慰于他的快乐。
直到大一上期的某天,他的空间突然变成“三天可见”。
她这个被驱赶的窥视者,被他宣判了无期徒刑。
她只能想着她所知的他的模样,听他在梦里一次又一次无声地叫她“荀和”“荀和”。
荀和从此不再刻意想起他。
但孟与依旧是她不能提起的关键词,那种难受,是拼命擦干眼泪,却安抚不了紧涩到疼痛的喉咙。
从今往后,荀和不求再见,只求孟与一生被爱永远恣意。
荀和喜欢孟与,隐秘而不暴烈,像一丛火,分明只照亮了一隅,却也驱赶了其他的萤火。
自写下他的那之后,荀和再也没能喜欢上任何人。
不是不想,只是没有。
作者有话说:
你本无意穿堂风,偏偏孤倨引山洪。
――――
看一看,那个看一看……
第7章 硬币答案
◎他想,荀和性子好,只是问几句话而已。◎
荀和关掉闹钟,仰面躺着,一只手臂搭在眼上,眼睫如蝶翼般轻轻颤动,心里掀起起伏的波澜。
曾经网上流传一种说法,说是你梦到那个人是因为现实中他正在忘记你。
多逗人乐,那她是不是应该高兴这么多年孟与还没能把她忘干净?
这个说法放在孟与身上显然假到有些好笑,甚至只觉得自作多情异想天开。
相比之下,另一种说法更为贴合――做梦是你的身体在提醒你,提醒你不要忘记他。
你看,几分荒唐,连她自己都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念着他,她的本能即便这样还是不肯忘记他。
哪怕毫无意义,毫无结果。
有时候,无论你问自己多少遍喜不喜欢,其实那个答案早就明明白白摆在那里,就像抉择时抛上半空的硬币。
你想要的是字还是花,在不停翻转时,心里已经说出来。
总有痕迹能证明,比如无论多久荀和总能一眼认出他。
可是,荀和也不想这样,哪怕其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想记住,还是想忘掉。
――――
正式上课的第一天,多亏了肖文静迟迟不肯睁眼起床,她们离迟到就差一线。
也多亏了林凌,爬上别人的床辣手摧花,捏着肖文静的脸硬是逼得她爬起来,以至于她们能踩着上课铃的尾音抵达教室。
肖文静借前面同学并不魁梧的身体挡着,一手举着手机照镜子,一手摸摸脸,瘪嘴埋怨:“木木,你好狠的心,我脸都留印儿了。”
林凌横了她一眼,没好气:“你差点就是脖子留印儿了。”
“……”
肖文静一噎,将手机反扣在桌上,整个人失魂落魄地趴在桌上。
此时,一只文静失去了梦想。
熬过一个上午,总算等到结束,被抽干了的精力又迅速恢复到一个峰值。
四人边往外走边商量着去哪里觅食。
荀和难得参与进这个话题:“那我们去三食堂吧,那里离宿舍比较近,味道也不错。”
可能是荀和的语气神态过于寻常提议过于合理,三人丝毫没有察觉什么不对,全无异议。
听着她们吵吵闹闹,荀和思绪有些飘远,她在想什么呢?
是三食堂今天人多吗?有哪些菜,吃什么呢?不知道还有没有座位?
其实是,不知道能不能碰见他。
夹起一块鸡丁,说不失望是假的,但也还好,毕竟她早就习惯了不见的常态。
林凌将胡萝卜丝捡出来:“下午还出去吗?就一直待在寝室了?”
肖文静每次见她这样都忍不住吐槽:“你为什么不直接要个土豆丝?”
“土豆丝只有土豆丝,但我还想要青椒丝。”林凌头也不抬,“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问。”
肖文静:“……哦,对不起。”
夜色愈发浓郁。
林凌和肖文静两人从瓜子花生米囤到螺蛳粉自热火锅自热烧烤,买完东西,林凌回到她桌前,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双手圈着腿。
“我们哪天还是找个时间出去逛逛。”
荀和、谭语双都说好,只有肖文静略显不合群。
“我想出去玩但不一定想出去。”
三人整整齐齐转头看着她。
肖文静被盯的抖抖:“等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可以吗?”
“干嘛,等春暖花开让你守候荷尔蒙的复苏?别等了,都不找未成年的。”
已成年的肖文静语噎,然后不忿:“哼,禽者见禽兽者见兽!”
她们两人的对话总是让人开怀,肖文静向来是说不过林凌的,除了故意恶心林凌以外,从无胜绩。
无视肖文静并不重要的意见,林凌直接拍板定下周六。
“那我们早上去逛街,中午去中街花园那边吃午饭,下午再安排。”
肖文静举高手:“我有话说。”
林凌连个眼风都懒得给她:“你没有。”
商量好后,四人各自做自己的事儿去了。
荀和做事的专注度很高,一个小时左右就把今天的内容复习了一遍,还把明天的课预习了些内容。
她伸了伸懒腰,将书放进包里准备好。从卫生间出来的林凌看见,过来拍拍她的肩,表情庄严带着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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