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疑心有炸,遂命参将林永率一万骑兵绕过津县突袭铁浮军军营,然蒋礼安插在军中的奸细与铁浮军里应外合,途经堰岭山地时遭铁浮军五万铁骑埋伏围剿,血战三日,林永所率的一万骑兵尽数被灭,唯剩林永一人。”
“同年十月一日,蒋礼手下将偷得的大堰州军事布防图献于铁浮军主帅,铁浮军主帅当夜率兵突袭布防最弱的石堰郡。镇北王命平燕将军林慕威率领一万铁骑驰援石堰郡,骠骑将军林慕峰率一万铁骑隐蔽于石堰城外黑石山,假装援军到来,想借机扰乱敌军军心,逼退铁浮军。然蒋礼早已将大堰军事情况和排兵布阵透露给铁浮军,北漠国也出动了所有兵力,只为全灭林家神勇军和林家子。”
“面对来势汹汹的铁浮军,镇北王亲自上阵,率剩下的一万铁骑驰援石堰郡,携平燕将军和骠骑将军拼死搏杀,同时去信给离石堰最近的蒋家白蟒军,然苦战十二日,平燕将军身受重伤,弓尽粮断,石堰城城门即将被攻破,可援军迟迟未至。”
“同年十月二十日,神勇军主帅镇北王和骠骑将军林慕峰率领一万士兵背水一战,死守石堰城城门,誓死不退!然兵力悬殊,铁浮军统帅斩下镇北王头颅,插其尸于旌旗上,骠骑将军林慕峰则是万箭穿心而亡,最后尸骨无存。”
“石堰溃败,重伤的平燕将军林慕威派五百将士保护百姓撤离,又率领仅剩的四千将士与明王军死战,拖延时间,最后葬生火海。刚满十岁的吾弟亦拔剑上前,称‘愿为南顺百姓战死,也绝不苟活’,最后他被开膛破肚而亡。”
“石堰沦陷,蒋礼令人模仿镇北王笔迹,伪造密告信件,又命在镇北王军中蛰伏多年的将士在朝堂上诬陷镇北王通敌叛国,使陛下不得不信石堰失守是镇北王叛国所为。同时蒋礼则上奏称收到救援信后,蒋辰烨就马不停蹄地带兵驰援,却发现镇北王叛国,于是先斩后奏,剿灭了所有叛国贼子,又出兵逼退铁浮军,使得大堰州除了石堰一带外,没有进一步沦陷。在蒋礼污蔑下,陛下信以为真。”
林桑晚早已眼泪决堤,声音虽带哭腔,可她内功浑厚,清晰响亮地传到了众人耳朵,让在场众人无一不听得清清楚楚。
“以上桩桩件件皆由蒋辰烨亲笔供述,决无半分虚言。还望陛下重审冤案,还英烈以清白!”
午门前的众人又愤懑又悲痛,在沸腾哗然之中,不知是谁先跪下大喊:“还英烈以清白!”
此言一出,如星火燎原,一个又一个身影相继跪下,纷纷高呼:“还英烈以清白!”
呼声如雷,伴随着鼓声,震天动地。
此时已是巳时三刻,朝会未散。
景仁帝难得上一次早朝,就听见了鼓声和高呼声,守城统领急忙来禀报。
坐在龙椅上的景仁帝脸色刷得变了,严肃庄重的宣政殿瞬间炸开了锅。
“放肆!”怒火中烧的景仁帝险些坐不住,他当初就不该留林桑晚一命,以至于如今让她如此折辱自己,让她如此挑战天家威严。
四年前万人空巷的盛况再现,景仁帝不用看也能知道是何情景,他咬了咬呀,扶助身边太监,怒喝道:“去把她带来!”
林桑晚从容不迫地进入大殿,展袖拜倒,以额触地,然后挺直背脊,直视着景仁帝,坚定道:“恳请皇上重审镇北王通敌叛国案,还英烈以清白!”
景仁帝阴骘的眸子盯着林桑晚,恨不能立刻将她杖毙。
林桑晚感到了景仁帝的杀意,可她不会退。天理昭昭,公道自在人心。
督察院左都御史温正年、沈辞、齐乘渊等人纷纷出列,站在了林桑晚面前,挡住了景仁帝饱含杀意的目光。
温正年拱手道:“皇上,太祖创立登闻鼓本就意在替百姓伸冤,如今林家女鸣冤,又有实证,并非狂迷虚言。还请皇上重审镇北王通敌叛国案,查清真相,以安民心。”
四年前他没能站出来,后悔至今,现下他一定要站出来。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有些官员纷纷站了出来,道:“臣附议!”
景仁帝歪靠在金色软枕上,气急败坏道:“若朕不允,你们想要造反不成?”
站在景仁帝身旁的萧逾白走下台阶,跪在地上磕头行礼,然后挺直背脊道:“父皇,儿臣附议!”
景仁帝颤抖地手指着萧逾白,颓败道:“连你也在逼朕!”
“儿臣只想要一个真相!”萧逾白依然恭敬有礼。
“好啊!.....好啊!”景仁帝目眦欲裂的看着众臣,想要强悍粗暴地否决一切异议时,却发现朝堂已经不再是他的朝堂了。
气势宏伟的大殿内,充斥着逼宫气氛。
一阵夏风卷过,景仁帝剧烈咳嗽几声,沉默许久,满眼颓败,道:“朕......准诸卿所奏......”
林桑晚松开了袖中紧握的手,看向四周,热泪盈眶。
第61章 终章
翌日, 在萧逾白半威胁半安抚下,景仁帝让司礼监正式拟旨,重审神勇军通敌叛国案, 交三司会审,命安王、沈辞、温正年主审。
虽是陈年旧案, 但在萧逾白的心腹和沈辞日以继夜地深入审问和勘察下, 镇北王及神勇军通敌叛国案的细枝末节一一被披露出来。
到了八月底, 重审过程结束后, 萧逾白率领三名主审官入宫面君, 将蒋氏谋逆案和神勇军通敌叛国案一并禀奏,直到宫门下钥方出。
三日后, 司礼监连传三道旨意, 第一道旨意则是昭雪神勇军通敌叛国罪名, 重建林氏宗祠, 对于死去的士兵和幸存者由礼部合议抚恤、复职进爵和赏赐,对在世林氏族人恢复官职。第二道旨意则是昭告蒋礼、蒋辰烨及一干从犯的谋逆罪和通敌叛国罪,除了主犯蒋礼在一年后处以凌迟之刑, 其他人等秋后问斩,同时株蒋氏九族。至于第三道,居然是景仁帝的退位诏书。
而后司天监挑了吉日,萧逾白正式登基为帝,改年号为元启。
在宫中封赏宴上, 萧逾白见到了清秀婉容的姜宁, 她一如传闻那般知书达理, 温婉可人。
愧树下, 姜宁朝他盈盈一拜,萧逾白颔首, 想起姜淮在宴会中再次提起想让他女儿入宫为妃的想法,又想起是她坚持游说下,姜淮才会带兵,于是兀地问道:“姜姑娘,你可想入宫?”
姜宁怔愣片刻,然后直起身,温柔道:“想必皇上也从臣女父亲那里听说一些事,臣女也不欺瞒皇上。臣女确实对皇上一见钟情,可臣女要嫁之人,须得是满心满眼皆是臣女,而皇上心中已有佳人,故而,臣女不愿入宫。”
“是朕唐突了。”萧逾白也是一愣,说完后便转身离开。
枝叶扶苏,漏下月光,碎如残雪。
姜宁看着他挺拔如松的孤寂背影,蹲在树下,哭得难喘。
入秋后,绿叶渐黄,风一起,满城落尽秋意。
乔念徽推开掉漆的朱门,眼泪簌簌扑落。
林桑晚握起她的手,一起踏入残破的镇北王府,看着葡萄架下杂草丛生和枯萎的葡萄藤,她想起回永都的那个夏夜。
她和母亲在葡萄架下纳凉,两人一边聊着天,一边随手摘葡萄吃,可她没把控力道,整个葡萄架瞬间倒塌。她懵了,母亲也气懵了,于是跑去屋内拿起鸡毛掸子,满院子追她跑。
江知微道:“你个不省心的东西,一天不惹祸就皮痒了是吧。”
“阿娘,是这个葡萄架忒不结实了。”
“你还敢顶嘴?”江知微更气了。
她不知母亲为何如此生气,在她印象中,她的母亲向来温柔娴静,从来不曾对自己生过气。
后来她才知道,这葡萄架是父亲亲手搭的,葡萄藤也是父亲亲自培育的,只因母亲喜欢吃葡萄。
林桑晚微仰起头,尽量不让眼泪落下,镇北王府外挤满了百姓,又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她已经是掌家人了,她不能有任何地方示弱。
林桑晚慢慢闭了一下眼,与乔念徽低声商量后,将萧逾白赏赐的宫娥、太监、婆子和侍卫一一分配了任务。
萧逾白刚登基,崇尚节俭,可送往镇北王府的赏赐圣旨却是一道接着一道。乔念徽看着来不及入库的奇珍异宝,皱眉道:“阿姐,虽说弥补,可这也太过了吧?”
林桑晚眉头微微一跳,想起前日沈辞说的话:“你的好弟弟,似有夺妻之嫌。”
想起萧逾白未昭告天下已与自己解除婚约之事,林桑晚命人备马车,急忙赶上宣旨太监,让其将御赐之物原封不动的带回去。
这之后,她又继续往皇宫方向赶去,撩起车帘往外看时,见背插箭令的信使风一般的从眼前掠过,直奔皇宫。
这是南疆急报!
“西尧十万大军压境,陆大帅战亡,敌军已破靖山口,直入黑河,逼近宁州!”
新帝登基,叛乱刚平,国库空虚,外敌入侵,老将凋零,不管哪一个对对南顺来说都绝非好事。
案头的文书堆积如山,萧逾白抬眸,冷笑地看着众臣,“先皇打下江山,可不是让你们割地主和的!”
“即使兵部已经统计出足够的兵力,可如今朝中武将凋零,若不主和,无人能领兵出战。”秦阁老嗫嚅开口,又朝沈辞觑了一眼,只希望他能站出来劝说一二。
萧逾白面色沉肃,一双凤眼射着寒光。
朝中的武将也就祝青阳骁勇善战,可他在北地待惯了,不熟悉南疆地形,也未与西尧交过手,更何况还要时刻盯着北漠国来袭,这么一看,朝中确实无人能领兵出战。
萧逾白沉默许久,道:“陆大帅阵亡,军心不稳,朕愿......”
还未等他说完,养心殿前倒下一大片大臣,纷纷阻止、劝说,只有沈辞静静站着。
萧逾白望向他,见他眉头微皱,道:“沈爱卿也想劝阻朕?”
战事紧急,时间紧迫,需要快速做出决断,沈辞刚要说话,一个守门太监进来在萧逾白耳边说了些什么,于是萧逾白命他们各自去忙,等他们走后,才将林桑晚领了进来。
“阿姐。”
林桑晚向其行礼,道:“我愿领兵出战!”
“不可!”萧逾白想也没想,当下拒绝。
林桑晚坚定地看着他,道:“陛下知道的,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了。”
萧逾白闭了下眼,他当然知道她很合适,因为他知道她所有过去。
在大堰时,她自小就说要当大将军,于是镇北王先将她扔进了隔壁州的卫所里,成了毫不起眼的新兵。当时新兵中,她年龄最小,个头最矮,又因为是女子,于是受尽嘲笑,受尽欺负。
认为女子就该待在闺房中,拿着绣花针,出来丢什么人。
更有一次她被军营的人扔进了狼窝里,想吓退她,让她滚回家。可她擦了擦眼泪,与群狼殊死搏斗,最后拎着狼王站在士兵面前,那气势,简直想要吃人!
后来,她也没有生气,继续留在卫所里,一待就是三年,直到成了卫所第一,将所有挑衅者打趴在脚下,臣服于她后,她才回到了大堰州。
回了大堰州后,镇北王又将她扔进了神勇军,她立了小功,可以有自己的手下,可神勇军内无人愿意归她管。她不气馁,一个个士兵问过去,还是没有人愿意跟她。当时她很难过,还在给贤妃的信中将每个士兵都骂了一遍。可骂归骂,她还是深刻反思了自己,觉得是自己实力不够,于是跟着镇北王的主将们什么都学。
直到那一年,她一个人排兵布阵,领着百来士兵,守下一座大家都觉得会沦陷的县城后,她才得到了神勇军的肯定。
一战成名后,她才有了自己的手下。景仁帝虽未封她个小将军,可她在军中却已是将领般的存在。
她在军中地位不是镇北王给的,不是她父亲给的,而是她自己实实在在挣来的,是她本来就可以站在高位。
若非景仁帝轻信谗言,疑心病重,她现在应该同她父亲一般,成为一代翘楚,封狼居胥。
她天生属于战场,即使在王府破灭后,她还是去了陆南岳的南虎军。在南虎军中,陆南岳让她领着初出茅庐的陆岑和陆青钰,跑遍宁州全境,又带着她多次作战。
在宁州的三年里,没人能比她更熟悉作战地形,没人能比她更了解西尧军的手段。
“萧逾白,姑姑死前留信曾说,你、我、妙瑛三人今后要相互扶持,相互信任,如今你为何不能信我?信我一定能赢,一定能平安回来?”
林桑晚继续道: “你刚登基,若是去了战场,朝中有什么意外,太上皇可随时另立新君。”
萧逾白面若冠玉,可一双黑眸却黑得深不见底,他没再说话。
殿内寂静无声。
半盏茶后,一道清亮的声打破寂静,“哥,其实......我也可以去和亲。等我国繁荣昌盛了,你们再接我回来。”
林桑晚转身,见妙瑛小跑着进来,一把抱着她,然后探出一个脑袋,看着冷着一张脸的萧逾白。
“胡闹!南顺历朝历代,万没有靠女人求和平的!”萧逾白微怒,想让人将妙瑛带走,这时太监又上前禀报,沈辞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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