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林慕雪望了一眼林桑晚,眸光微转,侧头,红唇轻启,佯装恼怒道:“皇上是不是嫌弃臣妾年老色衰了?”
“怎么会。”皇帝笑了笑,也不顾及皇后在场,认真道:“贤妃一直都是朕的心头好。”
这点没说错,自从入了王府,景仁帝一直对她珍爱有加,除了宠爱,还给了她该有的尊重和范围允许内的自由。
贤妃的眉梢翘起,道:“皇上就爱拿我说笑。”
皇帝笑了笑,转身对着身边的太监示意,让林桑晚往前坐些,好叫人看清楚些。
上前后,不明所以的林桑晚对着席上三人行了礼。
景仁皇帝自上位后一直是温和仁善的,即便是发怒也是没有大声过的,可他却是个心思深沉的人。
他慈眉善目的看着林桑晚,问道:“林姑娘回都城也有两月了,可有水土不服的地方?”
月明如昼,银辉遍地。原本热闹的宴席瞬间安静下来,席中之人皆看着前头的林桑晚。
林桑晚不明白皇帝的用意,行礼笑道:“谢陛下关怀,臣女一切都好。”
皇帝嗯了一声,垂下眼皮,笑呵呵道:“不知林姑娘觉得朕的秦王如何?”
三皇子萧润,时年芳十八,十六岁时因治水有功而封秦王,后帮忙处理朝政诸多事务,深得圣心。也正因此,太子之位空置多年。
南顺朝历来立嫡立长,不知为何,当今皇帝迟迟不肯立大皇子贤王为太子。
秦王如何?
难不成又想给自己指婚。
林桑晚只觉背后冷汗直流,林家只终于朝廷,只忠于皇帝,绝不参合党争,他这是试探?还是真的意给秦王选妃?
不管是哪一种,对她来说都很难回。
原本波澜不惊的沈辞,握紧了拳头,眼中如一汪死水。
林桑晚用余光撇了一眼坐上的皇帝,有条不紊道:“回陛下,传闻秦王谦谦君子,文韬武略。臣女有幸在宴会中见过几眼,确实芝兰玉树,只是臣女未与其说上过一字一句,实在不知如何评价。”
未得罪秦王,也撇清了关系。
沉默半响,皇帝温和道:“朕只是随意一问,林姑娘不必紧张,赐座。”
惊尤未定,林桑晚抿了一口酒,抬眸间,秦王和贤王纷纷望向她,各怀心思。
林桑晚不以为意。
围猎的第七日,皇帝下了口谕:“围猎累计最多者,朕重重有赏。”
林中的年轻一辈明显比前几日多了许多,甚至有不懂骑射的女眷也来凑热闹。
外圈的猎物都是些温和无害的,林桑晚兴致萎靡,正想往深处去时,恰好看到两名男子往外围走,神色匆匆,其中一人道:“刚刚那只是不是狼?”
“是吧?但怎么是白色的?”
“管它什么颜色,看到它那凶狠威猛的样子没?还想去抓呢?”说话的男子顿了顿,拍了他一个脑瓜子,道:“还好我溜的快,及时拉住了你,不然我们都得一起完蛋!”
……
林桑晚绕有兴致的听完,似乎有人想要让她去。
既然有人想让她去,那便去看看。
她自小胆大,是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个性。况且放眼整个天下都未必能找出几个打得过她的人。
越往深处走,浓雾越重,林桑晚看着四周灰蒙蒙一片,正准备掉马回头。
却见来时的路上一支接着一支的箭如雨点般朝她射来。
林桑晚迅速拿起箭囊中的三支箭,轻盈的转身、翻身、旋转,一一躲避,而后找准时机,连射三箭。
两声闷哼声响起,林桑晚立即飞身回马,往林子更深处奔去。
刚刚那波人是谁?
林桑晚看着左手臂上浅浅的擦伤,箭上无毒,也并未取自己性命,只是不让自己回去,就像是只想给一个教训......
再往前便是西北区的禁地,是个还未开发的猎区,也不知里头猎物的种类。
夜幕降临,天气骤变,一夕轻雷落下绵绵细雨。
望着漆黑而寂静的四周,林桑晚下马,现下已辨别不了方向。
她打开随身携带的火折子,靠着微落的火光,辨别方向。
眼下,她应该赶紧找一处避雨的地方。
蓦地,林桑晚感身后的灌木丛里传来时轻时重的窸窣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悄悄跟在自己身后。雨点渐渐变大,却掩盖不住那沉重而有力的脚步声。
林桑晚悄悄拿出右手衣袖中的短剑,屏住呼吸,全身紧绷,不敢动弹一下。
忽而,一双发着黄光的眼睛从灌木丛后闪现,飞速扑向林桑晚。
刹那间,林桑晚流畅的翻身,屈腿,向后弯腰,巧妙的躲避了巨狼攻击。
一声低沉的咆哮划破夜空,恐怖笼罩了整片丛林。
要是寻常人家听了,定要害怕得乱串。
可林桑晚只是静静的盯着眼前的巨狼,等待着它的下一次攻击,伺机而动。
她的眼神锐利且坚毅,即便没有携带金乌长枪,她也不惧不怕,
战斗一触即发,巨狼猛地发起第二次攻击,速度快如闪电,力量更是大得惊人。林桑晚侧身,短刃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扎中它的右眼,但她也被狠狠地拍倒。
须臾,两相不断较量之下,空气中弥漫着新鲜的泥土味和浓重的血腥味。
林桑晚的衣服早已被雨水淋湿,脸上还残留着狼的血迹,她的呼吸慢慢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那头巨狼也好不到哪里去,一瘸一拐的低吼着。
正当林桑晚准备将巨狼引诱至东边的小坡处时,一支箭矢如同幽灵的影子般,悄无声息的扎进了巨狼的胸膛。
林桑晚神情戒备的望向来人,只见一名少年,白衣胜雪,自黑暗中徐徐走来。
沈辞!
居然会是他。
林桑晚眼中先是划过震惊,而后犹如被雨水洗涤过的黑曜石,散发着璀璨而明亮光芒。
她喜出望外,挥手大喊。
“沈辞,你怎么会在这?”
沈辞一双淡眸幽深地俯视着她,冰冷道:“你可知西北深处是禁区?”
林桑晚仰头,眨了眨眼,高兴道:“知道。”
沈辞眉头微蹙:“......”
你不知道!
看着她不知轻重却又欢脱无比的样子,他张了张嘴,终是忍住没再说什么。
林桑晚依旧仰着头看着马上的沈辞,笑得真挚而灿烂。
“你刚刚救了我一命,谢谢啊!”
沈辞颔首,“你也救过我,扯平了。”
原来如此。
林桑晚转身,走向没有了呼吸的巨狼,用力拔出它眼睛上的短剑,鲜血又喷了她一脸,淡淡说道:“要是其他人,我也会救,你不必放在心上。”
转头再看了一眼沈辞,幽幽的火光中,即便他也淋了雨,可还是纤尘不染,出尘若仙。
“你还未告诉我你怎么会来西北区啊?”林桑晚收拾东西,想起什么,嘴角微钩,眼睛盯着他,“你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未与回答,沈辞别开脸,转身,低声道:“跟上。”
若不是有乌漆嘛黑的夜作掩护,她定能看到他泛红的脸。
林桑晚立即上马,看着眼前沉稳健硕的背影,不知为何,心底泛出阵阵暖意。
没走多远,一群黑衣人兀地将两人围了起来。
刚松了一口气的林桑晚忽感他们有些扫兴。
第11章 【11】
暴雨如注,风声作响,整片山林笼罩在一片模糊的水雾中。
二十几个黑衣人身披斗篷,手持刀刃,刀光在雨幕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他们围成了一个圆,一步步向着中心的那两个孤立身影逼近。
林桑晚扫了一周,眸色骤冷,淡淡道:“沈辞,你可会些功夫?”
君子六艺包含了射,她虽然见过他箭术一流,却不能保证他会些武功。
沈辞同样扫视了一圈,面无表情地地转头,低沉道:“嗯。”
她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快速而冷静道:“他们的目标是我,时机一到你就赶紧跑,赶紧找救兵。”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能多活一个就多一分希望。
她能拖个一时半刻,但武功不知几多的沈辞不一定能。
沈辞看了她一眼,黑暗中看不清神色。
“各位兄台,一上来就提刀相向是不是太快了点?”林桑晚抬手一甩脸上的雨水,笑了笑,爽朗道:“你们要杀的人是我,可否高抬贵手放了我身边的这位兄弟?”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目标是你,说不定是你身边这位呢?”为首的黑衣人冷笑道。
林桑晚惊喜道:“既然不是我,可否让我先过一下?我跟这位兄弟不熟!”
沈辞黑沉着脸。
为首的黑衣人冷哼一声,握刀的力度大了几分,冷道:“两个都得留下。”
而后提刀向前,怒喝一声:“上!”
瞬间,二十几个黑衣人如同潜伏在阴影处的狼群,齐刷刷地向两人扑去。
“我去吸引火力,你看准时机抓紧跑。”
林桑晚周身散发着森冷无情的肃杀之气,连声音都带了些冷意。
话音刚落,她迅速飞到沈辞身前一米之外,双手截下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刀刃作为自己武器,随即灵活穿梭在黑衣人之间。
她的每一次挥刀皆杂乱无章,但不失凌厉,她的刀尖如同夜空中的闪电,成功打破了敌人的攻势。
未有一人,近得了沈辞的身。
可为了每一次挥刀都能精准击退敌人,她付出的体力和内力却是持枪时候的三倍。
战斗未停,她的呼吸开始慢慢紊乱。
为首的黑衣人拔刀劈下。
林桑晚的双脚陷进泥中。
一道鲜血从唇角渗出。
但她不退,颤抖地将手中大刀举起。
只听见清脆的一声金属碰撞,为首的黑衣人往后一撤,低沉道:“你受伤了。”
这句你受伤了,是在说之前与狼战斗时受的伤。
首领继续道:“不然,我不是你对手。”
林桑晚的红衣上全是血,手中的大刀也多了无数道浅浅的缺口。
她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稍显稚嫩的脸上却显现着阅历万千般的从容镇定,淡淡道:“你永远不是我的对手。”
此刻的她专注地守着自己的一圈小天地,陆先生教了她很多,其中便有守护。
她要守着沈辞,至少要让他安全离去。
此刻,她不在是林家大小姐,而是青城派掌门首徒,边疆无名小卒的中的一名小兵。
她只是她自己,林桑晚。
微寒的雨水在她脸上滑落,却浇不灭她心中的怒火。
这个雨夜,燃起了她的怒火。
被迫留在永都。
时刻被人监视。
装作温婉贤淑的贵家小姐。
时不时的试探。
她受够了。
首领眸色一沉,静静看着她的眼睛。
此刻,她眼神如狼一般狠戾。
首领神情微肃,左手一挥,所有人黑衣人迅速将她层层包围,准备一举拿下,逐一攻破。
“就是现在!”林桑晚对着沈辞大喊,然后腾空跃起,握着大刀,汇聚全身内力,在空中翻转中挥出全力一刀。
沈辞从未见过如此刀势,像是有千军万马朝你狂奔而来,无比霸道,无比震撼。
刹那间,内围黑衣人纷纷倒下,外围的十来名黑衣人见状纷纷后撤。
林桑晚周围一圈,留下的只有满地的刀刃和尸体。
狂风怒吼,一袭红衣在风雨中猎猎作响,头上的红缎迎风而立。
可她纤细的身躯却未动分毫,如同难以撼动的山岳,沉稳而坚韧。
她的脚下滴滴鲜血,混着雨水,拍打着泥土。
林桑晚浑身是血,摇摇欲坠。
她转身,闷咳两声,恨铁不成钢道:“脑子被驴踢了?你刚刚干嘛不跑?”
接下来,我可护不住你了......
她自幼跟随父亲征战沙场,跟军里的人混得熟稔,耳濡目染般,脏话脱口而出,骂人的话也能信手拈来。
沈辞眉头一皱,拿起玉尘剑,下马,走向她,极力压住心中的不适,淡淡道:“沈家祖训遇难勿避。”
林桑晚处变不惊的脸上也露出无语至极的表情,她知道沈家是百年清流世家、言情书网,但她没想到读书人居然如此刻板,认死理,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情况。”
沈辞道:“你没给我说的机会。”
首领见林桑晚已油尽灯枯,对着沈辞面露讥讽道:“不知死活。”
林桑晚也觉得黑衣首领说得极对,真是不知死活啊。
墨色的林间,一红一白两人背对而立。
白衣男子身姿挺拔,眉宇间露出一股清冷之气,手中玉尘剑却犹如冬日暖阳,泛着温润的光辉。红衣女子虽拿不动大刀,但眼中依然流转着坚毅与不屈。
沈辞低声道:“等会往东南方向冲,见到两棵大槐树时记得飞身往前两米,千万别落地。”
没问缘由,林桑晚会意的微点头,“嗯。”
短暂休战后,剩下黑衣人再次发动攻击。
面对狠辣的刀法,此时的林桑晚只能小心躲避。
再看沈辞,手持长剑,腾空而起,身若游龙般穿梭在黑衣人之间。
他的剑法沉稳有力,每一剑都似有雷霆万钧之力,震得四周雨点四溅,形成一圈圈涟漪扩散开去。
林桑晚惊得瞪大了眼睛,心道:“去他娘的,居然被他斯文外表给骗了。”
她一直认为沈辞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却不曾想这个文弱书生居然是个隐藏的高手。
剑光与刀光不断相交碰撞,沈辞逐渐占据上风,在东南方向破了一道口子出来。
林桑晚见状立即飞奔上马,行至沈辞身旁,伸出左手准备去接他。
不料沈辞一转身,剑尖点地,他悬空倒立,在空中转了一圈后稳稳落在林桑晚身后。
“沈公子好身法。”林桑晚嘴角一撇,收回手,紧握马绳,往东南方向破雨而去。
沈辞坐的端正,与林桑晚之间隔了一道缝,道:“我不喜与旁人触碰!”
林桑晚嘴角抽搐:“......”
耳边传来几声轻咳,沈辞的嘴角溢出一小口鲜血。
林桑晚担忧道:“再撑一下,就快到了。”
沈辞从容的撕下下袍一角,擦去嘴角鲜血,道:“无碍,只是自小带有弱疾。”
看着前方不远处的两棵槐树,再回头看了看紧跟着的黑衣人,林桑晚眉头紧拧,提醒道:“前方就是你说的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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