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这件事我也有错,教主当知道我和如今那些小弟子们是一样的, 都是从小就被教内捡回来收养的......”梅子酒眼神投向半空,渐渐的陷入了回忆之中。
他虽然才五六岁时便被当时的右护法给捡了回来, 但是他是对自己身世有记忆的, 他是一个落魄秀才的儿子, 他父亲虽然常年感叹百无一用是书生,但是一辈子心心念念的就想科考中举。
可偏偏就是屡试不第,一次一次的失望又一次一次的尝试,他之所以会沦落江湖也便是因为父亲带着他去往科考的路上遭遇了山贼, 他的父亲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选择一次放弃书籍, 大概就是为了在那书箱里面为自己的儿子腾出来最后可能活命的空间。
他被装在书箱里裹上被褥推下险峻的山崖时看到的最后画面, 就是父亲看着那些被扔了一地的书籍满目遗憾, 再然后就后方那些匪徒们高高扬起的刀。
后来父亲的执念成了他的执念。
“那时候我师父已经年纪不小了, 他教导我多年本也是打算让我接下教中右护法的位置,但当年我一心想要弥补父亲遗憾,想要了却那桩科考的心愿。”
梅子酒仰着头掩饰眼里的湿意:“那时候我对经营财货这些商贾之事, 还有掌管教中内务全然不上心,只想着反正有师父在,而且当年也有比我更合适的人,我便一心想要科考取中以了却我父亲一辈都没有达成的心愿,想着能有一天可以去父亲坟头祭拜,告诉他,儿子帮他完成了心愿。”
“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老梅,”见梅子酒把错全揽到了自己身上,高猛倒是忍不住出来说了一句公道话:“当年右护法这位置的确是有更合适的人,教内上下也更看重他一些,老梅充其量不过算是替补之一吧。”
“所以卷款潜逃的就是你们口中更合适的那人?”看到梅子酒和高猛提起那人的神情,还有那连名字都不愿意提的样子,罗舒自然马上有了这样的联想。
“当年副教主方万里反叛拖住了教内中坚力量,那......赵忠义趁则乱带着亲信手下一夜之间开了总坛和几个大堂口的库房,卷走大量钱财跑。
当时他本就逐渐接收右护法权柄,被他带走又何止是钱财,还有教内擅经营的人才,那些不愿意同流合污的则在他们开库房的时候都被杀了。”
“如今看来,当时方万里的反叛虽然也死了不少人,但其实并没有伤到教中根本,反倒是那赵狗贼之举遗祸至今。若是我......”梅子酒又是一叹:“若是我当年一心放在教中,师父其实是更看好我的,若我......”
罗舒挥手打断了梅子酒:“倒也不必如此自责,依我看老梅你当年真的去争,怕是也争不过人家的,往事便别如果了。”
“教主你......真是毫不留情!”被罗舒这话里带毒的狠狠刺了一记,梅子酒倒感觉自己诡异的释怀了几分。
是啊,他自己什么经营能力自己不知道吗?当年他师父看他读书和练武都聪明就对他寄予厚望,一直遗憾他没心接手右护法的位置,可这些年坐着右护法位置难道不是他梅子酒?也没见他手能点金财源滚滚!
“当年方万里和赵忠义是合谋?”罗舒在他们的话里找到了一点违和之处。
“虽然不能确认,但应该是赵忠义打算得渔翁之利。”那些事压在心头多年,梅子酒自然是仔细盘算过的。
“那依你看,这次派人来截杀的是方万里还是赵忠义。”罗舒继续问,这点也很重要。
“必然是赵狗,方万里那边的人可没那么弱。”高猛直言。
梅子酒也是点头:“不过,他都躲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要忽然出现,这不是自找死路?”
这点是梅子酒一直没想通的。
“很好!不管他们的理由是什么,只要找到人就清楚了。”罗舒从收到飞鸽传书开始就冷着的脸忽然就浮现了几分笑意。
......
“带来了吗?”蛮儿把院子的门开了一条小缝,看见站在外头的蝶娘,她半低着头小小声的问道。
蝶娘倒是极为落落大方的一把推开门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还向着蛮儿抱怨道:“你这小丫头怎么这副模样?弄得我们好像做贼一般。”
“不过是一些药,有什么了不得的,这东西我......”话还没说完,蝶娘就被蛮儿疯狂的拉扯衣袖。
“蝶香主,我的蝶香主,咱进去再说行不!”脸上红红的蛮儿连忙伸手把蝶娘往沈如妤的房间引。
“夫人早在房里等香主了。”
蝶娘一推门进去房里,就看到沈如妤和她另外两个丫鬟兰时素商都在。
看到她进去,几个也全都用着和蛮儿差不多的那种期待中又带着羞涩的眼神看着她。
蝶娘几乎快要压不下自己想要笑出声的冲动。就这么一帮子羞答答的雏儿,当时也不知是怎么鼓起勇气向她开那个口的。
“夫人,您到底已经是有夫之妇,怎么也像这三个小丫头这般?”蝶娘故意挨近了沈如妤调笑着问道。
她自然是知道为什么的,不过随意逗几句,就能把这一屋子没见识的小丫头都逗着两颊羞红,让蝶娘觉得非常有趣罢了。
“蝶娘~”沈如妤拉长了音调叫她名字:“你......你再这样,那今日晚上你便自己吃饭吧。”
经过这么些日子相处,沈如妤已经能稳稳的抓住蝶娘这个小弱点了。自从外出办事回来,她便从偶尔在自己院里吃饭演变成一日三餐的全过来一起,想来这位也是对孤鹜教大厨房提供的食物深恶痛绝。
此时离沈如妤嫁入孤鹜教已经三月有余,在新婚第四日罗舒便在外出了,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高猛和好几个沈如妤只见过一两面的堂主,还有下边的教众似乎也被带出去了一些。
好像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他们走的急匆匆的,带的教众也不少,原本在教内坐镇的梅子酒前几天也有事外出了,不过蝶娘回到了山上倒是让沈如妤很高兴。
且她的身边也被特意指派过来几个护卫,罗舒下山时还很大方给了她一方小令,若有需要她可以寻长年护卫的这处总坛的固山堂要人。
所以无论是罗舒外出还是孤鹜教有什么行动对沈如妤来说影响都不大。这些时日她一直按部就班的一步步重新布置自己的产业。
她的酒楼在这些时日已经重新开了起来了。
像酒楼这些产业,一般来说生意最好的时段,要么是新开业的时候,要么是经营成了有口皆碑的老店。她这间醉年居有好酒也有好菜,新开业后道也称得上一句客似云来。这段时间本该是最赚钱的时候。
但是如今却有了一点小麻烦。
“夫人,您的那个真能对付他们?”素商看了看蝶娘,小声的问道。
“不算对付,我们这是另辟蹊径的赚钱,他们要压价由的他们去,我就不信他们能压一个月连个月,还能长年累月这样亏钱?”没错,她的小麻烦就是新开的酒楼,或许是被人恶意打击了。
一开始的时候,在醉年居斜对面又新开了一家酒楼的时候,沈如妤还在猜测是不是巧合,毕竟她选的那处位置的确挺有发展潜力,没准人家和她眼光相似也看上了这里呢。
可一个月之内又在同一条街出现了一间新的食肆,一间舞乐坊的时候,她便知道情况不正常了。
铁桥镇虽然规模还不错,也算是一个比较重要的交通枢纽,本地镇民生活不错往来客商也不少,但毕竟本质上这还只是一个镇子,目前来说和大城是不能比的。
这样在同一条街这样挤挤挨挨的开了好几家新店,甚至连歌舞坊都跑来凑热闹,更别说那酒楼近日还明晃晃的开始每日轮流低价推出一款酒菜,明显就还是冲着挤兑她的醉年居来的。
所以,沈如妤打算在在这条街上再开一间铺子。
一间药铺,
没错,就是药铺。
世人皆知女人的钱好赚,在衣服首饰胭脂水粉上都很愿意花钱,但是其实这并不准确,愿意大笔花钱一般还是那些生活无忧足够有钱的女人们,比如启渊城的绸缎铺子金银铺子生意就一直很不错。
但若说把这些铺子照样搬到铁桥镇,那收益就要大大打折扣了。
但铁桥镇往来客商多,要是走对了路子,其实男人的钱更好赚。很多时候他们花钱可比女人爽快多了。
沈如妤的这家药铺,针对的就是那些沉迷醇香美酒和美人歌舞的男人们。
说来也是事有巧合,因为被她院子里的伙食吸引,蝶娘这些时日都是和她一起用膳的,沈如妤之前就知道蝶娘对于毒术有研究,毕竟她手上那小蛇随着天气转热可是越发的有存在感了。
可没想到蝶娘的医术也很是不错,或者更准确的说她配药的本事非常高明。
这可不就正好赶了嘛!
第32章 “季鹏,快些走,我……
“季鹏, 快些走,我们过了前面那渡口就到铁桥镇了。”胖乎乎的陈老爷招呼着落后他身后几步的那年轻人。
那被叫做季鹏的年轻人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人也长得斯文俊秀, 这会儿许是连着几天赶路的关系,脸上多少带出了些疲惫之色,不过听说快到地方了, 他到底提了提精神加快了脚步。
他叫尚季鹏,帝都人士,尚是大齐国姓, 说来他家若是往上追溯几代,那和当今圣上甚至都能沾染上一点稀薄的血脉关系,他爷爷当年还挂过左卫中郎将的虚职。
可惜祖上荣光随时间逝去, 到他这一代几乎要完全没落下来了,他分家出来的时候不过得了一间宅院并两百多两银子。
虽是落魄了, 但是到底祖上是有身份的人, 对外还是要撑着些脸面, 若连架子都垮了的话,那他这一支再过个几十年没准就真要要沦落成泥里刨食的了。
所以这次他知道妻舅的商队来到这临州,咬咬牙也跟了来,算是为了自己和家人再拼一拼。
他这次来临州主要就是来贩酒的。
帝都天子脚下什么都有管束的严, 特别是盐酒这些能赚大钱的, 若没有官面下发的盐引酒引, 私贩被抓严重的甚至可论到砍头大罪。
朝廷可以严控帝都周边州郡, 可像临州这样遥远的边州却是鞭长莫及, 很多禁令都是形同虚设,私贩之事基本都成为常态了。况且若无在盐铁酒这些事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朝廷派发的军资边军怕是早就哗变了。
当然这些大事上博弈和尚季鹏这个早就出了五服, 如今只能说勉强粘上一点宗室边的人是没有关系的,他反正就是来挣钱的。一路行哭,眼看着就要到地头了,尚季鹏努力想着到铁桥镇能洗个澡,美美吃一顿,再在好好睡一觉给自己鼓劲。
“这一路累坏了吧,再过差不多半个时辰咱们就到,这次在铁桥镇能修整两三日,你也能好好休息休息。”陈老爷给他递了个水囊,指了指前方依稀已经能看见灯火的镇子笑呵呵的说道。
“这一路全靠舅舅为我事事周全,样样都打点妥当。”尚季鹏感激的看着陈老爷:“不过这一路是真不好走啊,舅舅长年这样往来实在是辛苦。”
“你小年轻不知道,这一两年这条道可是已经比往年要好走很多了,至少那些路上劫掠的强人基本快绝迹了,特别是在这广丰郡,听说胆大的商队都敢夜间不守夜了。”陈老爷随口说道。
“不是都说广丰郡魔教教徒横行,怎么舅舅反倒说这里安全?”尚季鹏半遮着嘴巴低声问。这话还是他前几日途径润州高峰郡时听人说的,此时在临州提起就很是小心翼翼,一副生怕声音高了,就从哪里冒出个魔教教徒要取他向上人头的架势。
年轻人这副带着些傻气的小心翼翼样子倒是让陈老爷露出个得意的笑容来,心中那点好为人师的冲动也上来了。再说眼前这是自家人,他本就是为了带他出来长长见识多传授点经验的,自然愿意和他多说些。
“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愿意听风就是雨的,什么魔教不魔教的可不兴在这里胡说,那些是孤鹜教的侠士,知道吗!”
“可前头......”尚季鹏想起当日听到的那些,传言可都是魔教血腥残忍,杀人如麻,据说月前就有一桩灭门案是他们下的手,而且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灭人满门了,听说去年为了一张什么藏宝图,也有杀人全家的恶行。
陈老爷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尚季鹏的肩头,示意他闭嘴:“咱又不是那些打打杀杀的江湖人,也管不上那些江湖事。我老陈只知道自从孤鹜教的名号在这一片重新立出来后,只要按规矩交了银子,这条路就安稳的很。
我没听说什么灭门案,倒是知道去年的时候孤鹜教的侠士们还特特把那些劫道强人们全给清理了一遍。如今这世道过哪块地界不给人交钱的,但却只孤鹜教的地盘走的最让人安心,那他们就当得起一声侠士。”
听到陈老爷说这话,周边运货的伙计们也纷纷点头称是。
他们这些往来客商虽然赚的是暴利,可是赚的也是辛苦钱和买命钱。辛苦他们是不怕的,可这命嘛,人人都只有一条,自然还是要珍惜的。
就像陈老爷说的他们往来各处,要么给朝廷交钱,要么给各个门派交钱,或者两边都要交钱。可有些地方就算交了钱也依然山匪横行,不小心别说货物连命都丢了。
但这临州境内孤鹜教的地盘却能让他们一路平平安安,那他们自然是心甘情愿拜这山门。
“因为这条路线特别安全,所以舅舅即使是绕路也要选这条路线吗?”尚季春问道。
“那倒不是,按原本穿行福源镇的那条线走,那也是在孤鹜教的地盘内,这次我们绕行铁桥镇是因为舅舅我买到了个消息。”陈老爷神秘兮兮的说道。
“这铁桥镇里有堪比梦百年的好酒,价格却只要五分之一。”
都说临州最好的酒是沈家酒坊出来的梦百年,梦百年也的确能称得上是当世名品之一,但这样的酒一则价格高昂,二则陈老爷这样规模的商队也未必能拿的到多少货。
倒是这铁桥镇的出对的冰泉春和月下春,虽名头不及梦百年响亮,也不及醉百年绵厚醇香,但口味净烈,也是难得的好酒,这次他们正是为此而来。
“到了,咱们今晚暂时在此处落脚,大家都好好休息,买卖的事明日再说。”一路走着聊着,陈老爷一行人便已经进入了铁桥镇。
“客官们里面请,本店有好酒好茶好菜,上房还空了三间,客官们若要歌舞,只要十两银子后街暖香楼的姑娘也有好曲好舞。”一见有新商队缓缓而来,云来客栈的小二哥极有眼色的立马上前招呼,迎着人往里走。
......
“夫人,那暖香楼虽然没有挂相思坊的名头,但它们背后就是相思坊,还有那特地挤兑醉年居的酒楼身后也有其他势力插手,这铁桥镇是咱们的地盘,只要您一句话,明日就能他们的店全开不下去。”
此时云来客栈三楼天字号上房包间里,沈如妤正靠在窗边看着后街高挂着两排红灯笼,把那一片都染上暧昧春情的暖香楼,而放狠话的则是护卫她下山的固山堂下属的香主东木。
没错,因为近日酒楼一再被打压的事情,沈如妤下山了,不过她此次下来也不单单是为了这么一件事。而护卫她安全的东木知道她下山的理由之后倒是显得比她要激动。
21/79 首页 上一页 19 20 21 22 23 2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