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细如发的人,易北尧叫人提前准备了抹布,进门前悄悄把轮子擦干净,不然轮椅进入家中弄的地面肮脏,连带让家中做卫生的人也讨厌。
明白了易北尧的心思,站在家门口芮晗也没机会再说他,直接轻轻敲门喊爸爸妈妈。
帮助把轮椅推过那个低低的门槛,再把精心准备的礼物一一放进门口玄关处,护工、保镖留在门外,芮晗带着易北尧才算是正式进了家门。
“北尧来了,我和她爸爸在这边已经看到你们车子进来了。”妈妈还是很客气的,随便找了个话题,跟易北尧打招呼。
“快进来,到沙发……来,到这边来。”虽说是第二次见面,由于第一次见面不可言说,芮晗爸爸突然有些不知如何跟易北尧讲话。
坐轮椅的女婿,终于见了岳父岳母。
第37章 番外上婚后番外,与正文无……
结婚的第三年,芮晗和易北尧一直住在Y市,几个月前罗宾和柒颜成婚,现在二人正在全世界旅行,不时发来美美的照片和当地特色的礼物寄给他们,好不快活。
还有一个月是易北尧38岁生日,芮晗在早晨梳洗换衣之后,趁易北尧排了尿、刚洗漱好能够下楼吃早餐的时候,柔柔坐在他床边,一边给他揉捏蜷缩伸不直的手指,一边问他意见。
“阿尧,你快过生日了,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
听她提起生日,易北尧脑子里空白了一瞬,婚后生活他过的太幸福,妻子日日陪伴在身边,两个人有安静看书、听琴的闲适,也有相伴一起看表演和欣赏艺术品的惬意,更有偶尔出游的浪漫情调,他真的再没有什么奢求,“你在我身边,健康快乐,我就会开心。”他说的是实话。
“你一定要提出要求,我来完成。”夏末初秋,是易北尧入冬前身体状态最好的时候,芮晗有意飞去瑞士,在那边给他过生日。安静广漠的自然景色,富有特色的食物,欧洲文化和艺术的气息都在吸引芮晗再次去游玩。
九月的瑞士平均气温在10℃左右,此时大地呈现金黄色,是郊游的最佳季节,各地会举行品尝葡萄酒和奶酪的活动,瑞士一年四季都适合旅游,但这个季节比较适合易北尧居住。
“好,好。”她说什么他都会应下来,老婆大过天的原则在易北尧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护工给他穿好厚袜子,把人抱到轮椅里固定好,易北尧和老婆一块儿下楼吃早餐,这是他们难得的清晨时光,因为大部分时间他没办法这么早起床,只有最近身体情况比较好,易北尧才专门要求早起,想陪老婆吃早餐。
早餐后,芮晗去工作室忙基金会的工作,易北尧居家复健、处理公务,午后的阳光柔和撒满卧室,吃过午餐易北尧有些懒懒的犯困,平时这个时间他也要躺下午休,更多是为久坐的身体休息减压,很少真的睡着。
今天,易北尧一直在想,老婆在他生日的时候,已经做过太多亲力亲为、令他意外又感动的事了。
她曾学了吉他给他自弹自唱;她跟老师傅学做首饰,专门给他重新做了手工掐丝的底座把他贴身带了十年的星座石镶嵌起来,做了一枚胸针给他扣领巾、手绢;为他办惊喜生日派对,请来了好多好多朋友,吓得易北尧措手不及,她却当众表白、晒手写情书给他……
幸福的往事一桩桩一幕幕浮现脑海,易北尧有些隐隐地头痛,但他竟然想着想着,睡着了。
那天其实是芮晗记忆中最可怕的一天,她下午正在工作,接到了李梧打来的电话,说先生癫痫发作,有些严重,请太太尽早回家看望。
知道他有癫痫症状是一回事,但芮晗只在几年前,听李梧提起,当时接到韩冬阳意外离世的消息,易北尧误以为是芮晗出了什么意外,情急之下癫痫发作,此后他们恋爱、结婚,几年来他也再没发作过。
似乎是头一次,李梧声音有些犹豫干涩,“第一次发作,我们以为先生睡了,到时间去给他翻身减压,才发觉他不对劲,细看是癫痫发作过,人陷入了昏迷;第二次,是我们疏忽,护工……”
听到癫痫,芮晗已经心惊肉跳,匆忙打断李梧,“等一下,你说第二次?阿尧他,今天癫痫发作了两次?”
“是,就在刚才,先生完全醒了过来,说身上疼,我告诉他刚才癫痫发作过,他说口渴,我抱着他,喂他水,护工在调节房间的温度,刚喂了一口水,先生他又发作了,抽搐的厉害,我没抱住,把先生摔了一下……其实是我掉下床,手里抱着先生,把他颠了一下……”
李梧自责不已,他也摔得很重,但更多还是心疼易北尧。
当时易北尧虽然恢复了意识,但整个人特别虚弱无力,抱起来他柔软下坠的身体特别吃力。李梧喂易北尧喝水的时候,才喂了几滴进去,易北尧突然又开始发作,喉咙里“呃呃呃”怪声不断,手脚抽搐的厉害,胳膊甚至抽在了李梧身上,李梧手里还捏着软勺,紧紧抱住易北尧身体还是来不及,被他抽动的双腿带动掉下了床,重重坐在地板上,他清楚地听到,怀里的易北尧被颠的“咯”一声,再看眼睛已经上翻过去,只剩下一条软白。
“马上送医院,叫救护车了么?”她咬牙忍住不埋冤任何人,只想他快些得到最好的治疗。
“我们自己送,医院医生已经联系好了,先生刚刚才不抽了,我们马上抱他上车去医院。”李梧不敢详细的描述,易北尧这次发作十分厉害。
之前午休时可能是小发作,只有尿液失禁一小部分和出了一身冷汗,因为带着尿管,护工照顾他没有任何难度;这第二次发作真的凶险,抽搐严重、时间长,舌头也耷拉出来,不得已还塞了手绢到易北尧嘴巴里防治他舌头被咬出血。两个人摔到地板上李梧不敢乱动,紧紧抱着他抽搐僵直的身体,隔着薄薄的睡裤,尿管移位流出的尿液已不算什么,因为易北尧大便也失禁了,甚至还弄到了李梧身上。
“好,我马上去医院。”事后芮晗有些后悔,那天她没能留在家里陪伴易北尧。
到医院的时候,易北尧呼吸微弱、身体软绵绵,一点意识也没有,医生看了检查结果后,跟芮晗说他不仅是癫痫发作这么单纯,应该是旧病复发了,而且身体已经有中风症状。
因为易北尧的病,芮晗才了解中风是怎么回事,可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个词会用在易北尧身上。
“医生,我老公他,需要做手术么?”由于紧张和担心,芮晗的手也在抖,浑身冰冷。
“不,手术风险太大,最主要没必要手术。病灶很小,目前应该保守治疗,看病人醒过来之后,身体情况再定,如果还能说话、吃饭,就不必做手术。”
医生在机械完成述说,芮晗真的觉得五雷轰顶,躺在病床身体连接数个仪器的易北尧,有可能不能说话?不能吃饭意味着什么?她有些激动问道,“他有可能一直醒不过来么?还可能连话也说不了?”
“最坏的情况是醒不过来,也就是植物人状态,也有可能醒过来,但不会讲话,身体不会动,也可能看不见……”
眼泪忍不住流下来,芮晗明白了医生的意思,人的脑部太过复杂精密,神经外科、内科专家会诊也没有得出结论,全看易北尧醒过来的状态了。
三天后,易北尧醒过来,芮晗的眼泪已快哭干。
他清瘦的面颊略微塌陷下去,三天,仿佛过了三个月那么难。
“阿尧,阿尧,你看看我。”
“老公,老公,”
“易北尧,你再不理我,我可走了不管你了。”看他慢慢睁开眼,可是好一会儿眼睛没有焦距,身体也没什么动静,芮晗心急更害怕,才一下温柔,一下恐吓的叫他。
“安~晗~啵~安~唔~”一句话没说出来,易北尧歪在右侧的唇流出来晶莹的口水,他左手无意识的抬起,伸不直也只能挪动几寸,已经看得芮晗很开心,她以为他好了。
医生诊断后,确定易北尧右边肢体完全瘫痪,跟他之前的瘫痪完全不同的是,右边身体一丝知觉也无,完全不会动,连带他右边面颊和口唇也失去了控制,像死去那般,永远沉寂。
病人肯定是情绪最低落的,芮晗心疼老公还无法接受他身体情况变得不好,易北尧更是心痛于自己残废又更加废的身体,情绪激动、呼吸困难,哮喘立刻已经发作。为了防止他情绪激动到引发癫痫,医生不得已用了药物使他镇静下来,很快,人已经迷迷糊糊昏睡过去。
护工在给易北按摩身体,芮晗含泪和医生讨论丈夫的病情。
“医生,我老公他,有没有好转的办法?手术有用么?”
“尽量不要手术,手术的话他这种情况气管会被切开,头部创伤要恢复很久,效果也不见得好。”因为关系实在是好,医生说的全是大实话。
“那,就这样看他,我们什么也不做么?”开玩笑,小到他们的家庭,大到整个顶峰集团,易北尧虽然不能走路身体也不好,但他是所有人的行动指南、精神领导,有他在,所有生活和决策才有底气和意义。
“家属和护工要做的事太多了,我已经把所有注意事项发给李助理了,你看,先生吃的药要调整增加好多种;必须坚持做复健,不过需要重新制定难度和时间;还有,他右边不能动,家里的辅助设备恐怕大部分要调整,对,轮椅,让厂家来调,也可以给先生订新的。他自己也需要时间来适应新的身体状态,家人的陪伴也很重要哦。”知道他们夫妻感情好,医生才会讲这么多给芮晗。有的病人除了有钱,什么也没有,被家人放在医院,除了不断打进来的钱,一切事务只能和护工沟通。
“离维家去,秋息。”看老婆日夜守在身边,易北尧暂时还坐不起的身子被摆成了侧卧的姿势,他心疼芮晗,口齿不清也努力跟她讲话,让她回家好好休息。
“这里什么都有,我不回家。阿尧,你乖乖听医生的话,喝水、吃饭我们慢慢练习,不要放弃,你也不想在鼻子里插管吧?”她要陪着他渡过难关,看到易北尧稍微被抱起来一点便会头晕好久,吃药的时候连水也喝不进,一勺水基本都顺着下巴流出来,几滴水便会把他呛的一直咳,护工又是拍背又是抚胸好久,呛进气管的水珠终于出来了,才渐渐不咳的那样撕心裂肺。
医生说他刚刚偏瘫,失去一半的感觉,面肌、吞咽部位也失去了一半的功能,身体需要时间恢复适应,平衡性、吃饭喝水通过练习是可以好起来的,注意别让他呛到、憋到就好,呛的次数多了或者咳喘严重到无法进食,只能插鼻胃管了。
“呵好,”他控制不好头,被抱起来一点点,头已经不住的向右边歪斜,讲话的时候下巴也在跟着努力控制,不想一讲话就控制不住流口水。
易北尧心里想的和芮晗不一样,医院没有人给她护理头发、按摩、保养身体,在医院睡觉隔音不行,芮晗多多少少会被打扰,不问世事、不化妆打扮,女人很快会觉得委屈难过,心情也不会好,他想她快乐舒服、独立漂亮,不要为一个已经没有明天的废人做无谓牺牲。
看芮晗捧着融化了药的小碗小勺打算喂他,易北尧身体倚在护工怀里,颤巍巍挪动左臂,“知己,呲。”
“好啊,不过阿尧,我们现在先练习吞咽,你自己动手吃饭、吃药肯定是可以的,但是要放在后面练习。”他能吃东西,能喝水,能正常交流才是最主要的,肢体的康复,只好慢慢来。
护工抱扶的角度很专业,病人身体不会太累,也不容易被呛到,芮晗小心把勺子伸进他微张开的嘴巴里,她再抬起勺柄来,一小勺药水算是喂进嘴巴里了。另一位护工,专门捧住易北尧纤细脖颈的右侧,轻轻按揉,刺激他已经不受神经控制的喉管,帮助他把这一小口苦水咽了下去。
右边嘴唇张的没有左边大,虽然不明显,但易北尧整个右边躯体,的确完全瘫痪,再无知觉与功能。
“进步了,阿尧,不要急,我们慢慢来。”
能不急么?易北尧最需要的人居然是发音纠正专家,当把老师请到病床前时,他坐还坐不起,已经躺在床上和老师练习发音、吐气,力求讲话清晰。
病床前悉心照顾,不离不弃,芮晗把基金会事务托付给其他理事,自己亲力亲为照顾陪伴易北尧,没换来信任和爱,易北尧反而离她越来越远。
罹患重病,易北尧聪明的头脑却没受损,商议Y市投资建设事宜,李梧带着助理团队辅助易北尧和高层们密谋,甚至太太芮晗也被请出病房,坐在病房外客厅沙发里,芮晗满脸的疲倦,坐了一会儿便睡着了。
开完会,李梧小声叫醒芮晗,“太太,先生已经开完会,不过他太累了,已经睡了。您回家休息吧,每天在医院,您累瘦了。”
清澈的眼眸看向李梧,芮晗心中已有了答案,“这是,他让你说的么?”
看芮晗面色如常,并无气恼幽怨神色,李梧大着胆子说了下面的话,“是……太太,先生不是在冷落您,他,在尝试部署把工作交给您,他又心疼您太累,想逼您转做女强人,不让您每天围着他转。”
“我知道,他在自卑、难过,想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想我因为他的病操心劳累。”说完这些话,芮晗真的回家去了。
易北尧的38岁生日是在医院过的。
一大早,芮晗精心打扮过后,赶来医院陪伴他起床,易北尧的身体比之过去差了很多很多,醒过来之后,需要护工给他按摩四肢、抚弄胸口很长时间,易北尧才能真的醒过来脱离呼吸机。
“阿尧,阿尧,你醒了么?是我,我来祝你生日快乐。”蹲在病床左边,芮晗不断抚摸易北尧的左手和左脸,温柔的跟他讲话,像在哄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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