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念姨姨爬树可厉害了!”
施书文坐在板车上,跟张立业回忆着初见王念那天。
“……”
“你们跳下来看着点。”王念心有余悸地往旁边让了步,捂着嘴赶忙提醒:“墙角全是屎。”
大礼堂里没厕所,这附近的墙角根就成了露天厕所。
罗顺利站在墙头上哈哈大笑:“刚才我不就说了吗!”
绕过这片露天厕所,几人穿过片小树林,就能瞧见斜坡上几棵柚子树。
文西本地的柚子树长不高,加上没人管理,树干就和手腕那么粗,结果期树枝都会被压弯。
这几棵树大小都差不多,也没什么好选的,一人随便选了棵就开挖。
挖树用不上女个女同志,王念想着来都来了,干脆到附近去逛逛。
要是再寻到野葡萄藤什么的就顺道挖回去。
顺着山坡一路往下,很快就到了已经人去屋空的山坳。
这里原先就住了两三家人,应该是跟着红星大队搬到了长生坡公社。
屋顶垮塌大半,只剩下堆残垣断壁,缝隙之间甚至挂满了蜘蛛网。
房子没什么好看,王念绕到屋后又爬上坡坎,抓着棵树往四周扫了一圈。
别说……这一扫还真让她瞧见了好东西。
“你们快看,有蜂箱!”
站得高了往下看才注意到有座房子前竟然摆着几个箱子,不时还能到有蜜蜂爬出木板。
应该是搬走的那家没带走这些蜂箱。
“看看去。”刘超仙怕拍手上的灰,也跟着爬上小坡。
人一离开路就荒了,看着挺近的地方,硬是好几分钟才走到房子边上。
三人也不敢贸然靠近,王念选最近的一个蜂箱观察了圈,确定道:“是蜜蜂,不是马蜂。”
“咱们回去找他们,我家那口子山里长大的,掏蜂窝这些最拿手。”刘超仙激动地直搓手。
王念点头。
她上一世就算是农村人也没机会接触蜜蜂,就算蜂箱摆在面前也没法子弄。
“那我们回去叫人,你就在这等着。”
“我去附近转转,留在这怪渗人的。”
就算冬天蜜蜂不活跃,王念还是发怵,刘超仙和孙秀梅一往回走她就往更高处走。
这里能看得出来几乎没有人踏足过,小路都被人多高的杂草所覆盖。
草丛一惊动,藏在里边的蛇虫瞬间四散奔逃。
走着走着,王念突然停下,揉了揉眼睛。
不远处一棵枯树上长满的……是香菇?
再仔细一看,好像不止一棵树,而是大片野生香菇密密麻麻地在长满了。
老人们常说在大山里生活只要勤快就饿不死,眼下王念真正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身上什么都没带,王念只能也跟着折返回去找大家。
几人正在商量怎么取蜂蜜,由比较有经验的张贵强起头,王念和刘超仙回家去拿袋子。
“我就说跟着你准会有好事!”
拿了袋子重新翻过围墙,刘超仙落地的瞬间还在笑眯眯地跟王念说话。
下一瞬,与蹲在墙角根的男人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
王念用麻布袋挡脸,拽着满脸通红的刘超仙迅速钻进草丛。
徒留被惊吓的男同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露天厕所……还真挺受欢迎。
“老天爷,这老些!”刘超仙低头看看自己带的袋子,瞬间觉着自己袋子拿得太小:“晒干了过年炖猪脚,光是想想都流口水。”
王念没有丝毫耽搁,袋子一展开就爬到了最高的那棵树上去:“树滑,你们就别上来了。”
“你是送财童子化身吧?怎么走哪都有好事撞上。”
早上才说跟着王念走准没错,出来挖个树都能撞大运。
这片野香菇至少好几年没人动,才会便宜了他们三家人,再往前走十来分钟可就是红星大队现在还在用的集体土地。
采菇虽然高兴,可重复的动作进行久了难免有些无聊。
刘超仙又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安静没多久忍不住要聊点家常。
抬头看看王念,觉着好像没什么好问的,于是话题就从孙秀梅家开始。
“孙秀梅,这几天怎么没见婶子出来?”
“她这几天有点感冒,在家躺着呢。”孙秀梅连个停顿都没有的随便找了个理由。
难道还真能说是因为胡满军的事被吓够呛,生怕出门被保卫科抓走,这才躲在家里吗!
刘超仙还准备问那天晚上他们去王念家有什么事聊那么晚。
刚起了个头,王念突然插话进来。
“黄小慧爱人的工作是不是分下来了?”
“前几天就分配下来了。”刘超仙直起腰捶了捶酸痛肩膀,听得出来语气有明显不满:“一厂区车间技术员。”
“黄小慧的爱人叫谢华吧?”王念又问。
“你咋知道?哦对!我想起来了,谢华档案上写得是红旗大队知青,你们一个大队!”
王念嗤笑一声垂下眼皮,将鄙夷展现得淋漓尽致。
刘超仙见状,立即停下手里的动作追问:“怎么回事?”
“你先说说看他为什么没回城反而来了咱们厂里?”王念反问。
“听他自己说是因为城里的老房子已经垮塌,父母都过世了,就算回去也没地方住。”这个说法是从谢华嘴里自己说出来的,刘超仙倒是不太相信:“我觉着他没说真话!”
“怎么看出来的?”孙秀梅好奇。
“你们想啊……要是城里真没家人,回城能轮得到他?”
王念挑眉,对此猜测相当同意。
要是城里没人走动,谢华绝不可能成为第一批有回城资格的知青。
根据原主记忆,谢华为了回城没少往城里寄信,城里没家人的话……信寄给谁?
“反正我觉得谢华这人不靠谱。”刘超仙总结。
能让王念如此直白表现出讨厌的人,孙秀梅很好奇谢华究竟做了多少缺德事。
“跟我们说说谢华人咋样?”
不偏不倚就分配到了一厂区,他们三家男人以后都得和谢华打交道。
“这么跟你们说吧……”王念转过身来坐到了树干上:“他就不是啥好人,要是早点知道黄小慧要和他结婚,我肯定早去劝了。”
“劝没用。”刘超仙摆手:“黄小慧根本半点都听不进去,你都不知道上周因为谢华工作那事,她和徐大姐大吵一架,气得徐大姐说以后就不管她了。”
又是一个鬼迷心窍的“恋爱脑”
“以后你们也远着点谢华。”王念叹。
黄小慧不是傻子,原主也不是笨蛋,两人都能被迷得神魂颠倒,谢华肯定有他过人的一面。
“要是换成施总工兴许我还能多瞧两眼,就谢华那样……比我家老张都不如。”刘超仙说。
孙秀梅也紧随其后立即表示:“我家顺利就是头发少了点,其实人长得还是挺周正。”
匆忙赶来帮忙的张贵强:“……”
罗顺利不自觉地摸摸头顶。
只有施向明弯了眼,握成拳头的手抵在唇上,努力压制着想要翘起来的唇角。
王念在两人话音落后跟上了句:“施向明长得好,个子又高,还聪明,关键脾气也好……就没什么缺点。”
“……”
张贵强和罗顺利同时转过头来看向施向明。
总算晓得为什么施向明非要跟这个农村姑娘结婚,……换谁谁抵得住这么夸。
***
“这是上哪找这么些野蜂蜜?”
“满满几大盆,这都够吃好几年啦。”
“焦黄焦黄的,看着就甜。”
板车满载而归,一路吸引了无数人视线。
好在几大袋香菇藏在柚子树里没引起人注意,否则大礼堂后边那堵墙今天得被人踩踏。
几个蜂箱整整割出来四个蜂巢
刘超仙和孙秀梅就各自要了一个,发现的王念多分一个。
“咱家没那么多罐头瓶子,只能全用盆装,等明天我去弄几个空瓶子再过滤。”
自从结婚以来,家里的罐头瓶子永远都有用处,橱柜里摆了满满当当两排。
“香菇我去晒,你先休息会儿。”
就算施向明主动把剩下收尾的活揽过去,王念也没法子休息。
墙上时钟提示已经五点十分,一眨眼又到了做晚饭的时间。
洗干净手,拿起挂在门后的围裙抖了抖。
呼啦啦的抖动声立刻引来了个探头探脑的小家伙,施宛扒在门框上,奶声奶气地询问
“姨姨,今晚我们家晚饭吃什么?”
声音来自刘超仙家,王念此时正背对着,听到也只是笑着回道:“咱们家今天炖鸡汤。t”
“那我能邀请珍珍姐姐来我们家吃饭吗?”
“嗯?”王念这才转过身去。
门框边还扒着另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女孩,瘦得两脸深凹,显得眼睛特别大。
小姑娘……营养不良?
“你是哪家的娃娃呀?”王念尽量放低声音,生怕吓着这个小鹿一样的娃娃:“我得先跟你爸爸妈妈说一声,要不他们晚上该找你吃饭了。”
“珍珍姐姐是新来的邻居。”施宛抢答,指向一楼走廊的尽头:“姐姐家今天刚搬来。”
“那成!一会儿我去打个招呼。”王念笑。
“珍珍姐姐,去我家看电视吧。”
难得遇到个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施宛对珍珍相当热情,赶忙邀请人到家里玩耍。
珍珍怯生生地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施宛进了家门。
下午孩子们回来得早,王念他们回来前张立业已经领着大家从小花园转战到了自己家。
这会儿听到施宛说开电视,又一窝蜂地要往隔壁冲。
王念伸手揪住经过的施书文衣领。
“珍珍的爸妈呢?”
“不知道,没瞧见人。”施书文挠头,转头又去问张立业:“立业哥你看没看见珍珍的爸妈?”
“好像没有。”张立业回忆:“下午搬家那两个明明都是男人,难道其中有个是女的?”
王念:“……”
就不该指望他们的脑回路。
王念松开手,赶苍蝇似的挥手:“玩你们的去。”
俩小子欢呼一声,跑进屋里又窜了出来,施书文双眼亮晶晶地看向王念:“我可以给珍珍妹妹泡一杯柚子糖水吗?”
“让你爸泡,开水壶烫手。”
这就是说兄妹俩也可以喝的意思,施书文高兴地原地蹦Q几下,赶忙进屋把好消息告诉妹妹。
很久很久以后,王念才反应过来兄妹俩这么喜欢请朋友回家做客的原因,皆起自把珍珍请回家做客这天。
没多会儿,屋里就传来张立业让施向明泡糖水的叫声。
“你认识不?”
刘超仙抱着杯蜂蜜水喝得眉开眼笑,见王念问她连忙摇头。
“我去看看,要是家长到处找孩子可就闹了笑话。”
担心家长找是假,就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父母会把孩子养得这么瘦骨嶙峋。
“我也去。”
人很快就见到了。
一号房里的两大一小正在吃饭,锅子里热气腾腾的,三人吃得热火朝天好不热闹。
王念目光落到对面七八岁的男娃脸上。
肉嘟嘟的脸蛋上一双眼睛都已经挤成了条缝,嘴巴油汪汪地正在往嘴里塞肉。
能把孩子养得这么胖,哪有有半点家里穷的样子。
“你们好。”王念站在门口,微微笑了笑:“请问珍珍是你们的女儿吗?”
女人一抹嘴刚想站起来,三眼角随即因为王念的话有瞬间错愕,随后左看右看推了把男人:“吃饭你怎么都没叫珍珍!”
“我以为你叫了呢!”男人没好气地回瞪女人。
“……”
王念和刘超仙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么大个人说忘就忘,吃饭少个人都不知道?
王念扫了眼几人的饭桌,三双碗筷……根本没有珍珍那份。
“今晚珍珍在我家吃晚饭,这孩子和我家小宛投缘得很。”
“那怎么好意思,家里又不是没饭。”女人的微笑假得连眼睛都没有半点波动,说着话人站那一动不动。可没有半点真要去找人的意思。
王念退到走廊上又笑笑:“那我就先回了,等晚上孩子吃完饭我们再送回来。”
“……”
王念回到灶台前,孙秀梅也端着碗蜂蜜水神神秘秘地跟了过来。
第一句就是:“我知道他们是谁!”
两个人的消息来源有限,这三个人……再没了掣肘。
第35章 香菇炖鸡
“男的冯连山女的叫段荷花……”
冯连山是一厂区五级技术员,段荷花在厂区总食堂当服务员,两口子也是重组家庭。
男人媳妇是最早一批跟随大部队来建厂的,中途就因为一场感冒丢了命。
段荷花男人则是上吊自杀,自杀原因众说纷纭。
“按理来说他们两个没资格住干部楼,是段荷花去房务科办公室大闹一场,上头就给他们分到了这。”孙秀梅眨巴两下眼睛,特意压低声音:“我听说是跟段荷花前头那个男人的死有关……”
要不是因为有把柄,房务科那帮孙子怎么可能把这么好的房子分给段连山。
“珍珍那孩子是冯连山的姑娘?”王念问。
孙秀梅摇摇头,轻蔑地撇了撇嘴:“珍珍是段荷花的姑娘,冯亮才是冯连山的亲生儿子。”
老话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可眼下这个情况是亲妈比后妈还不如……
“可真是开了眼!哪有亲妈会这么对自己姑娘,孩子可是她肚子里出来的。”
刘超仙刚才也瞧见了段荷花的那一段假惺惺的表情,谁能料到竟然是亲妈。
“段荷花跟冯连山没结婚之前带姑娘住单身宿舍楼,我听那的人说……段荷花觉着是姑娘克死了她前头那个男人。”
封建迷信思想肯不能大肆宣扬,所以孙秀梅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太清楚。
“胡说八道。”王念冷笑。
有些人会只要过得不如意就把原因怪到别人身上,哪怕珍珍就是个两三岁的孩子。
怪来怪去都不会觉着自己有问题,反倒因为别人过得凄惨而庆幸想法正确。
“就是可怜珍珍,要不是以前宿舍那些女同志帮衬着,孩子估摸着都活不到今天。”孙秀梅说。
段荷花再胡搅蛮缠几人都不怵,就是可怜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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