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丫头,一点规矩都没有。”
香确实香,但也不能当着客人的面就偷吃。
张美丽才不管妈妈的暴跳如雷,委屈地舔了舔手指:“我还不是担心一会儿吃不上。”
王念没说话,不过转身从旁边拿起个小碗,舀了小半碗。
“一样给你留点菜,晚上慢慢吃。”
平时家里有客人来坐不下,小孩都不能上桌,父母给夹几筷子菜就打发走了。
王念记得前世每回遇到来客,爷爷都会专门留一碗好吃的给她。
也许只是小小的偏爱,却足以王念记了几十年。
而现在……她用同样举动温暖了另一个孩子的心。
不快乐的小孩才会急着长大。
第7章 就这么确定了关系
张美丽笑弯了眼,也不再偷吃,就在王念身后转来转去,开心地叫着“这个也要点。”
这一切黄秋红都看在眼里。
心里对王念的好感不由又加深了几分。
吴英说王念心思细腻,生产队的老老少少不管是谁都能聊上几句。
才短短几个小时就叫闺女心甘情愿听话,不得不说确实有几分本事。
两道肉菜起锅,王念又炒了个孩子们瞧见都得哇哇大叫的番茄炒鸡蛋。
至少张美丽才瞧见番茄下锅,就没安定地站稳当过,一会儿非要凑近闻炒鸡蛋香,一会儿又端了小碗要多留点拌饭。
等王念把最后一道炒小白菜起锅,胡大姐望着自己搪瓷碗里同样的炒白菜,就是觉得没人家的好吃。
事实证明……胡大姐其实真没想错。
饭菜端进屋,吴英立刻停止了对施向明的“盘问”,至少在张亮看来就是厂子里政审都没那么严。
但也多亏吴英,张亮听到好些以前从来无从得知的事。
因为施向明的婚事,父母和爷爷以及二叔一家很少联系,就爷爷去世回去过一次。
施父施母恨老人封建思想害了儿子,更恨施二叔的撺掇。
反正自施爷爷去世后两家人几乎断了往来。
还有施向明在安怀市有房子,是刚进市工程院时院里分的房子。
最后……施向明竟然拿的是行政中级干部工资。
每月一百八十元工资,其中六十由国家工程院补贴,四十由市工程院补贴。
张亮只晓得施向明工资高,可没想到竟然会高到这种地步。
张亮作为厂子里的中级技术员,工资也就六十五元,两口子加起来也没施向明一个人高。
要不说施向明有本事,市工程院宁肯补贴工资也舍不得把人让出去。
吴英得知这些情况后哪还有半点不乐意,菜放下就招呼着施向明动筷。
小小的一个饭桌,五个大人挤得满满当当。
张美丽没上桌,乐呵呵地端了碗白米饭凑到王念身边,等着把饭碗堆成小山,立刻心满意足地端着碗去了隔壁。
“都动筷呀!”黄秋红招呼大家。
“晚上还要加班,这酒就不喝了。”张亮抢先夹了筷子最面前的猪肝:“改明儿我可要好好喝一顿向明请客的酒。”
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王念听罢只是微笑,深知此刻不表态那就是同意了。
施向明视线微微往边上扫过,片刻后笑着接了话:“不用改明儿,明天我就请张哥去厂区饭店吃。”
这个时代,感情的表达都很含蓄,没有激情告白,更不会有情话绵绵。
只要两人相亲都满意,那也就意味着两人将开始以结婚为前提的相处。
“好事好事,那我们两口子明天就沾回光,也去试试厂子饭店的菜。”张亮回。
“饭店哪有二妹做的香。”黄秋红笑着岔开话题,极力把话题往饭菜上引。
偶然瞥见一向落落大方的王念耳根也红得滴血,再打趣几句还怎么叫人姑娘安生吃饭。
王念的害羞来自于定定落在侧脸上的视线。
应该推翻初次见施向明留下的印象,这人……可一点都不腼腆。
正如此想着,一筷子肉丝落到面前的碗里,施向明笑声低沉,显然也注意到了王念红透的耳根。
“……”
“二妹,一会儿你得好好教教婶猪肝怎么炒。”
入口酸辣鲜嫩,就是没有一点腥味。猪肝特有的那种黏糊也消失不见。
随着咀嚼,辣味直冲喉咙。
黄秋红端起碗刨了几口饭,有些口齿不清地说着话。
以前总觉得辣的菜吃到嘴里反倒是寡淡,除了辣就再没有其他味。
今天这道泡椒猪肝真是让黄秋红对辣菜有了新认识,辣的味型可以有很多层次,一层一层地传送到舌尖。
“好。”王念回。
虽然……从头到尾黄秋红都在厨房,早已看到了王念的每个步骤。
施向明吃相斯文,一手端碗一手夹菜,咀嚼时嘴里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一看就是家教良好。
一口肉丝送入嘴里后,神色终于是有了些变化。
要说起今天的相亲,施向明起初还真不大愿意,其实早早拒绝了黄秋红的好意。
再加上有周山秀在前,对接下来的相亲更是抵触。
为了躲避相亲,施向明躲到车间办公室看书,最后还是被张亮找到,无奈之下只得走这么一趟。
吃完饭一定早早跟人家女同志表明态度……
饭还没吃完,施向明哪还有半点不情愿,只生了想更加了解王念的心思。
说他“见色起意”也罢;说是那惊鸿一瞥也好。
总之……施向明说了很多以前从不向人提起的家事,还特意报上了自己工资。
其实吴英方才的问话根本没提工资,问的是兴趣爱好和未来规划。
鬼使神差的,他就一股脑地说了!
现在又增加一个会做饭的新印象。
就在几人其乐融融聊着天时,隔壁屋里突然爆发一阵哭声。
“是美丽,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哭声干嚎为主,黄秋红刚站起来,张美丽已经风一样地卷进了屋里。
一手抱着碗,一手捂着碗边。
她身后,一个穿开裆裤的娃娃脸上挂着两泡泪水,跌跌撞撞地跟着走进来,一只油汪汪的小手抓着菜还在往嘴巴里送。
众人哪还看不明白,黄秋红哭笑不得地拍了下张美丽的后背:“就给三娃子吃点又怎么了!”
“我给了。”张美丽也委屈:“再给我就吃不饱了。”
三娃子还在口齿不清地叫唤着:“要吃。”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珠子就盯在张美丽饭碗上。
胡大姐落后几步追进屋里,满脸歉意地抓起三娃子衣领。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给孩子吃饱饭呢!”
黄秋红摆摆手:“我拿个碗给三娃子夹点菜,让娃t子慢点吃。”
还能为啥……还不是自家的生活开得差。
陆家十天半个月家里都不见点荤腥,厂子里发的那些肉票不晓得留下来要给谁吃。
三娃子三岁多了,个头还没楼下两岁的丫头长得结实。
胡莲和陆翠云斗气,到头来苦的还不是自己孩子。
胡大姐脸上有点挂不住,但又狠不下心来拒绝,最终就是别别扭扭地端着碗回去了。
“以后吃饭不准去别人家串门。”黄秋红立刻教训起张美丽:“不知道的以为你显摆呢!”
张美丽心里不服气,不过一想到碗柜里还有王念留的菜,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不去就不去!”
张美丽干脆跑到王念身后要她夹菜。
与张家一墙之隔的胡大姐家却完全是另一副光景。
桌子上两道水炒菜,白菜加水炖煮得有些过,原本翠绿叶片变得蔫黄毫无食欲。
陆荣筷子伸向炒白菜,中途还是忍不住转了个弯。
“你跟孩子抢什么菜。”
那一筷子下去没敢夹肉,就夹了几根芹菜,还是没能逃脱妻子的呵斥。
陆荣没好气地放下碗筷,用筷子敲了敲自己的碗:“你看看人家吃什么,再看我们家,像什么样!”
胡大姐的婆婆默不作声放下筷子。
“人家两口子每个月一百多元的工资,咱们呢……咱们加起来就九十元,你哪里的脸还想天天吃肉。”胡大姐白了眼老佛爷一样的婆婆,继续道:“一百元养四口人,我们九十元养六个人,不省点……怎么够。”
一说到这,陆荣瞬间哑火,一声不吭地端起碗。
陆婆婆见儿子窝囊,低头轻轻冷哼了声。
今天是陆翠云没在,要不和婆婆一唱一和地撺掇陆荣,中午这顿饭谁都甭想吃下肚。
“今天张亮家谁炒的菜,味道还真不错。”
后山水沟长得到处都是的水芹菜,跟肉这么一炒意外好吃。
“黄大姐是她妹子。”胡大姐看儿子吃饱了,碗里还剩下点,干脆自己也夹了筷子猪肝:“我看……不像。”
“什么不像。”陆荣赶忙问,手里也没闲着,给自己老娘也夹了筷子。
胡大姐冷眼瞧着,把刚才在张家客厅看到的人说了说。
“你说施总工也在?”陆荣诧异。
“可不是,施总工挨着那女同志坐,还给人夹菜。”
“难道……是施总工的对象?”
“我看就是!”胡大姐撇嘴,斜眼瞟着婆婆越来越黑的脸,心里别提多痛快。
也不看看自己闺女什么德性,就这还打施向明主意,当干部丈母娘的盘算落空,不晓得心里得憋多少气!
眼看婆婆不高兴,胡大姐心里的怒气转瞬就被冲散得七零八落。
“你别说,那个年轻女同志长得好看,人也大方,就是我这个外人瞧着都喜欢……”
胡大姐心情愉悦地跟陆荣夸奖起王念来。
说着说着,两口子竟不约而同偷听起隔壁几人的谈话来。
房子中间就一堵红砖墙,要想听隔壁说话连墙都不用贴。
而后……他们就听到施向明竟然主动提出要送王念回大队。
两人齐齐站起来,目送两人从走廊一直下了楼。
“别说!两人还挺相配。”
黄秋红和胡大姐不由同时感慨。
第8章 去红旗大队
施向明主动提送王念回大队,不过还没走到大门就被厂子广播叫走了。
工作为重,王念当然是体谅地让他快点去忙工作。
初次见面就这样匆匆结束,下次再见面已是炎夏。
半个月后。
施向明结束指导匆匆赶回431厂,放下行李袋后第一件事就是骑上自行车去了红旗大队。
插秧之后地里没有多少重活,大队长胡春生号召各生产队轮流出人去三华桥挖鱼塘。
施向明来的时候很不巧,正轮到三生产队全体出动。
王念做为生产队“后勤队长”,负责在队员们辛苦工作时做好一日三餐送到鱼塘。
施向明在村民指路下找到王念时,她正和刘春花推着辆板车给大伙送饭。
一顶草帽遮挡住了大半张脸,衬衣袖口卷到大手臂上,裤脚高高挽起,嘴里还在喊着“一二三”的口号。
平板车的轮子是木头制作,没有减震缺少平稳性,在泥地里行走得更加艰难。
两个清瘦的女同志推得极其辛苦,施向明甚至能清楚看到大颗大颗的汗珠从王念两颊滚落。
“王同志。”
施向明快步追上去,边走边挽起袖口。
被蝉鸣包围的乡间小路上,一道清凌凌的嗓音响起,一瞬间王念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抬起头,透过被汗水蒙住了眼睛看去,发现还真是……施向明。
半个月前431厂门前一别,两人再没了联系。
这个时候联系不方便,要不是黄秋红解释施向明被县机床厂请去指导,王家人都以为这场相亲黄了呢。
“你怎么来了?”王念有些惊喜。
“今早刚回来。”施向明接过车把手,顺势把车头抬了下:“你去边上歇歇。”
王念站到一边,取下草帽扇风。
草帽一取下,施向明发现才半个月没见王念瘦得下巴都变尖许多,心疼的目光不由就多停留了几秒。
这一停顿,立刻叫刘春花看出些端倪来。
“你们是什么关系!”
刘春花甩开手,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王念气势汹汹地质问。
“你好,我是王念同志的对象,我姓施。”
王念气还没喘匀,就听施向明主动介绍了起来,对象这个身份承认地坦坦荡荡没有半点扭捏。
“对象!王念你什么时候有对象了?”刘春花震惊中,就听王念提了一嘴要去相亲,后来没消息还以为黄了呢。
一想到自己这些天小心翼翼地不敢提起相亲两个字,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竟然偷偷摸摸处对象了!”
“哪有偷摸。”王念无奈,两步窜上去捂住刘春花的嘴:“我不是跟你说我去431厂相看了吗!”
这大嗓门再吼上两嗓子,下午还不得传遍整个公社。
王念只想到了这茬,却没有想到施向明以对象之名出现在挖鱼塘的现场时会引起多大轰动。
坐在田埂边休息的队员三两成群,无数道目光都悄悄打量着施向明。
“那真是二妹对象呀。”
“看着像是个文化人,是省城还是县城人?”
“听说是431厂的工程师。”
“看年纪比二妹大不少吧!配我们二妹还是差了点。”
“人家可是工程师!”
“就算是工程师又咋了,二妹就算嫁个干部子弟也要得。”
听着队员们七嘴八舌地讨论,施向明抬手不由摸了摸脸,又偷偷去看给大家打饭的王念。
王念今年才二十,而自己二十九,还是两个孩子的爹。
头一回,他对自己的年龄有些心虚,脑海中甚至开始回想上次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是什么样。
想到这,又不由偷偷地看了看王念。
为什么不敢光明正大的看。
一团烟雾从身侧飘来,王和平放下烟杆子,不轻不重地干咳了两声。
长辈就坐在自己边上,施向明哪敢动,整个人僵硬得像是尊石像。
“这半个月咋没给我家二妹捎个信?要是换别人,早重新相看对象了。”
“是我的问题。”施向明没解释,只是连忙保证:“以后一定改正。”
王和平其实也没真怪施向明,厂子里的安排说走就得走,哪还给你时间和家人道别。
他有时接到大队任务也得连夜赶去办公室,根本没功夫想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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