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别急。”胡文丽笑,一把抓住王念胳膊:“康平有生日礼物送你。”
“这是我自己雕的,希望您能喜欢。”
一个巴掌那么高的木雕,雕刻得正是王念背着个少年奔跑的摸样。
“你还会木雕?”王念惊喜不已。
奔跑造型雕刻得栩栩如生,甚至连王念焦急的表情都刻画得很细致。
“在定台村跟一个老木匠学的t手艺。”肖康平腼腆地笑了笑,看王念那么喜欢,总算是放下心来:“我是凭想象雕的,当时我其实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的想象力比我可丰富得多。”王念挑起大拇指,真心的称赞:“姨恐怕得学上个十来年。”
“快拿来我看看。”周玉英叫。
王念扶着肖康平坐下,继续回到水池前处理早上施桂枝刚买回来的桂鱼。
“康平,你得闲给周姨也弄个小木马,等你妹妹生出来我就跟她说是康平哥送的。”
“成。”肖康平害羞地点点头。
“是康平来了啊……”施桂枝听到动静也走出厨房来打招呼。
胡文丽找到走失多年的儿子这件事在光华街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早些天上门送贺礼的邻里多不胜数。
不管平时多不待见,这样的好事大多数人还是打心眼里为老肖两口子高兴。
“施婶子你好。”
“书文……给你康平哥拿瓶汽水出来。”施桂枝叫。
以前待客用糖水那都是招待贵客,哪像是现在……孩子们都不愿意喝白糖水,那劳什子汽水娃娃们才喜欢。
施桂枝自然把肖康平也归类到小孩那一列,又让拿糖又是拿汽水。
父子俩都从客厅里走出来,七八分相像的脸上挂着相同的浅浅微笑,步子不急不缓,一手拿着糖或汽水,一手都……拿着本书。
别人家男孩子的青春期叛逆厌学和父母产生代沟。
而她家的大儿子……却好像越来越像施向明。
不仅王念这么认为,周玉英心里也不禁生出同样看法,啧啧两声笑道:“我看你们家以后要出两个工程师。”
真相了……
施书文对机械工程的兴趣在431厂就已经初现端倪,工程类书籍竟然是孩子的课外读物。
王念最先发现,跟施向明说了后,他托人从安怀带了许多工程类启蒙书籍去长生沟。
于是兴趣渐渐萌芽长成幼苗。
来到安怀后,设计院专门安排了一间实验室,施向明利用周末休息会带施书文实验书中所学。
当知识具象化后,施书文立刻确认了以后的路。
幼苗开始疯狂洗手知识而后长出新的叶片,渐渐有了小树的影子。
王念现在种瓜果蔬菜都得先紧着对眼睛好的种,坚决不能让家里多几个大近视眼。
“康平哥。”
施书文比肖康平小半岁,但整整高了一个头,两人并排坐下来就像是差了好几岁。
嗤――
汽水拉开递过去,肖康平接过去说了声:“谢谢”两个腼腆的大男孩一时间都不知道该继续聊些什么。
略微的尴尬很快被打破。
施飞英领着两条狗风一样从客厅里卷了出来,手里还拖着根树枝,要是没看错的话……又是前房主留下的梨树。
“施飞英!”王念沉下脸。
“不是我,是小白。”
“小白又没长翅膀,怎么可能飞得上树。”
施向明的忽然出声吓了施飞英一个激灵,步子一转就朝肖康平跑去。
“康平哥,你的腿好些了吗?”
“小机灵,知道有客人在不会挨揍。”周玉英笑。
“施飞英,你二姐呢?”
施书文理工男预定,施宛则是典型文科女生,喜欢一切好看的事物。
虽不想承认,但审美的确遗传了蒋凤,施宛对打扮和穿搭的灵敏度比王念都强。
“二姐在楼上唱戏呢!”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到另一边的施飞英正狗腿子地帮施向明捶肩膀。
“什么?”王念没听清,疑惑地又问了遍:“你说什么?”
“唱戏啊!”施飞英回得更加大声:“就是跟电视机里的人一样唱戏,她和莎莎姐一个演坏蛋婆婆,一个演挨欺负的儿媳。”
这些都是刚才在二姐房间门口偷听来的,他还以为姐姐们疯了呢。
王念:“……”
“去叫你姐下来吃酥肉,趁热才好吃。”
“收到!”立正敬礼,脚悄悄地把梨树枝踢到边上,这才乐呵呵地跑向屋里,两条狗子摇着尾巴跟上。
王念笑地摇了摇头。
老三施飞英虽然调皮捣蛋但绝不会过线,每回闯了祸都只是让人哭笑不得的程度。
而且王念发现这小子天生有看人眼色的本事,男女老少都能凑上去聊几句。
古灵精怪的性格……谁都不像。
斩成大块的鸡肉直接放入冷水,自己养的土鸡不用去除血水,丢入两片姜就可以。
每回炖煮时,王念都会想到那个好不容易才背回家的石锅。
刚把砂锅盖子盖上,那咋咋呼呼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回叫得更是夸张。
“妈……不得了啦……二姐变成鬼了!”
“……”
“二姐变成鬼要吃莎莎姐啦!”
看大人们都无动于衷,施飞英叫得更是凄厉,就像只被人捏住脖颈的鸭子,中间还破音了。
“好好说话……”
好吧……好好说话应该是不能够了,随之追出来的施宛和邱莎莎那张脸确实画得跟鬼一样。
“施飞英,你别胡说八道!”
两人披着床单,头发可能是想学古装电视剧里的女性角色那样挽起来,就是挽得不伦不类,就跟疯子一样耷拉着。
特别是那俩张脸……口红涂了嘴唇又涂眉毛,整张脸还扑得雪白。
“小宛!”王念手脏,只能用手背拦住要抓施飞英的施宛,疑惑地问道:“你们从哪来的化妆品?”
家里就她一个成年女性,除了雪花膏再无任何化妆品。
张红燕比王念还粗,那张脸一年四季除了清水再不见其他。
“抽屉里啊。”施宛仰着脑袋,用那张鬼画符似的脸天真地回道。
施向明腾地站起来,声音低沉:“是我书桌左边抽屉?”
“对呀!音像店的阿姨说抹了口红会变漂亮……”
没人再听施宛都说了些什么,几个女同志的视线齐刷刷地看向施向明。
施向明书桌抽屉里找到的。
女人用的化妆品藏在书桌里,看情况王念还不知情,无论如何看其中都不对头。
“我托人从港市买回来的化妆品……”施向明无奈扶额,白皙的脸很快飘上抹绯红:“不是还没来得及送出手吗!”
那套化妆品兜兜转转几个月才到安怀,拿到手当天又不巧遇上肖康平的事,放抽屉里就一直没好意思送出手。
“原来是老夫老妻搞浪漫呢!”周玉英笑着打趣,说着推了把胡文丽胳膊:“老胡你说是不是。”
“是。”胡文丽也跟着笑:“比我们家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老肖强上百倍。”
施向明叹气,伸手招来施宛:“带我去看看你们都糟蹋成什么样了。”
看样子……还不便宜。
“施向明。”王念猛地想到一个问题,刮鱼鳞的动作也不由停下:“你哪来的钱买化妆品?”
“……”
几道视线再次齐聚施向明。
“是不是又有项目奖金了?”王念又问。
施向明点头,进屋的步子加快许多,很快只留下个背影供几人取笑。
“去洗脸,一会儿你妈来了还不挨揍?”王念这才笑着让邱莎莎去洗脸。
她相信施向明不会说谎,多半这奖金还没到手里,钱肯定还是预支的……
正宗的松鼠桂鱼应该用白糖和醋调味,不过王念更喜欢番茄酱口味,所以之前番茄成熟季节还特意做了好几罐酱放在冰箱。
这道菜最考验刀工,既要保证炸出来不散又要不断。
鱼腌制完成后下锅,油点子飞溅而起,王念却仿佛完全感受不到疼似的,一直抓着鱼尾巴定型。
孟成和老肖从油锅边走过,纷纷对她竖起大拇指以表钦佩。
滋啦声完全掩盖住了屋里施向明教育孩子的声音。
“看在今天是你妈生日的面份上不罚你,不过这周校服你得自己洗……”
“知道了。”施宛耷拉着脑袋认错。
好在门口走进来的两个叔叔成了救星,不然施宛知道肯定还有更多的惩罚在等着。
“怎么啦!”
“我出去帮妈。”
“很少见你训姑娘,这是犯什么错啦。”孟成笑盈盈只摸到了下施宛的后脑勺,孩子已经一溜烟地跑远。
施向明无奈地指了指茶几上面目全非的几样化妆品。
“还是港货呢。”
孟成去港市公干过,对那边文字还挺了解,一看就晓得是那边买来的东西。
“上百元的东西,全被孩子糟蹋了。”施向明无奈摇头。
“你在港市还有关系呢?”
“二师兄的姑娘在港市大学工作。”
“港市大学可是个好学校,如今对咱们内地也开放招生了吧!”
施向明点头。
老肖进屋坐下后看似在听两人聊天,其实眼神一直飘忽不定,看就是心里装着什么事。
两人都已经聊完,孟成连喊几声都没什么反应,直到被推了下,t才回神。
“想什么呢?”
“我老家不是有个弟弟……”
老肖叹气,一座山似的男人提到家里事,那就跟铁块被融化了似的眨眼化成了一滩铁水。
老肖本命肖贵,是北方农村里出来的孩子,当兵退伍之后服从组织安排才来到安怀工作。
开始就是设计院保卫科里一个值夜班的。
后来因为上班期间屡次抓获小偷,经历几次升职之后才成为保卫科副科长。
七年前肖康平走失,两口子没打算再要孩子,老家父母得知后非要把弟弟的儿子过继给他。
不管打什么算盘,最后在胡文丽的彪悍发挥之下都没成真。
刚安生过了几年日子,最近得知肖康平又找回来了,幺蛾子又来了。
“我妈想让我弟弟家老大来八中上学,我一想上学也不是什么大事……”老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言齿:“我妈想让侄子和侄女都落我户口上。”
这已经是老肖为了保存父母面子才没有全部说出来,他们要的可不仅是侄子侄女落自己户口……
不过实心眼的老肖只一个尴尬表情就让对面两个聪明人看出绝对不止这么简单。
“我看不止是侄子侄女读书吧!”孟成笑。
“难道还和你弟妹有关系?”施向明更是直接猜出了最主要的原因。
“他们想让我和文丽假离婚,跟弟妹假结婚……等她拿到安怀市户口之后我再和文丽复婚。”
老肖自己说出来都觉得羞耻,更何况是听的两人。
“你妈可真糊涂。”饶是性格再好的施向明都听得直皱眉。
孟成更是直接:“你要是答应……我立即就跟你绝交。”
“我肯定不会答应。”老肖连忙摆手,接着又是狠狠叹气:“昨天接到他们的信说要来安怀过年……这事可怎么跟文丽开口啊!”
“算你还没傻。”孟成说。
“你是苦恼要怎么和胡文丽说离婚这事还是担心他们来了之后家里闹矛盾?”施向明问。
“都担心。”
“你们大队应该有电话吧?”施向明语气平淡,边小心擦拭着被弄脏的口红壳子边说:“打电话回去,就说来了不会去接,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我娘哪会听我的话!”
“听不听是她的事,可你要表明态度,并且真来了也不去接!”
“那不是不孝?”
“不孝?”施向明冷笑,目光凉飕飕的没起半点波澜:“难道听她的话搞得家破人亡就是孝顺?”
老肖:“……”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胡文丽这么彪悍了,她不凶点能行吗!”孟成摇头,食指直接戳上老肖额头:“愚孝!”
“你们是没遇着,否则哪会说得那么轻松。”老肖哭丧着脸辩解。
小时候学的第一本书就是三字经,孝道几乎是刻在骨子里,哪能轻轻松松就忤逆父母的话。
口红已经浪费小半,施向明撕了张日记本的纸折叠起来当做一把小刀,慢慢将口红再削成最初买来时的摸样。
听到老肖这么说,施向明轻蔑地笑了起来:“没遇着?”
这句话似乎是嘲笑老肖,又似乎是呢喃。
“你有情况?”孟成立刻就看出。
“七岁那年就已经领教过父母的绝情,再过不久恐怕又要再领教一遍。”施向明轻笑。
这才晚半个月打钱,父母的电话都已经打到了431厂办公室。
想必父母那边也已经知道他调回安怀市的消息了。
“你我可不担心。”孟成朝老肖抬抬下巴,意思眼下还是面前这个老实人要紧。
老实人苦恼地抓着头发,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
“其实也简单。”
口红形状勉强符合施向明的要求,他唇角翘了翘,满意地盖上盖子,又用袖口擦了擦。
“快救救老肖吧。”孟成笑。
“你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跟胡文丽说,她会有办法。”
施向明指向客厅门口,胡文丽一手叉腰,一手拿着双筷子,凶神恶煞地盯着老肖。
王念端着筲箕,笑得也是意味深长。
“文丽!”老肖吓得几乎是跳了起来。、
“怕什么。”胡文丽满脸鄙夷地上下打量老肖:“我还怕了你老娘不成,正好她没领教过我骂人的本事,这回过年就试试。”
要说以前还因为孩子走丢心里对婆家有那么点愧,眼下孩子都回来了,就算为了保证儿子利益她也什么都不怕。
老肖头更大了……
他老娘在老家是出了名的泼妇,但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也就对家里人有用,要是遇上胡文丽……几个大嘴巴子就得扇傻。
“行啦!”胡文丽最见不得大男人缩头缩脑的样子,狠狠瞪了眼老肖后干脆转身:“多大点事。”
老肖愚孝,她胡文丽可不是软柿子,谁都能捏两下。
要是婆婆好好说话那就讲道理,要是胡搅蛮缠她自然也不怕。
王念目光与施向明视线短暂相碰后分开。
“酥肉炸好了,你们都出来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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