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吗?”
她仰起头,迎着春光,半点也不扭捏地问越楼西。
越楼西眯了眼,反问道:“你想我夸好看还是不好看?”
“自然是夸好看!”
祁云渺大言不惭,道。
越楼西便笑出了声。
“好看。”他顺着祁云渺的意,回答了她的问题。
祁云渺这便心满意足了。
她看着越楼西,又问:“你如今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越楼西适才稍稍有些好转的神情,在此时此刻祁云渺的问题前面,忽而又转为了淡淡的愁绪。
他盯着祁云渺,道:“嗯,我有件事情,想要找你商量……”
“何事?”祁云渺又问。
“我爹和你娘……”
越楼西说出了这两个人的名讳,便迟疑着,却不确定地看着祁云渺,不知道祁云渺知不知道这个消息。
哪想,祁云渺无比平静道:“哦,他们要成亲了。”
越楼西愣在原地。
他的眼神扫过祁云渺平静无波的脸颊。
在过来的一路上,越楼西有想过无数种祁云渺该有的反应,但独独没有一种,是这般平静到不可思议的。
“哦?”他呢喃道,“你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祁云渺点点头,并不否认:“是啊。”
“你早知道了?”越楼西突然暴跳如雷起来,荒唐道,“你早知道了,你不告诉我?你是何时知道的?”
他的情绪愈渐激动。
“我以为越将军会自己跟你说的,这种事情,我告诉你算怎么回事?”
祁云渺下意识想要上前安慰他,但是这种事情,她又要如何去安慰越楼西?
“何况,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要撮合我阿娘同你爹,如今他们马上便要成亲了,你该满意了?”她反问道。
“我……”越楼西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差点没背过气去。
他爹成亲,他凭什么要满意?
是,几年前,他是希望他爹能娶沈若竹,他也好捡个祁云渺这般的便宜妹妹来玩玩,但是如今早就不同了,如今他……
越楼西烦躁地看着祁云渺:“你知道了这件事情,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唔……”
祁云渺想了想,是有。
从前她小,骤然做了裴则的继妹,一直唤他阿兄,但是如今马上越楼西也要成为她的继兄了,祁云渺和越楼西已经太熟了,唤他阿兄,她肯定是不行的。
于是她道:“日后咱俩住一个府里,越楼西,你可不许欺负我,还有,我不叫你阿兄的……”
你最好一辈子也别叫!
越楼西胸闷气短,郁结地看着祁云渺。
明明是想来找她商量对策,顺便告知她这个消息的,但他不想,祁云渺如今说出的话,做出的事情,会比越群山还要更加叫他生气,叫他难以接受。
她的心难道是木头做的吗?
越楼西扭头就走,也不回答祁云渺的话。
徒留下祁云渺什么也不懂,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又是生哪门子的气。
―
越楼西并不满意越群山和沈若竹的这桩婚事。
但是没办法,这是大人们全都认定的事情,就算他再不悦,最后这桩婚事还是成了。
在这年的夏日里,越家终于在钱塘结束了为期三年的守孝;而沈若竹,在越家三年孝期结束后,也一跃成为了陵阳侯夫人。
这个消息震惊了钱塘众人。
同时,消息传回到京城,整个京城的人都吃惊坏了。
沈若竹?
是前几年同裴相和离的那个人?
不会吧?这是巧合,还是真就是同一个人?
京中一时流言四起,越家尚未正式回京呢,但是满京城已经全都是关于陵阳侯府的消息。
陵阳侯府正式举家回京的日子选在八月的中旬。
正好赶在中秋前夕。
七月里,是越群山和沈若竹成亲的日子。
祁云渺也不想,自家阿爹去世后,她见证了阿娘的第一次再婚,如今还会见证第二次。
她看着阿娘一身红色的吉服,便同几年前她进相府时那身衣裳没什么区别,她的眼眸之中倒映着满目的红,心底里却逐渐泛起一阵酸涩。
这一切都是为了阿爹。
祁云渺不止一次地认识到,阿娘同阿爹的相爱。
阿娘是这世上最在乎阿爹的人。
可是阿爹已经不在了。
她跟随着阿娘,日后便要代替阿爹,做这世上最在乎阿娘之人,做这世上最能保护阿娘之人。
回京的一路,祁云渺偶尔坐坐马车,偶尔骑马。
裴则一开始送她的小马驹,跟着她一路辗转,从京城到青州,从青州到钱塘,如今,又跟着祁云渺回到了京城。
他们已经到了距离京城很近的地方了,祁云渺掀帘,看着窗外既熟悉又陌生的风景,默默呼了一口气。
一开始和阿娘离去的时候,祁云渺是有想过,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回到京城来。但她当时想的是,自己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便会行侠仗义,恰好到了京城,又或者,是游历世间,恰好路过了这里。
她怎么也没有想过,再回到京城,还会是因为阿爹的事情。
她趴在车窗上,贪看着外头风景的同时,偶尔也纫谎燮锫碓谇巴返脑铰ノ鳌
相比起祁云渺的默然,对于他爹和她娘的这桩婚事,越楼西的生气和不欢迎是显而易见摆在脸上的。
祁云渺觉得自己搞不懂越楼西。
自从得知她娘和他爹成亲的消息过后,越楼西一直对她爱答不理的。她有去安慰过他几次,但她每次一安慰,越楼西总是莫名其妙火气更大了,祁云渺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渐渐的,她就不安慰了。
但是眼看着前面就是京城了,祁云渺到底不想越楼西一路挂着脸,从钱塘回到京城。
她便干脆出了马车,骑着自己的红鬃马,到了越楼西的身边。
她递出在上一个城镇里买的糖葫芦,给越楼西:“喏,很好吃的!”
“不想吃。”
可是越楼西看了一眼便道。
祁云渺
“啧”了一声,将糖葫芦硬塞到越楼西的怀里。
她道:“越楼西,你如今好麻烦!”
“我麻烦?”越楼西气笑了,他指着自己,问道,“我哪里麻烦,你说说看!”
“不麻烦你如今老是生气做什么!”祁云渺道。
“我……”
越楼西看着祁云渺,实在不知道,明明寻常时候看起来是鬼机灵鬼机灵的一个丫头,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为什么迟钝得可怕。
他别过头去,不想去看祁云渺的神情,兀自甩着缰绳,叫自己的马儿离得祁云渺远了一点。
祁云渺却非得追上他去。
“越楼西,你这样一点儿也不好玩!”她道。
“是,我不好玩,你最好玩。”越楼西懒懒散散地回答道。
祁云渺抿紧了唇瓣,知道越楼西这性子,自己越贴着他,说不定他使起脾气来,就会越发得瑟。
于是她决定要另辟一下蹊径。
她见越楼西的马越骑越远,她没有选择再继续跟上去,而是转头甩着缰绳,回到了越家队伍的阵仗当中。
她骑马追上为首的越群山,跟在越群山的身侧,主动去和他说话。
高大又威风凛凛的中年男人,骑马在他身侧的,则是模样娇俏、五官和身形都逐渐正在长开的稚嫩少女,两人身影一大一小,背影一高一低,骑马在一处,时不时说着话,便宛若一对真实的父女。
越楼西冷冷地看着这对父女,知道祁云渺是在故意气自己。
他才不会上去和他们搭话。
虽然他们如今成婚了,但越楼西隐隐有察觉到,沈若竹此番之所以答应和越群山成亲,估计是有不对劲。
毕竟她之前不是还嫁过裴荀么?
她和裴荀的婚姻不过两载不到,便结束了,谁又知道,她和越群山的婚事能维持多久呢。
越楼西这段时日,其实慢慢已经想通了,他不用急,说不定到时候,他就是车到山前,必有路。
素来阳光的脸颊上,鲜少有这般阴沉的时刻,越楼西一路盯着祁云渺的身影,眼看着前面就是京城城门。
祁云渺在临近城门的地方回头,不知道和越群山说了句什么,笑盈盈地又朝他看了一眼。
“……”
越楼西默默翻了个白眼,明明不想跟上去的,但他手上甩着缰绳,到底是跟上了他们的马蹄。
呼。
终于回到京城了!
第五十一章 阿兄!
时隔四年,祁云渺再度回到京城。
她跟着阿娘住进了陵阳侯府的宅子,住进宅子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宋青语。
这些年,祁云渺和宋青语一直都有书信往来,宋青语喜欢写信告诉她京中一些好玩的或无趣的事情,而她也喜欢和宋青语分享自己的点点滴滴。
两个小姐妹由纸笔连接,便像是相隔千里的笔友,在纸上交谈着自己的生活与喜怒。
其实祁云渺在整理完自己的东西之后,是想先去主院帮阿娘,看看她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或许是因为上回老太君的寿辰,祁云渺已经来过了陵阳侯府,而如今陵阳侯府上下大半的人,她基本都在钱塘见过了,是以,她即便时隔四年再回上京,但对于陵阳侯府居然一点也不感觉到陌生。
祁云渺的院子被安排在了东边,紧挨着隔壁就是越群山和沈若竹的主院。
至于越楼西,身为府上的小侯爷,将来爵位的继承人,他的院子在西边,占据了后宅除了主院之外最大的一块地方。
陵阳侯府身为累积多年的勋贵世家,人口要比裴家多上一些,除了越楼西父子之外,还有越群山的两个弟弟家,也都是住在府里,就是二房三房的人。这两家各有两个孩子,全都不到十岁。
这些人,在陵阳侯府举家搬回钱塘守孝的期间,基本也都是在的,所以祁云渺在钱塘时,大多都已经认识了。
虽然总共有三家人,但是这三家,全都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所以整个陵阳侯府上下相处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难的事情。
祁云渺很快便能和府上所有的人,包括下人们,也全都相处融洽。
她整理完自己的东西之后,便去到主院看阿娘,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可是此番上京城,沈若竹带的东西也不多,所以也没什么需要祁云渺特地帮忙的。
祁云渺一过来,她便只将手中拿的一堆信笺递给她。
祁云渺逐一翻看过去,见到这些信笺,全都是京城各家呈上来的拜帖。
整整三年都没有回过京城,如今陵阳侯府终于举家归京,又有沈若竹的传闻作为助益,是以,这才回家第一日,送上门来的帖子就已经快要双手都握不住。
祁云渺对这等上京城的权贵们也是无奈,他们的马车刚刚进城的时候,喊人偷偷摸摸在路两旁和陵阳侯府周遭偷看的是他们,如今,又递拜帖上门,费尽心思想要光明正大地看一眼的,也是他们。
她同沈若竹问道:“阿娘要先见见谁吗?”
“暂时不见。”沈若竹收起这些信笺,道。
她知晓,自己此番再上京城,还嫁给了越群山,势必会成为京城之中人人争相讨论的对象。
今日这些递帖上门的,无非两个目的,一个是冲着越群山来的,一个是冲着她来的。
冲着越群山来的,沈若竹无意插手,至于冲着她来的……沈若竹此番上京,有自己明确需要找寻的目标,有自己明确知道该做的事情,她不想在没有意义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祁云渺点点头,自然也明白了阿娘的意思。
“那阿娘,我待会儿可以去见见青语吗?”她闲着也是闲着,便问道。
“当然可以。”沈若竹听到祁云渺这话,恰好,也拿出了一封适才不曾递给她的信笺,送到了她的手里。
祁云渺接过信笺,见到信笺上的几个烫金大字:“宋青语送祁云渺轻启。”
祁云渺眼睛一下子便亮了起来:“是青语送来的信?!”
“是。”沈若竹道,“宋家也送了帖子过来,请我们上门做客,我特地抽了出来,等着给你,想着你应当会想见见。”
“见,我想见的,阿娘!”
祁云渺捏着宋青语的信笺,忙不迭点头。
因着俩人一直都有信笺往来,所以,在别人都还在纠结,越群山新娶的夫人究竟是不是就是前些年的相府夫人沈若竹时,宋府已经提前所有人知道了明确的答案。
也所以,所有人给相府的夫人送拜帖或是请柬,都不敢明确写明这位夫人的名姓时,宋青语送到越家府上的信笺,却可以直接写明祁云渺的姓名。
沈若竹拍拍祁云渺:“那你去吧,记得早些回来就是了。”
“好!”
祁云渺征得了沈若竹的同意,这才出门。
这是祁云渺回到上京城之后的第一次出门。
出门时,她没有选择再骑马,而是喊了车夫送自己直接去往宋家。
毕竟祁云渺也知道,回京之后,她和阿娘有多么的招人惹眼,所以这第一日,她还是先低调些的好。
她坐马车到了宋府。
马车刚在宋府停下,祁云渺便见到,有一个穿着缎质远天蓝马面长裙的少女,提着裙摆从门槛里面跨了出来。
“渺渺?”
宋青语望着祁云渺。
“青语!”
祁云渺也望着宋青语。
饶是四年未曾相见,但是一经见面,祁云渺和宋青语便立马都能认出彼此来。
两个少女各自提着裙摆,互相奔跑向彼此。
宋青语牵着祁云渺的手,和祁云渺拥抱过后,便打量着她的浑身上下。
自从知道祁云渺要回京之后,宋青语便一直激动,在昨日时,甚至整宿都没有睡着觉。
她看祁云渺今日穿了一身银灰鼠的丝绸长裙,发间只用了几朵绒花做点缀,浑身干练又简单,却并不显得朴素;那丝绸的质地很好,上头还绣着栩栩如生的羽毛,搭在肩膀上,更衬得她整个人都轻盈又灵动,像是从天而降的少女。
宋青语又忍不住将脑袋靠在祁云渺的肩膀上,和她互相贴了贴。
她将祁云渺拉进家门。
纵然俩人平日里便时常写信给彼此,但是一见面,还是有说不完的话。
祁云渺被宋青语拉着去见过了她的母亲之后,小姐妹俩人,便才终于拥有了一片静谧的二人天地。
宋青语问祁云渺:“渺渺,你和你阿娘此番回京,将来就不会再走了吧?我们日后能经常相见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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