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祁云渺顿了顿,自然不好告诉宋青语,自己
和阿娘,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不会一直留在陵阳侯府的。
但她又不想骗宋青语。
只能囫囵同她点头,道:“我们一定能经常相见的!”
宋青语便又激动地和她说笑起来。
其实,宋青语在京城之中,也并非是没有好友相伴,但是自从祁云渺出现之后,她便觉得,祁云渺始终是不一样的。
她太特别了。
自从她们见面的第一日,她爬上了柿子树,给她扔下了一颗柿子开始,在宋青语的眼里,祁云渺便是一个和所有人都不同的,十分特立独行的女孩子。
唔……其实说特立独行也不对,祁云渺并不独行,她和她们学堂里的许多女孩子们都相处得很好,她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
但她又实在和普通的女孩子不同。
她大方、勇敢、真诚、善良……所有宋青语能想到的美好品质,她都能在祁云渺的身上看到影子。
总之,在宋青语看来,祁云渺是她最不想丢掉的好朋友。
久未相见的两个少女窝在闺房里,一聊便是一整个下午。
到了傍晚时分,祁云渺该回侯府吃饭了,宋青语拉着祁云渺的手,还有些不舍得她走。
“放心,日后我们会常相见的。”祁云渺安抚她道。
宋青语还是舍不得。
但她也知道,这是祁云渺回到京城的第一日,第一日,她还是在侯府和他们一家人一道用饭的好。
她便只能默默送她出门去。
一路上,宋青语又和祁云渺说起自己过几日及笄礼的事情。
适才拉着祁云渺太过激动,她都忘记了要和祁云渺说自己过几日及笄的事。
宋青语及笄,那祁云渺肯定是要来参加的。
这是文兴四年的秋日。
两个月前,祁云渺已经行过及笄礼了,她收到了宋青语送到钱塘的一支簪子,不是寻常的纯金雕琢,也不是银制或者木质的什么工艺,而是特别的牙雕簪子。
用牙雕做的特殊簪子,上头由能工巧匠细心地雕琢出了火树银花的样子,戴在头顶的发髻上,入了夜,簪子便似天上的焰火一般显眼、绚丽多姿。
祁云渺还是第一次收到这般独特的簪子,收到之后开心了许久。
如今宋青语及笄,那她不仅要来,也得给宋青语送些独特的东西才好!
俩人一边说话一边走着,宋家的回廊又长又很好看,春夏秋冬,四季皆有不同的景色。
这些在祁云渺幼时便是如此,如今,还是一样没变。
她们走的这段长廊,回廊的一侧是水,另一侧,则是在阳光普照下显无比疯红的秋日枫叶。
祁云渺路过时,实在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就是这么两眼。
祁云渺以为,她马上就该走出宋府,回家去用饭了。
但是很突然的,她见到对面的回廊上,骤然也出现了两道身影。
那是两道急匆匆的身影。
迎面而来的两个人,身上都还穿着官服,一看就是刚刚忙完政事赶回来的。
祁云渺仔细打量那两身官服,只见官袍的颜色是一蓝一红。
蓝色的那个人,个子矮一些,但是身形很好,笑起来,脸颊上有两个明显的酒窝,在秋光下就像是盛着美酒的金盏,引人发醉;至于红色的那个……祁云渺不过见了一眼,便定定地站在原地,双眸透过满目的枫叶,只知道牢牢地注视着那个人。
那是一双冰凉之中却又带着一丝急促的眼神。
“阿兄!”
在和对方对视的刹那,突然,祁云渺越发咧开了自己的嘴角,脸颊上的笑意,比盛满美酒的金盏还要灿烂许多许多。
第五十二章 你喊我一声哥哥,我就放你……
四年之后再见裴则。
祁云渺是跑着去到他的面前的。
裴则也朝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俩人在回廊中段的地方会和。
祁云渺跑到裴则的面前,迫不及待地抬头,看着自己四年未见的阿兄。
“怎么阿兄今日恰好也在宋府?”
她没想过,今天来宋家,恰好还能碰见裴则,脸上的嘴角自从扬起来之后,便无论如何也藏不住。
“刚好和照林一道下朝,又有些事情需要商议,索性就上宋家来蹭一顿便饭了。”穿着一身红色官服的裴则解释道。
“哦……”
祁云渺点点头,仰头看着裴则。
四年不见,即便是祁云渺已经长高了不少,但裴则也比当初他们分开时又长高了一些,所以祁云渺还是需要仰头才能看着他。
这般仰头的动作叫她露出自己如今修长的脖颈,在端详着裴则的同时,也暴露出自己完整的样貌。
裴则同样低头端详着祁云渺。
其实裴则适才说谎了。
他今日一早便知道祁云渺要回京城,午后又有人告诉他,祁云渺回京城第一日,便上了宋府的门。
原本他今日并没什么事情需要再和宋宿商议,但最后左思右想,还是来了宋家。
下车时,他还生怕自己来得不够快,祁云渺已经走了,是以,走得有些仓促。
幸好见到了。
裴则定定地看着祁云渺,四年不见,她已经比当初只有十一岁的时候长高太多,也长得有些不一样了。
纵然五官还是可以看出原本的样貌,但祁云渺这些年,便说是完全长开了也不为过。
她长得有些开始像沈若竹,但是又比当初的沈若竹多了一丝英气;她的肤色又比从前要黑了一些,不似沈若竹那般雪白,但也不至于过于惹眼,而是有些趋近于正常人的颜色;圆润的脸颊已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开始逐渐展露出攻击性、明艳又言笑晏晏的脸蛋。
嗯,开始有些像她自己当初心心念念想要成为的侠女。
两人互相打量了一段时间。
祁云渺也不知道,明明自己适才见到裴则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满腔的欣喜都快要溢出来,有许多许多的话想要和他说。
但真和裴则面对面了,她怔怔的,居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许多写信的时候能说的事情,如今面对着面,祁云渺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四年的时间对于她和宋青语来说,并不算太长;但是对于祁云渺和裴则来说,似乎真的是太长了。
“你长高了。”
她沉默着,不知该如何继续开口,却听裴则忽而之间道。
祁云渺一顿,顺着裴则的话,立马笑着反问道:“四年不见,阿兄总不会以为我还是小孩子吧?”
“你不是小孩子了。”
裴则笃定又清楚地说道。
祁云渺在今年六月份的时候便行了及笄礼,裴则知道。
他还为她备了一份礼物,原本是想遣人直接送去钱塘,但是后来听闻了越群山和沈若竹的事情,他便知晓,祁云渺迟早是要跟着越家回京城的,于是礼物也就留在了他的身边,想要等她将来回到上京城了,亲手交给她。
今日他没有将礼物带出门来。
“其实阿兄也比以前又长高了不少。”
听着裴则这般说,祁云渺嘴巴是闲不住的,很快便也朗朗回道。
她说话还是这般,有些没大没小的。
但是裴则一点儿也不介意,甚至被祁云渺这话给逗得笑了一下。
这么些年,自从祁云渺离开后,裴则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简单地笑过了。
他淡淡地笑着,难得见面,还想再听祁云渺多说一些话。
只是祁云渺忽而扭头,朝着自己身后日落的方向看了一眼,道:“阿兄,我今日有些晚了,得回
家去了,再见到你我很开心,我们下回再多说一点话,好嘛?”
听到祁云渺的口中出现了“家”这个字,裴则眼神之中有刹那的怔仲。
是啊,家。
虽然早就知道了沈若竹同越群山的事情,但是祁云渺如今亲自说出了口,裴则好像才愿意真正意识到,她们母女在离开相府之后的第四年,又有了新的家庭。
祁云渺有了新的继父,同时也拥有一个了新的继兄。
裴则脸颊上的笑意逐渐淡去,其实还想问问她,越家父子俩如何,越群山虽然是个好相与的,但是越楼西呢?越楼西有没有刁难过她?
可惜如今宋家兄妹俱在,任何关于越家的事情,他都不太好问,便只能和祁云渺若无其事道:“嗯,你先回去吧。”
“好,那阿兄再见!”
祁云渺便和裴则挥了挥手,紧接着,又和一直待在一侧的宋宿打了个招呼。
随后,她在俩人的注视之下,才由宋青语陪着走出门去,准备坐上回去的马车。
―
越楼西等在宋府门外。
这是祁云渺今日第一次自越家出门,临近晚饭的时刻,家中无论如何也要他来接祁云渺才行。
他只能等在祁云渺的马车之外。
他眼见着祁云渺由宋家的小姐送了出门,俩姐妹又手拉着手,在宋府门前说了许久的话,然后,祁云渺才慢悠悠得走向回家的马车。
他靠坐在马车的车厢外边,双腿交叠在一起,身姿略为慵懒地看着祁云渺。
祁云渺走近了,这才发现他的存在。
“越楼西?”她惊讶道,“你怎么在此处?”
“嗯。”
越楼西不仅仅是身姿慵懒,和祁云渺说话时,声音也是懒懒的,好像带着一种没睡醒的感觉。
刚回到家,越楼西再出门时,已经是一身红衣。
在钱塘时,因为要守孝,所以越楼西整整三年也没有穿过什么颜色鲜亮的衣裳。
如今初回到上京,他便换了回来。
他把家里安排给他的事情告诉给了祁云渺,而后便嘱咐祁云渺上车。
“哦。”
原来如此。
祁云渺不疑有他,跟在越楼西的身后便上了车。
这是他们一道乘着马车回家。
侯爵府的马车,和从前相府的马车基本差不多,要说区别,就是内饰要比相府的豪华一些。
他们的马车里摆了一张小的金丝楠木桌。
上车后,越楼西一手撑在桌子上,目光便牢牢地打量着祁云渺,盯着她脸颊上的红晕。
那是祁云渺适才跑着去见裴则,后来又一路和宋青语说笑时留下的。
夕阳大片自她的脸颊上停留、又划过,全都残留下不少的痕迹。
“你很喜欢宋家?”
马车逐渐开始运行,越楼西想起自己适才在宋府门前看到的情况,问道。
“嗯。”祁云渺点点头,“青语是我的好朋友,我之前就在宋家上学。”
这越楼西倒是知道。
不过她们居然都分开四年了,还能如此交谈亲切,越楼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继续支着自己的脑袋,盯着祁云渺看。
好似是想探究祁云渺到底为何这般喜欢这个朋友。
他的目光深邃,带着许多到底考究。
祁云渺在越楼西的注视之下,一开始还能坐得端正,但是渐渐的,随着越楼西的目光盯得越来越久,她便觉得自己浑身都不对劲了起来。
终于,她问越楼西道:“你一直看我做什么?”
“……”
“没什么。”
祁云渺这么一问,越楼西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不再盯着她看。
可是他不盯着祁云渺,祁云渺便开始眯起自己的眼睛,盯着越楼西了。
她想以牙还牙。
奈何相比起祁云渺的反应,越楼西明显是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性子。
他支着脑袋,任由祁云渺打量,在祁云渺的注视下,偶尔发发呆,偶尔掀开帘子,看看马车之外的世界,并没有对祁云渺的目光产生任何不适的反应。
终于,盯着越楼西看了这么久,最后又是祁云渺自己先败下阵来。
她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脑子开始旋转,只专心想着自己今日在宋家的事情。
今日在宋家,祁云渺和所有人都相处得很愉快。
宋夫人,宋青语,都待她一如往昔,这是一件十分幸福的好事!
唔……还有阿兄!
想起今日在宋家和裴则的相见,忽而间,祁云渺便问越楼西,道:“越楼西,你们家和裴相府关系如何?”
“裴相府?”越楼西纳闷,“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今日在宋家见到阿兄了。”祁云渺回答道,“我四年都没有见过他了,你说,我日后若是想去见阿兄,可以如何去见他?以你们侯府的名义去拜访相府?这在外人看来,会不会太过古怪了?”
“阿,兄?”
越楼西一字一顿地念着这个称谓,侧过头来。
“嗯,就是裴则!”
祁云渺生怕越楼西不知道她口中的阿兄是谁,赶紧贴心地为越楼西解释了一番。
可越楼西当然知道祁云渺口中的“阿兄”是谁。
他不过是好奇,祁云渺这才回京第一日,竟就能见到这般多的故人了?
不是说裴则中了状元之后,直接被皇帝钦点留在京中,做了将作监丞?他们衙门这么闲的吗?
他心底里想着这些,面上和祁云渺问的时候,自然不能问这个。
于是越楼西便随便换了个问题,问道:“你如今还管裴则喊阿兄?”
他支着脑袋在马车当中横七竖八地歪了这么久,终于,换了个身姿,直起了自己的腰板。
“是啊。”
祁云渺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可以吗?
“呵……”
这倒没什么不可以。
只是越楼西又想起,当初他爹和她娘成亲时,她可是明令禁止,不要喊他哥哥的。
凭什么裴则一个已经过去的继兄,她还要继续喊他阿兄?
他瞳孔再度深邃地盯着祁云渺。
“……”
怎么回事,祁云渺突然又被越楼西的神情给看得心虚。
她瞟了几眼越楼西,渐渐的,似乎便明白越楼西在想什么。
只听祁云渺立马逻辑清晰地解释道:“我喊他阿兄,是因为他是我第一个继兄,不喊他阿兄,我也不知道该喊什么了;如今你虽然也是我的继兄,可你到底是第二个了,我若再喊你阿兄,等将来你们两个人待在一起的时候,我喊出口,谁知道我说的是哪一个?”
她这分明是强词夺理!
越楼西气极反笑,想问祁云渺就算不叫阿兄,那叫哥哥不行么?叫兄长不行么?实在吃亏,他年纪比裴则小一岁,她喊他一声二哥不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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