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楼西昨日没有回家,事情说起来,还得怪裴则。
昨日,越楼西和裴则说完话之后,便觉得裴则说的其实也有几分道理。
他既然如此担心祁云渺会在自己离开后被他人提亲,那为何不能直接在走之前和祁云渺表明了心意呢?
因为他害怕。
他害怕祁云渺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心意,也害怕她是真的在只把他当哥哥,他要是临走之前和祁云渺说了实话,听到的却是祁云渺没心没肺的回答,那越楼西想,他此番的出征只怕是完了,一整个疆场,他都只怕自己会心不在焉的,毫无注意力可言。
所以他不敢在临走之前和祁云渺提起这回事情。
从裴家出来后,他的心情便不好。
他心情不好,便喜欢四处骑马溜达。
昨夜他便是骑马到了京郊,在京郊转了一圈,天色便已然黑透了,他便干脆在京郊自家的别院里住下了。
正好他许久没来过西山别院了,今日便也索性在别院里练了一整日的靶子。
祁云渺见他盯着自己,静悄悄的不说话,翻身跳下马,与他面对面问道:“越楼西,你说实话,你最近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我?”
越楼西下意识想说没有。
但是他张了口,“没有”那两个字,便始终说不出来。
他只能抿唇,仔细打量着突然又跳下了马的祁云渺。
祁云渺就站在他的面前,身上还穿着今日去参加宋青语及笄礼时的襦裙。
适才她就是穿着襦裙,骑在马背上,绸缎飘逸起来,她整个人都宛若从而天降的神妃仙子。
越楼西自认,自己从小到大,不论是在边关还是京城,都不是没有见过正统的美人,但他自从十三岁那年在上京城见到祁云渺的那一刻起,见到她的那一双眼睛的那一刻起,他便觉得,自己被祁云渺吸引得死死的。
一开始只以为是个好玩的妹妹;如今却只想把她娶回家里,叫她永远都可以光明正大、开开心心地站在自己的身边,与自己并肩而立。
“祁云渺……”
自从越群山和沈若竹成亲之后,越楼西便不再怎么喊祁云渺“妹妹”了。
假的妹妹,他不论喊多久都不会以为是真的;但是真的妹妹,只要喊一声,越楼西便会觉得,自己是在做什么遭天谴的事情。
“嗯?”
在祁云渺回答的刹那,便见越楼西弯腰,自一侧装着许多支箭羽的框子里取出了一只不知何时编织好的花草环。
他将花草环搭在祁云渺的脑袋上,不偏不倚,叫她如同草原上的公主一般美丽。
“我是有事情没告诉你。”只听越楼西缓缓道。
“北方有些小动乱,我主动向圣上请了旨,去往凉州清缴,可能需要小半年才能回来……”
“嗯……在我回来之后,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和你说,在此之前,我想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他一口气说到了这里,终于又鼓起勇气,看了一眼祁云渺。
而后,便听越楼西的声音顺着风声,传进到祁云渺的耳朵里――
“……在我回来之前,你不许接受任何人家的提亲,行不行?”
第六十章 等我回来,和我议亲!……
“在我回来之前,不许接受任何人家的提亲,行不行?”
祁云渺站在西山的山脚下,秋日里遍布山野的蔚蓝色将其深深笼罩,她怔怔地看着越楼西,听他说完了这些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越楼西是说……他的意思是说……他……
“越楼西,你疯了吗?”
祁云渺突然向后退了一步,红透了脸颊问越楼西道。
“我哪里疯了?”
越楼西就知道,如今和祁云渺说这些,她大抵就是这个回答。
“你是因为担心我们是兄妹吗?”他向前一步,紧逼道,“我们算什么兄妹?你也早知道,你阿娘迟早会和我阿爹和离的,对不对?”
祁云渺:“……”
她知道归知道,但是这些事情,她怎么可以和越楼西说呢?
而且就算阿娘和越群山和离了,那也不代表,她就得接受越楼西了呀。
她,她……
祁云渺心思混乱地左右看看。
校场的天色逐渐黯淡,她的脸颊却忽而之间像是连片的火烧云,红艳无比。
这是祁云渺及笄之后, 第一次碰到有人和她坦白自己的心意。
还是在这种场景下。
对面之人,还是越楼西!
不是,怎么会是越楼西呢?
一起在钱塘生活了三年,祁云渺从来只把越楼西当自己的好朋友,她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心烦意乱,向来伶牙俐齿、有的是主意的小姑娘,第一次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个人的问题。
她只能摘下自己脑门上的花环,一把先扔回到越楼西的怀里。
“我今日是来找你回家的!”祁云渺嚷嚷道,“如今天都黑了,再不回家,阿娘会担心我的,你爱回不回,我不管你了!”
她转身拎起自己的裙摆便跑了起来,跑向别院的门外,牵起马儿的缰绳,以平生最快的速度上了马,骑马往京城的方向回去。
“哎――”
越楼西抱着自己的花环,还想再说什么,但是看着祁云渺跑走的方向,他便也二话不说,上了自己的马匹,骑马跟在她的身后,和她一道先回了京城。
回到京城的一路,俩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当然是祁云渺不愿意和越楼西说。
她全程都只闷头骑马,骑在越楼西的前面,从城门口到陵阳侯府,一点停顿都没有。
待回到了侯府,她也是把马儿直接扔给门口的护卫,自己便又拎着裙摆,一溜烟跑进到了院子里。
终于回到院子里,将自己的房门合上,祁云渺才觉得,自己获得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她捂着自己的心房,感受着掌心剧烈的跳动。
越楼西对她有那等心思……越楼西真的对她有那等心思……
祁云渺骑了这一路的马,又跑了这一路的步,如今脸颊上便说是红的可以煎鸡蛋也不为过。
她慢慢顺着门板,滑坐在房间的地面上,想起自己和越楼西这些年来的相处。
因为在钱塘,她实在很少碰到有和她一样如此喜欢习武之人,所以自从越楼西和他爹来到钱塘之后不久,她便总是喜欢往越家跑。
她以为越楼西是自己的好朋友,她一直以为,他是自己的好朋友!
祁云渺心绪复杂,明明已经歇了下来,但是脸颊上却开始烧得越来越厉害了。
她捂着自己的脸颊,试图叫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掌心滚烫的触感无论如何也不能下降,甚至还把原本冷冰冰的双手也变得满是红热。
祁云渺最后只能丧气地坐在屋子里。
―
祁云渺开始逐渐躲着自己了,越楼西发现。
平时,他们若同时在家,祁云渺总是会时不时提着她的东西,来找他陪她训练。
但是自从那日他们从西山别院回来之后,祁云渺便不来找他了。
他好几次都撞见她提着弓箭或是长剑去找他爹,抑或是找他在家里的叔叔婶婶们请教问题,但就是不来找他。
她也不找他陪她玩,也不找他陪她出门去了,甚至有一次,他就站在门外,看见祁云渺提着东西,明明也是要出门的,但她一见到他,扭头便往回走。
等他赶上去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活像一只缩头乌龟。
越楼西为此气到不行,但的的确确又是他把祁云渺给吓到的,他便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他真的就这么吓人吗?
她真的就只把他当朋友,对他一点儿别的心思也没有吗?
他不敢去问,生怕自己会再度吓到祁云渺,但又知道,自己不得不问。
至少在他临走之前,他得把事情和祁云渺说清楚了才行。
这日,终于到了沈若竹出发去往宁王府的日子。
宁王妃约了她和温庭珧一道上门,沈若竹便打算先去宋家,和温庭珧一道出发,去往宁王府。
正好祁云渺也有几日未见宋青语了,便也跟着阿娘一起去宋家,也算是送送自家阿娘。
她陪着自家阿娘出门去。
可是,母女俩刚走到门外呢,祁云渺便见到,越楼西骑着高头大马,正等在她们的马车前面。
祁云渺看见越楼西的那一刻,脚步便往回缩了缩。
“正好我也要去一趟宋家,我和你们一道去吧!”越楼西骑在马背上,和她们道。
祁云渺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神,知道越楼西肯定是在说谎。
他和宋家有什么交情?正好要去一趟宋家?
她这么多日都躲着越楼西,今日倒是叫他找到了机会了。
她张嘴,想说马车走得慢,他找宋家有事,要不他自己骑马先走吧。可是沈若竹却道:“真巧,那便同去吧!”
“……”
祁云渺只能把自己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听阿娘的吩咐办事。
三个人一道去往了宋家。
去往宋家的一路上,越楼西骑马,祁云渺和沈若竹坐在马车里,他们自然又是没什么话说的。
待到了宋府,祁云渺陪着沈若竹下车,眼睁睁地看着自家阿娘和宋夫人温庭珧走在了一块儿,又上了去往宁王府的马车,她立马便扭头,也拉起了宋青语的手,想和她一起进门去。
可是越楼西眼疾手快,一把扣住祁云渺的手腕,生生地将祁云渺朝着自己拉,一边拉还一边和宋青语笑道:“我和她单独说两句话!说完了就把人还给你!”
“…………”
你要找我说话,不该是问我的意见吗?
祁云渺不想和越楼西说话。
可她敌不过越楼西的力气,又不敢真的费劲去抓宋青语,只能挣扎了两下,便任越楼西把自己给拉到了宋家墙外的巷子里。
待到越楼西一松开她的手腕,她便没什么好气地问道:“越楼西,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躲我!”越楼西直接道。
“…………”
“我没有。”
祁云渺回答道。
“你有!祁云渺!”越楼西声声控诉道,“你这几日全都在躲我!”
“那还不是因为你……”祁云渺被他问的急了,终于想说实话。
可是她看着越楼西那张脸,又不知该如何描述他那日的行为才好。
还不是因为你说了不该说的话?我们原来本可以做兄妹、做朋友的,如今你说了那种话,我们还怎么做朋友?
她没有说话,但是越楼西却可以从她的目光之中解读出所有的埋怨。
“你就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我?”
他缓缓地俯身,和祁云渺面对面问道。
“……”
祁云渺若是真能厘清楚自己的心意,那她也不会成日里那么躲着越楼西了。
她也不知道,在越楼西挑明之后的今日,她同越楼西之间的情谊到底算什么。
她不喜欢他吗?但她明明喜欢和他在一起玩,喜欢和他一道骑马、射箭,喜欢和他一起去看钱塘的山水,去看外面的一切一切。
她还喜欢和他一起练武,他可以教她许多的东西。
那她喜欢他吗?
她好像对越楼西,又的确不是男女之间的感觉。
若是她喜欢他,那她为何会对他的问题感觉到困扰,而不是纯粹的开心呢?
“越楼西,我不知道。”祁云渺不想撒谎,她看着越楼西,道,“我不知道男女之间应该是怎么样的,我也从来都没有想过,我要在上京城议亲,要在上京城嫁人,越楼西,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的问题……”
“那你不在上京城议亲,是因为你觉得你迟早要回钱塘,还是觉得,你只是没有碰到合适的,喜欢的男孩子?”越楼西又问道。
“……”
他的问题真的刁钻。
纵然她和他都早知道,她和阿娘将来迟早是要回钱塘的,他还是要拿这种事情摆到明面上来说。
“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祁云渺道,“总之,越楼西,我唯一可以回答你的是,我不会在上京城议亲,我也不会在上京城成亲,你只管放心地去凉州,在你回来之前,我都不会议亲的。”
够了。
越楼西渐渐地咧开嘴角,想,有祁云渺这个回答就够了。
“那等我回来,你和我议亲!”
他和祁云渺道。
“……”
祁云渺脸颊一下子又如同秋日树上熟透了的苹果般绯红。
她怒瞪着越楼西,看着他数十年如一日的烈烈红衣。
那一抹红色,祁云渺曾经觉得无比讨厌,无比厌烦,如今映在她的脸颊上,映在她的瞳孔间,却叫她心里眼里,全都是他,难以消褪。
“越楼西……”
祁云渺顿在原地,这么多日,终于肯正面地再唤一声他的名字。
“嗯?”
越楼西认真地又俯下身去一些,听祁云渺说话。
哪想,祁云渺出其不备,在越楼西俯身之后,便抬脚狠狠地踢了他一下。
越楼西立马疼得又站直了自己的身子。
祁云渺看着他这副样子,一直被越楼西步步紧逼的心情,总算是有了一点好转。
她憋着笑,微微仰头去看他,道:“无论如何,你都得平平安安地回来,知道吗?”
越楼西正故意疼得呲牙咧嘴给祁云渺看呢,听到她这话,便又很快安静了下来。
他用自己明亮上挑的眼眸深深地注视着祁云渺,须臾,用尽全力在她面前点了点头。
“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第六十一章 沈若竹,老子天生是该被你……
和越楼西之间的事情,算是暂时说开了。
虽然祁云渺其实也不知道,那到底算不算说开。
一切都等他从北方平安回来再说。等到越楼西从北方回来,他就真的要和她提亲么?可若到时候他们还是兄妹,他要如何同她提亲?这不是胡闹么?而且……她真的想要越楼西和自己提亲么?
祁云渺甩甩自己的脑子,叫自己暂时不要想那些。
她目送着越楼西的身影离开了宋家。
本来他也不是真的要来宋家找谁的,她早就知道。
他们说开了之后,他当然便要走了。
而她则是转身,进去到宋家,去找宋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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