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是有了晏酬已,那她的担忧,便全部可以迎刃而解了。
晏酬已的出行经验十分丰富,自小跟随着他的父亲走南闯北,遇事处理的方式,也都比祁云渺老道了不知道多少。
祁云渺跟着他出门去,她很是放心。
只是……祁云渺和晏酬已两人之间对于彼此的想法,沈若竹也是知晓的。
“你怕同小晏之间尴尬?”沈若竹问。
祁云渺点了点头。
沈若竹便了然,祁云渺如今的处事原则,应当都是跟她学的。
对于同自己有好感,但她却没有什么情谊的人,沈若竹素来都是保持着干脆利落的态度,不喜欢的人和事,那就全部都算得清清楚楚才好。
祁云渺学着她的样子,也不想要同任何人欠下任何的情债,是以迄今为止,便和每一个曾同她表达过心思的人都要划清界限,说得越明白越好。
孰不知,这世间的许多事情,是没有办法用单纯的界限便理清楚的。
当初建议祁云渺同晏酬已快刀斩乱麻的是沈若竹,如今建议祁云渺给他一个机会,与他同行的,还是沈若竹。
“渺渺,你需要通过小晏去明白,什么对你而言,是真正的喜欢。”沈若竹道。
什么是真正的喜欢?祁云渺想要反驳,喜欢一个人的心思,她怎么会不清楚呢?她只是迄今为止都没有遇到自己真正有男女之情的那个罢了。
“是吗?”沈若竹对于女儿的心思,不说能窥到百分之百,但是百分之九十,还是足够的。
她道:“若是你愿意听阿娘的,阿娘便建议你,和小晏一道出门试试看,一个月也好,十五日也罢,或许你便清楚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了。”
所以阿娘的建议,还是她应该答应晏酬已试试。
祁云渺听完了自家阿娘的话,是日,捧着自己的脸颊,在屋中又坐了许久。
其实,祁云渺在晏酬已来之前的那一日,正想好了,她若是出门去,第一目的地便是扬州和姑苏,还有豫章等地。
她想将钱塘附近的山水都先转一圈。
毕竟这是她的第一次出门,她也不好一来就跑太远,这样阿娘会担心。扬州、姑苏,还有豫章,都不算是太远,到时候万一有个什么事情,和家里联系也方便。
但若是有了晏酬已的话,她便似乎想去哪里都无所谓……
她思来想去,还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很好地下定决定,终于,她拖着拖着,日子便到了晏酬已即将离去的最后一日。
祁云渺要请晏酬已再上酒楼吃一顿饭,当做他的践行宴。
这是一家祁云渺自己也没有吃过的酒楼。
据说是新开的,除了做传统的钱塘风味外,这家酒楼的厨子,还擅长自己研发,做一些新式的贴合钱塘人吃的菜肴。
近来酒楼新推出的菜肴,便是一道名为西湖醋鱼的菜。
祁云渺和晏酬已都还没有吃过,是以,一上来便对其抱有了极高的期待。
“据说这道菜很是不错,我一直想来尝尝,苦于没有机会,今日正好,这鱼听闻都是西湖里撒网现捞的呢!”待到醋鱼上桌,祁云渺便赶紧邀请晏酬已和自己一道尝个鲜。
晏酬已自然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双筷子齐齐对着桌上的鱼肉下手。
须臾过后,不论是祁云渺还是晏酬已的筷子,却都双双举着筷箸,停了下来。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各自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水。
祁云渺心虚地笑了笑,心中将介绍她吃鱼的人暗自骂了一通。
“晏酬已……”杯水下肚之后,祁云渺想了想,也不打算再耽搁什么了,便正式同晏酬已说起了自己今日的正事。
“上回你说的事情,我考虑好了。”只见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正式和晏酬已面对面道,“接下来我想要走一走江南附近的几个城池,你若是当真得空,我们便一道出发吧!”
晏酬已笑了。
他似是早便知晓祁云渺会有今日的结果,听罢她的回答,立马便又举起面前的茶盏,道:“好,既然你答应了,那我先回金陵,具体事宜,我们这几日便在信中好好商量,你想去哪里,我们便去哪里!”
“你也不必太迁就我。”祁云渺道,“我之所以选择近一些的地方,是暂时也没有什么经验,独自出门不想叫家中太过担心。但我们结伴便不一样了,你若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尽可以提出来,我们商量着,说不定我也会愿意去!”
“好!”
祁云渺都答应要同他一道出门了,那晏酬已还有什么是不能答应祁云渺的呢?
前些时日落水造成的苍白早已没有了,他自从恢复好了之后,便早早地又变回了当初那个一说话便言笑晏晏的人少年。
祁云渺果然还是喜欢见到晏酬已如春风一般的笑意。
是骗她的又如何?背地里阴沉又如何?左不过她见到的晏酬已,是她喜欢的模样。
她和他用完午饭之后,便送他去往渡口。
待到亲眼目睹着晏家的船只离去,祁云渺这才独自骑马,从渡口慢悠悠地晃荡回家。
自渡口回家,祁云渺挑了一条近路。
当马儿经过陵阳侯府越家的老宅时,祁云渺却突然停了下来。
她定睛看着面前越家的牌匾。
自从回到钱塘后,这还是祁云渺第一次路过越家的门口。明明两家就在附近,但就是很凑巧的,祁云渺不曾再经过过。
越楼西……她看着面前的牌匾,忽而想起了他。
也不知道他最近过的怎么样了,祁云渺想,听闻越群山在她们走后没几天便启程去了黔地,而越
楼西则是继续留在了京城,在军营之中练兵。
这对父子,是如今武将之家当仁不让的典范。
骑着马儿在越家门前停留了好一会儿,祁云渺这才甩着缰绳,继续前行。
只是马儿刚又挪动了马蹄没两步,祁云渺便见到,一侧巷子里迎面而来,也有人骑着马。
她便忍不住打量着面前的男子,看模样分明还是个少年,一举一动却皆可瞧出有军中训练过的痕迹。再看他的腰间,果然有钱塘水军的标识,祁云渺便知晓,这名少年,大抵是钱塘水军中的人。
倒是难得,能碰上水军里的人。
祁云渺和少年相视一笑,骑马擦肩,正欲离去,不想那人掠过她的身侧,却准确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祁姑娘?!”只听那人惊喜道。
“嗯?”祁云渺回头,不解地看着少年。
她和这人认识吗?
“我,是我,祁姑娘!”少年见祁云渺几乎是不认识自己了,忙指着自己道,“我是从前清风堂的学生,我从前在这条巷子里被欺负,祁姑娘还帮过我的,你不记得了吗?”
“清风堂……?”祁云渺呢喃着,复又仔细打量起面前之人的眉眼,终于,她想起来了!清风堂!当初她在这条巷子里,的确帮过一个清风堂的学生!
那是她和越楼西在钱塘重逢的第一日,她在巷子里见到了一群学生正在欺负一个比他们都瘦弱的少年,便忍不住出手相救了。
面前之人……便就是当年的少年?
祁云渺眼神逐渐涌现出错愕,不敢相信,他的变化未免也太大了。
“你去参军了?”她好奇问。
“是。”少年摸摸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道,“那日之后,便一直没有怎么见过祁姑娘,实在羞愧,今日真是难得碰到,实在多谢祁姑娘当初搭救之恩!”
“这没有什么的!”祁姑娘浑不在意这些举手之劳的小事,她只是欣慰地看着面前的人。
她万万没想到,那少年会选择去参军。
参军好啊,参军不仅有稳定的前程,而且观他如今的身形同体魄,估计是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他了!
“其实,这还得多亏了越小侯爷。”少年见祁云渺对于自己参军一事好奇,便解释道,“实不相瞒,那日祁姑娘帮过我之后,后来那群人找准时机,又将我堵在了巷子里,想要打我,幸好是越小侯爷路过,救了我。”
“什么?”祁云渺竟全然不知,还有此事。
少年便点点头,又道:“小侯爷救了我之后,了解我的困境,便主动问我要不要去参军,学一身本领,将来也好保护自己同娘亲。”
“我自然是愿意的,但说来惭愧,我和我娘皆是贱籍,其实我是没有资格参军的。但是小侯爷说了,只要我愿意,他便可以送我入钱塘水军,我这才得以进入水军之中。”
“如今我靠自己本事,在军营中也算是有了军职,脱了贱籍,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了!”
“原是如此……”
祁云渺咋舌,越楼西在背后做的这些事情,她竟一件也不知晓。
“真是太恭喜你了!”她回神之后,立马又同少年恭喜道。
“还得多谢祁姑娘和小侯爷相帮!”少年强调道。
“我没帮什么。”祁云渺摆摆手,“都是越楼西帮你的。”
“可若非是祁姑娘第一次帮了我,越家小侯爷后来也不会帮我。”少年清醒得很,道,“祁姑娘,你是好人,越小侯爷也是好人!无论如何,我都十分感激你们。”
他执意要感谢,还特地下马,和祁云渺行了礼。
祁云渺受宠若惊,实在拗不过,便只能收了人家的礼。
是日一路从越家的老宅回到自家门前,祁云渺满脑子还是惊叹,越楼西竟会瞒着她,做这等好事。
不过这好似也的确是他的行事风格……
祁云渺感慨着,在自家门前下了马之后,便将马儿交给了门房,想要进屋。
门房却正好拦下她,将手中的一只木匣子交给她,道:“小姐,这是今日刚从京城送来的东西,说是相府来的,祝小姐生辰如意!”
第一百一十九章 阿娘为何要同晏伯父成……
祁云渺今日事情实在是太忙了。
回到家竟还有阿兄的生辰贺礼等着她。
她接过门房给的匣子,忙不迭进屋去看裴则今年又给自己送了些什么好东西。
这已经是裴则给她送生辰贺礼的第五年了。
祁云渺拆开匣子,从中掏出一只看似圆润实则表面又是凹凸不平的象牙猛犸球。
凹凸不平的球?
祁云渺对着手中差不多有自己脑袋大小的球体转了转,便见到,这球体的外观虽然摸起来是凹凸不平的,但实际上,是有人在球体上用相当精湛的手艺雕琢出了各种不同的山川飞鸟。
山川和飞鸟没有颜色,却每一个都栩栩如生,借着球体的形状连成一片,绘成一幅完整的百鸟迎春图。
祁云渺边惊叹,边借着球体上的镂空,又向球体的正中去看。
原来这球体还并非是实心的,通过最外层的镂空可以见到,球体的里头还是一层又一层的小球。
祁云渺试着拨弄了一下,果然每一层的球体又皆是可以单独转动的。
这是鬼工球!
祁云渺顿时反应过来。
此球对于工匠的技艺要求极高,她此前只在宋青语的家中见到过一颗。宋青语曾与她介绍,这鬼工球是以鬼斧神工而闻名,外头的表象无论怎么变,其内里的转动都不会改变。
她爹当年求娶她娘的时候,花重金才买了这一颗。
而最最要紧的是,这鬼工球看似层层叠叠,但是其间的每一个球,其实都是始于同一个出发点,同一个核心,故此,此球还被叫做同心球。
所以……阿兄今年给她送的生辰贺礼是同心球?
祁云渺抱着球,意识到之后,面色微滞,盯着这球好一会儿,这才将它又放回到了匣子里。
阿兄对她还有那等意思。
祁云渺也不知道,自己明明已经明确告知过阿兄很多次,为何他还要如此坚持。
这便是欢喜吗?这便是所谓的男女之情吗?
可是她没有办法去回应阿兄,她并不觉得自己对阿兄有超出兄妹情谊之外的地方……祁云渺是夜,趴在自己的床榻上,对着烛火又思索了一整个晚上。
―
答应下晏酬已的事情之后,祁云渺接下来几日,都有和他往来书信,只为了沟通接下来出门的行程。
她具体的生辰是在晏酬已离去之后的第三日。
上回晏酬已送的珊瑚珠串,祁云渺觉得太珍贵了便没有收,在他走之前,他便又为她挑选了一样价格适中,但又实在很适合祁云渺的东西――马鞍。
那是一套全新的马鞍,为了夏日可以透气,马背上大部分的地方都是用光滑却又细腻的竹篾做的,祁云渺收到的时候,别提有多满意了。
这是她十六岁的生辰,钱塘家中从外祖父和外祖母,再到表弟表妹,每一个人都在为她庆祝。
随着年岁的增长,其实祁云渺过生辰,已经不大喜欢总是铺张,请许多的朋友们来弄出豪华的排场,是以,这回的生辰,她并不曾邀请别的伙伴。
一家人一块儿在厅堂里吃顿饭,再有一碗阿娘亲手煮的长寿面,对她来说,生辰便可以过去了。
只是在她生辰结束的隔日,她开始彻底准备和晏酬已一道出门的事宜,准备着准备着,祁云渺便听自家阿娘过来道,过几日她出发去往金陵,她得同她一道去。
“一道去?”祁云渺不明白,自家阿娘为何突然又要去金陵。
沈若竹道:“晏成柏找我帮个忙,人家帮了我们这么多,我总不好一点儿也不答应吧?”
原来如此,那祁云渺便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晏成柏是想要自家阿娘具体帮什么忙,但祁云渺总是相信晏成柏的人品的,想他要阿娘帮的忙,只怕也不会是什么特别麻烦的事情。
既如此,母女二人在一切准备就绪后,便一起出发去往金陵了。
祁云渺去到金陵,是为了和晏酬已紧接着一齐出发去往扬州,至于沈若竹……在她们抵达金陵的当日,晏成柏便道:“不若云渺和思远都等到喜宴结束之后再走吧。”
思远是晏酬已的字。
“喜宴?”祁云渺不解,“什么喜宴?”
晏成柏顿了顿,旋即看向沈若竹,问道:“你还不曾同云渺说吗?”
沈若竹笑了笑,这才牵起祁云渺的手,道:“前几日一直忘了告诉你,我此番来金陵帮你晏伯父的忙,便是帮他来完成一场假成亲的。”
“假成亲?”祁云渺有些不理解,这是什么帮忙。
“云渺千万别误会!”晏成柏见祁云渺神色不对,忙解释道,“都是家中的宗祠族老们害的……”
他轻叹一声气。
原来,自从晏酬已的母亲过世之后,身为金陵晏家的当家人,晏成柏每年都会遭到家中族老们隔三差五的催婚。
他们希望他能娶一个续弦,希望他能继续为晏家开枝散叶,发扬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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