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刀?!”
“这么严重吗?有没有伤到人。”
“没有,持刀的是杀猪工,手里拿着把杀猪刀吓吓人但没伤人,但拿了刀性质就不同了,街道办就找人来通知了一声。”胡东贵赶紧解释一声,“带消息的人看着也不着急,应该不会闹得太大。”
小付公安站起身,跟着一同出警。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又回头问了一句,“小姜你要不要跟着一块?你要上班了,以后这类事件你也得出面,正好提前去适应适应?”
“我去。”姜双双立马起身,倒是他边上还在埋头苦吃的姜小舟有些舍不得,这么一桌好菜,他还打算等会把没吃完的汤汁淋在饼子上呢,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看他扭扭捏捏的样子,分明就是不想走。
姜双双也没打算带上他,“你留在这吧,吃完就回家,记得把木桶给刘大爷送过去。”
“好!”姜小舟毫不犹豫就点头,根本不知道二姐早就想甩开他等会独自前往电影院,这会还高兴的挥手,“阿姐你小心点。”
就这样,姜双双跟着两位公安同志去了电机厂。
电机厂那边闹得是非常热闹,但凡没上班在家的人,一个个都围在边上看乐子,有时候还会跟着吆喝几声。
不过等看到穿着公安服的同志后,倒是消停了些许。
“公安同志你们总算来了,就是他们,他们持刀伤人,必须把他们抓去枪毙了!”一个挖苦相的婆子先冲出来,前一秒她还坐在地上哭嚎着,叫着死去的男人,怎么不把她一块带走,留她一个人活着,落得儿子带着外人欺负她作践她,后一秒看到公安同志,爬起来那叫一个快,边上的人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老婆子就已经告了状。
“你放屁!”前面一个彪悍大壮呸了一声,“老子刚杀完猪下工,要是不拿着杀猪刀被弄丢了,难不成你来赔?”
他对着小付公安诉苦,“同志,是这个老虔婆先冲到我面前骂人,不信你问问其他人,他们都可以作证。”
小付同志对处理这些事有经验,都能拉出人来作证,大概率和他说得没出入,但是他眉头一杨,“先不说谁找谁麻烦,拿着杀猪刀对着人就是不对,哪怕你没伤人的念头,但你能保证在争执时不会误伤到人?”
语气变得冷厉,“一旦伤人,不管是不是你的过错,刀在你手上就是你的错,难不成你想因为这件事被抓去劳改?”
李屠夫听得心里颤颤,他先前拿着一把杀猪刀确实有吓唬人的意思,但那也不是他的错呀,他总不能站着不动任由一个死老太婆欺负吧?
“行,拿刀算我不对。”李屠夫干脆的承认,“但我真的没伤了她,这死老太婆自个往我这边冲,我要不是把刀往后躲了躲,她自个就得把自个给捅死了。”
“你放他娘的狗屁!”一脸挖苦的老婆子对着他喷口水,“你怎么不说说你家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做了什么丑事?咱们这地谁不知道李家的大姑娘不知廉耻,被老相好抛弃后快三十岁了都没嫁出去!她居然敢骗我儿子和他扯结婚证,我不撕了她才怪!”
“骗什么骗?”李屠夫撇撇嘴,“你儿子不也快三十岁?这么大人会轻易被骗去和人结婚?他又不是傻子,再说了我家闺女好歹还是头婚,都没嫌弃他还带着两个孩子呢。”
“我不管,反正这门婚事我不依……”
“我管你依不依。”李屠夫懒得搭理她,“结婚证已经打好了,你要是不想儿媳妇上门,那就让马季安来我们李家当上门女婿。”
“他敢!”老太婆又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昂着头眼睛一闭就开始嚎叫着,“我命苦啊,老头子你怎么走的那么早,我一个人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把马季安养大成人,还把他送到城里当工人,他倒好,怎么这么没良心啊……”
姜双双一脸玩味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电机厂、马季安以及面前这个一看就特别撒泼的马老太,这要是还没认出来那真是她眼神有问题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跟着出警会遇到他们。
而且听着是马季安已经和其他同志扯了结婚证,那姜清呢?
昨天那么闹了一场,无论姜家的人怎么劝怎么骂,姜清咬定要嫁给马季安,甚至昨晚是一夜都没回,直接在马家借宿。
姜双双都想过,姜清这么一闹有可能真被她闹成功了。
但她同样肯定,姜家就算同意她嫁人,最后提出的要求肯定也不少,到时候不知道要扯皮到什么时候。
结果连她都没想到,马季安居然和其他女同志结婚了?!
那姜清呢?
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在人群中看到小姑姑的身影。
怎么办,真的好好奇哦。
“笑死个人。”李屠夫才不把她的话当回事儿,“咱们电机厂谁不知道马季安能有这份工作可是靠的他自己,别说的好像你们马家出了力似的。”
说完,摆着一副阴阳怪气的脸,“对了,确实出力,一个人挣的工资还得给兄弟侄子花,真是一群吸血的蛀虫!”
“老头子啊,你快把我带走吧,这一个个的人竟知道欺负我这个老太婆,我还活着有什么用啊。”马老太说着说着就冲到了公安同志面前,一把拉着他的手就往自己脸上去,“同志,你干脆把我枪毙算了,马季安都不认我这个亲娘,我还活着做什么……”
“松手,赶紧松手!”小付公安一脸的无奈。
他出警就怕遇到这种无赖的人,偏偏没犯事又不能动真格,拉扯的时候还不能用太大力。
“大娘,你说归说别动手动脚。”胡东贵也在旁边劝着,“现在倡导着婚姻自由,你儿子想和谁结婚是他的事,再说了人家都已经打了结婚证,你就算闹得再厉害也于事无补。”
“不行,我绝对不让那贱蹄子进我家的门!”马老太一脸狰狞,那李屠夫家是好惹的人吗?
要真是好惹,她也不会光就哭天喊地,早就冲上去和他们大战一场,年轻时她可是连自己男人都敢压着打,整个生产队就没她打不过的人。
可是李屠夫家不同,他们家实在是太能生了。
生的儿子一个个都跟他似的横眉竖眼,全都是大块头,连带着他家那个老姑娘都比寻常人高壮不少,别说是这一家人,就是连一个她都打不过。
完全可以预料到,李珍要真的嫁进马家的大门,她以后没好日子过了。
也正是因为想得明白,她这会儿才会一直闹,“我不管,这么婚事我没同意就不算数,就算把结婚证拿回来我也得撕了它。”
胡东贵苦笑着,“撕了也没用,小两口去补办不就行了?”
“……”马老太又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干嚎着:“老马呀,你赶紧带我走吧,马季安就是容不下我这个亲妈,他这是恨不得逼死我啊……”
小付公安有些头疼,没好气了瞪了胡东贵一眼,“你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胡东贵讪笑着摇头,他也没想到老太太这么能嚎。
以前出警不是没遇到过撒泼的人,但能嚎成这样的也就这位老太太了。
一旁街道办的同事跟着劝导着,“大娘,这结婚证都扯了,你说再多也没用,倒不如先和儿媳妇好好相处相处,说不准人挺好的呢?”
“就是嘛。”有个大妈跟着劝,“李珍就是在咱们这的胡同口出生的,她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肯吃苦又勤奋,咱们这条街好几个男同志都比不上她。”
排除某些事,她说的这些可都是真话,“而且她现在还在杀猪场当临时工,真要进了你家的门,不就多了一个进项?小两口的日子更好过了。”
马老太又怎么会不知道这点。
即使是临时工一个月有十几块的工资,但是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珍不嫁进门,她就能拿捏着马季安,把他的工资都攥在自己手里,拿着这笔钱回到生产大队,既能贴补其他的儿子孙子,也能让儿媳们一个个哄着她顺着她。
李珍一旦嫁进门,就算她是带着工作进来的,有李家替她撑腰,不用想就知道以后这个家就归李珍当家作主了,到时候还有她什么事?
马季安的工资肯定不会再落到自己手上。
没了这份工资的贴补,那她这个老太太还有什么用?她心知肚明,一旦没这个钱,待在生产大队的儿子儿媳绝对不会给她一个好脸色看。
到时候为了混一口吃的,她这么大把年纪怕是得下地干活才不会饿死。
这也是为什么她愿意找一个姜清那样的儿媳妇。
有没有工作无所谓,必须性格是好拿捏的,而且还得把家里打理的妥妥当当,连带着她也得由儿媳妇来伺候,就跟她上个儿媳一样,性子柔弱,被欺负了也不知道反抗,只知道一个人躲着悄悄哭。
就是命不好,这么年轻居然就死,不然她是真想和上个儿媳当一辈子的婆媳呢。
姜清就是这样,一眼看着就好拿捏。
尤其是姜家那边的人也怂得很。
不但不能为姜清做主撑腰,说不准以后还能反过来占占姜家的便宜。
所以马老太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李珍嫁进他们家的大门,直接一把挥开劝说的婆子,满脸狰狞的道:“一个被男人抛弃的贱蹄子凭什么进我家的门,说不准哪天还会把野男人带进我儿子家,反正这门婚事我不同意,就算扯了结婚证也要离婚!”
给她推开的老婆子没站稳,要不是边上的公安同志扶了一把,她怕得摔得很惨,“你这人怎么回事,好心劝一劝你还推上了!”
马老太根本没搭理她,双手一扬起又想哭天喊地,而就在这时候李屠夫突然道出了三个字,“那就离!”
这一声惊的边上看热闹的人都有些惊讶了。
“真的离?”
“这才结婚一天都不到就离婚?”
“那这李珍也太倒霉了吧,连夫家的门都没进就打上了二婚的标签,以后不更难找对象了?”
“婚姻大事哪里能这么开玩笑,上午结婚下午离哪有这么干得?”
都是街坊邻居,李家老姑娘的事他们也有所耳闻。
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不懂事,被一个来这边探亲的男人给骗了,李家这边欢欢喜喜准备着嫁妆,那个骗子说是回老家后先筹备结婚的事,再过来接她。
李珍在这边高高兴兴等消息,等着等着突然没了信息,她大哥还专门跑了一趟外地,结果发现根本没这个人。
这才知道,小姑娘被一个渣男给欺骗了。
而且那个骗子消失后的几个月,李珍突然被送到远房亲戚那住了好久,虽然李家咬死了不承认,但很多人都猜测的李珍怕是早就有了身孕,月份太大不得已只能生在外面。
不过猜是这么猜,这都十一二年前的事了,到现在也没看到差不多大的孩子出现在李家,也不知道是送人了还是没生下来,又或者说这根本是个谣传。
但不管是真是假,她确实被一个男人给骗了,以至于李珍一直到现在都没嫁出去,成了整条街坊人人口中的李家老姑娘。
倒是今天炸了一声响雷,不声不响居然和电机厂的马季安打了结婚证。
谁都不清楚这两人是什么时候聊上的,这还真是一件值得八卦的事情,一个个饭都顾不上吃,就凑在一块唠嗑着。
结果还没唠嗑几句,马老太又气势汹汹的来找麻烦,那架势就跟敲锣打鼓,告诉所有人大戏登场!
不过他们都以为,结婚证已经领了,就算再闹那也是白闹。
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李屠夫居然会同意离婚!
“李珍爸你可得想清楚啊,这离婚对李珍可不算什么好事啊……”
“关你屁事啊?”马老太呸了他一声,起来指着周边的众人就道:“狗抓耗子多管闲事,和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吗?谁敢乱七八糟搭话我就去谁家骂个三天三夜!”
“……”众人那叫一个一言难尽。
谁都不愿意和这种不讲道理的泼妇打交道,所以还真没人敢再开口,就怕马老太真往他们家门前一坐,骂个三天三夜。
没人在搭腔,马老太又赶紧对着李屠夫道,“是你自个说的离婚,大伙可都是听的清清楚楚,要敢反悔我就去你们屠夫场好好宣扬宣扬你们你家男人没种!”
李屠夫白眼一番,“说话算话,但是你儿子马季安说的话也得算话,在拿结婚证之前他可是给我们签了条子,不管什么原因只要离婚他就得把工作白送给我们李家,当做对李珍的赔偿。”
“不可能?!”马老太尖锐大叫。
“不信你问问街道办的小贺同志,马季安签名画押时他可是在现场。”李屠夫又指了指缩在墙角的某个男人,“或者问问你儿子,问问他是不是亲自写下来的。”
也是在这个时候众人才发现当事人马季安缩在墙角的某处,自己亲妈在这里闹腾了半响,他是一声不吭怂的没边。
马季安就是知道自己很怂,所以他没给自己留后路。
无意中知道李珍正在找男人搭伙过日子,所以才知道老娘有意让姜清进门后,他毫不犹豫就去找了李珍。
可一开始李珍是没看上他的。
毕竟也知道他家的那堆麻烦事,能不沾还是不愿意沾。
所以私底下他跟李珍承诺了不少事。
在老娘看过来后,马季安缩了缩脖子,干巴巴地道:“不止离婚了给她、给她工作,我还答应她以后的工资都交给她,她家屋子小,两个侄儿也能跟着一块过来住……”
越说声音越小,在老娘冒火的目光下都快说不下去了。
但是他能承诺这些,心里却没有一丁点不愿意。
因为要是不娶李珍,他的工资也是归老娘拿着,甚至落到他手上的非常非常少,给了李珍却不同,她最少能保证他和孩子们吃的好穿的好。
至于住房的问题。
让两个李家侄儿住过来反而更好,李家的孩子一个个长得特别壮实,要是他乡下的兄弟过来找麻烦,那两个侄儿还能帮着把人赶走。
这么想来,和李珍结婚不比原先他看中的姜双双来的差,姜双双同志属于个人能力强,李珍同志属于家庭团结,个人打不过还能来群战!
不过说到姜双双,他忍不住往人群中瞟了一眼,总觉得刚刚好像看到她了。
又觉得看错了,她应该不会来这个街道。
而且马季安也没功夫观察那么多,马老太一听到那话,就冲过来哐哐两巴掌甩在他的脸上,“你蠢吗?谁让你结婚谁让你把工资给她?离婚,你赶紧给我离婚……”
打完后,又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头哭嚎着:“老头子啊,你把我也带走吧,我活不下去了,你儿子娶一个烂鞋进门,那个被骗了身子还生了野种的脏女人,这是要污了我们马家的大门,老头子啊,你就应该一块把我们带到地底下,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人作伴啊啊啊……”
那尾音,跟唱起来似得。
一荡一荡,尖锐又悠长,没点气息还真哭不出这般音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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