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齐齐发出温柔和缓的声音:“小蛇,你想去哪里?”
音折寒毛倒竖,直直后退。
姬梵容不得她逃跑,巨大的蛇尾将她的腰肢轻易缠起,攀爬上了石佛。
“小蛇,你觉得我太弱小了,所以要抛弃我,是吗?”
他的脑袋从巨大石佛头颅后露出来,笑得一口森森的牙齿。
石佛同他,一齐张大了黑暗的巨口。
他们齐笑:“旁人都能走,你不能。”
蛇尾将她一点点送往佛口。
石佛的脸上滑下无数血珠,笑得慈悲和蔼。
“你总是想离开我,真不乖。”
“把你吃掉,你就再也跑不了了。”
第74章 镜湖一梦(二) 小魔头的回忆……
森森雪齿就在面前, 音折惧得满头大汗,双脚发软。
不行,她才得到假死药, 才解开契约获得自由。
获得自由身的下一刻,就被吃入腹中,岂不是太可笑。
音折化为小蛇,从姬梵蛇身下逃走。
姬梵竖起眼瞳,追上音折, 将她按在身下。
他的眼瞳已然化为全黑,黑金色狰狞妖纹缠绕着精壮的上半身。手腕力气巨大, 钳着她的七寸,逼她现出人身。
“先吃你的手呢,还是脚呢?还是脚吧, 毕竟太能跑了。”
他混沌的黑眸, 认真地研究着她的身体, 将她的脚踝高高托起。手掌能轻易地箍住她嫩如柳枝的脚踝,再用力就能轻易掰折。往上,掐上小腿上的软肉, 抓住牛乳般滑腻的大腿根,腿肉从指缝中呼之欲出。
他痴迷地将她的小腿拖上肩,滑凉的鼻尖蹭着她的腿肉, 好
像在考虑先从哪里下口。
音折脸颊冒着汗, 灵机一动,另一只腿也抬上他的肩, 双腿将他勾下。
他恍惚地靠近那里,问道:“是要从这里开始吃吗?”
音折脸蛋爆红,大怒:“不是的, 不能吃!”
“可我想吃。”他咽口水的声音清晰可闻。
音折满脸潮红:“闭嘴!”
可姬梵根本不会听她的,有理智时不会,没有理智时更不会。
颤栗一阵一阵的,蜘蛛网般爬上她全身,绞紧了她所有的感知细胞。
爆裂的潮水冲破闸门,势不可挡。
他吃了,但也没吃,是薛定谔的吃。
他漆黑的眼中,发出猩红的光,杀意与杏欲纠缠,是真的想将她生吞活剥,拆吃入腹。
在这样下去,真的不会真的被吃掉吗?
音折完全不敢保证。
她冲他展臂,装可怜:“我害怕,抱抱我。”
姬梵近乎被蛊惑般地催头,将她抱入怀里,甚至还用手拍着她的后背。
他理智处在混沌中,语调也变得含糊黏稠:“小蛇,乖,别怕……”
哪里不怕,音折心里怕死了,简直是流泪猫猫头。
但仍强忍恐惧,眼泪盈盈,柔弱地看着他:“别吃掉我好不好?吃掉我,你就再也见不到我,看不到我对你笑,听不到我说话的声音,无法拥抱我了。”
姬梵一动,将她抱得愈发紧,几乎揉进怀里。
但他嗅着怀中人的气味,馋得口水顺着音折脖子流下来。
“……”
音折再接再厉:“况且,不是说要成婚的吗?”
姬梵黑黢黢的双眼像是被她一句话点亮,茫然地问:“我输了,你也要嫁给我吗?”
是呀,如果你不把我关在这里,张大嘴巴要吃我,我是得按照赌约马上跑路了。
脑海中的流泪猫猫头开始尖叫。
音折眼泪汪汪的敷衍他:“嫁,嫁,你先把你的尖牙从我脖子上收一收,等下一不小心咬断你就没老婆了。”
“老婆?”姬梵黏糊糊地叫,“老婆是什么?”
“就是妻子。”
“妻……子……”这两个字被他含在嘴里反复咀嚼,耐心品味。他终于收下尖牙,也不流口水了,蛇尾紧紧圈着她,呢喃着:“妻子……是不能吃的……吃掉就再也没有了……”
“对,妻子是不能吃的,吃掉就没有了。”
为求生存,小蛇头顶老婆大锅。
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从低贱灵宠混成头号马仔,又混成人家老婆了?
补药在反派阵营升职加薪呀!这跟辛苦打工结果赚的是泰坦尼克号头等舱船票有什么区别?!
“妻子……老婆……”
姬梵缠绕着她,喃喃着老婆之类的话,缓缓闭上了眼睛,昏睡过去。
起先还缠绕得死紧,哪怕睡熟,也不松懈半分。直到音折变为小蛇,从他蛇尾缝隙中滑出来。
他失去怀中人,眼皮下眼珠滚动,似要惊醒。
音折连忙捡起一只只剩半边的猪妖,放进他怀里。
姬梵蛇尾紧紧地卷住猪妖,闭着眼,亲昵地蹭着猪头。
这场面实在是危险中又透露一丝荒诞好笑。
音折无语凝望了片刻,在秘境中转来转去,寻找出去的法子。
一通走遍,仍无头绪,实在出不去。
如果她到法相期,也能同他一样凝出法相天地,就能从他的天地中逃脱。
但法相期又称为半步化神,她还差得远。
她走到莲海边,巨物石佛还慈悲微笑,坐在黑得透亮的湖水中,不带任何感情地俯瞰她。
音折半蹲下,莲海平静得像一片黑曜石做的镜子,清楚倒映着她的脸。
她伸手触碰湖水,黑水泛起一圈圈的涟漪,涟漪平淡后,却映出了姬梵的脸。
音折一惊,猛的起身,拉扯到了脖颈上被姬梵利刃划到的伤口,滴下几滴鲜血。
鲜血坠入湖水中,溅起的涟漪猛烈得翻滚沸腾。
怎么回事?
音折后退几步,却脚步踩空,后仰坠入黑沉沉的湖水中。
救命!音折在湖水中挣扎,呼吸窒息,眼前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有人的哭声,就在面前。
她便猛的朝前一冲,摔进一片雪地里。
一墙之隔,她听到孩童的呜咽声,此起彼伏。
四周都是白色的大雾,她只好踩着石头,垫着脚尖看墙的另一边是谁在哭。
院子里有十五、六个孩童,有男有女,小的只有三四岁,大的看上去有十岁出头,面容模糊不清,皆赤身裸体坐在院子中间。
此外,还有许多兔子、田鼠、猫儿、狗儿之类的小动物,在院内惊慌逃窜。
大雪翩然而落,冻得孩子们瑟瑟发抖,口鼻发红发乌。
面容模糊的男人走进院子,随手提起一条野獾,拿起匕首便将它抹了喉咙,大口畅饮还冒着热气的血。
之后,他将手上的匕首扔到了孩童们中间,转身便走了。
“妈妈……我饿……”
“呜呜呜好冷……”
“我害怕……”
……
孩子们有的哭着叫着,有的冻到失去神智命悬一线,有的四处走动想找母亲。
皆是不知世事,慌乱而恐惧,只有一个坐在角落里的三岁男童没有哭。
他极精致美好的相貌,粉雕玉砌,好像年画娃娃。而眼瞳却比一般的孩子更幽邃,也更有灵气。他直直凝视着雪地上沾了血的匕首,像在思索什么。
这个孩子令音折感到熟悉,看起来像姬梵,难道是他的幼年期?
走出院子的男人,对另一人说道:“也不知道能活下几个?姬玄手段过于残酷,这般训练子嗣,没几人能活。”
“嘘,少议论家主。他掳走那么多小宗门家族的女修,就是为了能挑选满意的苗子。这些未成长的孩子,在他眼里算不上子嗣。”
“走吧走吧,等下过来收拾尸体。”
两人说着便走远了。
音折恍然,姬玄的孩子,所以那个男孩果真是姬梵。
她通过莲海镜湖,见到了姬梵的回忆。
再看那幼年姬梵,三岁看到老果然没说错。
他伸手去拿匕首,抓住一只小小的兔子,一刀划破了它的胸膛,啜饮它的鲜血。
他才三岁,旁边有的孩子尚且走路还摇摇晃晃憨态可掬,他却把匕首捏得很稳。
眼神沉静,并无惧意,自然也无怜悯。
旁边的孩子是最年长的那一个,他冻得发颤,肚子也咕咕直叫,见他大口饮血,便强抢了他的匕首,有样学样。
他跌坐在地,并不沮丧,而是静等他专心剖野兔。
见他喝血,姬梵寻到时机,捡起地上一块尖石,用力砸向他的头。
那孩子痛得嚎叫,他趁机抢走匕首,转身捅进他的肚子里。
在场威胁最大的孩子被他用刀捅死,其他的孩子们都看呆了,见到鬼一样,尖叫着跑开了。
音折看着那具尸体,呼吸停滞,齿关摩擦。
幼年期也是个小魔头。
小魔头低头安静地看着自己染血的手,过了会,他缓慢地说:“和兔子,一样,热的。”
他的声音那样稚嫩,但又天真残酷。
他在还不知道杀人是什么的时候,便下意识选择了暴力屠杀这个最有效的方式。
他又杀了一只野狗,将他的皮剥下来,包裹住身体取暖。
然后,他握着匕首,坐在角落里等待着。
他没有再杀人,也没有主动交出匕首。
其余大些的孩子,会抓野鼠用嘴咬死再吸血,但没有人敢靠近他。
他们尚未能做到和他一样丝滑顺畅的屠杀同类。
不知何时,围墙下站了一个女人,她高挑、纤细,像一根挺直的青竹,发丝如竹叶轻轻摇曳。她侧身看姬梵,漠然转头。
也就是这转头,音折看见了她的脸。
她有一张美得会让人呼吸得发窒的脸,只是惊鸿一瞥,却像烙印在音折的视网膜上。
对比回忆中所有模糊不清的脸,她的脸清晰得刺人。
光线变化 ,似乎过了很久,围墙外不知何时站了许多女人,她们沉默地翘首以待。
院子里的孩子们几乎全冻死了,奴仆们便进去抬出一具一具尸体。女人们寻到各自的儿女,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水,哭都不敢哭,咬着手背,抱着死去的孩子,无声哀泣。
只有小魔头披着带血的皮毛,是自己走出来。
他一步一步踩着血脚印,在所有女人满怀恨意的目光中,追向他的母亲,露出个纯真无邪的笑脸,眼神像在期待夸奖。
“母亲,我活下来了。”
他的母亲说:“你怎么不死在里面?”
第75章 镜湖一梦(三) 小魔头变大魔头事件始……
风雪愈大, 将他母亲远行的影子抹去。
小魔头追了一路,在茫茫雪雾中停下,他的身影也被风雪吞没。
风雪扑向音折, 她遮挡着脸,揉揉眼睛,再睁眼时,站在了峭壁之上。
夜风呼啸,七八个十多岁的孩子背手站在崖壁前, 聆听一个男人的教诲。他的脸扭曲成一团,好像有无数张脸融合在一起, 似哭似笑,诡异之极。
他嗬嗬地笑着,柔声说:“在下面的林海里, 我投放了数百只狼兽, 你们的任务就是下了狼兽幼崽, 活着回来。”
他一挥手,所有孩子全都飞入了林海当中。
在眨眼,音折已经站在林中, 不远处就是小魔头,他长高了一点,但在孩子里面还是最瘦弱的。
周围的孩子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完成任务, 而是将他围了起来, 捏着匕首,小心翼翼靠近。
在与野兽搏杀之前, 他们毫不犹豫选择先围剿最大的竞争对手姬梵。
小魔头毫不犹豫掉头就跑,边跑边做记号,他已有灵气, 借助灵气爬上树,寻找狼群的踪迹。
在寻到狼群之后,他扔掉所有衣服,抓着狼粪涂抹在身上。
其余孩子们追杀上来,却被他引入狼群中,与狼群开始搏斗。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寻到时机便偷袭那些孩子,将他们一一解决。
最后一个孩子狼咬得血流如注,丧失了行动,躺在地上呜咽地哭叫:“我不想死……娘……娘,我们去吃米团子…”
小魔头提着流血的匕首蹲在他旁边,问:“米团子是什么?”
“好、好吃的……”
“你和你母、你娘亲一起吃过?”
“吃过。”
“是什么样的?”
那孩子痛得满脸泪水,惧怕不已,问:“什么?”
小魔头耐心地问:“你和你娘亲吃米团子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他茫然地说:“娘亲用糯米、桂花和糖给我做的米团子,香香的、热热的,好吃。”
“她做给你吃的?”
孩子不懂他想问什么,泣道:“她喂给我吃,还给我喝她熬制的疗伤药水,陪我一起睡觉。我不想死,我还想回到她身边……”
小魔头第一次有怜悯的表情,虽然那表情很微弱。
“真好。”他说。
他沉默了会,起身离开。
地上的孩子顿时面露希望之色。
小魔头走了几步,回首,一把匕首飞入他的咽喉中,他顷刻毙命,期望的神情还没消失。
小魔头从音折身边走过,他自言自语:“孩子死了,母亲会伤心吗?”
他杀死了狼崽,成功完成任务,回到悬崖上。
那男人阴阴地笑:“做得不错。这个任务还有隐含条件,那就是只能活一个。你没有心软,这很好。心软的人,可不配活下去。”
小魔头背手而立,应道:“是,家主。”
风吹过,他下山,山下依旧是一群母亲们。
他走到其中一个惶恐不安的女人面前,仰头,说:“他死了,死在我手里。”
“啊啊啊啊你这个畜牲――”
那女人瞬间崩溃,就要上来扑咬他。可很快被奴仆拦住,拖到了一边。
人群中没有自己的母亲,小魔头毫不意外。他看到其她等待孩子们的母亲,她们在等待孩子的尸体。
于是他说:“他们都死了。”
两边的女人们都疯狂了,她们扑拥上来,恨不得用口齿撕开他。但更多的奴仆把这些陷入疯狂的女人拖走。
他越走越远,越走越快,直到跌坐在地,倒在泥泞中。
音折跑到他旁边,场景变换成卧房。
一位医师,坐在床边,抽回他身上的针,跪伏在地。
“小公子缺乏道骨,无法容纳神血,有天人五衰,濒临衰竭的早夭之兆。”
“没有办法医治?”
“药石无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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