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ephyr则伸了个懒腰,大摇大摆钻进被窝,找了个暖和的位置睡觉。
房间没有开太亮的灯,昏黄的壁灯洒在云听脸上, 映出她柔和的轮廓,也映出她哭得泛红的鼻尖和眼尾。
徐清聿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可能是十分钟,也可能是一小时,两小时。他没有睡意, 也没有动过离开的念头,只是静静地看着云听,想自欺欺人的从她平缓的呼吸里找到丝缕的安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云听眉心不再紧皱, 睡得比刚才安稳很多。
可眼角的红还没褪,有几簇睫毛沾着泪水, 湿漉漉地贴在眼睑上。
徐清聿伸出手,指尖停在云听眼角上方,隔着一点距离,没敢真的碰上去。
他想替她擦掉湿意, 可怕吵醒她,最终还是收回了手指。
放在一边的手机一直忽明忽暗,徐清聿没有理会,任由屏幕光闪烁,直到手机铃声划破安静。
睡梦中的云听听到铃声,把整张脸埋进被窝,留下几缕乱糟糟的发丝。
徐清聿拿起手机,看到来电备注的是“姐”。
他犹豫了下,接通电话,轻手轻脚地站起身,走向卫生间。
关上卫生间的门,徐清聿听到云闻焦急的声音:“听宝,你还好吗?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很难受,心脏很疼……”
“你和聿哥没出什么事吧?”
“听宝,你怎么不说话?”
“听宝?你在听吗?”
“云闻,是我。”半晌,徐清聿回应,“云听已经睡了。”
云闻没想到接电话的是徐清聿,沉默持续几秒钟,随后她的声音再次传过来,她半信半疑问:“真的没事吗?你们……真的没发生什么吗?”
浴室里的光线微弱,空间也显得狭窄。
徐清聿极力想掩饰,但心底的自责让他无法忍受。他咬紧牙关,压下情绪,“先挂了。”
他简短地说完,没有再给云闻说话的机会。
尽管科学上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双胞胎之间存在超自然的心灵感应。但许多双胞胎兄弟姐妹都有过类似的经历,当一方情感上发生了重大变化,另一方也会感同身受。
就像现在,云闻感受到了云听内心的痛苦与不安,而痛苦的根源,恰恰是因为他。
徐清聿的心被沉重的罪恶感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把云听的手机开成静音,重新回到房间,放回原位。
余光瞥见云听蜷起的手指无力地垂在被褥外。
她的指腹残留一点淡淡的红痕,那是刚才抓着他的手时掐出来的。
她哭得狠了,死死抓住他的手不肯松开,力道大的时候,徐清聿能感觉到她的指甲嵌进了自己皮肤里。
等云听哭够了,耗尽力气才松开手,睫毛一颤一颤地,在泪水过后的沉寂中疲惫入睡。
徐清聿握住云听冰凉的手,将她的手放进被窝里。
夜渐渐深了,徐清聿手撑着额头,疲惫又清醒。他的脑子很乱,乱得理不出一丝头绪。
他不觉得困,或者说,他根本没有让自己去思考困倦这件事。
天色微亮的时候,徐清聿才稍微回过神,扭头看了一眼窗外。
窗帘没有拉严,晨曦透进来,将房间里的光影拉得很长。
徐清聿捏了捏眉心,准备起身去拉窗帘时,云听醒了。
云听的眼神从迷离到清醒,不过短短几秒。
徐清聿还坐在那里,他的手放在鼻梁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睛里布满了细密的血丝,眼神光也被吞噬,浑浊不清。
夜色已经褪去,可他没有离开,像是一座沉默的雕像,眼底的青色告诉云听他一夜未眠。
云听指甲抵在掌心,眼睛和唇干涩得厉害。
她一整晚都在做梦,梦境断断续续,像是一部残缺的老电影,时光交错,忽远忽近,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她梦到了很多事情。
梦到了她见到徐清聿的第一天。
梦境是明亮的,有阳光的温度,可紧接着,画面倏地一变,夜色袭来,场景变得混沌不清。
云听的意识也跟着沉浮,被迫走进下一个梦境。
她梦到过去和徐清聿的点点滴滴。
梦境不断变换,最后,画面定格在一个阴沉的夜晚。
徐清聿站在她面前,神色冷淡,语气淡漠地说出了让她心脏狠狠一滞的话。
“云听,我不喜欢你,我们离婚吧。”
云听望着徐清聿疏离的眉眼,望着他毫无波澜的神情,心口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钝痛蔓延,鲜血淋漓。
她想问他为什么?
可梦境里,她的嘴巴被封住了,根本无法发出声音。
她只能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徐清聿一步步走远,他的背影被夜色吞没,再也没有回头。
云听跌坐在地上,指尖触到一张粗糙的纸。
她低头看,是一张奖状,上面写了她的名字。
时间很久远,字迹也已经模糊,这张奖状已经被无数次揉皱、踩碎,再也无法复原。
她的事业……毁了。
梦境里的她,仿佛被掏空了,她目睹自己的世界崩塌,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坚持,都变成了一场可笑的笑话。
她站在人群之外,看着曾经属于她的舞台被别人占据,看着她曾引以为傲的作品被遗忘,看着自己被一点一点地踢出这个行业,再也无法回到原来的地方。
她不再调香了。
她的嗅觉变得迟钝,她的灵感彻底枯竭。
她曾经最热爱的世界,最终还是毁在了她自己手里。
梦境里的痛楚是真实的,像是一把刀狠狠地剜在心上,让她痛到无法呼吸。
……
云听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半晌后,缓缓地侧过身,将自己缩成更
小的一团,手指死死攥住被角。
她分不清刚才的一切到底是不是梦境,因为那种窒息的痛苦,太真实了。
徐清聿就坐在床边,漆黑的眼眸里映着她的身影,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他穿着睡衣,衣领凌乱,袖口随意挽起了一些,露出瘦削的腕骨,整个人笼罩在晨光里,眉眼疲惫不堪。
云听眨了眨眼,她只觉得浑身无力。
而且,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没有精力再去探究任何关于徐清聿的事。
她移开视线,没有给徐清聿一个眼神,翻身下床,光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径直走向桌边。
她没说话,默默地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张票,随手放在徐清聿身边。
107届世界调香大赛入场票,今年的决赛就在本国举行。
徐清聿拿起它。
赛事名称:107届世界调香大赛(The 107th World Perfumery Competition)
赛事阶段:总决赛(Final Round)
举办时间:20XX年1月24日 15:00(北京时间)
举办地点:香都国际会展中心(Xiangdu International Exhibition Center, Xiangdu, China)
入场时间:15:00 - 16:50(迟到者需等候中场入场。
座位信息:A区 1排 08号(VIP席)
活动流程:
15:00 - 16:50 | 观众入场 & 选手调香室外展示
17:00 - 18:15 | 开幕仪式 & 评委介绍
18:15 - 20:00 | 决赛比拼:选手现场调香 & 作品讲解
20:00 - 20:30 | 评委评分
20:30 - 21:30 | 颁奖典礼 & 冠军作品发布
特别嘉宾 & 评委:
Jean-Luc Morel(法国传奇调香师,IFF前首席调香师)
John Smith(英国皇室御用香水品牌创始人)
陈逸凡(知名东方香调大师,“青瓷香”创始人)
Elena Vasquez(西班牙独立香水品牌CEO)
David Henshaw(全球顶级香评人,《Perfume & Art》主编)
John Smith?
徐清聿眼神一暗,很快恢复如常,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处。
香都市。
这个城市虽在本国境内,但距离南海较远,若是乘飞机过去,也至少要五到六个小时。
这意味云听后天的决赛,最迟明天就要出发,而她没有跟他说过任何关于行程的事。
徐清聿只知道云听进了决赛,云听主动和他提过要设计一款“希望之香”。
可他不知道,决赛是什么时候。
他连决赛的具体地点也不知道。
更没有问过她,这段时间的灵感如何,准备得怎么样了。
思绪至此,徐清聿的心脏紧抽,指尖的力道不自觉加重,纸张在他的掌心轻微皱起,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没有主动过问云听比赛的事。
这是一个赤裸裸的事实,此刻被放大到让人无法忽视。
徐清聿闭了闭眼,胸口像是被人用力压了一下,沉闷得透不过气。
云听走到徐清聿身边拿东西,特意和他保持距离,避免和他有肢体接触。
拿完身份证,她直接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开始收拾东西。
她的动作很利落,拿出行李箱,将衣服一件件折好放进去,整个过程很安静。
突然,Zephyr低声呜咽了一声,爪子伸出,迅速咬住了云听的袖口,阻止她收拾行李。
“乖,去别人家住几天好吗?”云听把Zephyr从袖口上拉开,双手轻抚着它的毛发。
这是她此时唯一能给予它的温柔。
Zephyr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她。
“你在这里,我不放心。”云听小声喃喃。
Zephyr不再咬她的袖口,改为安静地蹲在她脚边,它轻轻地伸出小爪子,踩在云听的鞋面上,想用自己的方式为云听分担疲惫。
徐清聿看到一人一猫相处,说道:“云听,我会照顾好它。”
声音从他的喉咙里溢出来,沙哑又难听。
“不用了。”云听摇了摇头,“它不喜欢你,还会抓伤你。”
“我和你一起过去。”徐清聿又说。
他不想让云听独自一人,特别是在这样一个重要的时刻。他不想错过,他希望他能够陪伴在她身旁,哪怕她没有明确表示过这个需求。
云听没有立刻回答,继续收拾着行李,整理细碎物品。
她将最后一件衣服放进行李箱才道:“不用了,我和师傅一起过去。”
“可是我想陪你。”
云听抬起头,与他对视。
她的眼皮微肿,带着一层薄薄的哀伤。
她注视徐清聿的眼睛,神情复杂:“我希望你那天能够出席,我的灵感确实来源于你,可我知道,我不可能一直依赖你。你的存在会让我感到困扰,至少这两天,你会让我分心,但你的支持对我很重要。”
她顿了顿,叹了口气:“不去也没关系,比赛是我自己的事,最后还是要靠我自己。”
“徐清聿,我也想冷静一下。”
*
云听匆忙收拾好行李,洗漱完来不及吃早饭就走出家门。
周阿姨看她不对劲,迅速打包好早饭,小跑两步追上云听。
云听接过打包盒,对周阿姨说今天上午有人会过来接走Zephyr。
说完,边走边给辛亦桐发消息,让她今天顺路把Zephyr接走,猫的生活用品已经全部准备好。
辛亦桐没回复,估计还在睡觉。
到楼下时,司机已经等了将近10分钟,她不算迟到太久。
云听和Ethan约定的就是今天出发,昨天和徐清聿发生的事让她忘记定闹钟,好在她的生物钟准时,没让三人等很久。
与她的同行的有不止Ethan,还有苏黎。
苏黎从得知云听进入国际调香大赛决赛的那一刻起,便开始默默地计划能跟随她一起前往。
她疯狂暗示云听,总是在云听忙碌时巧妙地提到有关比赛地点和行程的细节,有意无意让她察觉到自己渴望参与的心情。
见云听没有理解她的暗示,苏黎她不再含蓄,直接提出请求,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云听带她去见见世面。
云听哭笑不得,只好答应她的请求。
上车后,车子驶离,云听的眼皮越来越沉。
眼睛仍酸,她出门时太着急忘了拿眼药水。
Ethan坐在她旁边,见她眼神迷离,关切地问道:“怎么了?看你这么累,昨晚没休息好吗?眼皮很肿。”
云听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含糊其词地说:“没事,昨晚没睡好。”
她不想让师傅担心,这场大赛对她来说意义重大,她并不想把过多的情绪带到比赛中来。
Ethan向来关心她,她也不希望看到他因为自己忧虑。
不过,Ethan并不相信她的解释,一直转头狐疑地打量云听。
苏黎心直口快,见Ethan这副模样忍不住怼道:“哎呀,Ethan,小云姐肯定是昨晚看苦情剧了,眼皮才会这么肿,你一个大男人不懂的,女人的心思你就别猜了。”
Ethan在公司位高权重,作为公司的核心人物之一,他不需要大张旗鼓地展示自己的权威,因为他的存在本身就足以让所有人心生敬畏。
苏黎仗着云听和Ethan的关系好,有时候在Ethan面前会肆无忌惮说话。
按照Ethan的话来说,她就是狗仗人势。
果不其然,Ethan听到苏黎缺少礼貌的话,作势抬手想扇她。
苏黎感到脖子一凉,缩了缩脖子,赶紧捂住
脑袋,忙不迭向Ethan求饶。
Ethan怕有朝一日她会更加无法无天,损害他在公司的威信,扬言不会放过她。
苏黎只好委屈巴巴朝云听求救,“救命,小云姐,师爷要打我。”
Ethan眼皮一跳,靠回靠背,“苏黎,别乱攀关系,谁是你师爷。”
苏黎振振有词:“我不管,小云姐是我的师傅,你是小云姐的师傅。”
经过苏黎的一打岔,Ethan也没再追问云听,一路上都在教育苏黎,要认真工作。
苏黎掏了掏耳朵,左耳进右耳出,转头对云听说,“小云姐,法国那个奥利维耶兰伯特好帅哦!”
Ethan闻言,不禁轻笑了一声,脸上显现出无奈的神情:“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的是……不看人家的作品,居然关心人家长得帅不帅。”
云听没说话,感激地朝苏黎笑,苏黎眨了眨眼睛。
*
豪华轿车驶入酒店的专属通道,周围的灯光错落有致,仿佛星辰般点缀着这座奢华的地标建筑。
车辆在红毯边停下,外面的景象尽收眼底。
酒店的整体造型犹如一只被雕琢得极致完美的香水瓶,流畅的弧线与镂空的金属结构相得益彰,让整个建筑在灯光的映衬下仿佛漂浮在夜色之中,既神秘又充满未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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