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笙不安的握住母亲的手,“怎么了?”
“什么规整院子,无非是拿着借口磋磨咱们。”
“让咱们在外面等着,被这来往的人看咱们家是多么殷殷切切的想要跟他们结亲,不惜在大太阳底下守着,”陶晗冷哼,“没有个把时辰,他们不可能放我们进去。”
洛笙抿唇,听着陶晗的话,几乎已经可以预想到,他们进去之后会发生什么了。
果然半个时辰之后,邓府的大门才打开。
里面邓夫人亲自来迎,“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家这些个手脚不利索的,总是搞砸事情收拾了这么久。”
“快,快进来。”邓夫人笑眯眯的请她们进门,热络的像是没有让她们等这么久一样,“今日正好,我儿休沐,也能陪咱们逛一逛。”
走进门,穿过前堂走到后院,洛笙瞧着这院子里除了多了几盆花,好像也没什么新奇的。
这也能收拾一上午。
到了后院,邓煜和邓妙琴一并出来,朝陶晗行礼。
陶晗绷着脸,怎么也笑不出来,敷衍了几句。
邓煜侧身,跟在了洛笙身后,洛笙浑身上下都有些不自在。
邓夫人瞥见他们,笑道,“不如让他们孩子自己逛,咱们在这里他们不自在。”
邓妙琴附和着,“是啊,我陪着笙笙阿姊和阿兄。”
“不必了。”陶晗拒绝,将洛笙拉在身边,“笙笙就爱跟着我,跟旁人反倒不自在。”
洛笙害怕,也跟着攥紧了陶晗的手。
她不敢跟邓煜单独相处,总能让她想到那日灵堂前,邓煜喊着她的名字,用污言秽语侮辱她、践踏她。
这邓府空旷,也像是吃人的猛兽,要将她吞吃入腹。
邓夫人笑意不减,多了些其他意味,“这女子总要嫁人,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哪里还能一直跟着母亲。你也该让孩子先适应才是。”
邓夫人倒也不坚持,“罢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先用午膳吧。”
到了饭桌上,洛笙挨着陶晗落座,不成想,邓煜也跟了过来。
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坐在了她身边,乍一看上去,还以为新婚小夫妻同桌落席。
洛笙局促的看了看陶晗。
邓夫人先开了腔,“我家这是圆桌吃饭,显得亲近些。”
她压根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这是岭南的鲜花饼,快,给你表妹夹一块尝尝,笙笙应当是爱吃。”
邓煜将桌上的鲜花饼夹给洛笙,靠近了些低声道,“笙笙想吃什么告诉我就行,不必拘谨。”
洛笙已经拘谨得要死了。
她真的好不喜欢邓煜靠近她耳朵说话,顺带着庆幸自己今早狠狠地束了胸,不然邓煜靠这么近眼睛又不知道在看什么。
陶晗也厌烦极了这等虚与委蛇,筷子都没动就开门见山道,“今日来,我们两家要商议什么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她看向邓夫人,“既然是商议婚事,那有些事情得在提亲之前谈拢,免得日后闹不愉快。”
邓夫人同样放下了筷子,“你说的是,有些话是得在提亲前说清楚。”
她和气道,“其实我们家的想法,也与之前我跟你提的也有些出入,正要与你商议呢。”
“我们考虑了一下,笙笙对外,是你们家的外室女,这也并不是什么很上得了台面的身份。”
邓夫人笑了笑,“这未来做我们家主母,实在是不太够身份。”
“什么意思?”
邓夫人坐直了身子,端起了架子,“我们的意思呢,是想要笙笙先以妾室的身份嫁进来。”
第39章
太阳正午高挂在京城之上, 在这入夏时节灼烤在人身上,显得毒辣。
屋内却犹如淬了冰一般,令人生寒。
陶晗面色已然带了寒气, 气度仍是平静, “你们这是觉得拿捏住了我们,所以想要随意作践我女儿是吗?”
邓夫人是不在意陶晗是不是生气, “这又不是你亲生的。”
“但是我养的。”
“洛夫人养出来自然是好的, 阿熙都能做太子妃了。”邓夫人别有深意道, “可近来我也听到一些传闻, 关于笙笙的来历……可真是说得有些难听。”
“当然我也不是拿捏你们, 是万一笙笙做了主母, 日后东窗事发, 你们不怕, 那我们还怕呢。若非我们是亲戚, 京中朝官哪里有敢娶这样的。”
换言之,就是肯让洛笙嫁进给邓煜做妾, 就是他们大发慈悲。
不等陶晗再开口, 邓夫人就一脸惆怅道,“哎, 这事吧也危险。还好当下知道的人不多, 不然不知道怎么着就能传出去,坏了咱们两家名声。”
“其实咱们也无妨, 阿熙那是太子妃, 还怀了太孙。”她想起来什么又靠近了些,“清晏也挺有出息的。可不能被这些闲话坏了前程。”
纵使是洛笙也能听出来, 这是威胁。
她手里帕子都绞成了一团。
邓夫人拍了拍陶晗的手臂,“我们两家是亲戚, 在这种事情面前就该齐心对不对。”
“你们放心,咱们笙笙进门是贵妾,这日后有机会再抬成正妻,也都是有可能的。”
能有什么可能。
无非是现在哄他们罢了。
洛笙面色同样沉重,虽然她这个出身,本来就没奢望过去做什么当家主母,但是邓煜一家这样也着实是在打他们家脸,欺负人罢了。
陶晗很久没有说话。
屋子里一片死寂。
旁边邓妙琴把玩着手里的茶盏,压着眼底的得意神色,看了一眼洛笙,又和邓煜对视一眼。
邓煜也不着急,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毕竟他们知道,陶晗不得不答应。
片刻后,陶晗终于出声,“那你们打算如何安排。”
“这纳妾就不必像娶妻一样麻烦了,没有三书六礼,笙笙也能早进门些。免得外面流言传得太难听,坏了笙笙名声。”
陶晗气笑了,“早些进门是多早?”
“下月初七正好是个黄道吉日。”
洛笙听到这里也不由得抬起头来。
一般纳妾娶正经人家姑娘,都要提亲、定亲,没有三书六礼走下来也得两三个月,娶妻走三书六礼则通常半年。
只有集市上买来做妾的女奴,或者别人送来的,才不需要这么久。
洛笙莫名想到了之前听到的话,妾室和庶女就是家中的奴才,庶女还算是半个主子,有些人家的妾室甚至可以拿出来待客,甚至随意买卖、交换、赠送。
邓煜一家此番,其实压根没把她当个人。
陶晗看向邓夫人,扶着桌案起身,“邓夫人这安排,还挺不留亲戚情面的。”
“这话如何说?”邓夫人很是无辜,“我可都是为笙笙着想……”
“是不是,你我都心知肚明。今日这赏花宴太尖酸,不太合我口味。既然邓夫人都安排好了,那就等提亲之日,直接来家里说吧。”
洛笙跟着陶晗起身。
“哦对了,”陶晗站着,轻拍了拍邓夫人的肩头,“这京中,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事多了。有时事情做太绝,不给自己留余地。真到了需要的时候,容易穷途末路。”
邓夫人装着糊涂,“这话什么意思?”
陶晗没再解释,带着洛笙径直离开了正堂。
洛笙出来,那股窒息压抑感才散了些。
她扶陶晗上车,径直打道回府。
在邓府的时间,甚至还没有在他们家门口等的时间多。
洛笙看向陶晗,“母亲,别生气。”
陶晗靠在旁边闭着眼睛没说话。
洛笙也不知该从何安慰,只坐在旁边,消化着从邓府听到的消息。
下月初七,算下来顶多也就二十多天。
他们现在还没有提亲。
就是说,从提亲到成婚,也就十几天的功夫。
他们先前还以为能有几个月的时间考虑对策。
想必邓家也是想到这一点,故意把事情安排的如此紧张。
洛笙惆怅的叹了口气,他们怎么这么恶毒啊。
陶晗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回到家也没叫午膳,就进了正房。
洛笙也根本吃不下去,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么看起来,她就只能等嫁去邓家,再假死脱身。
可母亲说的是,只此一遭,她就不能再京中露面了。
她要离开父亲母亲、阿兄阿姊,去一个新的地方独自生活,说起来是简单,可她还是舍不得。
那母亲说的那些变故又会如何。
洛笙独自坐在屋内,叹息之间,她看到了不远处架子上被布帛包起来的玉玲珑。
那是皇后赏给她的那个。
行吧。
兴许以后都没时间再摸,就别这么供着了。
洛笙走上前,将琴从架子上抱下来,擦掉上面的灰尘,拆开布包放在桌上。
里面同样放着几个曲谱。
洛笙翻看一会儿,发现了被她压在最底下的那个曲谱。
过了这么久,洛笙对它也没有了太大的抗拒情绪,一并放在桌上。
人在思绪重的时候,总是需要一些东西排解忧思。
洛笙在屋里排解了两天,刚想开些,邓娄就来提了亲。
他们本就大嘴巴,这一路上怕是遇到的人,都知道她要去一个小门户做妾。
洛笙倒不在意自己如何,就是觉得她真的好丢阿姊的脸。
她都没脸出门了。
洛笙将自己闷在房间里,美其名曰准备婚事。
但实际上什么都没准备。
直到洛清晏放榜那日,洛笙才久违的出了门。
其他的她不在意,但家里人的事情,能参与一点就少一点。
更何况是科举放榜这种大事。
洛笙带着帷帽,将自己遮掩的严严实实,坐在马车里。
放榜之日正好天清气朗,花木繁盛,路过曲江池,看见摆上花灯和装饰的水榭庭廊,还有宫中舞乐坊的人在试练歌舞,为晚上的游宴做准备。
毕竟每次放榜的当晚,皇帝都会宴请新科进士,这是一场极为盛大的晚宴。
礼部南院墙下,就围聚了许多等着放榜的人。
里里外外被围堵得水泄不通,马车根本挤不进去。
无奈之下,洛笙只能下车。
她环顾四周,找着可以方便找榜的路,却意外的瞥见了礼部大钟阁楼之上。
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太子和萧楚淮。
对,他们是科举总督来着。
洛笙仰头看着他们的方向。
她好像,也没有机会再跟萧楚淮来往了。
没想到做了这么多努力,结果被横插一脚的邓煜毁了。
“笙笙,看什么呢?”
洛笙摇头,“没什么。”
近乎是在洛笙收回视线的同时,萧楚淮的目光就扫了过来,远远地看着那个白色小帷帽跟在洛清晏身后。
洛清晏领着她,“这边走。”
可惜到底是人流汹涌,洛笙跟了没有几步远就被冲散了,甚至连含双都落在了后面。
周围时不时想起一声惊呼,大喊着他考中了。
偶尔也有些叹息声。
洛笙看了看洛清晏的方向,又低头费劲的往前面挤。
还未等她挤到,忽然听到前面一声高呼。
有人大喊,“清晏!快来!”
洛笙正想着多半是阿兄的同窗,紧接着听到了下一句,“你第一!”
少年激动又高昂的声音盘旋在上空,带着阵阵回音,撞在了洛笙心口。
洛笙站在原地,心口一块巨石骤然放下,喜上眉梢。
太好了!
阿兄第一,是这样的。
这……应该不会再出差错,除名了吧。
洛笙又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一块还算空旷树荫下。
冷不丁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你怎么在最后啊。”
是春晴的声音。
洛笙如今一听到这个声音,就浑身发麻。
她记得春晴好像是因为陪丈夫赶考,才进的京城。
也就是因为这个,家里人才不好擅自动她。
洛笙连忙躲到了旁边高大的槐木之后,她偷偷看着,果真看到了春晴与她丈夫在人群里。
春晴的丈夫也不算年轻,约么三四十岁的样子。
男人正高兴着,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语气极差,“你懂什么,这榜能考上,就已经很厉害了。多少人一辈子都考不上。”
“咱们又没什么钱,”他瞥了一眼那边正庆贺的洛清晏一行人,“像是那些京城子弟,官官相护,塞点银钱兴许是早早就能拿到题,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年轻考个状元。
26/112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