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隔了一段距离,洛笙仍然被他看得发慌。
清早外面日光浅薄,屋内的火堆燃烧殆尽,只有隐在里面的火星,时不时发出轻爆。
四周略显幽暗,更衬得她对面的男人满是压迫感和未知的危险气。
他慢悠悠开口,“梦见什么了?”
洛笙心里咯噔一下,“没有啊。”
萧楚淮挑眉,视线慢慢打量她片刻。
洛笙避开视线,转移话题,“外面那些是来接我们的吗?”
“嗯。”
洛笙试图起身,腰身的酸软随着她的动作变得明显,看着整个山洞没再有其他人的影子,只是山洞外熙熙攘攘。
萧楚淮见她起来,才出去。
没过多久,洛诗怡跑了进来,“堂姊,我可终于找到你了。”
洛诗怡捧了捧洛笙的脸,察觉洛笙确实完好无损,激动的抱住她,“吓死我了,堂姊你要是出事,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洛笙刚睡醒浑身发软,声音也有气无力,“没事。”
她轻拍了下洛诗怡的后背,一时疑惑,“其他人呢?”
洛诗怡回头看了看,“他们在外面呢。”
她说着,拿出来干净崭新的衣物,“是想先让堂姊换身衣服再出去的,所以我先进来了。”
洛笙了然,慢吞吞接过洛诗怡的衣物。
她将身上弄脏的衣服都换了下来,洛诗怡又帮忙给她简单的束好发,才算是衣衫整齐的出去。
山洞外一片禁军侍卫,正与萧楚淮交谈着。
洛笙即便是有心理准备,看到门口这么多男人时,还是心下一紧。
忽然庆幸,自己是换了干净衣服收拾好出来的,不至于太丢人。
等到她出来,禁军侍卫才进去收拾萧楚淮遗留的东西,整装准备回营地。
祝千帆牵了一匹马走到洛笙面前,“能上马吗?”
洛笙点了点头,“能,我自己来就好。”
她说着,接过祝千帆手里的缰绳走到马边。
她并没有注意到,祝千帆目光始终落在她眼尾红痣上。
洛笙只注意到了萧楚淮站在她身边。
洛笙如今见他,还有些莫名的拘谨。
她正想要装没看见,翻身上马,却突然瞥见了萧楚淮腰间的帕子。
洛笙上马的动作一僵,定神看了片刻,才确定那真的是她的那个。
眼见着萧楚淮要走,洛笙没忍住叫他,“那个好像是我的帕子。”
萧楚淮并没有要留下的意思,闻言反倒是拆下来,伸手递过去,“给你洗干净了,看你会不会想留。”
洛笙讶异的张了张嘴,怎么也没想到萧楚淮会帮她洗帕子。
她接过来,“你的手不是伤着?”
“伤在手臂上,手能碰水。”
兴许是昨晚才刚刚经历了些事情,洛笙听后半句话脸颊莫名其妙开始升温。
被萧楚淮看在眼里。
氛围突然变得怪异。
洛笙也察觉到了什么,生怕这话题越来越怪,连忙催促道,“我们该走了吧。”
旁边沉翦没意识到什么,敬业接道,“对,可以走了,快些出去兴许能赶在天黑前。”
禁军队伍得了命令,立马按照先前预设的路线,将他们护送出去。
而此时,丛林深处,一道黑色身影与密林融为一体。
萧楚沉静静的看着队伍有条不紊的离开,只觉得那画面刺眼至极。
气血上涌,萧楚沉扶着树干重重的咳起来。
咳喘牵动了胸腔前日被黑熊一掌拍出来的伤,蜷曲成拳的手中,沁出一层鲜血。
萧楚沉失神的看了片刻,他一时间分不清是伤得疼,还是心口疼。
萧楚沉深吸一口气,厌烦的擦掉鲜血,看向那逐渐消失的队伍。
不重要,这次回京,他要拿的多了。
哥哥有的,他都要。
包括她。
第71章
萧楚沉后退几步, 身影隐匿在黑暗中,才转身离开。
队伍之中,洛笙与洛诗怡并列, 洛诗怡与她说着这两日家里找她都快找疯了。
皇帝和太子也在找萧楚淮, 总归是他们俩一同在猎场失踪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满朝文武。
洛笙这会儿就算是想要避免家里知道,她和萧楚淮独处, 也是不太可能了。
洛笙懊恼地思索着应该怎么跟母亲交代。
她试探性地问洛诗怡, “那我母亲说什么了?”
“伯母要急死了。”
“她没有说, 我跟萧……”洛笙话刚说一半, 就看见萧楚淮微微偏头, 她一时语塞。
洛诗怡听了一半, 其实没怎么听懂, 但不妨碍她说, “大伯母这两日说的话可多了, 具体的我记不住,你回去她肯定能都和你说一遍。”
洛笙又偷看了前面萧楚淮几眼, 发现自己确实不好当着他的面, 说母亲不喜欢他的事,只能作罢。
看来只能等晚上回去, 再看看情况了。
队伍行进了半日停下来, 进行午间休整。
洛笙正准备下马,面前突然伸过一只手, 她定神看过去, 发现是祝千帆。
洛笙扶住他的手臂,借力下马。
祝千帆开口, “诗怡去帮你领吃的了,托我带你去休息。”
“哦好, 多谢。”
祝千帆带她走着,片刻的沉默后开口问,“洛姑娘生母是哪里人?”
洛笙被问得摸不着头脑,“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祝千帆很坦然,“就是觉得洛姑娘像是南方姑娘,不像是北方的。”
洛笙也不知道自己生母是哪里人,动了动唇,关于自己的身世,也不好透露太多,“我是在南方长大,生母去的早,别的我也不记得了。”
“那你生母应当挺惦念你。”祝千帆顿了顿,“她有没有给你留什么念想。”
洛笙总感觉祝千帆话中带了点别的意思,但却又辨不分明。
正当她疑惑的时候,祝千帆又开口,“比如我们那,会留平安扣串成手钏,上面刻上孩子的小字,随身佩戴。”
他的话听起来,还是有些没头没尾。
洛笙茫然摇头,“我没有这些,可能是我们那没有这样的习惯。”
祝千帆眼帘压低,“都是小事,有没有倒也无妨。”
不远处传来洛诗怡声音,招呼他们过去用午膳,“堂姊!今朝!快来!”
*
一片混乱的营地里,来来往往的禁军侍卫,收拾规整着东西,准备着提前结束围猎。
皇帝坐于高位,怒目盯着下面的萧云衍,甩下卷轴,“人证物证确凿,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卷轴砸在萧云衍身前,字迹铺展开,上面皆是行刺被抓捕黑衣人的口供。
字字句句将太子和萧楚淮所遭遇的刺杀和谋害,全部指向萧云衍。
萧云衍脸色奇差,挺直腰板,抚衣而跪,“父皇明察!儿臣怎敢在外国使臣面前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不知这些人是受谁指使,既要谋害太子又要诬蔑儿臣,此等一箭双雕之计实在是恶毒!”
皇帝拍桌而起,正要发作,屋外祯贵妃匆匆赶了进来,“陛下!”
祯贵妃上前,跪在前列,“陛下明察,别说云衍不可能有忤逆之心,即便是有,又为何要在此等众目睽睽之下行事?!云衍何以蠢到如此境地!”
“父皇,”萧云衍跟道,“这真正的幕后主使恐怕还逍遥法外,他是想谋害太子与五弟,然后再嫁祸到儿臣头上,这样朝中必定大乱,国之根基也会被动摇!父皇万不可听信这群人的口供!”
皇帝听来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他扶着座椅盘龙扶手,气息深沉。
屋外禁军侍卫跑来,“陛下,五殿下回来了。”
皇帝闻言,面上突然间舒缓过来,焦急地起身,“回来了?”
他二话不说,快步下了台阶,“快,朕去瞧瞧。”
祯贵妃与萧云衍还跪在原地,看皇帝离开,也跟着起身。
“不过是当年一个孤子,生母都被罚出宫,他至于吗……”祯贵妃往外走了几步,“你父皇既没捉拿你,那就还有余地。你该庆幸你如今是本宫的儿子,他看在本宫的面子上,应当不至于直接定你的罪。”
萧云衍跟上,淡淡垂眸,并不真心,“谢母妃。”
“母妃觉得,此事究竟是谁做的?又是谁要陷害我?”
“你的事情问我?”祯贵妃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喝了一口茶静神,“你可有头绪了?”
萧云衍低头,“我打听到,听说萧毅他们中了那些人的埋伏,本来凶多吉少,结果被洛家那个小丫头带着人冲了进去,将他们救出来。”
“又是她。”祯贵妃抿唇,“那小丫头平日里装得文文弱弱、蠢蠢笨笨。关键时候,总能做出点大事,怕也不是这么巧。”
萧云衍辨别着祯贵妃的话,“母妃是怀疑,他们是早有预谋?”
祯贵妃把玩着手边玉如意,“这朝中,除了他们,哪里还有忌惮你的人。说不准是他们做出来的戏,这两人受些皮外伤就能轻而易举的扳倒你。”
祯贵妃扫向萧云衍,“恕我直言,你这些时日常往宫外跑是做什么呢,这么大的事都没有察觉?”
萧云衍垂眸,“一些京中事务。”
“别是外面养的哪个小妖精绊住了你。”
萧云衍身形一顿。
“喜欢就娶回来,”祯贵妃撑着额角,“我兄长元太尉被削权厉害,你要是再这么不上进,陛下虽然盛宠本宫,本宫也未必能帮得了你。”
“是。”
萧云衍正要出去,忽然又被祯贵妃叫住,“等等。”
祯贵妃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外面那个,改日给本宫带回来瞧瞧。”
萧云衍顿了下,并未回祯贵妃的话,径直往外走。
他还未走远,径直被几个禁军侍卫拦住。
屋外萧云衍的随身侍卫紧张地上前,“这是做什么?”
禁军侍卫拿出抓捕令,“陛下有令,先关押祁王殿下,听后问审。”
萧云衍看着四面围上来的侍卫,垂在身侧的拳头紧握,低声叮嘱身边随侍一句,“先去照顾好她。”
随侍微顿,看着过来的禁军也不敢应声,只能退下。
萧云衍主动上前,“这件事,本王清清白白,不怕你们查。”
说着,直接跟着禁军侍卫离开。
*
皇帝匆匆赶到萧楚淮的营帐,见他坐在榻前,连忙道,“你怎么没歇着?”
萧楚淮拉过刚换好药的衣衫,“不过是些皮外伤,不劳父皇担心。”
皇帝沉沉叹了一口气,“还好你没事,不然朕都不知该如何交代。”
萧楚淮意味莫名的看他一眼,又平静收回视线。
“云衍竟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真是太令朕失望了。”
萧楚淮沉吟着开口,“既此事与我有关,还请父皇恩准,此事由我清查。”
皇帝点头,“你办事清楚,自然是你来查。”
“不过你伤着,也不便过于操劳,再加上大理寺吧。”
萧楚淮深吸一口气。
大理寺卿是祁王的人,皇帝怕是担心他压祁王太狠,找来制衡他的。
萧楚淮早就猜到了这个凉薄帝王的习惯,皇帝应当是想惩戒萧云衍,但也不想完全废掉萧云衍,给他和太子架空皇权的机会。
皇帝想到了什么,“诶对,洛家有个小姑娘,听说是为了救你们一起摔下山崖的,她如何了?”
萧楚淮微顿,“她无碍。”
皇帝点头,“洛家的孩子应当都不差,庶女也是个好孩子。”
萧楚淮听着皇帝的话头,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
正巧,张公公从外面进来,小声提醒,“陛下,月蚩公主来与您议事。”
皇帝似乎早就知道,简单与萧楚淮说了两句话,就出去迎客议事。
皇帝走出营帐,看见尉迟珈蓝等在外面,见他出来笑着上前行问询,“五殿下可好些了?”
“瞧着精神不错,应当没有大碍,难为公主关心。”
尉迟珈蓝笑了笑,她并不关心这个,“听说此番也确实多亏了洛姑娘,不然太子与五殿下怕是凶多吉少。”
皇帝点头,“那确实是个好孩子。北仑一家看人的眼光还真是毒辣。洛家养的孩子,都天资聪颖、良善真诚。”
“我还担心那姑娘,方才去看了一眼,好在没有受伤。”尉迟珈蓝看向这中原帝王,“本来是该前两日就与陛下议定这些事,但是因为刺杀一事耽搁了,现在大家相安无事,不知您这会儿是否有空,我们好好聊聊?”
皇帝笑道,“这自然是没有问题。”
“北仑也是个大家族,家产丰富,手握重兵,又是月蚩驻守边关的重臣,他们既看上了洛家女,那是她的福气。”
不论如何,这都是一个绝妙的安排,月蚩人婚姻结构特殊没有嫡庶之分,只听是太子妃的妹妹就觉得尊贵无比。牺牲一个庶女,不止他们和月蚩之间的边关关系能稳定,就是日后应对丹尧,都要顺畅许多。
这是一件,只对洛笙不好的事。
除此之外,一本万利。
尉迟珈蓝客气道, “只是听闻你们中原嫁女不愿意远嫁,我们怕洛家人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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