祯贵妃急声催促着,“念啊!”
大太监眉眼有些闪躲,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出声,“罪民李德伏罪,协助祁王散播月蚩西湎热瘟入东宫,毒害太子、太子妃等人,并在城中宣扬热瘟疫病,引发城中动乱。”
“罪民张全伏罪,协助……”
此话一出,大殿之上再次鸦雀无声。
皇帝脸色黑了又白,白了又青,死死盯着下面大太监手中的东西。
萧云衍眼底浮现出红血丝,看向了一旁的萧楚淮。
萧楚淮平静淡漠地接过他的目光。
不止这些,萧云衍结党营私、构陷忠良、甚至还有当初与邓氏的兵戎勾结,擅军兴。
一条一条罪证被当众念出,犹如当众论罪,无可逃脱。
这件事情远远不只是什么太子妃是否沦落过青楼那般简单。
吓得原本还胆大的老鸨抖如筛糠。
大太监念完之时,不要命的叩首,“陛下!草民没有,这些都跟草民无关!”
她的头一下一下重重地磕在地上,瞥见一旁的人,立马慌不择路地推脱着,“是元姑娘!都是元茉姑娘要草民干的。”
“她找我们来,说让我们指认太子妃和她妹妹,我们本不想这么做的得罪皇家,可她以权势想逼……”
正想要躲事的元茉突然间被点出来,她惊慌地看着下面的老妇人,百口莫辩,“你……你胡说什么?”
老妇人本就是久混在市井,声音扬高轻而易举的压过了元茉,“草民全都是听她的吩咐,这些事情草民可一点都没参与!草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会出现在这里,陛下饶命!”
元茉张了张嘴,却怎么都压不过老鸨的声音。
一时间只觉所有视线都看向了她,“陛下!臣女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臣女……”
皇后打断了元茉的话,“元姑娘年纪轻轻,没想到竟如此恶毒。”
下面不知谁附和一句,“是啊,也是姑娘家,最该知道姑娘家不容易,怎么能这样坏太子妃清白,何况太子妃还怀有身孕。”
“能有什么啊,元姑娘私养面首,自己过得风流快活也就罢了,没想到还指摘其他姑娘不检点。”
“啊?她私养面首?”
众人惊讶无比,“那她怎么还能构陷太子妃,给人家身上泼脏水……”
“这不是洛家三姑娘要跟五殿下结亲了吗,原来要谈的是她来着,估计没谈成怀恨在心,就想他们也不好过吧。”
元茉浑身寒凉甚至不敢看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我没有!”
她自小金尊玉贵,争强好胜,何时受过这样的指点,“谁与你们说的!你们有证据吗?!”
大家当然没有证据,但议论也没有停止。
越来越多目光扫过来,像是要将她剖开,每一次都在她无比高傲的心上刺一刀。
元茉身侧的元佳滢掩唇,眉眼间平静无异。
这消息,当然是她放出去的。
不需要证据,就像元茉想毁掉洛氏姐妹一样,只需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当众揭穿,就够她受的。
不过是把她施加在别人身上的事情,还给她罢了。
大抵是看到众人都在指点元茉和萧云衍,祯贵妃眉眼微动,又立马叩首认错,陛下,臣妾有罪!”
她俯身低头,“是臣妾太信任他们,又耳根子软,今日听说皇室血脉不干净就着急了,没想到被当了出头鸟。”
“也不知,他们竟然背着本宫做了这么多腌臜事。”
元茉听愣了,她万万没想到一向是宠爱自己的姑母,能在这般关键的时候把过错全都怪在她和萧云衍身上,“姑母?”
“都住嘴!”皇帝突然厉声制止了下面七嘴八舌的议论。
他脸颊涨红,慢慢站起身,环顾地上跪着的大片臣子,而后走到萧云衍面前。
他气息沉重,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萧云衍只跪在他面前,神色漠然,甚至没有要为自己辩驳的打算。
皇帝指着他,正欲开口,胸腔骤然升起一股腥甜气息!
他猛地咳喘起来,一口鲜血径直吐在了地毯上!
附近的太监惊叫一声,“陛下!”
皇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跌坐在龙椅上,看着地上的鲜血。
“御医!快叫御医!”
周围太监宫女手忙脚乱地去叫人。
皇帝缓了很久,指着萧云衍,气息虚弱地低骂,“逆子!”
“来人!”皇帝吩咐着,“都关押候审!”
屋外接着涌进来大批的禁军侍卫,将下面戏子和上面萧云衍、元茉都团团围住。
元茉慌张地将目光转向元夫人,“母亲!救我!”
元夫人没敢看她,实在是不忍心正欲起身时,却被身边元佳滢拦住,“母亲,此事我们都不知情,也与我们无关,但求情必会牵连到我们全家。您要为父亲和兄长们考虑啊。”
元夫人颤着手在元茉祈求目光下坐回原位。
元茉看了看元佳滢又看向元夫人难以置信,“母亲?你要听这个小贱人的话,抛弃我吗?”
“与旁人无关,”元夫人避开视线,“你实在是太令母亲失望了。”
元茉浑身寒凉,被身后禁军推得踉跄一步,强行带走。
一时间众叛亲离,孤立无援。
而萧云衍自始至终都没有为自己辩解,无比坦然。
只有他路过萧楚淮时,深深地看了萧楚淮一眼。
萧楚淮坐着,闲散地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刺激得萧云衍眼底血丝越来越重。
这个人。
进来从头到尾,就只说了一句话。
但是所有事情都在他掌控之中,将对手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萧楚淮。”这是萧云衍第一次叫他的字,意味莫名地扔下一句,“如果我们不在皇家,我应当会挺喜欢你这个弟弟。”
可惜我们在。
那就只能你死我活了。
第89章
萧云衍眸光深沉血性, 缓步离开大殿。
他还没输。
洛笙连忙将洛熙扶起,前来看诊的御医一并给洛熙请着脉象。
“娘娘并无大碍,只是一时受惊, 有些胎动, 好好休养就是了。”
萧毅连声道谢,“多谢太医。”
皇帝走上前, “今日是朕的不是, 别记恨朕。”
洛熙声音很轻, “陛下言重了。”
皇帝问了几句情况, 便道, “扶太子妃下去休息。”
洛笙闻言才算是全然松了一口气, 扶她离开大殿。
大殿之中仍然一片混乱, 这场午宴基本不可能再继续进行下去。
禁军侍卫将方才举证提到的相关官员都带了下去。
只不过到了祯贵妃, 禁军侍卫停了一下, 仍然恭敬地朝祯贵妃拘礼,“贵妃娘娘……”
祯贵妃泣泪涟涟, “本宫知错, 云衍这孩子也非本宫亲生,平日与本宫也不亲近, 本宫竟不知他……”
“你……”皇帝深吸一口气, “褫夺封号,降为才人, 二十脊杖。”
祯贵妃身形发僵, 且不说她从小没挨过打,她入宫当年就到了昭仪位份, 如今一下子降为才人跟废了她有何区别。
皇帝说着又重重地咳了起来,“去祠堂跪着, 没朕的允许不许踏出祠堂半步。”
祯贵妃只怕是再说错话,就连命都保不住。
她偷看了一眼皇帝,“臣妾领罚。”
皇帝自是听见了,也没有说别的,禁军侍卫将祯贵妃带走。
但眼下皇帝这个意思,也并不是想要抓祯贵妃下狱。
皇后冷眼看着侥幸逃脱的祯贵妃。
身边的掌事姑姑与皇后对视一眼,皇后深呼吸片刻压下气性,“这么多年早习惯了,好歹坏了她前朝后宫根基,脊杖二十也得躺一个月。”
只是这惩罚还是不够,“本宫去看看阿熙。”
洛熙并没有走远,就在大明宫内的一间厢房小憩。
屋内这会儿围了很多人,洛笙坐在榻边,喂她喝安胎药。
洛熙明显还没有缓过来,时不时地出神发呆。
陶晗见状上前安抚,“好歹是没事了,祁王收监,不会再有人追究这件事了。”
洛笙手里的安胎药喂到洛熙唇边,“阿姊要先顾好自己和太孙。”
洛熙压下眼睫,“我知道。”
屋外响起太监尖细的禀报,“皇后娘娘驾到!”
洛熙要起身,被皇后拦下,“不必多礼,坐着就好。”
皇后打量着洛熙的气色,坐在旁边,“真是难为你了。”
“我还好。”洛熙弯唇,“不过是许久不见这样的阵仗了。”
皇后握过她的手,“祁王收监,等朝中安稳下来,应当会好一些了。”
“就是这剩下的一月,一定要好好调养。你也无需操心朝堂如何,这些都交给太子他们,你只要没事就一切都好。”
洛熙点头,“我明白。”
皇后看着这屋里也没有外人,并没避讳,“只可惜,这次还是让祯贵妃逃过去了。”
陶晗与洛笙他们过来得早,也是才听这个,十分讶异,“这……祯贵妃是祁王养母,如何逃脱得掉罪责?”
“就是借了一个养母不亲近的好处。”皇后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有多说,“罢了,如今是元才人,总归她膝下无皇子。降了位份,命是能保住,想依仗皇子起来再无可能,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皇后也并没有待久,只宽慰着洛熙好好养胎便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母女三人。
陶晗想着皇后的话,沉思许久。
洛笙将药碗收起,回来才问,“母亲在想什么?”
陶晗无奈地笑了笑,“在想,其实宸妃娘娘当年在时也是这样,犯了天大的错,皇帝都是小惩大诫。祯贵妃可真是白捡了这么个便宜,才能留得住她的命。”
宸妃?
洛笙少听这个名字,只知道是五王生母,“她很厉害吗?”
“厉害,”陶晗遥想着二十多年前的事情,“那个祯贵妃也就是入宫晚,要是早个几年,赶上当年宸妃娘娘在宫里的时候,还轮的到她耀武扬威。”
陶晗拿这些皇室旧闻,缓和着两个孩子的心情,“宸妃娘娘是罪臣之女,为报家仇才做了陛下的外室。”
“陛下当时还是个不起眼的王爷,与宸妃娘娘交易后,他的对手,三年之内死的死,伤的伤,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
“他这个皇位,有五成的功劳在不择手段的宸妃娘娘身上。”
“后来陛下做了皇帝,将她抬为妃位,一度专宠,包庇纵容,不管做了什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朝中大臣曾很有意见,但宸妃娘娘也是个聪明的,真要追究,偏也揪不到她的错处治罪。否则也不能帮陛下拿到皇位。”
洛笙骇然,“那她很护着皇后娘娘?”
“说来也怪,宸妃连皇帝的话都不听,只听皇后的。听说是因为宸妃因为罪臣之女身份见不得光,不得不做王府外室的时候,受了皇后不少恩惠。”
“皇后那性子凤位不容易坐稳,宸妃为着皇后在宫里掀了不少腥风血雨。如今虽然宸妃被遣出宫,皇后不受宠,但这凤位没几个敢动,也有这些原因。”
洛笙听来遗憾,要是宸妃如今还在宫里,那他们也不必如此担惊受怕。
“那为什么宸妃娘娘会被遣送出宫?”
“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陶晗思索着,“不过那会儿宸妃娘娘刚生产完,还没出月子,不知为何突然杀了皇帝身边很多人。”
“然后朝中闹了起来,皇帝迫于压力,将宸妃遣送到寺院,让她思过。”
“虽然很多人不满意这个结果,但闹了一阵没有反响也就草草揭过,五殿下就交由皇后抚养。”
很多关键信息被隐去,洛笙听了个大概。
“祯贵妃其实也不太像宸妃娘娘,不过是三分性情、三分气质,三分小聪明,和宸妃娘娘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陶晗啧啧几声,“偏她还真的总是以为,是凭借自己得到的盛宠。”
洛笙听着不高兴,“那能不能让宸妃娘娘回来呀,免得贵妃娘娘总想做坏事。”
陶晗笑了,“那也得宸妃娘娘愿意回来,那位主子怕是觉得在外过,要好过皇宫千百倍。”
“好在,”陶晗顿了顿,“我今日瞧着五殿下……应当是早有准备的。”
洛笙思来想去也是。
那证据会被突然换成祁王的罪证,细想下来也不会有别人。
难怪他今日能那般游刃有余、不慌不忙。
不对,他一直都这样。
连亲亲的时候都是这样尽在掌握地把她弄得一团乱。
陶晗一并沉思了许久,“难道真的是我错怪他了。”
洛笙听见陶晗松口,偷偷抬眼看了看母亲。
陶晗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可那些事都是为什么啊。”
洛笙挪到陶晗身边,握住她的手臂,“或许……”
洛笙话还没说完,洛熙身边的宫女从外面走进来,朝洛熙禀报,“娘娘,陛下邀您晚上去秋收大会,给您办了个祈福宴。”
他们倒是都听出来了,这应该算是皇帝借着今天秋收大会的功夫安抚洛熙。
顺便昭告今日赴宴的朝官,抹平那些莫须有的谣言,以示皇家对太子妃和未出世太孙的重视与肯定。
如此一来,怕是不会再有人敢说什么。
洛熙了然地点点头,“好,替本宫谢陛下。”
“是。”宫女领了命令离开。
洛笙叹了口气,“这还有两三个时辰,阿姊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洛熙拉住她,“笙笙陪我。”
“好啊。”
陶晗见此,稍稍放下心来,“那我先去找皇后娘娘,你们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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