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番下决心去引-诱萧楚淮,真的是拿出了好大的勇气。
洛笙都有点佩服自己了。
她想清楚了,与其坐以待毙,那不如搏一搏,兴许还能有一线转机。
她也是觉得,洛家人都是好人,老天看他们正派良善也不会太薄待他们,否则怎么会让母亲重生呢。
洛笙思来想去,决定过两日清明节,再去长明寺祈福问事什么的。
想来母亲重生回来也是要去的。
洛笙随洛清晏去了御厨炙烤的小园子,果真一吃东西就忘了那些不愉快。
而此时,园子外九公主星遥隔了一段距离望着那个专心吃东西的小姑娘。
身边宫女不由得出声,“公主……”
星遥出神的看着洛笙,“你说,她能不能帮我。”
宫女咬唇,眉眼间满是心疼。
片刻后星遥叹了口气,“罢了,怕是没人能救我。”
她在某一瞬间觉得这个小姑娘,好像可以帮她。
但怎么可能。
她怕不是病急乱投医了。
星遥转身离开。
*
上巳过后,甚至还没到清明节,宫中果然传来了九公主病逝的消息。
洛笙正在屋内绣着竹叶香囊,一个不查,针尖刺破了手指,她跟着心尖一跳,含住指尖,听着含双与另一个婢女惋惜的对话。
“九公主也才十七呢,真是太可惜了。”
“什么风寒啊,一下子就能要了命。”
洛笙放下了绣架,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宿命的威力。
果然提醒一句话什么用处都没有。
命运还是在往那个方向走。
洛笙心绪被拽入深渊,她有些慌,这般下去,自己的计划到底能不能有用怕也是未知。
陶晗也同样紧张,因而此番清明节准备的格外隆重。
特地请了法师祭祖,将洛氏、陶氏列祖列宗都敬了一遍,再带着孩子们去了长明寺敬神。
清明节前后阴雨绵绵,淡薄雨雾笼罩在山林寺庙之上,青葱树林沁出潮湿森冷气。
这着实算不得一个好天气,但长明寺里外仍是络绎不绝的祭扫香客。
洛笙随母亲上过香,隔着雾气看见了被葳蕤树林半遮半掩的留仙台,带着含双走了过去。
留仙台地处山林深处,这一片人烟稀少,也格外清静。
是她之前意外发现的僻静之处。
她们到了门口,按规矩只有去求事的香客才能进去,不便有外人听。
含双防备着带了两把伞,“姑娘再拿把伞过去。”
洛笙看着外面飘落的毛毛雨,其实倒觉得无妨,“不然你先帮我拿着吧。”
“小心一会儿下大了。”
“也是。”洛笙还是接了过来,进了庙堂。
屋内奉了一尊大佛,洛笙进门仰起头正好与佛像的垂眸凝视对上,烛光在金色佛身上跳跃,映出朦胧神性。
洛笙拘谨的收回视线,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我算着你今日会来。”
洛笙回头,看见那静宸师太从一旁走了过来,“师太。”
静宸师太与长明寺许多人都不同,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她没剃发,长发束在佛帽里。
只露五官,更加让人能感觉到她貌美而清冷,凤眸微扬,美得带有攻击性。
全然令人想不到,她已经入佛寺二十年了。
静宸带她坐到旁边,“上次我给你那碧玺可还好用?”
洛笙如实回答,“好用的。”
“那就好。”静宸给她倒了盏茶,“入长明寺前,太子还是个小孩子,没想到他如今都要有孩子了。”
洛笙微怔,“师太怎知我是为太子妃求的?”
她上次可没有透露身份。
静宸笑了,将茶盏推过去,“掐指一算罢了。”
洛笙心想,这静宸师太果然厉害,伸手接过来茶盏。
静宸忽而瞥见了她手腕上缠着的佛珠,眼底明光一闪而过。
这不是她差人送给那小子的佛珠吗?
她抬眸看向认认真真喝茶的洛笙,思绪转了几个来回,从洛氏与东宫,再到东宫与萧楚淮……
啊……明白了,他喜欢这姑娘,将这物件又转送给了她。
合着是一家人,怪不得她觉得与这孩子投缘。
静宸凤眸微扬,饶有兴致的打量起眼前小姑娘,样貌气质是勾心斗角的京城里少有的简单纯净,偏偏举手投足间又满是不太规矩的明艳软媚。
是她最喜欢的类型。
啧,那小子,真看不出来。
平时对她的喜好嗤之以鼻,装得人模狗样,原来内心也挺野。
静宸见她一脸愁容,“怎么?今日来是有什么困惑想与母……与贫尼讲讲?”
“是有一些。”洛笙转着掌心茶盏,“您能帮我卜一卦吗,我现在心里想的事情,能不能有个好结果?”
“是不是问家庭与感情相关的事?”
洛笙惊愕的看着她,“是啊。”
静宸笑着让她抽挂签。
洛笙无比虔诚的抽出一个挂签。
静宸看着,“你近来是受困于一个很是清冷孤高的人吧。”
洛笙瞬间就对静宸产生了崇拜感,“对的,您真的好准啊。”
“会有好结果,”静宸掀起眼帘,明丽的凤眸微漾,“姑娘你有善缘和佛缘,所求皆会如愿。只不过困住你的人有些麻烦,怕是要辛苦你主动一些,大胆一些,撕开他清冷禁欲的伪装,看他沉沦堕落,将他教养成你的裙下之臣,一切就能如你所想。”
洛笙醍醐灌顶,与她的计划竟也惊人的重合,“我明白了,多谢师太点拨。”
静宸勾唇,看着小姑娘道谢离开,放下手中的挂签。
确是一个吉卦,只不过是个竞争极强的吉中带凶的卦。
她没有撒谎也没有误导洛笙,只不过带了点个人情绪和偏向。
她很是期待自己那不入凡俗、矜贵自持的儿子,堕落情海,被情爱折磨到无法自持的样子。
想必很精彩。
洛笙离开庙堂,外面真的下大了些。
洛笙撑开伞,正要往外走跟含双汇合,冷不防的瞥见这空荡寂静的留仙台,一个人影隐匿在树林角落。
他与常人不同,戴着半扇银色面具遮住面容,近乎纯白的衣衫半湿,怀里还藏着一只小猫。
一人一猫都淋在雨中。
小猫扒拉着他的衣襟,像是怕极了这泼天的雨水。
洛笙脚步停了停,看了看院外含双手里的伞,朝着那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菩提树荫之下也没有遮盖住这铺天盖地的雨珠砸在他身上,他任由肆虐,还顺过怀里小猫沾湿的毛发,“你也没人管啊,小可怜?”
他眸底满是阴鸷,嗓音却悠然,“瞧瞧,这菩提树都不想渡我们。”
他沉吟片刻,忽然笑了,“不如我们毁了它好不好?”
话音刚落,落在他肩上沉重繁密的雨水突然间消失。
他停滞了片刻,微微偏头正迎上一双漆黑水亮的桃花眸。
女孩蹲在他身边,手里那把油纸伞朝他倾了过去,他周身瞬间被一股荔枝清香包裹。
她问着,“你是不是没带伞啊?”
萧楚沉没说话,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
洛笙抿唇,笨拙的解释,“我带了两把,这个给你。”
洛笙见他不言语,也不好说什么。
将伞放下,遮住头顶打落的雨珠,小步往院子外面跑着。
含双见洛笙淋着雨出来了,着急的迎上前,“姑娘,你不是带伞进去了吗?”
“有个人没带,我给他了。”洛笙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我没事,就是他……”
她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刚刚的菩提树下,早就空无一人,“诶,人呢?”
含双拉住洛笙,“好了,先别管别人了,姑娘快些回马车上把衣服换下来,别着凉。”
“哦。”洛笙狐疑着收回视线,跟着含双离开了留仙台,边走还边嘀咕着,“好奇怪啊。”
洛笙一面走,一面回头看看,直到上了马车,看含双给她擦雨水时,才比划着,“刚刚那个人还戴着一个面具。”
含双一听,也有些同情了,“啊,想来是不是脸受伤了,不好见人?”
洛笙觉得她说得对,“应当是这样。”
她看了看马车外的雨幕,总归是来佛寺祈福的,做些好事也算是为自己积德,“希望他早些到家吧。”
细雨繁密,在东宫红墙琉璃瓦上溅出一朵朵水花,复而顺着瓦片缝隙,蜿蜒下落,拉出一层朦胧雨帘。
萧楚淮坐在桌前批复文书,听见沉翦在门口抚落雨水推门进屋。
潮湿微凉的风拂过桌前,一股清幽的荔枝甜香毫无征兆的钻入心肺。
平白无故扰乱心神。
萧楚淮手上笔尖顿住,墨迹晕染开,他凝眉将纸张撕下来扔在一边,又换了张新纸,但那股香气却始终没散。
萧楚淮出声道,“今日太子妃那妹妹又来了?”
沉翦一愣,“没有啊。”
他不知殿下怎么会突然提起洛笙,“今日清明,太子妃和太子伴驾去皇陵祭祖了,那三姑娘也要陪家人去祈福的,不可能会来。”
那怎么会有那小丫头身上香气。
萧楚淮心烦又撕下一页纸,空隙间,看到了被他随手放在桌边的那个香囊。
那一株赤莲在他规整到近乎严苛的桌案上显得格外肆意,耀武扬威的生长在他的领土之上。
萧楚淮沉沉看了片刻,放下笔,骨节分明的手指挑起那香囊绳带。
他这才从那凝神静气的香料气味中,嗅到了那股荔枝清香,犹如刚成熟还挂在枝头的果子,隐约还掺杂着雨后草木的清新气息,并不甜腻,但也与他房中偏冷沉的松木香格外不同。
丝缎柔软,果香四溢。
萧楚淮鬼使神差的捏了一下。
第10章
沉翦老半天没听到萧楚淮回话,看过去发现萧楚淮把玩着那个香囊愣神。
似乎是察觉他的视线,萧楚淮起身随手找了个盒子,将香囊扔了进去,上锁,放进了柜子最里面。
沉翦探头,“殿下怎么锁起来了?”
“用不惯。”
一个香囊有什么用不惯的。
沉翦收回视线,“前阵子陛下还提起您的婚事,日后您若成婚,身边留着的就不止一个香囊了。其实属下觉得,元茉姑娘不错的。”
萧楚淮头都没抬,“出去接两桶雨水”
“是。”沉翦早就习惯了萧楚淮不接婚事话题,只能上前拎桶,边拎边问,“您要属下接雨水是……”
萧楚淮:“看你闲得慌。”
沉翦:“……”
沉翦灰头土脸的拎着桶出去,靠在庭廊下,看着雨水顺着屋檐落进木桶中。
他也算是了解萧楚淮,从小在皇宫这个大染缸里长大,因为宸妃娘娘的缘故,没少被人指点奚落。多亏了皇后和太子照拂,不至于被欺负。
以至于萧楚淮从小就养成了冷冰冰的性子,喜怒不形于色,看谁都没个好脸,别人说好话坏话他都无动于衷。偏偏太子萧毅又是个老好人,就更衬得他难以接近。
久而久之,见他这副态度,背后又有皇后太子,也就没人再敢找他麻烦。
萧楚淮大抵是看烦了皇室朝堂上这一张张老谋深算的脸,也不觉得,他需要与其中一个人的女儿成婚,日后互相算计各自的利益价值。
沉翦抱剑而立,踢了一下面前的木桶,看里面水波摇晃,慢悠悠的叹了口气。
只不过,近来丹尧势乱,元太尉主理用兵。
陛下是想要安抚这位兵家重臣,又正好元太尉提出了这个要求,看陛下和元太尉的意思,这门婚事应当是要定下来,就是还没跟殿下提。
*
九公主病逝,宫中沉寂了几日,但也并没有太过重视。
不出半月,皇帝又打算给祯贵妃以百花游园会的名义,大办诞辰。
这祯贵妃不能生养,二皇子和九公主都过继在她膝下。偏偏九公主死在她生辰前,祯贵妃觉得不吉利,因而让皇帝给她大办冲晦气。
即便这位九公主并不是很受宠,但如此冷血也实在是令人唏嘘不已。
洛笙拿着宫中下给自己的百花游园会帖子,听陶晗说着宫里的这些事,气恼道,“啊,怎么能这样啊。”
“唉,”陶晗叹气,偏大家都去,她们也不好不去,“从前只知祯贵妃娇纵跋扈,可也不知这般无情,就是养只小猫小狗十几年也该感情深厚了。如今孩子没了,特地请了大师又是做法又是驱邪,还要办百花游园会。”
洛笙生气之余,越听越古怪,“这九公主病逝,该不会跟祯贵妃有关系?”
不然好好的公主,怎么会突然风寒暴毙。
“公主病逝跟她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陶晗悄悄道,“不过啊,她这一场法事做下来,皇后娘娘的身体就不好了。”
“不出半年,皇后便下不来床,凤印就会交给了祯贵妃。不然太子后来也不会那般受制于人,被胁迫一下就会退位。”
陶晗起初还猜测祯贵妃会不会和萧楚淮有来往,后来觉得不可能,五殿下和二殿下一直水火不容。
前世二皇子也被萧楚淮整的很惨。
这件事兴许只是祯贵妃觊觎凤位的手段罢了,但碰巧成全了萧楚淮。
洛笙微微讶异,“啊?真的啊?一场法事就……”
怎么这么邪乎啊。
陶晗叹了口气,“也罢,咱们不聊那些烂人了。”
“母亲给你看个东西,”她说着,拉洛笙走到了旁边琴边,“看看这琴好不好看?”
洛笙这才看见旁边桌案上摆了一把崭新的琴,琴身顺滑莹亮,无比精美,“好看的,这是……”
“你父亲给我的赔礼,谁让他说我癔症。”陶晗得意的扬头,“定制的呢,我等了好久。”
“你陪我试试看,你要是觉得好,我再让你父亲去打一把。”
陶晗爱琴,听到喜欢的曲子近乎过耳不忘,有时闲来无事还爱写曲谱,只不过这几年眼睛不好才少写。
起初她苦于家里没人懂琴,只能自己玩格外烦闷,如今有了洛笙,便时常拉她一起。
陶晗坐了过去,让洛笙坐在她旁边。
两人玩了一会儿暂且摒弃了方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陶晗突然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我记得前世我在宫里听到了一个曲子很特别,前期心如止水后期波澜壮阔,心境变化很剧烈,正巧你也懂琴,我弹一遍你听听。”
洛笙点头坐在旁边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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