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敏的话已经没有可信度了。”虞悦平静道。
对哦,和敏这次谋害瑞王妃未遂,只要落实她谎话连篇,大家自然不会再信她的话。
虽然不理解虞悦为何要隐瞒此事,她还是坚定地点点头:“请瑞王妃放心,我口风很严,不会漏出去半个字的。”
“谢荆二姑娘。”虞悦微微颔首。
“不用谢不用谢,应该是我先谢瑞王妃的救命之恩呢。”两人相视一笑。
*****
回到营地后,大老远便看见主帐前跪着两男两女四人。跪在和敏旁边的除了文安还能有谁,但是另外两个虞悦不太确定,“那是陵阳侯与世子吗?”
梁璟略略扫了一眼,“嗯。”
张太医已候在他们帐前。
为了保证虞悦的恢复,梁璟特意把张太医也带来,每日给虞悦煎药诊脉,谁成想身子还没好利索又雪上加霜了。
见张太医愁容满面,虞悦宽慰道:“我没事的,张太医,只是皮外伤,过两天就好了。”
张太医上前看过,确实伤的不深,翻着药哼了两声:“王妃皮肤娇气,也不怕留了疤。”
“巧了不是,肩上要一直涂积雪膏,带着呢。”虞悦俏皮地眨眨眼。
上过药,再一圈圈缠上裹帘,感觉到屋内低气压的张太医与绣鸢自觉退出营帐,把空间留给一个生闷气,一个傻乐呵的两人。
虞悦走到梁璟身边戳戳他肩膀,“生气啦?”
“到底怎么回事?”梁璟偏头抬眼,墨色的眸子牢牢地盯着她。
听她绘声绘色,手舞足蹈地讲……哦,不对,是演过一遍,梁璟知道她没有受欺负,神色缓和了一些。
但不多,“我上次是不是跟你说过,世上任何事都不值得你用自己的性命犯险。若是你赌错了,和敏真发起疯来下狠手怎么办?”
“好好好,我记住了,下次一定不会再用苦肉计了。”虞悦图耳边清净,赶紧给梁璟顺毛。
顺毛效果显著,但梁璟看着她纤长白嫩的脖子上碍眼的裹帘越发不顺气,起身往外走:“走。”
“去哪啊?”虞悦一脸懵。
梁璟头也不回:“去给你出气。”
*****
早先回来的围观群众一回来就把见闻散播出去了,现在营地的大部分人都听说和敏谋害瑞王妃未遂的消息,但不敢凑近主帐看热闹,只能远远的“不经意”观望着。
此时暮色将近,夕阳的余晖照在主帐门口跪着的四人身后,拉出长长四道影子。
影子被一只脚踩过。梁璟没留给他们眼神分毫,径直入了主帐。
虞悦紧跟在他身后,没见过文安郡主、陵阳侯和世子,视线在三人脸上快速扫了一圈,也跟着进了帐。
帐内不仅有宣文帝在,还有裕贵妃和晏广济,分站在宣文帝两侧。宣文帝坐在主位上,脸色很是不好,见他们进来,长出一口气,对虞悦道:“瑞王妃可还好?”
“父皇看看我王妃的脖子,差点儿命都没了,怎么可能好?”梁璟冷哼一声。
虞悦行了个礼,回道:“太医看过了,说只是皮外伤,若是再深几分,怕是性命不保……”
“砰”一声,宣文帝拍案而起:“当时的情形广济都与我说了,朕今日定给你一个交代。”
说完,他大步向外走去,孙公公赶忙快走几步替他撩开帘子。
虞悦转头用眼神询问晏广济都说什么了,他明明只看到最后一幕了,怎么宣文帝一副知晓详情的样子。
晏广济只路过她时轻轻眨了眨眼,递给她一个宽心的眼神。
门外四人听到动静下意识抬头望去,见是宣文帝又深深低下脑袋行礼。
宣文帝负手而立,表情肃穆,俯视和敏:“和敏,你平日里跋扈,只要做的事不出格,朕只当你是小姑娘使性子。如今你是愈发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谋害瑞王妃,置我皇室尊严于何地?”
“陛下,是那贱……瑞王妃构陷于臣女,臣女并没有谋害之心啊!”和敏抬头,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是吗?”宣文帝明显不信,“其他人可都看见了,在朕面前还要百般抵赖,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重罪,和敏低头焦急地晃动着眼珠子思考如何辩驳。文安郡主对宣文帝一拜,开口道:“陛下,不可听信一人之言,章芸、田语琴、李香茹三人亦在场。双方各执一词的情况下,请陛下也听听她们的证言。”
为了公平公正,宣文帝不好拒绝:“传。”
三人被带上来,她们第一次离天子仅有几步之遥,都不用刻意跪,走到近前腿一软自己就跪那了。
这三人中父亲官职最高的就是章芸的父亲,也仅仅是个四品官,其余两人的父亲一个五品一个六品。可见高官贵族人家多不待见和敏,玩都不跟她一起玩,只能交到些趋炎附势的朋友。
宣文帝随手一指:“你来说,陷阱是不是和敏设下的?”
被选中的章芸身子轻颤,小心翼翼抬眼看了一眼文安郡主,见她也看过来,眸中带着警告,身子哆嗦得更厉害了。
晏广济适时开口:“章姑娘可要诚实些,想好了再回话。欺君可是大罪,轻则杀头,重则可是要诛连三族的。”
章芸此刻只有三个选择:
一是实话实说,供出和敏县主。不欺君,能保住命,但与文安郡主一家结仇,父亲官帽不保。
二是隐瞒设陷阱一事,避重就轻攀扯瑞王妃自导自演苦肉计。父亲官帽保住了,他们一家的命却不一定保得住。
三是自己当替罪羊,认下所有罪责。谋害皇室,自己的命一定是保不住了,定国公也不会放过章家。
权衡之下,她选择反水保命。
只要这一次将和敏彻底踩死,再无还击之力,岂不是命和父亲的官帽都能保住了。
章芸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声音染上哭腔:“回陛下,陷阱确是和敏县主所设,说要瑞王妃在坑中自生自灭,遇到些豺狼虎豹才好。”
此时刚回到营地得知一切的虞家三人火急火燎赶来,一来就听见这句话,怒气更甚。
虞峥潦草地快速对宣文帝行了个礼,撩袍抬腿,照着陵阳侯的腰侧就是一脚。
“这就是你吴伯宗这个王八子养出来的好女儿,竟敢谋害老子的女儿。你们一家混也要混得有点儿底线,在皇家围猎场杀人,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陛下!”
第24章 心爱之人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陵阳侯被踹翻在地,一手捂着腰侧躺在地上呲牙咧嘴。虞峥没解气还要再踹,陵阳侯世子见状扑上前抱住虞峥的腿阻止。
虞恺见父亲被绊住,手脚并用扒拉开陵阳侯世子,顺便在混乱中对这二人又偷偷补了两脚。
和敏听到章芸的话满脸不敢置信,转身就是一巴掌呼到章芸的脑袋上,力气大到把她的发髻都打散了,发簪掉落在地,怒道:“章芸你这个贱人敢出卖我!不是你平日对我摇尾乞怜,卖力讨好的时候了?你父亲的官职是怎么升的都不记得了吗?”
一个个身份尊贵的人在地上乱哄哄扭打作一团,宛如菜市口,看得宣文帝太阳穴突突直跳,喝道:“够了!”
宣文帝这一声吼让他们立刻收敛动作,虞家三人顺势跪在一边,虞峥腰杆却挺得很直:“臣听闻幺女险些丧了性命,一时没控制住,请陛下降罪。”
这理直气壮的样子哪里像觉得自己做错了。况且从情理上,任何一个父亲听到有人要害自己的女儿,不杀了对方就不错了,只是踹几脚,够克制的了。
“爱卿爱女心切,可以理解。”宣文帝明着偏心。
他早就不喜和敏,这丫头跟她母亲一样从小不知天高地厚,刁蛮任性,朝中参她母女二人的不在少数。只不过从前碍于老恒王的面子上,对她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如今都欺负到皇室头上了,他若还和稀泥,纵容下去,岂非他们一家都要爬到他的头上耀武扬威,皇位是不是都要拱手相让了。
宣文帝对此绝不能容忍。
“和敏,文安,你们还有何可狡辩的?”宣文帝语气淡淡的。
和敏简直要憋屈死了。
明明是虞悦故意激她,设计构陷她,偏偏所有人都站在虞悦那边,她百口莫辩。
“是虞悦先对我下死手的!她差点一剑射穿我的头!”和敏又转过身扯章芸,大力摇晃,“你不是很会说实话吗?说啊!”
章芸战战兢兢地瞄了虞悦一眼,看她气定神闲蔑视她们的样子,心一横,不如换根粗大腿抱,卖她一个面子,说不定还能帮自己一把。
她闭上眼对宣文帝磕了个头:“臣女没看到。”
和敏气得手下用力狠狠在她胳膊上扭一把,章芸吃痛倒在地上,怕和敏再打她迅速起身爬回后排。
此时和敏再狡辩也是无济于事,大家都是明眼人,连和敏的“自己人”都不站在她那边了,再做无谓挣扎已是无用。
“瑞王妃,你想如何处罚和敏?”宣文帝轻飘飘把难题丢给虞悦。
虞悦微微一怔,又轻飘飘把难题推了回去:“儿臣都听父皇的。”
“子珺,你的王妃受了委屈,你来说如何处罚。”宣文帝又把烫手的山芋丢给梁璟。
梁璟不怕烫,淡定接下:“常人当以死罪论处,王妃心善,念在她性命并无大碍的份上,削去县主爵位,不再享食邑。狩猎结束后到普慧寺静心修行,终身不得下山。”
虞悦:我心善?什么时候?
文安先比和敏缓过劲来,柳眉倒竖,与梁璟针锋相对:“和敏只有十六岁!你要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上山做一辈子姑子?!”
一直沉默冷眼旁观的虞悦突然冷笑一声:“我也只比和敏大一岁。是我命大才能站在这听你们狡辩,不然此刻就是我在天上看你们跪在这哭灵了。”
她这番话出来大家心里都为之一颤。
把平时那么和善的一个人逼到说狠话的地步,可想而知她有多委屈,和敏做的事有多恶劣。
众人对瑞王妃的同情多了几分,就对文安郡主一家的鄙视更深了几分。
文安和梁璟说不通,将矛头对准宣文帝,使出她惯用的杀手锏:“陛下,当年是我父王在战场上救了先帝,大朔百年基业才得以延续!我赵氏一族仅有的两个男儿也因守护大朔而亡,只留我一条血脉,陛下不能这样对我唯一的女儿!”
她确实有点口不择言了,将大朔的延续归功到恒王身上,便是恒王在世也不敢说出这番话。
功高盖主,祸必降之。
裕贵妃与文安在儿时便互相厌恶了,此刻可让她找到机会落井下石:“文安,这件事你要说到什么时候去?你们家一出事就拿恒王出来挡箭,你可真是‘孝顺’。”
“易淳熙你给我闭嘴!轮得到你说话?!”文安伸出一根手指直指裕贵妃。
裕贵妃装模作样往宣文帝身后躲了一下,可怜兮兮地小声道:“陛下……”
“闹够了没有,文安!”宣文帝怒斥,“从前朕看在恒王的面子上,对你的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以为朕不敢动你吗!”
文安被宣文帝突然拔高的声调吓得一激灵,脑子清醒了些,恢复了些许理智。
她突然明白大势已去,宣文帝不是先帝,恒王的功勋在宣文帝心中已算不得数了,赵家已无后,更是激不起一丝波澜。
再转头看看那个来跪着充数的窝囊废夫君,空有个爵位,整日只知享乐。生个儿子也完全随了他这个死样子,烂泥扶不上墙。
她不能再拼了命犟下去,最是无情帝王家,彻底惹恼宣文帝便再无退路。
宣文帝爱面子,为了不给后世留话柄,不会连她郡主的爵位一并夺去。只要还有命和身份在,不愁东山再起。
一向高贵的头颅缓缓低下,与地面平行,一滴泪从眼眶滑落砸在地上,文安的声音却变得无比平静:“和敏以下犯上,文安教女无方,请陛下降罪。”
和敏不知道向来骄傲的母亲怎么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对陛下恭敬至极。一直笃定自己不会受罚的她此刻慌了神,喃喃出声:“母亲……”
“还不赶快认罪!”文安并没有回头,保持伏着身子的恭敬姿态对和敏斥道。
和敏知道自己一旦认罪,再无回转余地,她不要上山去什么佛寺修行,孤身一人青灯古佛相伴,最终蹉跎一生。
她手脚并用往前跪爬了几步,双手拉住梁璟的衣角,哽咽道:“璟哥哥,我们自幼一起长大,你怎能如此狠心!我爱慕你这么多年,就比不过一个奉旨嫁给你仅仅几个月的陌生人吗?!”
“她根本就是在骗你,她纯良的模样都是演的!我都是为了你好!你为什么不信我呢?”
“和敏,你全然无悔过之意。”梁璟垂眸看她,声音似结了冰,“我本不想当众说此事,但这是我最后一次与你说话了。”
“你爱慕我是你的事,我明确告诉过你我们不可能,你仍在外大肆宣扬。和敏,你扪心自问,你是真的喜欢我,还是享受你靠近我时其他人艳羡的目光?”
“别再自欺欺人了。往日我懒得理你,今时不同往日,我有心爱之人了。你对她起了杀心,便是与我势不两立。上山修行,是我留给你最后的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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