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来了来了,谁是益州司马?司马东西,看老娘不砸死你!”
“管他谁是谁呢,在囚车里的都是祸害我们百姓的臭虫,砸就完了!”
天上交错飞起臭鸡蛋烂菜叶,还混杂着一些臭鱼烂虾,精准地砸到囚车上。周围护送的官兵也不制止,默默退避三舍,让百姓们肆意砸,只要别波及到自己就好。
梁璟行至茶馆前,心中微动,心有灵犀般抬眸望去。
虞悦对上他视线两息才意识到,自己光顾着看热闹,完全忘记隐蔽了。大骇,红着脸一个猛子扎下去,埋头躲到窗子下。
出门忘看黄历了,今日黄历是不是说不宜出行?
梁璟看到少女堪比川剧变脸的变脸速度,和急忙找躲的慌张身影,嘴角微微牵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好久不见。
他噙着笑意从空无一人的窗子收回视线,继续向前驶去。
虞恺瞥到他微妙的变化,随着他刚才的视线看去,那里空无一人,有什么可乐的?
梁璟要先进宫述职,虞悦紧赶慢赶回府更衣,悠闲地躺在院子的摇椅上,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就这样假装了一个时辰,虞悦坐不住了,“啪”一下把手中一页未翻的书扔到石桌上,对绣鸢道:“述职要这么久吗?从他进城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从皇宫回府也就一刻钟的功夫。”
“也许是陛下许久不见王爷,欢喜得紧,又立了这么大功,自然多留会儿。”绣鸢安抚道。
好吧,这样说来也挺合理的。
一直到了晚膳的时间,梁璟才风尘仆仆回府,一下马车就看到门里站着那道让他魂牵梦萦的倩影,假装不在意地走过去,问道:“你在门口站着做什么?”
明知故问。
“路过。”虞悦眼睛都不眨地吐出两个字。
“路过?”梁璟不解道,“府门在中,你的院子在东,我的院子在西。你既是路过便是从东往西去,莫非是要去我的院子不成?”
虞悦的睫毛慌乱轻颤,“谁要去你的院子,我,我是要去正殿。”
正殿只有重大事件或节日才会开启,梁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毕竟他的目的不在此,也完全知道她在瞎编。
“哦,好,那你去吧,我先回我的院子了。”梁璟一副完全相信了她的胡话的样子,事不关己地抬腿往西走去。
“我,你,”虞悦完全没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一瞬间语无伦次,目送他潇洒离去的身影,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绣鸢,“他……”
“他什么意思啊!”几次深呼吸后,她终于忍不住咆哮出来。
拐角处的梁璟听见少女愤怒的吼声,浅笑出声,温柔的双眸中闪着狡黠的光芒,看得千吉一愣一愣的,忐忑开口:“王爷怎么突然对王妃这个态度?”
梁璟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微笑:“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懂不懂?”
千吉呆滞地摇摇头:“不懂。”
跟姜太公和鱼有什么关系?
“小别胜新婚……算了,这个你更不懂。”梁璟哀叹一声,一副顾影自怜的样子背手走开了。
千吉:……
他现在也想大吼一句:他到底什么意思啊啊啊!!!
*****
一大早,辰时都未到,绣鸢就被虞悦从被窝里拖出来练武了,绣鸢哈欠连天地站在院子里,又打了一个哈欠后,苦哈哈问道:“姑娘你没事吧?现在还没到辰时呢!”
平日里虞悦和绣鸢的练武时间是辰时二刻,雷打不动地练了十余年,今日怎么突然提前了?
“先练了再说。”虞悦一脸严肃。
绣鸢甩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没有犹豫:“来。”
两人你来我往间招招致命,却都收着些力道不至于真将人重伤。
没过一会儿,虞悦被绣鸢反剪双手按在石桌上,哀嚎道:“哎哎哎,轻点儿,不练了不练了呜呜呜。”
绣鸢松开根本没怎么用力的双手,无奈道:“姑娘你到底怎么了?打得心不在焉的,我只用了五成力你都接不住。”
虞悦活动着两侧肩膀,盘腿坐在石桌上,一张脸皱成一团:“我就是不知道怎么的心烦意乱,昨晚一晚上没睡着觉。”
“姑娘明明就是在想王爷为什么回来后性情大变。”绣鸢一语点破。
虞悦眼睛一亮,找到知音般感动:“是吧!你也觉得他性情大变!”
绣鸢点点头:“确实,以前王爷时不时就找由头来姑娘院子里,连过来看看姑娘院里的兰花长得好不好这种理由都能找出来,难道是分开太久生疏了?”
是这样吗?虞悦挠头:“可是我和你分开两个月再见也不会生疏啊,况且前一个月他还给我写过那么多信,不知道怎么突然就不写了。”
“姑娘,那怎么能一样,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十几年朝夕相伴,岂会被两个月冲淡感情。你和王爷是分开前两个月才慢慢熟络起来的,可能就是有些生疏了吧。后来查案忙,就顾不上写了。”绣鸢分析道。
虞悦托着下巴对绣鸢的说辞半信半疑,她直觉不是因为这个,却又没有头绪。
倏地,她从石桌上跳下来,“走,去找我二哥问问。”
她二哥和梁璟整日朝夕相处,一定知道其中发生了何事。
挂着“瑞”字牌的马车悠悠停在刑部门口,绣鸢递上一枚玉佩给门口侍卫:“劳烦通传一声,告诉虞侍郎有人在此等他。”
侍卫看到了那块能闪瞎人的“瑞”字金牌,不疑有他,立马毕恭毕敬地进去通传了。
不一会儿,一身着青色锦袍,身形颀长的男子出现,模样与虞悦有七八分相似,只不过和长相甜美的虞悦不同,气质清冷,让人不敢靠近。
他撩开车帘,对里道:“恬恬,你怎么来了?随我进去吧。”
虞悦探出头,眼睛眨巴眨巴:“我可以进吗?”
“无碍。”
虞悦撑着虞恺的小臂跳下马车,一路跟随他的脚步进到一间不大不小的屋子。左右是满墙的书架,几案上也摞着一堆堆书本和卷轴。
虞恺给妹妹倒了杯热茶,懒洋洋笑问:“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又闯什么祸了?”
“以我现在的身份哪还敢闯祸呀?”虞悦执起茶杯嗅了嗅,“我今日来,是想问你些事情。”
虞恺歪头挑眉:“你这样迂回地问,可见不是什么好事,先说来哥哥听听。”
虞悦放下茶杯,一脸认真:“你和王爷在益州,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他怎么了?”虞恺微微蹙眉。
“你先说嘛。”虞悦拉长尾调撒娇道。
虞恺仔细回想了一下:“没有啊,我们先是去了矿山,后来又跟着线索去了铸钱监,再去到益州府衙。一直在连轴转,到处跟着线索跑,忙得脚不沾地,每日连合眼的时间都不足三个时辰,哪有功夫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
见虞悦露出茫然的表情,虞恺问道:“怎么了?”
“既然你们如此忙,他起初还三天两头给我写信……”
虽然信中内容都是些不正经的话,可他忙成这样还坚持给她写信,一句苦累也没写进去过,她心中不免有些动容。
虞恺听得一头雾水:“谁?瑞王?”
她艰难点头,虞恺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他每晚挑灯神神秘秘的是在给你写信。我问他,他说是写家书,我以为写给陛下的。”
知道他们是同盟关系,在他的潜意识里,并没有把妹妹和梁璟当作真正的一家人。
说完,他眼珠一转,危险地眯起眼睛,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问道:“他给你写那么多信做什么?”
第37章 借酒消愁我才不喜欢那个自……
“呃,”虞悦磕巴了一下,信中的话梁璟好意思写她都不好意思念,含糊道:“既是盟友,当然要分享你们查案的进度啦。但是过了一个月,他突然就没再给我写了,所以我想来问问你,中间是发生什么事了。”
虞恺往椅背上一靠,诡异一笑:“你怎么不直接去问他?”
虞悦磕磕巴巴道:“我,我为什么要问他。”
“你们俩的事不直接问他,来问我就更没道理了吧,”虞恺手指在桌上点了两下,“妹妹,你不对劲啊。”
看虞悦眼神闪躲,支支吾吾的样子,他心中有了几分猜想,提醒道:“那小子惯会油嘴滑舌,你可不要被他那一张嘴骗了去,他绝非善类。”
“我知道。”虞悦低头喃喃道。
她已经充分见识过了。
一无所获地从刑部出来,她忧愁地站在那望天,眼前笼下一片阴影,晏广济的脸赫然出现。
他们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后便再没见过面,虞悦觉得她没错,才不要主动低头去道歉。
晏广济则是忙得焦头烂额,不仅是抓密院内部奸细和四处抄家,还被宣文帝派去南郊监管白崇观的建造。
这一波抄家可是让宣文帝捞钱捞爽了,国库又充盈起来,宣文帝又膨胀了,按玉京真人的说法,在南郊选址,修建一座新的大型道观——白崇观。
心知自己一时嘴快的晏广济那日说完便后悔了,当时两人都在气头上,各执己见,谁也不让步,后来一直忙东忙西没时间去找她认错。
今日正巧他来刑部提人,才碰到了虞悦。
“对不起,”晏广济眼神诚恳,声音沉稳,“阿悦,那日是我不对,是我太激动了,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虞悦平日里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睡一觉就消气了。而且她也明白晏广济是真的担心她的安危,自然没有再继续生他的气。
不过她此刻有别的想法。
“你现在有公务在身?”虞悦问他。
晏广济抬头看了眼刑部大门,毅然决然道:“也可以没有。”
虞悦一噎:“别闹,陛下交代的还能不去?你们密院有散值一说吗?”
自然是没有,要随时待命,任宣文帝随时差遣。
“今晚我不当值,要酉时后了,你想要我做什么?”晏广济隐隐期待道。
“当然是……”她伸出拇指、食指和中指在空中比了个拿酒杯的手势,上下摇了两下,“晚上去清芳楼?去了我就原谅你。”
倒不是为了寻求原谅,看她现在的样子就知道她已经消气了。
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吗?
虞悦并不常喝酒,因为酒量随虞峥特别好,能把兵营里十之七八的人都喝趴下,体会不到别人说的微醺而产生的愉悦感。
晏广济没有多问,他一向不拒绝她的任何要求,一口答应下来。
*****
夕阳西下,天边挂上一抹绚丽的残阳,将整片天空都映得橙红一片,街市上逐渐热闹起来。晏广济换了一身新的常服,准时到清芳楼赴约。
向堂倌出示过腰牌,早就提前被交代过的堂倌立刻会意,引他上了三楼雅间。
推开门,桌上摆满大大小小形色各异的酒壶,虞悦正在端着两个小盅左边饮一口尝尝,右边饮一口尝尝,见他进来,咽下口中的酒,招呼道:“快来快来,甄叔酿了好多新酒。”
晏广济反手关上门,坐到虞悦身旁的位置,虞悦手指在酒壶间游走,点点点,终于找到酒味最清淡的那壶,拎起壶把放到他面前,“所有酒我都尝了一遍,这壶酒是最柔的,你能喝。”
他不胜酒力,从前在军营里过节日,都是虞悦替他挡酒,拦都拦不住。
“你已经都尝过一遍了?”他扫过满桌大概二十余壶酒,每壶一盅已经不少了,若是寻常人已经脸色发红,虞悦却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说得仿佛喝的都是清水般轻松。
“哎,你知道我的酒量的嘛,这点不足以放倒我,洒洒水啦。”虞悦摆摆手,又拎出来一壶出来,拿起一个新的小盅倒了一半递给他,“尝尝这个,这是甄叔新研制的石榴酿。”
晏广济端起小盅在鼻底先闻了闻,果味扑鼻而来,轻轻抿了一口,石榴浆味很浓郁,回味中酒味柔和,满腔都溢满石榴的酸甜味,与其说是酒,更像是果汁。
不过他要随时待命,不能贪杯,轻抿一口足矣,待他再抬起头,虞悦已经咕噜咕噜喝了好几杯,舔舔唇发出感慨:“真好喝呀嘿嘿嘿。”
“我见你上一次这样喝酒,还是在我告诉你我要进京时,这次是为什么?”晏广济见她这样喝,实在忍不住问道。
本来一脸享受的虞悦嘴角垂下来,眼神中闪烁着落寞,“就是有点憋屈,想不通,搞不懂。”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晏广济温声道。
虞悦面露纠结,思忖片刻,道:“如果有一个人起初总给你写信,后来有一天突然不写了,态度也变得冷淡,会是什么原因?”
晏广济愣住:点我呢?
他茫然地眨眨眼,心中发紧,不知道为什么她又要深究这件事,难道她是知道了什么?
舔舔有些干涩的唇,他小心翼翼道:“阿悦,我不是回来之后和你解释过了……”
“啊,我不是在说你。”虞悦脑子开始有点乱乱的,半晌才反应过来这简直就是在描述晏广济的前三年。
晏广济松了一口气,想许是与幽州的旧友联系,他道:“可能是那段时间恰巧比较忙,不要过于忧虑。”
“我问过他身边的人了,他之前也忙,但还是能两三日给我写一封,之后突然就停了,等他再回来的时候,也对我的态度不复从前那般,像是故意与我划清关系似的。”虞悦双手托腮,垂眸喃喃道。
晏广济清晰地捕捉到关键句“等他再回来的时候”,“谁再回来的时候?”
虞悦又一口气灌了口酒,“还能是谁,梁璟呗。”
“你,”晏广济捏紧衣角,“你真的喜欢上他了?阿恺跟我说,你与他只是做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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