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维持自己娇弱、人畜无害的形象,不符合形象的话单单说给和敏一个人听就够了,反正她俩是彻底结下梁子了,不用在乎在和敏面前到底是怎么形象。
说完,她不忘向大家附赠一场特别演出,换上一副受了委屈的弱女子模样,走到梁璟身边攀上他的胳膊,姿态亲昵,却难掩伤心和委屈,可怜巴巴道:“王爷说得对,我应该多等一会儿王爷的,想着早些来却不想遇到这种事,还平白扰了王爷的兴致。”
她能明显感觉到手下的臂膀僵硬一瞬,梁璟带着疑惑的眼神望过来,她眨眨眼,眼中全是“演啊,快演啊,演夫妻恩爱”的催促。
梁璟没反应过来,以为是她没法解决,向他撒娇要他惩罚和敏。于是大手放在虞悦的手上轻拍几下安抚,沉声道:“和敏县主以下犯上,对瑞王妃不敬,罚禁足,将悔过书交上,方可解除禁足。”
和敏简直要气得吐血,他们成婚才几天,璟哥哥这么快就被那个虚情假意的贱女人迷惑了。还要当着众人的面罚她禁足,不是将她的面子踩在地上摩擦吗,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这还不算完,他转头对虞悦笑笑,柔声道:“你都看上了哪些,我都给你买下来。”
老天爷,可使不得!
虞悦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不用了,我比较大方,就让给和敏县主吧。”
“堂堂和敏县主应该不会赖账吧?”虞悦侧过脸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对和敏说,“对了,别忘了顺便赔人家春和坊损坏费。”
瞧这满地狼藉,和敏刚刚倒地的时候推翻了一个展柜,砸坏不少东西呢。
亏谁都不能亏自家铺子,要不是看在这许多银两的份上,她才不会善罢甘休,多多少少是对她脆弱心灵的一点抚慰吧。
和敏气急,竟是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不中用的东西。虞悦无语地摇摇头,临走前不往嘱咐掌柜:“别忘了挂到陵阳侯府账上啊。”
掌柜毕恭毕敬:“知道了,姑娘,”
他们走后,四散的姑娘和贵妇们才开始窃窃私语讨论“瑞王和瑞王妃好养眼好般配”。
*****
马车上,梁璟皱起眉,眼神在虞悦脸上来回打量,虞悦也不说话,沉默着等他开口。
“疼吗?”终于,梁璟开口问道。
本以为他又要说一些自大的话,虞悦一怔,轻轻触碰自己的脸,微微还有些胀痛。和敏个子小,力气也不大,缓了一会儿就没那么痛了。
许是因为她皮肤薄的原因,轻轻一碰都会留下印子,别说接了一耳光,现在肯定看起来很可怖。
她如实点头:“疼。”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虞悦简单叙述了事情的经过,无非是和敏莫名其妙来找茬儿。
梁璟看着她,语气复杂:“怎么都不知道躲,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果然,不要期望从他口中说出什么好话。还以为他见她惨成这样了大发善心关心她一下,结果还是一顿数落。
她皱皱巴巴地为自己争辩:“我躲了,起先是躲过了的,可是那和敏县主……”
跟疯狗一样追着她咬。
这话到了嘴边被她硬生生吞了下去,没敢说出口。
她现在还拿不准梁璟的脾性,不知道他听见这话后会不会说她言辞粗鄙,也不知道和敏县主在他心里是什么地位。
梁璟刚刚为了扮演恩爱夫妻才给她撑腰,扬言要罚和敏罢了。而且和敏那么喜欢他,能忍受他的性子也算难得,说不定在他二人和离后,和敏与梁璟还能凑成一对儿呢。
不过她实在是好奇:“王爷与和敏县主……关系匪浅?”
梁璟投来一个鄙夷的眼神:“你几时瞎的?从哪里能看出我和她关系匪浅?”
听起来倒是和敏一厢情愿。
据她回京到现在也不过两个多月,只恶补了皇室宗亲、勋爵世家之间的关系和家族构成,对于京城中许多小八卦还不完全了解。
这时,马车缓缓停住,不等他们问起,马夫在车厢外禀报:“王爷王妃,前面似乎出了什么事,许多人围着将路堵死了。”
虞悦将头探出窗外,远远便听见有女人哭喊和男人咒骂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天生爱凑热闹的她决定去围观,刚起身就被梁璟扯住了衣角:“你做什么?”
“反正我们被堵在这也走不了,不如下去看看是什么情况。”虞悦一把扯回衣袖。
梁璟盯着她的脸:“你顶着这样一张肿成猪头的脸下去会把人们吓坏的。”
虞悦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哪里有这么美丽的猪头。已经消了很多好不好,顶多就是还有点印子,不打紧。
她佯装思考,趁梁璟放松些警惕的时候三两步就跑出了马车,小凳也没用,直接跳了下去。
梁璟下意识去抓人,却只抓到一团空气,却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
像只兔子似的按都按不住。
他头痛地揉揉眉心,他没兴趣看人吵架。挣扎了一下还是决定跟下去,以防她把自己搞得更狼狈。
虞悦从后面慢慢挤进人群,只见地上伏着一老媪,身着麻布素衣,死死拉着一锦袍年轻男子的一角嚎哭。
锦袍男子冲两个随从怒吼:“还不快给小爷拉开这老媪!”
两随从有些惧怕地去拉老媪,老媪厉声尖叫,伸出一只手在空中胡乱划着,吓得两随从连连后退,能看出不是第一次了。
锦袍男子怒火中烧,低头冲老媪大声喝道:“都说了此事与小爷无关!你若是当街使小爷难堪只为要钱,此刻消停,给你银子就是!”
老媪哭得呼天抢地:“苍天啊!这是什么世道!只要有银子就可以草菅人命!我不要银子,我要为我女儿讨回公道!”
虞悦悄悄用胳膊肘碰碰旁边的妇人,掩面微微低身,一脸八卦地问:“啥事啊这是,闹成这样?”
妇人脸微微偏向她,眼睛却未离开争执中的两人,眉头紧锁,重重地短叹了一声道:“哎,这老媪的女儿是刘五公子的妾室,不知怎的,在刘府暴毙而亡,据说有人看到那尸体被抬出来的时候,露出来的胳膊上好多伤痕呢!老媪听说此事后,上门找刘府要说法,刘府却闭门不见。老媪实在是没办法,才到刘五公子常来的酒楼堵他。”
是个好方法,当街诉说冤情,把事情闹大,让他骑虎难下,不得不解决这件事情。
老媪痛哭着不断捶打地面,可见心中无比痛苦与委屈,围观群众虽个个面露心疼与愤怒,可无一人站出来指责这刘五公子或上前抚慰老媪。
“这刘五公子什么来头?”
妇人听到她这样问才舍得挪开视线到她脸上,见她明艳动人,锦衣华服,一看就出身非富即贵,说不准是哪个世家贵族的夫人,回去告个状,好能治一治刘浚。
“是吏部尚书刘大人家的五公子,还未娶正妻就纳了许多小妾,仗着他爹的名声整日耀武扬威的,对他来说所有事都能用银子摆平,如今闹出人命官司,也不算出乎意料。”妇人撇撇嘴,满脸厌恶之情。
刘浚的另一位随从急匆匆跑来,手中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锦袋,刘浚一把夺过,恶狠狠得砸到老媪身旁:“是你女儿自己不争气没了,你识趣点赶紧拿着五十两银子走人,不然闹到最后你一文钱也拿不到!”
老媪用尽力气将锦袋抛向一旁烧得正旺的火盆,锦袋瞬间化为乌有,红色的火焰中散落的银锭闪耀着雪白的光,不少人都有上前从火盆中抓出的冲动。
刘浚甚是意外老媪竟将银子丢入火盆,顿觉老媪是在羞辱他。
顾不上围观百姓在场,他使出全身的力气狠狠向后踢老媪,老媪哭了许久,本就有些脱力,更是与一个男子无法抗衡,倒向了一侧。
刘浚指着老媪恶狠狠道:“你给小爷等着。”说罢,疾步离去,围观百姓不敢拦,默默闪开一条道让他出去。
真不是个东西!
虞悦快步上前扶起老媪肩膀,不顾老媪身上脏污,替她将沾到面上的凌乱发丝向后抚平整些,从衣袖中掏出帕子塞到她手中,强压心头怒火,温声对她道:“我带你去报官。”
老媪身心俱疲,眼睛还是止不住地流,听到虞悦的话苦笑着摇摇头:“京兆府不接老身的案,说是人家家事,老身实在是走头无路,还不如一头撞死,早日去下面陪我的菱儿。”
“怎么能这么想,你女儿的冤谁来诉?你的仇向谁报?难道杀人凶手逍遥法外,安享富贵生活是你想看到的吗?”虞悦深吸一口气,缓声道,“你信我,就跟我去京兆府,我一定让京兆尹彻查此事。”
老媪颤抖着手轻轻抚上她的胳膊,眼神中又亮起希望的光:“姑娘当真能让京兆府受理此案?”
虞悦抬头看向好不容易跨越人群挤进来的梁璟,“能吧?王爷?”
第6章 伪银你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样子……
围观百姓听到“王爷”二字后噪声突然静下来。
梁璟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必亲自到京兆府去,我这就派人去知会京兆尹一声,明日便能审理。”
虞悦一喜,对老媪道:“你先回家等信儿吧,瑞王一定说到做到。”
老媪感激地频频点头:“好,好,好。”
围观百姓中爆发出一阵讨论声:“原来是瑞王殿下,好像不似传闻那般高傲自大,目中无人。”
“我也觉得,这种事他大可以不管的,”
“你们没看见吗?他刚刚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太好,许是不想管的吧。但瑞王妃要管,他也没办法。”
“诶,怎么突然觉得瑞王爷和瑞王妃还挺般配的?瑞王妃看他一眼,他就顺着她的意思办了。”
“就是就是,瑞王爷还是很宠瑞王妃的嘛。”
虞悦将传言都听在耳中,斜眼悄悄观察梁璟的反应,发现他眉宇间都染上张扬的神色,无比恣意。
突然觉得他有点幼稚,像孩童得了夸奖后,强压笑意的嘴角,恨不能骄傲地将头仰到天上去。
这时,她的余光瞄到火盆,此时火焰已然变小,白银失去了雪白的光泽,反而呈现出死鱼一般的白色。
她给绣鸢递了个眼神,绣鸢领略到她的眼神示意,去将盆中的白银取出。
事情得到了解决,围观百姓马上都散了,道路恢复通畅,二人又回到了马车上。
梁璟斜斜靠在车厢上,睨虞悦一眼:“我知道我长得好看,你倒也不必一直盯着我看,眼珠子都要粘在我身上了。”
又来了。
她刚觉得梁璟似乎不似表象般玩世不恭,他就又语不惊人死不休,没法和他正常交流。
她眼珠一转,说道:“是啊,王爷人美心善,不止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还英明神武,愿帮可怜妇人申冤,与我想象中的一点也不一样。”
见他眉间舒展,眼尾沾上悦色,虞悦就明白自己猜对了。
他果然喜欢听人拍马屁。
梁璟笑了,“阿谀奉承的话我听多了。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你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虞悦抿唇,三缄其口。不是她不想说,实在是不能说——
自恋、高傲自大、风流、游手好闲……哪一个词都是断断不能说出口的。
不过今日她倒对梁璟有点改观,她觉得梁璟其实心地是善良的。
她问梁璟的时候,没想着他会答应,他应当是不屑于这些小事的,可他连犹豫都没有一口应下。
她不会自大到认为梁璟是因为自己才勉强答应的。他骄傲、自信、坚定,不是一个会为了别人动摇自己想法的人。
他做的事情只会出于一个原因——他想。
所以是他自己想帮那位老妇人的。
虞悦的心情变得难以言喻。
这样的人,竟愿意听从一纸赐婚,可转念一想,也怪不得他要皇位。权力大过天,只有拥有无边的权利,才能真正随心所欲,遵从自己的内心。现在他再是个受宠的皇子,上面也永远压着宣文帝。
下一刻,梁璟的声音传来,适时打断她的出神:“算了,我也没那么想知道。”
虞悦松了口气,换个话题:“王爷今日休沐吗?”
大婚第二日,他们进宫的时候,宣文帝曾说在朝中先给梁璟挂个一官半职。
没过几天,圣旨下来,梁璟遥领益州都督,每日早出晚归,一回府就一头扎进书房。他们二人分院别居,几乎是见不到面的。
遥领各周都督、节度使,是大朔朝特有的制度。均为虚授官职,并不到任,凭此开始上朝参政。
和皇子们成年封亲王却不分封地的原因一样,杜绝皇子们发动政变,以保全皇帝自身。
梁璟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哼了一声,“我也没料到这一天过得比我当值时还精彩。”
虞悦垂下头,谁说不是呢,接连几天不出门,一出门事情就接踵而至。
*****
京兆尹在千吉传完话后已是冷汗连连,点头哈腰地送走千吉时笑得比哭还难看。
刘尚书他得罪不起,瑞王殿下他更是得罪不起。他汲汲营营努力二十余载,得罪哪边都保不住头上这顶乌纱帽。
他叹坐在堂上,努力思考如何两全。
钱氏他记得,前几日来京兆府闹过,他不敢得罪刘尚书便找个由头将她打发了去。不成想这个老媪执着得要命,银子也不收,非要刘浚付出代价,这可如何是好。
思忖良久,他叫来心腹,去给刘家通个气,明日传唤刘五公子时,一口咬死是病死的便也罢了。毕竟人都没了十几天,什么证据也没有。
翌日,京兆尹来上值,左脚刚迈上台阶,便看到门口衙差满脸慌张无措,他站定,选一人问道:“怎么了?大白天见鬼了?一个个慌慌张张的什么样子!”
可不是大白天见鬼了吗,衙差脸都皱成一团:“徐大人,您还是,您还是自己进去看看吧。”
不知道他们打什么哑谜的京兆尹往院中望去,只见千吉带着两名侍卫,身旁站着京兆府的仵作一脸忧愁,正中则摆着一个盖白布的辇。
离老远他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腐臭味,不由用衣袖掩住口鼻。不用想也能猜到白布下是死了很多天的尸体。
千吉两个鼻孔内塞着两团布,待京兆尹走近伸手将白布从尸体头顶拉下,露出有些腐败却依稀可以辨认的面部。
京兆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徐大人,我家王爷很是贴心,怕徐大人证据不足。得了钱夫人的同意后,特意问过徐府的下人将钱氏埋在了哪里,特带来帮助徐大人定罪量刑。”千吉笑眯眯道。
刘府下人肯定不会主动告诉他们钱氏坟墓所在,问刘府下人的“手段”不言而喻。
满京城谁不知道瑞王,玩世不恭,行事张扬,一个让人往东决不允许往西的主。
京兆尹看看天色,不多时刘浚便会前来,按照他们昨日说好的那样走个过场便了了。眼下这可怎么办,有瑞王爷的贴身侍从带着两名守卫守着,必然是不能再去刘府送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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