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们也不是没同乘过,虞悦点点头,先行上马,晏广济坐在她身后,刻意保持了些距离,虚虚圈住她,一扯缰绳:“驾!”
第65章 抄家“你找死我就成全你!……
天牢中大部分都是晏广济的人,所以一路畅通,无人敢拦。
过了看守关,虞悦迫不及待地闪身走到晏广济前面,顺着只可供一人通行的幽暗窄长台阶疾步而下,进入天牢内部才想起来问:“我爹娘关在哪间了?”
“在最里面那间大的,”晏广济往最后面一指,虞悦立刻小跑起来,他急急道:“别跑,地上有血!”
脚下踩过一洼洼小水坑,确是比下过雨地面上的水坑要粘稠些。不过虞悦这时哪管是水还是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快点见到爹娘和二哥。
“爹、娘、二哥!”虞悦跑到最后一间牢房前,仅仅抓着隔断牢房的铁杆,对里面围坐一桌的三人呼喊道。
看守的密院使者被突然闯入天牢的生面孔吓了一跳,右手已经握紧了剑柄,认出来人后才送了手。
“恬恬?你怎么来了!”虞峥率先站起身,几个大跨步就走到了铁杆前,仔细端详着虞悦的脸。
都不需刻意观察,肉眼可见她双眼又红又肿,一看就是哭过的,小脸都花了。脸颊也被冻得红彤彤的,眼睫上还凝着冰,头发和明显不合身的大氅上还结着雪块。风尘仆仆的狼狈样子,哪里看得见平日半分娇养得金尊玉贵的明媚神气,霎时心疼无比。
王清和看到女儿这副样子心里又急又气,伸手为她拨开粘到额头上的碎发,握起她冰凉的小手,不断揉搓着,一脸疼惜:“恬恬,我们没事,别太担心。这不是有广济在呢,没人敢对我们做什么。”
“开门。”虞悦强行镇定,对看守的密院使者道。
看守密院使者她之前见过,是晏广济的心腹——典青。
不过典青只听命于晏广济,晏广济紧随其后赶到,对典青说开门,典青才掏出钥匙开了门。
牢房门只打开一条缝,虞悦就迫不及待地挤牢房,一家四口紧紧相拥。
晏广济走到牢房外,吩咐道:“所有人退至刑房,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靠近这件牢房。”
短暂的拥抱后,虞悦把身上晏广济的大氅解下披到王清和身上,先把她进宫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他们听。
虞峥听得惊心。
女儿为了他们擅闯皇宫,和宣文帝硬刚,以宣文帝的为人,该有多难他太清楚了,稍有不慎就会连她自己都折进去。好在虞家百年威望,他们家祖孙三代也算不枉出生入死多年,换来许多人的信任与帮助。
“他□的,□!”
虞峥对宣文帝越想越气,不骂不快,憋闷再三还是释放了出来,不过不敢多骂,骂完小心地向外观察了一下,看是否被人听到。毕竟隔墙有耳,眼下宣文帝本就强行给虞家扣莫须有的污名了,别再让他抓到大不敬的把柄。
晏广济站在一旁,一副早已料的模样,平静道:“伯父,我已经把他们都赶到天牢的另一头去了,没人听得见。”
虞峥松了口气,深吸一口气:“这个不要脸的□□,我真□□□,真把自己当什么东西了,□□你□□!!!”
这样中气十足的声音,说传不到另一头是假的,都能在牢房中打个来回了。不过即使他们听见又怎么,他又没点名道姓。
其余三人倒是一脸习以为常的表情,相比于虞峥在军营里训兵,他现在这样已经算很收敛且温和的了。
“爹,现在是暂且靠几位大人拖住了陛下,但陛下这次似乎执意要置虞家于死地,我们要如何全身而退?”虞悦问道。
虞峥紧皱眉头,这一点从一大群人冲入定国公府强行抓人,他就在想了。
想必宣文帝对虞家早已忌惮已久,所谓“功高盖主”,虞家势大,在边关可谓一呼百应,又深受百姓爱戴。宣文帝那个小心眼又爱猜忌的性子,必然心中早有不快。
前朝的名将岳将军就是因会威胁到皇帝的地位,导致最终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害。
历史的故事就是会重复上演,如今也是轮到他们虞家了。
“破局之点就在于找到范阳节度使,压回京城使其认罪。”一直缄默的虞恺道。
“说起来容易,找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虞悦叹了口气,“若是逃回幽州,我们尚能找一找,可青州,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
“我已派人去寻了,”晏广济开口道,“我在青州有些认识的人。”
虞峥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这次多谢你了,广济。”
“都是我应该做的,伯父不必对我言谢。”
虞峥问他:“我不愿看你为难。你好不容易坐到今天的位置,这样帮虞家,与陛下背道而驰,不怕多年努力毁于一旦吗?”
晏广济眼神坚定,道:“伯父,我早就说过了,您把我带回家的那一刻起,我就是虞家的人了,永远都会站在虞家这边。”
“好,那有些事就不避着你了。”
虞峥负手而立,语气悲愤中又透着悲凉:“我早就看那皇帝老儿不顺眼了。当年在凉州时,他忌惮季兄,所以重用我,想让我们互相牵制。不成想计策落空,便将我速调去幽州,害得后来朔金之战中我无法及时带兵支援,让季兄……”
说着,虞峥两眼发红,喉头一哽,无法再言语。
这件事虞悦知道。
季家在凉州驻扎,征战多年,季大将军生擒过吐蕃二皇子,杀过金国名将仆固图烈。季家军愈发壮大,在凉州拥有一呼百应的影响力。
季家根本不在乎皇帝是谁,他们只管守住疆土。一方拥有独立武装力量的军队,再加上百姓和朝臣的支持,若是支持任何一个皇子当太子,或者有一天他们想坐皇位了,都没有皇帝拒绝的份儿。
于是宣文帝愈发忌惮季家,重用虞峥以牵制季家。不料虞季两家夫人乃手帕交,虞季两人互相赏识,并未因宣文帝离间而割席。
宣文帝见此更怕虞家与季家一道反叛,速调虞峥去守幽州。
后来朔金两国再度开战,季大将军率军一路攻破金国三座城池。不料几日后金国率十万精锐夜袭,季大将军节节败退,力争无果,季家军伤亡惨重,遂上奏宣文帝。宣文帝下令撤退,并派当时的河西节度使周广顺带兵驰援。
季大将军只能听命撤退,转战到西登,却没有看到接应的人马,悲愤非常,再率领两子及残余部下力战而死。
季家满门忠烈。
河西节度使赶到季大将军家眷所居处时,满目疮痍,下至家仆都被残忍杀害,无一人幸免。
虞峥当时先斩后奏,擅离职守,带兵火速前往凉州支援。
可当他赶到时,只看到满院棺椁。
一个猜测跃入虞悦的脑海,微微张着嘴,呆滞了片刻,小声惊道:“爹,你是怀疑……”
虞峥没有说话。
胜败乃兵家常事,他之前从未怀疑过这件事背后会有什么猫腻,但现在一想,一切都太巧了,巧得天衣无缝。
若真是宣文帝设计迫害季兄,他明日就能反了,举兵冲进皇宫一剑挑了宣文帝的脑袋!
虞悦的余光撇到站在对面的晏广济稍稍不对劲,脸色有些苍白。他一向不喜形于色,现在却呼吸加快,嘴唇紧抿,低垂的眸子中晦暗不明,像是在强忍极大的怒气。
唉,季家的忠勇事迹,全大朔没有一个人听了能不动容的,都要忍不住哀叹惋惜。
想起故友,王清和伸手拭去眼角的泪珠,忍不住拉着虞悦说道:“以前从未与你提过,我怕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虞悦嗔她:“娘,说什么呢……”
“当年我怀着你时,有个很厉害的郎中断言我腹中怀的必定是女孩,我们所有人都很高兴,尤其是阿窈,就是季夫人,拉着我将你与季家幺子恩泽指腹为婚,连婚书都写好了,结果……所以这件事,我们也没向你提过,婚书也压了箱底,不想你有负担。”
虞悦怔在原地,露出意外又迷茫的神色。
“哎呀,你给孩子说这些做什么,人都不在了……”虞峥长出了口气,走到王清和身边揽住她,“好了夫人,都过去了,不要想了。”
气氛变得沉寂,空气中只剩王清和小声抽吸鼻子的声音。
良久,晏广济神色缓和,率先打破这片沉默,语气与平日没有什么区别,但音色却有几分莫名喑哑,道:“天色不早了,我先送阿悦回王府吧。”
“好,”虞峥应了一声,转头对虞悦宽慰道,“乖女好好休息,我们在这很安全,在你大哥回京前,他对我们没有别的法子。”
*****
虞悦躺在床上,双目炯炯有神地望着床帏,身体很累,脑子却一刻不停活跃地思索着怎么救虞家。翻身翻得烦了干脆裹着被子到桌边坐着,等到第二天绣鸢进屋时,被她憔悴的脸色吓了一跳。
“姑娘,你一夜未睡吗?”
“嗯,脑子有点昏昏沉沉的,睡不着。”虞悦嗓音有些沙哑,眯着眼睛慵懒看她,“怎么了?”
绣鸢尽量让自己不太激动:“大公子被押送回京了。”
虞悦的眼睛瞬间睁大了,这么快!
原来都是宣文帝打算好的,待到快抵达京城才故意传回信,根本没打算给虞家反应的时间就要匆匆定罪。
可是宣文帝为什么,要冒着被骂的风险着急置虞家于死地?仅仅是忌惮似乎说不太通。
绣鸢继续道:“大公子是连夜被押送回京的,被故意封锁了消息,去刑部大牢审讯的,荆尚书都不知情,现在才传出消息。后来说是大公子认了罪,陛下已派卫指挥使去定国公府抄家了!”
虞悦双手重重拍在桌子上,腾一下站起身:“什么!?”
她大哥根本没罪,怎会认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宣文帝真是欺人太甚!
她分身乏术,既想去赶紧探望大哥,又想去阻止卫穆显抄家。权衡之下,她决定先去离得最近的定国公府阻止抄家。
宣文帝是名副其实的吞金兽,进了他口袋里的钱,日后沉冤得雪再想让他吐出来就难了。
虞家的家产一不偷二不抢,都是真刀真枪厮杀出来的,凭什么就这么被宣文帝抢走?
她偏不让这王八蛋如愿。
怒从心头起,她二话不说披上那件织金缎面的火狐毛大氅就往外走。
绣鸢跟在后面小跑:“姑娘,外面还下着雪,路面上都结了冰,骑马不安全。我已备好马车,就在府门口。”
“好,我去定国公府,你速去找晏广济救大哥!”
虞悦赶到时,密院使者正把一个个大木箱从定国公府中往外搬,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围起许多围观百姓,此起彼伏地为定国公鸣不平,然而那些人置若罔闻,比抢还快地往马车上运。
比土匪还土匪。
“住手!”虞悦暴喝一声。
她身量高,火红色的身影格外扎眼,围观百姓即使有没认出她的,也被她身上强大的气场震慑,不由主动给她让出一条道,让她走到卫穆显面前。
“瑞王妃。”卫穆显没有行礼,散漫地看了她一眼,高高扬着下巴,姿态极为傲慢,“陛下有旨,定国公一家犯下谋逆大罪,罪不可恕。念其祖上有功,株连九族改为株连三族,罚没全部家产充入国库。”
“事情还未查清,其中另有冤情,理应重审,我自当请示陛下!虞家疑罪未明,卫指挥使今日怕是连一根头发丝儿也不能带走。”
“瑞王妃是要抗旨不尊?”卫穆显眼睛一眯,手悄悄放到腰间的剑柄上。
他身后的密院使者加快了动作,眼看一辆马车又要装满,虞悦大步返回马车从马夫手中夺过马鞭,“啪”一下抽到最后搬箱子的密院使者脚边,惊得他整个人跌坐在地,手上的木箱也应声而掉,里面的金锭散落一地。
“封锁定国公府!”
随着虞悦的一声令下,两个黑衣人凭空出现,带着两队人迅速将整个定国公府围住。
卫穆显放肆地指着虞悦,激动道:“你!虞家果然是要造反!竟养私兵!”
“卫指挥使少给我扣莫须有的罪名,你看清楚,这些都是瑞王府的府兵!”
密院使者听到卫穆显“造反”这一关键词,像接到了某种暗示,一齐放下手上的木箱,抽出银白色冒着泠冽寒光的剑刃直指虞悦,将她团团围起。
卫穆显得意道:“瑞王妃,你若再动一步,我完全可以以抗旨不尊之罪将你就地斩杀!”
虞悦把马鞭抽到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震退了密院使者几步,她向前迈了一步,厉声道:“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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