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语吗?
扯远了。
反正她怅然若失,一连几天都没怎么吃饭,也不去给叶娇娇请安,江玄更不会见。
“主子醒了,要喝点冰糖雪梨汁吗?”宫女撩开床帐。
叶霁雨坐在床上,面色发白:“不要,你去告诉皇上,让他晚上不要过来,我很累,不想和他一起用晚膳。”
“好……”
她呆坐在床,浑身疲软无力。
“娴贵人,”卜安站在纱外,“奴才来给贵人送东西。”
“放在桌上就行。”
“还有话要告知娴贵人。”
她抬手扯下床帐系带,蚕丝床帐重新合拢,挡住光源。她重新躺回床,盖好丝被:“公公说吧,我听着呢。”
卜安放下手里那盒金瓜子,恭敬说道:“皇后娘娘见贵人近来精神不振,猜测是贵人初入宫中不适应,特向皇上批了准,让贵人可以出宫游玩。”
卜安颊侧伤口还未结痂:“只是不要忘记回宫。”
叶霁雨掀开床帐一角。
她去了曾经的江府,现在的废宅。
自从十年前的大火查抄过后,这地方便荒废下来,长久无人居住,就连过路人都绕道而行。
一砖一瓦,都被烧成焦炭,不似从前。她和江玄也一样,他们再也不是什么叶家大小姐、江少卿,一切都付与断井残垣。
“主子……为什么要来这啊?”宫女不解。
“这府院的主人,是我的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可惜她已经离世……”叶霁雨缓缓推开府门,望向府内,“走吧,进去看看。”
叶霁雨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几个宫女太监。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焦炭,目光所及之处皆受大火的摧残,惨不忍睹。她走在府里,带宫女太监路过焦黑的梧桐树,走到后院。
深褐色的树根格外显眼。那棵树是从前被雷给劈焦的,后江玄又命下人涂上生漆,说实话有点丑。
“这树怎么长这样啊?”小太监瞪大双眼,“好丑。”
小宫女猜道:“是棵神树吧?颜色都和其他枯树不一样呢。”
她只是温柔一笑,转身推开卧室门。屋里早就被洗劫一空,经火一燎,像被焦炭涂了整墙。
她瞧见梳妆台上的草编娃娃。
“……”
他也来过这么?
按时间线分析,应该是她还在昭云军营里的那一阵。她拿起台上娃娃,细细拭去红眼睛下的斑驳血迹,染红指尖。
“哎呀,这是什么鬼东西……”宫女被娃娃吓得缩脖子,“主子……这东西看着好不吉利,里面不会有邪祟吧?”
有那么丑吗?她觉得还行,暗黑是暗黑了点,但也因此有一股淡淡的中世纪哥特风,这些人太没有品味。
叶霁雨:“……应该没有。”
小太监劝道:“还是不要拿着吧……”
她一声不吭地背过身去,反手将娃娃塞进袖袍,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刚一转身,就对上面前的几个木桩。宫女和太监突然一动不动,小太监帽上穗子卡在头顶,小宫女的随风飘扬的发丝也定在空中。
“额,你们……”
“囡囡……”
她愣住。
“囡囡……”
这空灵无比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立刻席卷她的意识。呆愣在原地,张望四周。
“……谁?”眼前画面莫名熟悉,她的额头一阵刺痛。
“囡囡……”
眸中一片天旋地转,跌跌撞撞往房间深处走去,抬头看见墙上那副画。
那副翠衣美人图是叶霁雨从叶府带回江府的,之后便一直挂在她的卧室。经历浩劫之后,那副画竟毫发无损,画中人十年如一日地动人。
指尖触摸到画轴的瞬间,她被吸进画里。
“囡囡!”女人紧紧抱住叶霁雨,“我就知道你能做到的!太好了……快让妈妈看看。”对她的脸捏来捏去。
叶霁雨还没从刚才的余惊中缓过神,瞪眼瞧着面前女人。
冷竹青穿一件西装裙,戴顶法式羊皮帽,珍珠配饰成套,烫了头山羊小卷。因为从小练习芭蕾舞加上出生于言情书网,她气质绝佳,慵懒松弛的同时又透露出劲劲的野心。
“……母亲?”她茅塞顿开,“您就是鹤水凌?”
这副翠鸟美人图与阮娣家的那副是同一系列,既然阮娣家那副主人公是鹤水寒,就不难猜出这副画的主人公是鹤水凌。难怪都对她有独特的吸引力……是因为血脉相连吗?
“Bingo!”
“……”
“蝴蝶效应还是有点用。”冷竹青松开她,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沓塔罗牌,坐在地面洗起牌,“囡囡坐吧。”
叶霁雨讪讪蹲下,她已经许久未见到母亲,再次听见母亲的声音,心里不禁淌过一股暖流。
“在这一切发生之前,我和一个小孩子做了交易。”冷竹青抽出一张牌,放在地上,“我得以知道事件发生的背景。”抬眼看她。
“你应该也已知道。”
地上那张牌被翻开,是一张审判牌,与鹤氏秘宝发簪里所藏的牌一样。
“囡囡,这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局,而母亲的作用是助你破局。”冷竹青目光柔和似水,又抽出一张牌,“破局之法,就在其中。”
那牌的正面展示在她面前,是一张权杖七。
“我也不赘述了,想必那孩子也已经告诉你。”冷竹青神色严肃,“你要注意的,是如何对待最终之人,据我的推测,你们的关系已经到了水深火热之处。”
一说到这,叶霁雨就面露难色:“母亲……”
“万不可优柔果断,斩草除根才为上策。”冷竹青双手按在她肩头,“母亲废了千辛万苦才到这一步,同样的,鹤氏一族的后果也是我一手谋划,全都是为了你……所以你要想清楚后果。”
冷竹青眉头一拧:“那把刀,历经千难才到你的手上,你一定要好好利用。”
叶霁雨眸光一闪:“刀?”
“一定要用那把寒冰弯刀,这样才能完全破局,要不然他一死,就会变成无解之局。”
叶霁雨眉眼低垂:“可是……”
“别可是了!和穷人谈恋爱结婚,就会染上穷酸气,一辈子也洗不掉。囡囡你清醒一点,认清现实,别让灰姑娘蒙蔽你的双眼。”冷竹青将她的肩膀往下压,“我的女儿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你还真想和那穷小子一辈子?”
她没正面回答:“额……这样说不太好吧。”
“算了,你自己想想。”冷竹青弯腰洗牌,“我和他弟弟聊过几句,他估计是个扶弟魔。”
叶霁雨:“他弟已经死了。”
“哦呦……”冷竹青皱起眉头,“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一两年前,被叶泊禹算计弄死的,尸体不见了……也有可能还活着,但可能性渺茫。”
“……”
两人一同沉默。
第90章 除患 今晚来找我
海棠宫。
叶霁雨从箱中翻出那把弯刀, 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许是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但她也不后悔。
经历这么多, 她与江玄早在潜移默化中互相形成依赖, 不是短时间就能去除的。
“娴贵人, ”卜安站在寝宫门口, 弓腰道,“皇后娘娘请您去凤仪宫小聚。”
她迅速将弯刀藏在身后:“知道了公公,请稍等。”起身回帐内更衣。
凤仪宫
榻上的叶娇娇系好领口盘扣:“娴贵人过来罢。”
“是。”帘外叶霁雨抬头,视线撞上从帘内走出的男人,眉心肌肉不自觉皱缩。
白太医朝她行了一礼:“娴贵人安。”
“嗯……”
叶娇娇放下手里的玉如意:“娴贵人快过来, 本宫困得很。”打了个哈欠。
“娴贵人快去吧。”卜安见白太医走出寝殿,面色如常地关上寝殿门。
偌大寝殿只剩她们两人。
她掀开纱帘,叶娇娇斜躺在美人榻, 手里握了根羽毛, 时不时挠挠下巴。噗嗤一笑:“娴贵人这么快就升贵人, 再过几年,做皇贵妃指日可待。”
“不知道那时江山是否易主呢?”叶娇娇拍了拍身侧软榻,“坐到本宫身边来。”
叶霁雨乖巧地坐到叶娇娇身边,抿唇道:“听说皇后娘娘已有身孕,臣妾恭喜皇后娘娘。”
“怀上恭喜什么, 生得下来才算本事呢。”叶娇娇扯嘴角, 笑得张扬。
叶娇娇一手放在小腹:“知道长宁公主吗?”
叶霁雨的心猛地一颤:“……知道。”
“本宫与她是旧相识, 十几年前,她还是我的情敌呢。”叶娇娇在笑,眉眼却怅然若失,“一眨眼, 物是人非……早在那个时候,本宫就有过一次身孕,生父……”
“呵,是陛下的皇兄呢。”叶娇娇单手撑脸。
叶霁雨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反应,索性不给反应,呆坐在软榻。
“然后嘛……小产了,本宫气不过,就杀了陛下的皇兄。”叶娇娇半眯双目,“可本宫怒火中烧,哪是这样就能消气的,于是本宫又杀了皇上,不,是四皇子。”
“可皇位总要坐人不是?里子不重要,面子上过得去就行。”叶娇娇卒然凑近,仔细端详叶霁雨的双唇,“姐姐也懂得这个道理,让自己丈夫来做这个里子。”
“不是吗?”
她知道掩藏不住,启唇道:“娇娇,你想做什么?”
“这个嘛……”叶娇娇转了转眼珠,凑在叶霁雨的耳边。
“挟子以令诸臣喽。”指尖划过叶霁雨的脖颈,“皇贵妃和尚书令,姐姐应该更喜欢尚书令吧?要不要考虑和本宫结成同盟。”
“……你再说一遍?”
“要不要和我结盟。”
叶霁雨看着窗外,院里的宫女太监全无,不知从哪窜出一群侍卫,将凤仪宫团团围住。她强装镇定:“我可以选择不要吗?”
叶娇娇都能左右帝位之人,还想杀就杀,所以询问的结果必然是……不能不要。强行不要的后果只有死路一条。
“看你自己喽。”
“我答应你,”叶霁雨正声道,“但在这之前,娇娇,我不得不建议你……把那个太医给处理了,他看起来不安分,不要留个慢炮在身边。”
“白太医啊……”叶姐姐挺直腰杆,“的确该除,借完他的种,他这人就没什么利用价值了……长得也没那么合我眼缘。”不禁啧声。
叶娇娇站起身,晃悠到珠帘前,回眸望向榻上的叶霁雨:“姐姐也要除掉身边祸患哦。”
她们的容貌其实是有些相像的,或者说是气质,叶娇娇成熟后便愈发明显——目暝意暇,将狡猾掩藏在明丽面容之下,迷惑众人。叶娇娇比她更外放,但总的来说,她们成了一类人。
叶霁雨还要在这种特质上加一个起伏不定。
“哎呦,娴贵人怎么来了?”卜安忙迎上去。
“我想见皇上。”她指了指身旁宫女拿着的食盒,“给皇上做了些糕点,劳烦公公通传一声。”
“好嘞。”
江玄见到她时愣了一下,猛地放下手中奏折,觉得不对又重新拿起,挡住戴面具的面庞。“你怎么来了……”声音清雅。
“……”她瞟了眼殿前侍卫。
江玄放下奏折,正声道:“……都退下吧,朕要单独与娴贵人相处。”
等众人走后,她提着食盒走到龙安前,打开食盒,拿出一碟绿豆糕,搁在龙案:“尝尝吧,我自己做的。”她绝对不会告诉他,自己只是撒了个芝麻。
“你……”他不动手,像个木桩子一样坐在龙椅。
她觉得那面具碍眼:“把面具取了。”动手解开他脑后细绳,将面具丢在地上。整理他凌乱发丝。
他像娃娃一样任她玩弄,澄澈双眼钉在她纤细修长的手上,唇角勾起一抹笑。
她将一块绿豆糕塞入他微张口中,问道:“好吃吗?”
他点了点头。
“嗯……”她弯下腰,若有所思地抚摸他颊侧印痕,“你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才把面具摘下来?经常戴面具不会闷出痘吗?”
他嘴被绿豆糕堵住,听见她关系的话语,他高兴地摇头。拿起一块绿豆糕塞进她手心。
她双手捧着,低声道:“今晚来找我吧。”
他一颤,咬断绿豆糕,半边掉在桌上,唇角沾着酥脆饼皮:“啊?真的吗……”
是夜。
叶霁雨紧抓床帐的手倏忽放下,眼前泛白,索性脱力闭上双眼,眼睫颤抖,肩头覆着一层薄汗。
“姐姐……”
纾解过后的江玄俯身在她的额心轻轻一吻,看着她的脸。声音裹了热融融的水汽:“太好了……”带了哭腔。
她动了动红肿双唇:“……什么太好了?”
他颤颤巍巍俯下身,倚靠在她肩头:“姐姐终于愿意……不,是不讨厌我了。每天晚上,我都在想,姐姐心里把我当作什么,可怎样都描述不出来,或许姐姐根本不在意我……”
“当然在意了。”她清醒了些,“……你是我的丈夫。”
即便无数外部势力告诉她,必须杀死自己那位不祥的丈夫,她也依旧让他靠在肩头。枕头底下的那把刀,她最终还是没拿出来,情动之时看见他泪眼朦胧,她又一次迟疑。
叶娇娇让她想办法杀死江玄。
母亲也说,不要踌躇不定。
“我一死,两个执念皆已去除,再加上死去的祁歌,就只剩一个怨念。主线不用你操心,自然会往前走,最大阻碍是他,你要想清楚。”李璟骗了叶霁雨,她的执念其实是母亲。也很好理解,毕竟李璟作为江玄的弟弟,内心应该是希望她留下的。
“是啊……你是我的妻子。”江玄抚摸她微红脸庞,“哪怕只是一场梦,我也满足了。”他没有在开玩笑,他将叶霁雨困在了他的意识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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