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久等了。”没等薛均安回答,老板娘捎着一大包药材折返,“这是您吩咐的药材。”
薛均安接过药材,道谢,“多谢老板娘。”
“小事儿,徐公子的吩咐,我可不敢不从。”老板娘笑着说。
二人一来一回说的好生客套,对面的徐惊冬等得不耐烦,用手敲了两下桌子,“说真的,小安子……”
他眼珠子一转,坏心思全写在脸上,“你要不要做咱家的对食?”
边说着,他期待着面前的女子被吓得脸红娇羞,大叫“不要”。
岂料薛均安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非常淡定的喝完面前的热酒,笑,“总管大人,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切,没劲。”
还以为她会被吓坏呢。
徐惊冬将手中令牌一丢,双手抱胸,“你自己先回去吧,咱家还没玩够。”
徐惊冬耍起小孩子脾气。
薛均安没理会,不客气的把令牌揣进口袋,“总管大人将令牌给奴婢,自己要如何回宫呢?”
本应担心的话里寻不到一丝担心的影子。
“少管咱家。”徐惊冬看她一眼,不爽的说。
“那奴婢这就告退。”薛均安起身,准备离开。
“哎!”
身后,徐惊冬又想叫住她,又不想叫住她,一副憋坏了的表情站在原处。
薛均安不管不顾走到楼梯,恰巧迎面走上来两位公子,侧身离开的瞬间,有人叫住她,“安安?”
迟疑的,欣喜的,不敢相信的。
檀棠生几乎是被雷打了一样,不敢相信自己的心上人真的履行诺言,回来找他了。
薛均安抬眸望过去。
是檀棠生和薛川。
“安安,你还活着!”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檀棠生大手握住她的胳膊,泪水像是下一秒就要抑制不住往下落。
薛均安静了静,挣脱开,“嗯,我没死。”
然而,和檀棠生的狂喜不同,薛川脸色大变。
“安安,那你现在怎么样了?”
“我很好。”
“……是该改口叫你安妃了吗?”
“我没有嫁给陛下。”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阻挡在络绎不绝人来人往的楼梯。
老板娘好不容易插/进来,“二位原来认识啊?好说好说,那都在徐公子那桌坐下吧。实在不好意思,今日客人爆满,委屈二位。”
“来来来,这边请。”老板娘说。
重回酒桌,徐惊冬不拿正眼瞧人,鼻孔冷哼一声,“哟,老相好?”
“咱家就说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原来早已有了相好。”徐惊冬滔滔不绝。
薛均安看他一眼。
徐惊冬双手举起,“行行行,不打扰你们,咱家先去别处逛逛。”
“这位是?”檀棠生好奇的望着徐惊冬。
“这位是总管大人。”薛均安顿了顿,发现自己还不知道徐惊冬的名字,“这位是总管大人,徐顺。”
徐惊冬并不反驳,“叫我小顺子就行。”
“安安,你怎么会和总管大人……”
“事情比较复杂,简而言之,我现在是太子殿下的宫女,住在宫里,一切都好。其他的你就不要多过问了。有时间我会回家看看的。”薛均安把他可能问的问题都回答了一遍。
不等檀棠生再问什么,徐惊冬突然发现盲点,“不对啊,小安子,你的老相好背着你来青楼啊?”
闻言,檀棠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连连摆手,“不是的安安,不是的。”
檀棠生竖起三根手指,言辞认真,“我檀某对天发誓,此生非薛均安不娶,绝不会做对不起安安之事。”
“这次来青楼是薛兄见我日夜忧愁,才带我来借酒浇愁,如有其他想法,我檀某天打五雷轰,不得善终。”
见薛均安脸上并未展现出愠色,檀棠生这才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般说,“太好了,太好了,安安,太子殿下那么明事理,日后你随时想回家一定都可以。”
话音落下,薛均安和徐惊冬二人不约而同笑了。
明事理?
好一个“明事理”。
“一定是老天保佑,”檀棠生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还请老天爷日后继续保佑安安。”
檀棠生说着说着,衣袖滑落,露出一截青白的手腕。
许是看见什么,薛川立马将他的手拽到跟前,露出紧张的神色,“伤口还没好吗?”
薛川皱了下眉,将他的手拉到嘴边吹气。
檀棠生不自在的收回手,下意识去看薛均安的表情,“我没事。”
檀棠生低下头,用衣袖藏好伤口。
他不想让薛均安知道,他为她割了腕。
第5章 花楼(下)
二人回宫已是子时。
与徐惊冬分别后,薛均安蹑手蹑脚来到春桃的房门前。
不巧,门锁了。
“春桃?”薛均安扒着门缝,在门外低声唤她,“春桃,你睡了吗?春桃?”
没多久,她听见“春桃”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接着“嘎吱”一声,陈旧的木门被打开。
“春桃,你今天怎么锁门了……”薛均安松了口气,然而在看清面前的人之后,这口气又重新提了上来。
门开了。
可是门内的人却不是春桃。
徐让欢一袭白裘,居高临下站在她面前,恍然间,那双天使般干净纯粹的柔情眼里透着幽幽绿意,在漆深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薛均安不自觉屏住呼吸,就这样呆呆的愣在原地。
四目相对,徐让欢笑意不减,“我刚刚看见有人从宫外回来,薛姑娘可知那人是谁?”
事情败露,薛均安脸色大变,马上跪在地上,“太子殿下恕罪,奴婢罪该万死。”
“认错倒是认的挺快。”徐让欢冷哼一声,缓慢俯下/身,食指挑起薛均安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倒是很好奇,薛姑娘是如何出宫的?”
少年的眸子里寻不见一丝情绪,薛均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思来想去,还是没把徐惊冬卖了,答非所问说,“太医院没有太子殿下所需的药材,奴婢这才斗胆出宫一寻。”
话音落下,徐让欢嗤笑一声,将她的脸摔向一侧,“还挺重情重义。”
“可是……薛姑娘有没有想过,或许总管大人早就把你出卖了呢?”
下一秒,薛均安眼前一黑,被人从身后重击,昏倒在地上。
*
薛均安是被刺鼻的血腥味熏醒的。
一睁眼,满目熟悉的光景。
她又被徐让欢关押在水牢。
两只手被麻绳高高挂起,整个人悬在巨大的血潭上空。
徐让欢则是面无表情靠在岸边,一双眼睛紧盯住她的脖子。
他等这一刻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薛均安刚刚挣扎两下,一记飞镖不知从何出现,直击麻绳,薛均安“噗通”一声,重重跌进血海。
水蛇饿了好几天,嗅见食物的味道,如饿虎扑食般拥上去。
刚被呛了一大口血水的薛均安只觉全身被水蛇缠绕,无穷无尽的撕咬令她痛彻心扉。
最后,靠着求生的本能,她拼命游到岸边。
这时,一只白皙好看的手出现在她眼前,血水模糊了视线,薛均安不知道徐让欢做何居心,一边让她生不如死,一边对她伸出援手。
*
容颜昳丽的少年将她抱回岸上。
血水染红她的衣衫,湿漉漉贴在肌肤上,冷风从窗口荡进来,叫人忍不住打寒颤。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触上她的衣领,薛均安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抓住徐让欢的手,“你要干什么?”
现在连太子殿下都不叫了?
徐让欢挑了下眉,视线扫过女人贴在脸边还滴着血的发丝,最终停在薛均安苍白的小脸上,笑,“薛姑娘能自己上药吗?”
他晃了晃手中的药瓶。
……算了,
要杀要剐,任由他摆布吧。
没了灵力,她现在身子虚弱的很,就算是真想反抗,也反抗不了。
薛均安闭上眼睛,缓慢松开的手,垂落在身侧。
薛均安气息奄奄,胸口缓慢的起伏。
她能感觉到徐让欢的指腹轻柔的触摸她的手腕,药粉刚接触皮肤的那一秒,薛均安再次睁开眼睛,口中发出“嘶”的一声。
薛均安倒吸一口凉气。
徐让欢温柔的问,“会痛吗?”
“回太子殿下,奴婢不痛。”薛均安说。
接着,她又闭上双眼。
男人给她的手腕上完药,便伸手去解她胸前的纽扣。
雪白的锁骨上有着触目惊心的疤痕。
徐让欢还是轻轻为她上药,只是这次,薛均安紧锁双眉,没有发出声音。
徐让欢好似对她的反应很不满,上一秒还温柔体贴,下一秒就对着她锁骨上的新伤死命摁。
鲜血重新泵出来,溅在徐让欢白皙的脸上。
徐让欢露出无比兴奋的表情,“痛吗?”
耳边,少年的呼吸也变得急促,“痛就叫出来。”
薛均安偏不如他的意。
她死死咬住嘴唇,忍着剧痛,恶狠狠的瞪他,“变态!你这个变态!”
她眼睁睁看见徐让欢的脸色慢慢沉下来。
而后,视野逐渐模糊,薛均安体力不支,再度昏厥。
*
徐让欢不喜欢任何不可控的东西。
比如小时候,父亲送他的那只鹦鹉。
一开始,他很喜欢它,整日趴在鸟笼边逗它玩。因为它是父亲送的,他那高高在上的父亲送的。
可是它乱说话,“讨厌,肖公子,被陛下发现就完了。”
它在徐胜面前喋喋不休乱说话,酿成一桩惨事。
所以他杀了它。
以非常残忍的手段,慢慢的,杀了它。
从此以后,徐让欢讨厌一切不受他控制的东西。
比如小时候的那只鹦鹉,
比如薛均安。
薛均安就像一颗定时炸弹,危险又令人向往。
她随时都有爆掉的风险,所以徐让欢对她格外关注。生怕一不留神,薛均安就会像当初的鹦鹉一样,带走他最亲最爱的人。
薛均安心里也清楚,徐让欢的目的很简单,他就是想要获得一个听话顺从的能量补给点。
薛均安这次逃出宫外,若是大肆宣扬徐让欢做过的恶事,虽然扳不倒徐让欢,却也会让徐让欢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完美人设出现裂痕,所以徐让欢才要严惩自己。
一连几日,徐让欢都没再来水牢,直到第七日,水牢的门打开了。
“没饿死呀。”
少年背着手,缓步走下台阶。
她知道,徐让欢是想告诉她,对于他来说,有没有她,他都能继续修炼,只是时间长短而已,如果她再不听话,怕是真会被徐让欢抹了脖子。
薛均安奄奄一息,乖乖说,“太子殿下恕罪,奴婢知错。”
徐让欢没有理会,只是丢下一瓶解药就离开。
薛均安算了算日子,确实,半月之毒马上就要起效了。
徐让欢又饿了她几日,才放她出去。
重回皇宫的薛均安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春桃看到她,很是担心,“均安,你这几天去了哪里?怎么瘦成这副模样?”
薛均安生来娇小,经历这么一番折磨,更是皮包骨头般消瘦。
哪怕是这样,她也没敢说徐让欢一个字坏话,“太子殿下好心放我回家看看,结果这几日家中不巧遭遇打劫,多亏太子殿下才把我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薛均安嘴上这样说,实则心里恨的牙痒痒,心说着,徐让欢,我发誓,我定要你这妖邪偿命!
*
伤还没痊愈,薛均安不敢乱跑,只得乖乖待在春桃房里,为徐让欢制药。
好在她也不算一事无成,至少把出宫搞到的药材做成了两粒毒药和一粒解药。
可是徐让欢不信她,最近压根儿不来春桃这儿,她没法将毒药送进他嘴里。
思来想去,薛均安长叹一声,蔫巴的趴在桌上。
若是凭她之前的功力,取徐让欢的狗头还不是轻而易举?
薛均安脸上露出懊悔的表情,若不是这具身体废物的很,她何必这样大动干戈,长老们也真是的,费尽心血竟就给她找了副这样病怏怏的身体。
“啪。”
小石子砸在墙上,发出细密的声响。
被打断思绪的薛均安打开窗户,探出半个脑袋,看见徐惊冬鬼鬼祟祟蹲在草丛里。
“小安子,出来玩啊。”他用手拔了两棵草挡住脸,好像这样别人就看不见他了。
薛均安面无表情,“总管大人可真闲。”
她忽而想起那日,徐让欢说的话。
“薛姑娘有没有想过,或许总管大人早就把你出卖了呢?”
她抿了抿嘴,关上窗,“不去。”
徐惊冬不明白这是怎么了,草也不要了,跑到窗下追问道,“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笃笃笃。”徐惊冬指骨叩了叩木窗板,“说说嘛?咱家又不会笑你。”
“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你的老相好和别人跑了?”
他在窗户外面叽叽喳喳不停,薛均安嫌烦,打开窗户要骂他,一开窗就看见徐惊冬正在做鬼脸逗她笑。
他一只手拱起鼻子,另一只手用力把一侧脸颊向外扯,两只眼珠子向上翻,露出一大片眼白。
薛均安觉得不好笑,还是面无表情,一双眼睛盯着徐惊冬,试图在他脸上找出什么破绽。
可惜破绽是没有的,面前这人看起来分明就是二傻子一个,没什么城府。
……难道真是她听信了徐让欢的鬼话,错怪他了?
见薛均安不笑也不说话,徐惊冬双手撑在窗边,恍然大悟的说,“是不是你惹太子殿下不欢心了?”
“别灰心啦,太子殿下不记仇的。”
徐惊冬摆摆手,“出来出来,咱家带你去个地方散散心。”
“没准儿还能跟你说些太子殿下的奇闻异事呢。”
徐让欢的故事?确实相当有诱惑力。
“去哪?”薛均安问,“又是花楼?”
“不是。”徐惊冬露出一个神秘的笑,“你跟咱家来就知道了。”
*
后花园里,空无一人,徐惊冬双手枕在脑袋后面,仰着脖子走路。
他对薛均安说,“这后花园可是个好地方,虽然在室外冷了点儿,但是耐不住这梅花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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